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谦留下这么几句话以后,就大笑着出了门,云招福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杜谦也没有再来,屋子里渐渐变得黑暗起来,外面的光也很微弱,显然天已经黑了,她是下午的时候被绑架走的,期间摇摇晃晃,可能还走了些水路,现在又在这里,先前天亮的时候,她往外面看了几眼,觉得这里像是什么村子,杜谦就躲在这个村子里,既然是要用她引魏尧过来救人,那么这个村子里肯定埋伏了很多人,魏尧过来救她,就是羊入虎口,在这一刻,云招福甚至希望魏尧不要来了,她生或死都听天由命。

怀着恐惧等待的时候总是特别漫长,又过了挺长时间,屋子的门被再次打开,云招福听见了恶狗咆哮的声音,吓得缩到了墙角,可是屋子很暗,几乎什么都看不见,门打开之后,似乎进来几条影子,云招福借着那微弱的光看见了一双双在黑暗里发绿的眼睛,哪里还会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几条恶狗就这么被送了进来,掀动着獠牙往云招福躲避的方向缓缓靠近,就在云招福吓得腿软,低下头准备受死的时候,门再次从外面被踢开,一个人影从外面进来,稀疏的光线里,云招福看见那人手持长剑,动作利索,长剑刺入那几条恶狗的身上,一顿砍杀,云招福在墙角都觉得身上被腥臭的血液喷溅,云招福往那人看去,像是杀红了眼的魏尧。

云招福吓得急忙大喊:

“魏尧,魏尧是你吗?”

几条恶狗很快便被杀了,魏尧走过来,将云招福手上的绳索割开,紧紧的抱着她:“没事没事,我在这儿,不怕,我带你出去。”

魏尧拉着云招福出了黑暗的小屋子,云招福一路走过被砍得四肢零落的恶狗堆,鞋子早被狗血给浸染湿了,她抱着魏尧的一条手臂,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是杜谦,是杜谦绑的我。他在这里肯定有埋伏。”

云招福一边跑,一边对魏尧说。

他们刚走出门,云招福的话音刚落,杜谦就带着一群举着火把的人过来,将云招福和魏尧堵截在小屋门前。

“王爷!别来无恙啊。我们近不了你的身,只能从王妃下手,真是没想到,王爷你还是个怜香惜玉的,不过你来救人的速度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怎么样,来的太急,没时间布置人手吧。”

魏尧将云招福护在身后,直面杜谦:

“你们在京里杀人,官兵在城里搜索,确实没想到你们会躲在这种鸟不拉屎的村子里。我现在真后悔当初一念之仁,没有杀了你。让你溜回来,当了死士,替人卖命。”

“卖命又如何,总归我是要报仇的。”杜谦将腰间的刀抽出来,一边擦拭一边说。

“替杜家报仇?还是替你自己报仇?”

当初魏尧让赵畅放狗咬杜谦,为的就是让杜谦承认自己会武功,那样一来,杜家的身上又多了一条欺君犯上的罪名,可惜杜谦忍的厉害,到最后也没展露出武功,心里憋着一口气,就等着杀回京城了。

杜谦擦完了兵器,指向魏尧:“你用不着在这里跟我拖延时间,这地方官兵都找不到,你不敢打草惊蛇,你只敢一个人来,拖延再久,就算你王府的护卫都来了,也是螳臂当车,你今晚也休想从这里跑出去。”

魏尧冷哼:“是吗?”

随着魏尧这一声,只见村庄屋脊之上,便露出一圈又一圈的弓箭手,箭头对着杜谦他们。

杜谦见状,却不惊讶:“魏尧,你敢在京城地界调动这么兵力,就算今日杀不了你,等你回了城,自然有人会杀你。皇上不会容许你势力做大,裴家是前车之鉴,这就是我要费尽心机引你出手的理由。”

杜谦再次疯狂笑了起来:“还有,你张开眼睛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王家村!全村八百余口人,你能全都杀了吗?哈哈哈。”

魏尧沉默,目光凌冽,缓缓抬起手,杜谦也不遑多让,拿出袖笛,吹了一记,就见人群浩浩汤汤的动了起来,先前还躲在暗处观望的村民们,全都被赶了过来,将举着火把的杜谦他们围成一圈,夹杂经过,被围住的那些人把火把全都扔到了草垛子上,这样一来,就根本分不清,哪些是杀手,哪些是村民了。

云招福从魏尧背后探出头来,果然再分不清谁是谁,她还看见先前给她送茶水的小姑娘,正一脸惊慌的站在那里,不知道怎么才好。

周平和秦霜秦夏,带着人破了村门,进来之后,就看见这样的对峙场景。

云招福对那个小姑娘招了招手,如果可以找个村里人问问,哪些是村民,哪些是杀手,也许情况就能得到缓解。

那小姑娘惊慌失措的从人群中走出,目光不断往屋脊上的弓箭手看去,两只手捏着衣摆,踌躇往前,云招福对她伸手,眼看就要碰到她了,云招福只见眼前银光一闪,小姑娘的袖子拔出一把刀,眼看就要刺到云招福身上,云招福大惊,却还没有等她惊叫出声,魏尧的剑就已经贯穿了那小姑娘的喉咙,一、插一拔间,喉头鲜血喷溅而出,云招福这下终于明白了,原来,人和禽兽的血都是一样的腥臭。

小姑娘手里的刀落下的同时,人也软软的倒下,魏尧长剑点地,挑衅般看着杜谦,缓缓将手放下,厉声道:

“放箭!格杀勿论!”

六个字敲击着云招福的心头,她还没有从那小姑娘的死中回过神来,好好的一条命,就这样从自己面前消失了,而马上,又要有更多的人在她面前失去生命。

屋脊上的箭矢疾射而下,会武功和不会武功,立刻就分辨出来,魏尧将云招福交给秦霜和秦夏,自己便投身到那一场迅速又残忍的杀戮中去。

云招福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魏尧,他在她面前,素来都是温文尔雅的,无论她说什么,他都能好言好语的哄着,对她温柔备至,从未有过高声,可就是那样一个温柔的人,此时此刻,却如杀神降临一般,将挡在他面前的人,尽数斩杀,人血喷溅他一身,使他看起来就像是从地狱里出来收割性命的恶鬼般恐怖。

第134章

混乱中, 有村民打扮模样的人拿着刀冲向云招福,皆被秦霜秦夏反杀,云招福靠着墙壁,看着眼前这炼狱般的画面, 她亲眼看见周平对一个村妇手下留情, 却反而被那村妇反过来砍了一刀,周平吃痛,反过身与那村妇对垒,先前还惊慌不已的村妇,此刻就像是变了个人, 与周平对打了好几个回合,才被屋脊上的箭矢射倒在地。

云招福蹲在地上抱着脑袋, 胳膊正好捂住了耳朵,不知道过了多久,云招福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给拉起了身, 她吓的惊叫起来, 挥手就去打那个要把她拉起来的人, 魏尧抓住她的手腕, 低吼一声:“是我。”

云招福才安下神来, 只听魏尧急急道:“快走, 山要崩了。”

云招福下意识抱住了魏尧的胳膊,借着他的力气才勉强站起了身,周围尸横遍地,杜谦趴在那里, 背上插了一把长刀,死不瞑目。云招福跟着魏尧往村口走了两步,几个迎面而来的人被魏尧切菜瓜似的夺去了性命,血再次喷溅而来,云招福闭着眼睛,跟在魏尧身后,魏尧因为带了她一个累赘,身上已经有了两三处伤,在他被围攻之时,云招福从地上捡了一把刀,冲着那几个围攻他的人胡乱砍过去,被人打掉了刀,却也给魏尧争取了片刻时间,冲出了那些人的包围。

几十个响哨吹响,这应该是撤退的意思。

魏尧带着云招福跑到了高地,几声闷声巨响之后,就见那村庄后方的山峰忽然崩塌而下,巨石倾泻滚落,地动山摇,砂石漫天。

云招福紧紧抓住魏尧的手,看着那瞬间被乱石掩盖的村庄,心里堵得厉害,但是她却没有太多同情,先前那些村里的人,看似无辜,但是在魏尧下令之后,那些无辜的村民们全都一改面目,或凶狠,或伪装,总之,一个个全都是杀人的好手,包括先前给她送水的小姑娘,看着纯良无辜,实际却也是杜谦一伙儿的,这些人故意装扮成村民的样子,之前杜谦说有八百村民,但实际上围上来的,云招福估计着最多也就一两百,这说明了什么?

魏尧见云招福盯着那个村落,身上脸上全是血渍,发髻早就松散下来,眼睛里的星光似乎也暗淡了一些,这样的场景她从前别说看见了,就是听都没有听过吧,害怕和恐惧都是正常的,如果可以的话,魏尧想一辈子都不给招福看见这样的场景,但是他没有保护好她,差点让她受到伤害,自己隐藏至今的凶残一面,今天彻底暴、露在她面前,今后她会怎么看他,会害怕,会不再与他接近吗?

这些可能魏尧都在脑子里想过,他从前也想过要适当告诉她一点自己的事,但是怕她接受不了,魏尧不想破坏两人之间的感情,他喜欢她那天真无邪的样子,喜欢她的开朗,所以,不敢让她接触自己的阴暗面,然而,事与愿违,这一次,不仅让她见识了,还是那种没有任何缓冲的情况下。

“这个村…”

就算让云招福见识了自己的真面目,但魏尧还是试图解释一番的,但他刚开口,就听见云招福接过了话头:“没有孩子,村里的人早被杜谦他们杀了吧?”刚开始在杜谦将村里的人召唤过来的时候,云招福就觉得奇怪,但是一时没有想通,后来看着他们杀戮,她才猛地发觉这一点,一个八百人的村落里,怎么可能没有孩子呢。杜谦既然要村民挡灾,那就不会有那么好的心肠放过孩子,事实上,若把孩子搬出来的话,更能起到威胁的作用,然而他没有,所以,云招福就想通了这一点。

云招福的话让魏尧感到很意外,云招福见识了这种炼狱般的场景,却没有魏尧想象中的害怕,反而十分冷静,就像是一夕之间,忽然长大了。

魏尧点了点头:“尸体都在村子的五个地窖里。”

果然如此。

云招福闭上了双眼,魏尧搂着她的肩膀,眼泪从云招福的眼眶里掉了下来,不是伤心,不是同情,只是单纯的觉得人的心狠起来真是很可怕。

周平等追了过来,对魏尧回禀:“爷,办妥了,火药全都清理完了。”

魏尧点头:“收拾一下,去告诉赵畅和孙正辉,计划不变,加快实施。有些人既然这么急着去死,那就推他一把。”

周平领命下去,先前那些在村里跟杜谦带领的杀手浴血奋战的黑衣人们无声无息的隐入了黑暗之中,仿佛他们从未到这里来过一般,那种行动力,让云招福这个外行人都觉得十分震惊,兵贵神速,一支队伍战斗力如何,从他们进攻和撤退的速度就能看出一二,魏尧身后有一支隐秘的,并且战斗力超强的队伍。

见云招福还在发呆,魏尧在她耳边轻声说:

“还撑得住吗?咱们现在还不能松懈,你还得陪我演一场戏才行。”

云招福与魏尧上了一艘船,船上早就备好了热水和干净的衣裳,两人匆匆忙忙清理好血迹,换上干净的衣裳,又上了另外一条花船,与之前的船相比,这艘明显要大,要豪华许多。

魏尧牵着云招福的手走到了甲板上,甲板之上早就坐着两名琴师,一人拿箫,一人弹琴,魏尧和云招福在船头的桌椅上坐下之后,两个琴师就开始了奏乐,云招福看着桌面上的美酒佳肴,还是不太明白魏尧到底让她做什么戏。

魏尧给她倒酒,夹菜,轻柔说道:“待会儿船就到城中的护城河了,太子和太子妃今晚游船,待会儿我们会和他们偶遇,知道为什么吗?”

云招福拿起了一只鸡腿,大口咬了下去,边吃边对魏尧点头:“我知道,要制造不在场证明。”

这是犯了事的人惯用的手法。魏尧今日在王家村做了这么大手笔,如果有人要告他的话,说不定就会查出一些蛛丝马迹,但如果魏尧和她整个晚上都和太子,太子妃在一起,那么太子和太子妃就成了她们的最佳证人,那告密之人肯定不会想到这一点,到时候,皇上发觉那人所告荒谬,就不会怀疑魏尧今晚的去向了。

云招福一口一口的咬着鸡腿肉,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今天一天把她从以往的天真里拉了出来,让她亲身体验了一把世情险恶的感觉,那种生命受到威胁的恐惧,热血喷到自己脸上的恶心,甚至只要行差踏错一步,就可能当场被杀,如果不是魏尧,云招福今天必然要报销在那王家村了。

魏尧见她吃的凶猛,不由暗自一叹,终归还是吓着了。伸手按住云招福的手背,魏尧倾身说道:

“今日之事,谁都不能说,你没有被绑架,从茶庐后门出来,就回了王府,跟我一起坐船游河,直到现在。明白吗?”

就算她害怕,但有些事情该做的还是得做,她心里的伤害,只能等时间慢慢的平复。

云招福的反应却很出乎魏尧的预料,只见她把一只鸡腿啃完,咽下去,又干了一杯酒,对魏尧慎重的点头:“放心吧,我不会露馅儿的。今天发生的事情,我一定严守到底,不会告诉任何人。”

说完这些,云招福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抬头对魏尧正色说道:

“魏尧,今天是我不好,我一时疏忽才让恶人寻了机会,他们抓我是想威胁你,是想利用我对付你的,我差点就害了你,还让那么多人为了我冒险。”说到这里,云招福又灌了一口酒,见魏尧正惊讶的看着自己,接着又道:“从前你跟我说要当心,我一直没放在心上,觉得在京城里能有什么危险呢,也仗着自己运气好,从来就没有注意过,才造成了今天这样的后果,连累你受伤,我真是太不应该了。”

云招福诚恳的做着自我反省,魏尧听在耳中,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她,他以为,她在见识了那炼狱的场景还有他杀人的样子之后,一定会对他产生厌恶,毕竟她从来没有接触过那些阴暗,不清楚人性的险恶,一时难以接受是完全有可能的,甚至魏尧已经做好了给她时间慢慢消化的准备,却没想到,现在就能听她说出这番话来。

“魏尧,你能原谅我吗?”

云招福痴痴的看着魏尧,眼中满是期盼。

魏尧反手握住了云招福的手,抚在自己脸上,唇角微微上扬,露出微笑:“傻丫头,今儿这事儿搁在谁身上,都是陷阱,他们费心心机就是为了骗你,我不怪你,只怪我自己没有将你保护好,让你陷入危险,该自责的是我,不是你。”

云招福却连连摇头:“不不不,不是你,是我。我太自大了,自以为运气好,就天不怕地不怕,若是今天你为了救我而被杜谦他们抓住的话,我这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的。”

这话是云招福的真心话,她只要一想到自己的疏忽会彻底害了魏尧,她的心尖上就扎针般的疼,她恨那些在魏尧的生长中给他伤害的人,却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成为了那些人中的一员。

“傻姑娘,别在说这种傻话了。一切都不是你的错,明白吗?”

第135章

云招福看着魏尧, 抿嘴轻轻点了点头,魏尧伸手在她头顶抚了抚,像是安慰小动物般,云招福悬着的一颗心, 在魏尧这个安慰之下才算稍微安定下来。

“我先前杀人的样子, 你见到了?”魏尧安慰好了云招福,便反过来问她问题。

云招福一愣,点点头:“见到了啊。”

“怕吗?”魏尧的声音有点不稳,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怎么的,认真的目光盯在云招福身上, 不敢错过她的任何细微表情。

云招福敛目想了想,抬起头对上魏尧, 然后点了点头,说了个字:“怕。”顿了顿,紧接着又说:“怕连累你, 那个时候, 我好恨自己小时候偷懒, 没有跟二娘学武功, 若我会武功的话, 就不会成为你的拖累了。我还怕死, 怕就在那里把命给交代了。”

魏尧抿唇一笑:“就不怕点其他的?比如我…杀人的样子,你不怕?”

云招福摇头:“不怕。你是为了保护我才杀人的,若是没有你那样子,我早死了。”

这个道理云招福还是懂的, 这就好像是一户贫穷人家,父母用尽全力赚钱,再苦再累再脏,都是为了让你生活下去,若你不知感恩,还要反过头来怪没有给你最好的,就是狼心狗肺了。

“我一直担心,你见过我杀人的样子以后,会怕我。现在听你亲口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云招福握住魏尧的手,两两凝视:“我不怕你杀人的样子,我只怕连累你,怕再也见不到你。”

魏尧笑着将云招福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不知不觉间,她们的画舫已然行驶到了灯光璀璨的河面上,沿经长安街西南方的这段护城河,白天行径小型商船,晚上便是画舫游船之地,有富家船只,有楼院船只,吹拉弹唱,很是热闹,当然了,在这条河上也时常能遇见熟人。

一如魏尧预料的那般,魏尧带着云招福站在甲板边上看岸边的花灯时,便听见了几声喊声:“三弟,三弟妹!”

魏尧和云招福回头,就看见太子妃穿着一身寻常人家的衣裳,站在桥头跟他们挥手,云招福笑着回应,两艘船靠近停在边上,云招福和魏尧就被邀请上了太子和太子妃的船,下人们给添了两幅碗筷和酒杯,刚坐下太子妃就对云招福打趣道:

“老远就看见一对璧人黏在一起,羡煞旁人,定睛一瞧,居然是你们,这京城也太小了。”

太子妃挺喜欢云招福,与她说话,并无任何太子妃的架子,她与太子青梅竹马,相处间也是自如随性,太子听了太子妃的吐槽,不禁跟着说道:

“早知道你们也来游船,就一起好了,还省了一笔开销。”

魏尧捏着云招福的手,浅浅一笑:“早就答应带招福来坐画舫游河,可最近太忙了,今儿下午才稍微有点空闲,这不就出来了。”

太子妃见他们俩笑容浅浅,满满的爱意,对太子说道:“就你是个木头,人家小两口坐画舫游船,谁愿意跟我们这老夫老妻一起呀,招福,你说是不是?他就是个木头,平日里我说他,他还不承认。”

招福可不敢评论太子,只掩唇一笑,俏皮道:

“只怕是哥哥嫂嫂想单独游玩,不愿与我们一起吧。”

画舫上笑声一片,太子想起些事情对魏尧问道:“哎,最近刑部的案子省的怎么样了?我说那赵畅也真是的,这事儿原就不关你的事,偏要把你拉进去横插一杠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魏尧恭谨有礼:“赵大人也是病急乱投医。哪儿都没有线索,若是我能稍微有点帮助,那出分力也是应当的。”

太子指着魏尧笑了起来:“我就喜欢老三你做事认真的这股子劲儿。唉,最近朝内确实事情太多,这边刑部的案子还没结,那边边关又出了乱子。”

魏尧一愣:“边关怎么了?有流寇吗?”

太子摇头:“岂止是流寇,萧国只怕要卷土重来了。远在西北的高句国素来就是我大魏与萧国之间的天然屏障,如今高句国被萧国进攻,眼看王城都要攻破,若是攻破之后,那咱们大魏的天然屏障就算是破了,接着萧国必然是要大军进犯我大魏边境,边关八百里加急报了两回,也不知这事儿父皇如何处置。”

太子说完这些,见魏尧眉头深锁,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不禁又笑着拍了拍魏尧的肩膀:“哎哟,就是这么一说,那高句国破城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萧国没那么容易集结兵力进犯的,你别放在心上,这事儿自有父皇和兵部的将军们操心,若真有事儿的话,大不了请我舅舅抚远侯回京领兵去西北嘛。”

魏尧听后,果然释怀,举杯敬向太子:“魏国有抚远侯在,实属大幸。”

太子与之碰杯,两人对饮。

云招福被太子妃拉到了栏杆旁看花灯,两人兴高采烈,看见岸边杂耍卖艺的还跟着欢呼笑闹,让丫鬟拿银子抛到岸上做赏钱,太子妃喜欢玩闹,平日里就是身边少了这种与她一般兴致,一般体力的人,今晚遇见了云招福,自然是要好好的笑闹释放一番的,于是,魏尧他们的画舫就拴在太子,太子妃的画舫后面,四人全都集中在前面的画舫上游河,笑声连绵不断。

一直玩到街上灯光黯淡,四人才从长安街最西边的岸口上了岸,太子府与王府的马车原就跟着画舫的路线在走,见主子们下船,便将马车驱使上前。

太子妃牵着云招福的手,都不舍得放开,最后还是太子给她拉回去的,两边都上了马车,太子妃还掀开车帘子跟云招福他们道别。

好不容易送走了他们,夫妻俩赶紧放下车帘,躲在车里,不约而同的呼出一口气,云招福往魏尧身上一靠,感慨道:“原来这个世上,最累的事情就是演戏,不仅情绪要跟上,动作表情一点点都不能出差错。”

魏尧见她累的眼皮子直耷拉,今天的种种确实难为她了,一整天就折腾个没完,经历了一番生死后,还得来陪人家游河说笑,情绪得一直保持亢奋状态。

拥着她入怀:“睡会吧,到了我叫你。”

云招福稍稍闭了一会儿眼睛,忽然想起自己靠在魏尧的肩膀上,猛地弹起,魏尧问道:“怎么了?做噩梦了?”

云招福摇头,低头看了几眼魏尧的身上:“我刚才是不是压到你伤口了?”

今天救人的时候,魏尧身上也被大大小小的砍了好几刀,虽然抹了止血药,也包扎过,但肯定经不起云招福的碰撞啊。

魏尧动了动手臂:“没事儿,我今儿都是小伤。所以我说,你的好运气还是很灵的,这种情况若是我一个人的话,估计就算不死也得是一场重伤,但带着你,我好像就没怎么受伤了。你看看,就连你也是毫发无伤的,所以,你的运气,我今天算是服气了。”

这样的调侃之言,云招福直接赏了他一记白眼,不过经过这么一惊醒,云招福也是睡不着了,靠着茶几上,干脆跟魏尧说话。

“我今天回了云家,爹让我送两幅画去给师父,我去了师父那里,说了几句话就走了,可走到一半的时候,有个面熟的师兄让我从后门走,说秦霜她们已经把车赶到了后门,前门要运送太湖石,我就轻信了那人,去了后门才发觉不对,但已经晚了。你说杜谦是怎么知道我今天要去茶庐的,还实现在后门处等我。”

魏尧咬了咬下颚:“茶庐里有人出卖了你。”

云招福蹙眉:“谁会出卖我呢?我今天去茶庐也是临时起意,里面的人又怎会提前告知杜谦,让他到后门绑我呢?这事儿也太奇怪了。”

“你去茶庐的事情都有谁知道?”魏尧问。

“都有…”云招福蹙眉想着:“我爹娘,还有云家的几个人吧。”

可这些人都不会出卖云招福的,所以,云招福就有些想不明白到底杜谦是怎么知道她在茶庐的。

从磁石板上,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云招福喝了一口后,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啊。”

魏尧看向她:“想到什么了?”

云招福缓缓看向魏尧,若有所思的样子,不过很快就自我摇头否定了:“不会不会,不可能的。”

“你在说什么?”魏尧追问,云招福的样子明显是想起了什么内情。

云招福犹豫片刻后,才决定将脑中所猜想的告诉魏尧,说道:“我爹娘和云家的人肯定不会出卖我,但是我想到一件事,就是今天这两幅画,是我小师兄拜托我爹,让我送去给师父的,也就是说,我去茶庐的事情,除了我爹他们,小师兄应该也知道吧。不过,应该不太可能,他怎么知道我拿了画,不会拖两天再去呢?”

她今天拿了画,本来是要先回王府的,后来临时决意趁着魏尧这几天忙,顾不到她,今天正好有时间,就立刻给送了过去。

“这也没什么不好办的,只要派人在茶庐周围盯着不就好了?”魏尧也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云招福咬着唇,想了又想:“我还是觉得不太像,没理由啊。而且我今天去茶庐的路上,确实也看见了一大樽的太湖石,当时心里还在想,这是送去哪家的,没想到居然就是送到茶庐的。”

第136章

云招福今天去的茶庐, 事先没人知晓,可那太湖石又怎么能正巧今天要送到茶庐去呢?一时间真是有点想不透。

魏尧拥着云招福回房,云招福觉得这一天实在是太累了,便不管不顾坐在了罗汉床上, 简直要瘫下去。

秦霜和秦夏却从门外走入, 不由分说,直接跪在了云招福面前,云招福本来都想瘫下去的身子又只好坐直了,对她们问:“你们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吧。”

秦霜秦夏坚持跪着请罪:“都是我们失职,才让王妃遭遇危险, 请王妃责罚。”

云招福瞧着两人虽然收拾过,但一身的疲倦, 知道今天自己从茶庐消失以后,她们定是拼了命的找她,之后又随魏尧去救人, 半刻不敢停歇。

云招福起身, 将两人扶起:“责罚什么呀。今天的事情, 是我自己疏忽, 你们在外面等着我, 是我轻信了别人的话, 自己到后门去的,和你们没关系,不要自责了。今天累了一天,回去早点睡吧。明儿早上起来, 再陪我去一趟茶庐。”

秦霜秦夏看了一眼魏尧,见魏尧抬手,两人才对云招福抱拳,行礼作揖道:

“那王爷和王妃也早点歇息。”

两人离开之后,魏尧也屏退了伺候的丫鬟,房间里就剩两人,云招福就实在撑不住了,脱了鞋就滚进了罗汉床,抱着枕头伸了个大大的腰,然后趴在那里一动不动,魏尧过去替她揉揉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