林知夏经常翻看江逾白的课后笔记,还会帮他整理材料,补充很多数学与统计学方面的内容。她兢兢业业地扮演着“家庭教师”的角色。

江逾白翻开他的笔记本,初中三年的时光一刹那涌现于他的脑海。

想当初,林知夏也是这样辅导他的。

林知夏似乎和他心有灵犀。她说:“不知不觉,我们都长大了。”

江逾白没回话。他牵住林知夏的右手。

林知夏却把手抽了回来:“我明天要见导师,我先把这份规划书写完。”

林知夏看中了麻省理工的研究组。她知道,他们组的教授是整个行业的奠基者,他们的实验设备和学术成果都是世界一流,他们的研究课题新颖又不可思议。林知夏想亲身感受他们的学术氛围。

迄今为止,林知夏的导师们都给了她很大帮助。

她的博士导师其实也很好讲话。第二天一早,林知夏在导师的办公室找到他,和他谈到自己想去麻省理工做博士后,还把她的规划书交到了导师的手里。

导师扫了一眼林知夏的那份文件,就对她说,以她目前的水平,确实能做博士后,唯一的问题是,她还没毕业。她应该先准备博士毕业的材料,拿到博士毕业证,才能转去美国工作。

全世界的名校博士数不胜数,他们可能都在和林知夏竞争。

林知夏试探般地询问导师,她有没有可能在明年毕业。

导师说,他会帮林知夏积极争取,具体还得跟学校商量,因为类似的先例很少,哪怕林知夏发过几篇顶级期刊,也参加了一些顶级会议,还收到了德国和瑞士大学的邀请,学校的一些规则还是不容易被打破的。

林知夏表示理解。

她不能确定自己的毕业时间。但她仍然提交了博士后的申请材料。

林知夏相信,世界上有人比她更聪明,有人比她更善于利用资源,还有人经过多年的积累,会在学识的深度和广度上超过她。究竟能不能拿到那个大组的博士后职位?她心底隐隐有一丝忐忑和怀疑。

她把这个问题暂时放到了一边。

*

众人拾柴火焰高,八月才刚过去一半,“新型量子计算平台”就有了最简单的雏形。那个平台被链接到了韦若星学姐的实验室里测试。直到这时,段启言才恍然反应过来:“这玩意儿还没名字呢,我们给它起个名字吧!”

截止目前,段启言一直在群里干杂活。他还把汤婷婷拉进来了。他原本以为,汤婷婷的水平没有他强,进群之后只有崇拜他的份,没想到汤婷婷只花了几天,就搞懂了韦若星的电路设计。

汤婷婷飞快地和冯缘、洛樱、韦若星混熟了,经常在群里和她们以姐妹相称,那气氛要多融洽有多融洽,要多快乐有多快乐,完全不是段启言预想的样子。

汤婷婷对林知夏的态度最热情。

截至目前,整个群里,工作量最大的人,毫无疑问,就是林知夏。

然而林知夏从不觉得疲惫。她总是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就去工作了。

段启言私聊林知夏,问她累不累,她谦虚地回应道:“我今天没做太多事。”

没做太多事?

众所周知,Github(代码托管网站)用户的日常动态里,绿色方格越多,就代表这个人越勤奋。

而在林知夏的Github页面,那一大片密密麻麻的方格全是浓墨重彩的绿色。

这还叫没做太多事?

段启言提议道:“我们的平台干脆就叫‘今天啥也没做’。”

林知夏茫然地问:“为什么起这个名字?”

段启言说:“套用你刚才的话。”

林知夏微微蹙眉。随即,她怂恿他:“你快去群里问问大家的意思。”

段启言犹豫不决:“没人会同意吧。”

“不一定,”林知夏展现了领导者的风采和信任,“也许有人支持你呢。”

也是。

段启言心想。

如果他抹不开面子,可能会因此而错失大家的支持。

“今天啥也没做”这个名字,乍一听起来很突兀,很随便,但是,又很接地气。段启言是这样想的,他们应该先降低客户对产品的期待,再让客户感受到产品的厉害,这是一种机智而不失风趣的营销策略。

于是,段启言在微信群里提了一嘴。

他等了几秒钟,没人理他。

他特意圈出了全体群成员。

汤婷婷第一个响应道:“我求求你了,大哥,动动脑筋想一想呗,你这起得是什么名字,放在网上让人耻笑。”

段启言没有生气。他解释了自己的观点,却引来汤婷婷一长串的“哈哈哈哈”。

他不禁有些恼怒,质问道:“你干嘛总跟我过不去?”

汤婷婷反驳道:“笑死人了,说得好像我非要引起你注意似的,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段启言被她带偏了思路:“你故意引起我的注意?”

他仿佛戳中了汤婷婷的死穴。

汤婷婷一下子偃旗息鼓。

她不再回复段启言。

段启言立刻找她私聊,又发了一遍同样的话:“你故意引起我的注意?”

汤婷婷寂静无声,像是不存于这个世界。

段启言的拇指搓了搓手机屏幕,在微信聊天框里按下了自己的指纹。

段启言仔细想了想,他和汤婷婷认识七年多了。初中排练校庆节目的时候,他和汤婷婷扮演一对夫妻,班上经常有同学围着他俩起哄,这一起哄就是好几年,一直延续到他们高中毕业。

段启言觉得自己其实是个很聪明的人。

他思前想后,发出一条微信消息:“我看走眼了,我靠,你对我……”

段启言还没打出下一行字,汤婷婷就说:“别逗我了,那个群里的帅哥一抓一大把,我没道理非要盯着你一个人吧。”

是的。

那个群里,帅哥如云。

段启言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阵烦躁。

他从不用外表来评判一个人,也不注意自己的着装打扮——唯一的例外是,大学刚开学不久,汤婷婷责怪他裤子太短,容易被女孩子碰到,让他多反省反省自己。他嘴上说着“什么乱七八糟的”,实际上还是特意去买了足以遮挡膝盖的男式七分裤。

而现在,他又说:“长得帅能当饭吃吗?别像个混子一样,光顾着看人外表。”

他抓紧手机,静静地等候汤婷婷冷酷无情的羞辱。

段启言已经料到了,汤婷婷一定会不留情面地羞辱他,他发誓他会狠狠反击。

然而,汤婷婷却说:“你不也长得挺帅的。”

段启言双手扶住写字台,毫无征兆地猛然站起身来。他的椅子刮蹭地面,带出一阵“咔嚓咔嚓”的巨大声响。

三位室友都向他投来探究的目光,沈负暄问他:“惹上什么大事了,一惊一乍的。”

段启言没回答沈负暄。他跑出了寝室。

沈负暄吃了一惊。

在沈负暄的印象中,段启言的性格算是成熟起来了,不至于突然回到初中时代。

沈负暄以为是群里的聊天记录刺激到了段启言。他打开微信,翻找聊天消息。

众多微信群成员正在热烈地商讨取名大计。

江逾白建议取名“PTSIC”,这是群里所有同学本科母校英文名的首字母合体,这个提议获得了大家的一致认同,大家纷纷夸赞江逾白想得周到,名字取得好——除了林泽秋。

林泽秋说:“平平无奇。”

江逾白向他发送好友添加请求,却被他拒绝了。他附带了拒绝理由:“我跟你没话聊,加完就删,不如不加。”

林泽秋哪里能想到,此时此刻,林知夏正坐在江逾白的身边。

林知夏旁观这一幕,轻声安慰江逾白:“我哥哥和你相处的机会不多,他不了解你,不知道你有多好,你不要难过。”

江逾白侧过脸,看着另一个方向:“我以为……他会通过好友验证。”

江逾白主动向林泽秋示好,林泽秋却只会用冷言冷语回应他。

江逾白显然想和林泽秋搞好关系,但他败在了第一步。他对林泽秋的做法没有任何评价,大概是故作淡定和坚强吧,林知夏顿时心疼起来。她宣称道:“没关系的,只要我喜欢你,别的都无所谓。”

江逾白抓住重点:“你哥哥的反对也无所谓?”

林知夏温声软语地哄他:“当然,对我来说,你是最重要的。”

偌大一间书房里,一切声响仿佛在这一刻静止。明亮的灯光流泻在书桌上,林知夏轻轻握住江逾白的手指。她翻过他的手掌,又打开抽屉,找出一张请柬,放进他的掌心。

这是一封派对邀请函,写明了日期和时间:八月三十一号傍晚七点。

八月三十一号,正是江逾白的生日。

江逾白慢条斯理地合上这封邀请函,林知夏认为他已经猜到了。

她向他坦诚道:“我小时候和你说过,等到你十八岁生日的那一天,如果我还是你的同学,我会给你准备巨大的惊喜。”

江逾白的唇边浮现一丝浅笑:“我十九岁了。”

林知夏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她的心跳又变快了一些。她半低着头,自言自语道:“嗯嗯,去年我刚来学校,认识的人不多,也没见过你的朋友。今年我的交际圈扩大了,我邀请了一些同学,想帮你一起庆祝生日。”

很奇怪的,江逾白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激动或高兴。

林知夏为他举办派对的场所是学校附近的一家饭店——消费水平中档,但也绝对不便宜。江逾白从没考虑过钱的问题,但他知道林知夏一直过得比较节俭。

在江逾白的想象中,林知夏省吃俭用了许多年,好不容易才攒下一笔钱。她不让他负担她的开销,还反过来为他斥巨资举办派对,广邀好友……江逾白沉默了一会儿。林知夏抬起头,刚好对上他复杂的目光。

林知夏卷翘浓密的眼睫轻颤了一下:“你不高兴吗?”

江逾白知道,他此时不能拐弯抹角,必须直白地讲出心里话,以免造成林知夏的误解。

于是,他说:“我让你……”

他顿了顿,措词越发简洁:“破费了。”

林知夏双眼一亮:“你想帮我省钱吗?没关系的,那家餐厅的老板给我打折了,所有饭菜酒水一律八点五折。你的生日蛋糕,我准备自己亲手做,厨师姐姐已经答应了要教我……”

江逾白的家里雇佣了三位厨师。

林知夏所说的“厨师姐姐”,大概率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年轻女厨师。她厨艺精湛,性格随和,最擅长做糕点和冷盘。

林知夏聪明好学,悟性极高,学什么都很快,心思和手艺都很灵巧。在厨师姐姐的帮助下,八月三十一号的下午,林知夏亲手制作出一座造型精致的荔枝慕斯蛋糕。

林知夏非常高兴。

她跑出厨房,去找江逾白。

江逾白正在健身房里锻炼身体。他轻松地抓握单杠,引体向上的动作十分标准。

林知夏倚在门框边,偷偷地观察江逾白。她记得江逾白小时候很喜欢吊单杠。当年她看他吊单杠的样子……真是傻乎乎的。而现在,他长大了,她盯着他的手臂、肩膀、胸膛,她的思绪和感触都与年少时完全不同。

江逾白也注意到了她。

他的心情很好,声调带着笑意:“稍等,我先去洗个澡。”

林知夏点头:“好的好的,等你洗完澡,换好衣服,我们就出发吧。”

说完,林知夏回到她自己的房间,又在衣柜里挑挑拣拣。她找出自己最喜欢的一条裙子,换上高跟鞋,还把头发盘起来,稍微化了一点淡妆。做完这些事,她重新回到厨房,拎起那一座装进纸盒的蛋糕,挥手和厨师姐姐告别。

*

傍晚七点,林知夏和江逾白抵达目的地。

林知夏预订了一家餐厅的花园座位。她牵住江逾白的手,把他带进草木繁盛的花园——夜晚的凉风袭来,沁着夏日繁花的香气。

落日西沉,晚霞红如火烧。

霞光掩映着美景,众多朋友齐聚一堂。他们自发地齐声唱了一首生日快乐歌,气氛变得更加热烈。

江逾白平时玩得比较好的几位同学全部到齐。他走过去和那些同学聊天,他们这群帅哥似乎能在黯淡天色下闪闪发光。

江逾白的同学孙大卫今日也到场了。

孙大卫发现,与江逾白关系最好的那几个男生全是又高又帅的富N代。其实孙大卫家里也很有钱,他只是个子不太高,男性自尊有待加强,当他看到一群高个子帅哥扎堆聚集在一起,他就没想过要凑过去和他们讲话。

派对游戏即将开幕,李梓睿充当了裁判的角色。

李梓睿是江逾白的朋友之一,也是林知夏曾经辅导过的本科生。在李梓睿眼里,林知夏的身份等同于“林老师”。而江逾白作为林知夏的男朋友,辈分自动比他升高了一级。他不太想和江逾白玩游戏了,还是当裁判更适合他。

李梓睿认识在场的每一个人——他唯一感到奇怪的是,林知夏组里的那位名叫“温旗”的博士学长今日居然也现身了。

李梓睿听吴品妍说,温旗的社交障碍很严重,他很排斥参加聚会,更排斥与人交流或沟通。既然如此,温旗为什么会出现在江逾白的生日宴会上?

天色越发深沉,花园里的灯泡都亮了。

那些小灯泡被串在几条绳子上,围住了凉棚和花丛,洒下影影绰绰的光晕。

温旗的座位就在花丛的旁边。他今天遵守了社交礼仪,简单地打扮了一下自己。他把头发全部往后梳,颇有上个世纪的港片风情。他还穿着一身纯黑色西装。他不经意地侧过脸,下颌骨的轮廓堪称无懈可击,配上他高挺的鼻骨,十分惹人垂涎。

派对上也有女生和他搭讪。

但他不怎么讲话。

美好的皮囊之下,掩藏着枯燥乏味又寡言无趣的灵魂,对他稍微有点意思的女生也逐渐丧失了兴趣。

温旗既不参加派对游戏,也不和别人聊天。欢笑与喧闹都与他无关,他的世界单调又沉寂。

为什么呢?

就连林知夏也感到奇怪。

林知夏握着一只玻璃杯,杯中装满了葡萄酒。今晚是她第一次品尝红酒,她抿了好几口,江逾白让她少喝点,似乎很不相信她有酒量。

林知夏当着江逾白的面,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他惊讶地看着她,她就说:“我很会喝酒,我什么都会。”

“你已经醉了吗?”江逾白问她。

林知夏小声说:“我才没有呢。”

这是假话。

她有点晕晕沉沉的。

她走到桌边,抓起酒瓶,对光一照,这才发现她刚刚喝的那瓶红酒的酒精度数高达十五度。不对呀,林知夏预订的红酒明明都是八度的,为什么会出现十五度的异类?

林知夏狐疑地思索片刻,江逾白打断了她的思路:“十五度的酒,你能喝吗?”

夕阳收尽余光,天幕昏暗不见月色,斑斓的灯光交织在凉棚之内,婉转的音乐声越飘越远,林知夏放下酒瓶,依然嘴硬道:“十五度而已,没关系的。”

话音未落,孙大卫接话道:“我带来了一箱葡萄酒,算是我送江逾白的生日礼物。我老爸在法国有个酒庄,这一批红酒老好喝了,度数有那么一点高,林知夏,你晕了吗?坐下来歇一歇,喝一点柠檬水。”

这一批葡萄酒的市价不菲。

每一瓶的单价都高达四位数人民币。

不过,孙大卫压根没提葡萄酒的价格。

他觉得林知夏的家境和苗丹怡差不多。林知夏能为江逾白策划一场生日派对,准备了那么多的游戏项目,让绝大多数客人都玩得尽兴,吃得开心——这让孙大卫有些羡慕。

孙大卫侧过头,瞥了一眼他的女朋友。

很奇怪,今天晚上,孙大卫的女朋友苗丹怡几乎没理过他。他和苗丹怡讲话,她只会回复简短的语气词,比如“嗯”,“哦”,“哈哈”之类的,似乎不太有聊天的兴致。

孙大卫转过头,和另一位同学交谈。此时,李梓睿邀请他加入另一场派对游戏,孙大卫欣然答应。他们玩起了桌游卡牌,酒香混杂着饭菜香味,飘荡在他们的附近。

苗丹怡对孙大卫说:“我去趟洗手间。”

“哎,好嘞,”孙大卫说,“这一块儿地方好黑,你走路小心点,别磕着绊着了。”

苗丹怡没有应声。

她绕过孙大卫,从另一个出口离开——途径温旗的时候,她搭住了他的肩膀。她的手在他的肩头短暂地停留了几秒钟。她戴着一条钻石手链,宝石的光芒夺目耀眼。

温旗缓慢地起身,跟随她离开此地。

他们走得悄无声息。

几乎无人注意到他们。

除了林知夏。

林知夏是本次聚会的组织者,但她并没有邀请温旗。她知道温旗并不喜欢这种热闹非凡的庆祝活动。他是社交场上的潜行者——打破他的安全距离,他就会六神无主。

那么,今天晚上,温旗为什么会出现在江逾白的生日派对上?

林知夏百思不得其解。

虽然她喝了半瓶葡萄酒,但她的思维依然清醒。她察觉温旗和苗丹怡离席,不由自主地跟上了他们的脚步。

江逾白抓住她的手腕:“你要去哪儿?”

“随便看看。”林知夏答道。

江逾白问她:“看什么?”

林知夏含糊不清:“我也不知道。”

江逾白刚刚吃过林知夏做的荔枝慕斯蛋糕。他不得不承认,林知夏做蛋糕的本领很强——只要她想学,基本没有她学不会的技能。

江逾白以为,林知夏给他准备了额外的惊喜。

他颇有兴致地说:“我跟你走。”

“嗯嗯,”林知夏拽紧他的手,“我们的脚步要轻轻的。”

为什么?

江逾白并未问出心中的疑问。

他对林知夏分外顺从。

林知夏记得苗丹怡离去的方向。此时的她充满了好奇心——世上无人能阻挡她追寻真相的脚步。她被酒气熏染了醉意,迈出的步伐不太稳当。

江逾白扶住她的手臂。

她告诉江逾白:“他们在那边,树丛包围的地方。”

“哪边?”江逾白不解其意。

林知夏说:“我们再走过去一点吧。”又说:“这样算不算打扰了他们………”她陷入反思:“如果事情的真相和我想得一样,温旗可能会很惨。他总是在做自己的事情,从不打扰别人,经常帮助别人……”

林知夏语无伦次,江逾白从她的只言片语中推敲温旗大概遇到了什么事。他和林知夏穿过一片昏黑的树荫,折断的枯枝掉在繁茂草地上,被林知夏踩出了“嘎吱”的轻响。

但她并未影响到温旗和苗丹怡。

距离林知夏五六米远的地方,苗丹怡踮起脚尖,抚平温旗的衬衫领子。他马上偏过头,她又捧住他的脸,熹微月色中,他们对视了短短几秒,温旗问她:“今晚坐在你旁边的……”

“他是我的室友,”苗丹怡声称,“我和他顺路一道过来。”

温旗紧抿唇线。

撬开他的嘴,比登天还难。

苗丹怡就说:“我一瞅见你,心脏咣咣跳。我不乐意整那些虚头巴脑的,说实话吧,我喜欢聪明人,你越聪明,我越喜欢。”

温旗仍然一言不发。

苗丹怡像是在面对一堵墙。她仍然说得津津有味:“我天天找你说话,没断过,可有别的女生像我……”她没讲完,温旗稍微弯了一下腰。

他做出了亲近她的举动。

他并不是木头人,也能做出一些反应。

温旗和苗丹怡认识将近一年了。苗丹怡每天坚持给他发送“早安”、“晚安”,询问他的一日三餐,时不时地跑来他的寝室楼找他。温旗把她删除过四次,后来又加了回来,他不懂她为什么如此坚定执着,好像她能透过他的表皮看穿他的内心。

这种朋友,实在少见。

友情和爱情一般都是双向箭头。苗丹怡并不需要从他身上索取什么,他既不能给予她情感满足,又不能在别的地方补偿她——温旗出国这么多年,连他的亲戚都没苗丹怡对他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