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柳氏和云香寒她们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求到范氏和云招福面前来。

云招福冷笑:“哼,你们是不是被害,我就不多说了,你们自己好好想想吧。那根针如今可还在我案头放着呢,你们若是想要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我也不介意帮你们一把。再说了,我会怕你们说我的闲话?难不成,你们说我的闲话还少吗?要我找人一句一句复述给你们听听吗?”云招福对她们早已失去了耐心,不愿再和她们打哑谜,卖关子,直接拍案说道:“你们今日上门到底是为了什么事,从进门到现在,一个劲儿的倒苦水,也不管别人愿不愿意听,且不说你们的事儿我娘能不能帮上忙,就算能榜上,你们又凭什么料定我娘一定会帮呢?”

听云招福提起银针,云香寒和云香暖两人脸色一变,对看两眼后全都吓得低下了头,不敢再与云招福多言,生怕她真的再继续追究下去。

范氏拧眉:“怎么跟大伯母说话呢,有没有点规矩?”

云招福心想到底是谁没规矩?

“论辈分,我喊她一声大伯母,论位分,我是王妃,她是侯夫人,怎么着也是我大她几级吧,我要守什么规矩?”

范氏知道云招福心里恨云香寒害她的事情,但是有些事可以在心里恨,若是搬到台面上讲的话,气氛就尴尬了。

柳氏心里的一口气忍了又忍,范氏无奈一叹:“她这性子,真是拿她没办法。大嫂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吧,若是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一定帮忙。”

柳氏看了一眼云招福,深深的呼出一口气:“今日我算是见识了王妃的威风,原以为大家都是一家人,说话做事总要留点情分在,可王妃如今把我们这些亲戚当仇人似的看待,我们上门求你们帮忙,也是走投无路,若真有办法,谁会腆着脸上门惹人厌烦呢。”

范氏又安慰了一句:“大嫂别和她一个孩子计较了,请说吧。看看我们能不能帮上忙。”

柳氏迟疑片刻,斟酌了一番后,才往云招福看去,难得的是,嘴上居然还能露出微笑,可见是个为达目的,不顾廉耻的人,都被云招福那么当面说了,她居然还想人家帮她,也是个人才。

“既然弟妹问了,那我也就不客气了。我们今日前来,的确有事要请王妃帮忙。众所周知,南国夫人在应天书院开设了女学,若是王妃还认我们这门亲戚的话,就请王妃帮帮忙,把你的两位表姐也弄进女学里去,若是能让南国夫人对你的两位表姐青眼有加的话,我崇敬侯府定会记得王妃的这份情义。”

柳氏不仅是个人才,还是个天才,是个不要脸,不要皮的天才。

被云招福当面骂了也没事人一样,直接扯出了认不认亲戚的话,第一句就告诉了云招福,如果她不帮忙,不答应,那今后连亲戚都没得做,好像谁稀罕跟她们做亲戚似的,并且不仅要让云香寒姐妹俩进女学院,还要让南国夫人对她们青眼有加,柳氏真把云招福当成那母仪天下的皇后了吗?她要有这权利的话,早把这女学院给废掉了…不对,如果她是皇后,南国夫人的女学院就根本开不起来!

范氏也觉得柳氏过分了,敛下了笑意:“大嫂的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了。王妃只是在女学院求学,又不是教学,如何能把寒姐儿和暖姐儿一同弄进去呢?据我所知,下个月女学院就要开始招,若是寒姐儿和暖姐儿有意的话,何不自己去考一考呢?”

坐在旁边一直没有开口的云香暖凉凉说道:“若是我们能考上,还用来受你们的这份闲气?只说一句,帮还是不帮吧。”

云香暖素来讨厌云招福,从小就是,云招福的运气好的让人嫉妒,无论在什么地方,只要有云招福在,就把她们衬托了下去,可她心里不服啊,自问自己没有哪里输了云招福。

云招福双手抱胸,已经是忍耐的极限了,若非要让范氏好好的看清楚这母女三人的嘴脸,云招福现在就已经喊人来把她们打出去了。

范氏就算脾气再好,听到这里也暴躁了。

她们这哪里是求人的态度,一副‘我要你们帮忙,都是瞧得起你们’的意思,到底她们哪儿来的这份自信?

不再犹豫,范氏站起身,对柳氏和云香寒姐妹比了个‘请’的手势:“既然你们都已经直言相告了,那我也不多说废话,这件事…我们不帮,请回吧。”

第168章

柳氏领着云香寒姐妹笃定的进门, 却气急败坏的离开了。

让管家带她们出去,云招福看向了范氏, 见她端坐在那儿一口一口的喝茶, 这是范氏生气时的小动作,喝水能抑制人的濒临爆发的脾气。

重重放下茶杯, 范氏难得发火:

“什么东西!真是马不知脸长,她凭什么觉得咱们会答应她们这无礼的要求呢?把人弄进去还不止,还要人家先生喜欢她们,她们若是没有真才实学, 人家先生凭什么喜欢她们呢?就跟寒姐儿,明明做错了事情, 却不认识错误,一味的抱怨他人的冷落与漠视, 我看啊, 左放就算对她再好,她都不会有一丁点儿感激左放的。”

云招福之前在大理寺门前看到过左放赶着一辆租来的青篷马车, 满头大汗的来接云香寒,人的本事有限, 左放是侯府的次子, 没什么大的本领,让他公然对抗自己的父母,他肯定做不到, 也根本不能做,他用他力所能及的方式保护着云香寒, 云香寒就算没有一点感动,也不该这样瞧不起他的毕竟她当初嫁到左家去的时候就知道左放是个次子,如果她真的很介意左放次子的身份,那干脆一开始的时候,就找一个侯府世子嫁嘛。不能嫁过去了,又嫌弃人家不是世子,要左放去争,那就是要左家家宅不宁啊。对于一个想要让自家家宅不宁的媳妇,威远侯和侯夫人能喜欢她才怪呢。

而云香寒和云香暖的性格之所以会这样,其实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就是因为柳氏,柳氏从小给她们灌输的就是这种强盗思维,觉得她们身份高,别人就该像星星捧着月亮一般捧着她们,可其实呢,崇敬侯府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做出过什么让人敬佩的事情出来,从老侯爷手里袭爵降等,没有功绩,等级只会越来越低,他们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却要怪旁人对他们不如从前了。

这样的思维如果发散下去,那是相当可怕的一件事…

“唉。”云招福叹了口气,来到范氏身后给范氏捏肩膀,感叹了一句:“幸好已经分家了。”

如果没有分家,崇敬侯府的人是这样的性格,那今后免不得要惹出祸事来的,他们一天不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就会怨恨别人一天,自己煎熬的同时也折磨别人,等到出事之后,有没有事就要看造化了。

范氏觉得云招福说的一点都不错,跟着点头:“没错,幸好已经分家了。”这么多年,范氏真的是受够了,如果不是为了面子上看起来好看些,毕竟老爷出身崇敬侯府,若是关系太僵了的话,外面难免会有闲话出来,老爷在朝为官,最怕就是被人参告,范氏对柳氏她们的容忍,其实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为了自家。

然而,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柳氏的要求太过分,态度太嚣张,这一回范氏决定不再搭理那些奇葩了。

感觉到女儿在身后给她舒缓情绪,范氏才大大的呼出一口气,抓着云招福的手,让她站到身前来,说道“也不知道我今天做的对不对。若是因此给你爹惹了麻烦,可怎么是好呀?”

云招福安慰:“今儿这事儿如果你不这样做,那能怎么做?难不成硬着头皮答应她们?我可没有这本事把她们弄进去,还让南国夫人喜欢她们,就算是公主殿下,也没有这么大的口气,皇上皇后出马都未必能做到,她们也太抬举我了。”

范氏想想也是,这种要求答应了也没法做到的。

“所以说,你看看你能成为南国夫人的学生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你就不要挑三拣四,三心二意了,别人绞尽脑汁,打破头颅都不得其门而入。”

范氏劝着云招福,却见云招福一脸不以为然,云招福在范氏身旁坐了下来,凑到她耳朵边上,对范氏把那日偷偷看到的情形说了出来,范氏听得一脸不相信。

“南国夫人也就这样的操守德行,她纵然学富五车,可人品不行,就很难然人敬佩了。我反正最多待一个月,一个月以后,她不让我走,我也不去了。”

范氏疑惑:

“南国夫人与皇上…这,这怎么可能呢。”

云招福知道,大众对南国夫人的印象很好,范氏自然也如此,又道:“我亲眼所见,怎么不可能!上回围场的时候,安乐公主就与我说过,南国夫人与皇上早年间就有暧昧,皇上那时候就说喜欢她,想把她纳入宫里的,不过南国夫人那时没同意,这是事儿才不了了之。谁能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最后还是跟皇帝走到一起了,只不过这回,是挂着羊头卖狗肉,打着开设女学的名号,做勾引皇上之事,为人不耻!”

如果南国夫人以正常的妃嫔渠道入宫的话,那谁都没话说,可她偏偏不进宫,既要继续自己的事业,还要做后妃的事情。

范氏却仍旧不太相信:

“我觉得,要么是你看错了,要么是她有什么苦衷,若说旁人的话,我还相信,可是她…我不信。”

云招福不解:“娘为什么不信呀!您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吗?”

大家对南国夫人这个女人的印象,大多都是道听途说,谁和她真正的相处过呢?知人知面不知心,范氏自己也知道这么说的。

“我当然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才不相信的。这种话你今后别说了,切不可告诉别人,坏了南国夫人的名声,你可就罪过了。”

范氏提醒云招福,让云招福有些无奈,不过她没有再继续辩驳下去,因为她现在想想,她确实没有看到南国夫人以色侍君,只是看见他们进了一间屋子,可这也未必就说明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算了,不管有没有关系,都和云招福不相干,女学院,她最多待一个月!再多一定会疯的。

然而,云招福的计划还没有实现,事情就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西北萧国再次来犯,这次更加来势汹汹,打着为萧国战将萧云呼报仇的旗号,在大魏边境肆意挑衅骚扰,陈亮将军在边关派了八百里加急回京禀告战情。

朝堂之上,百官争鸣,为了派谁去镇压萧国的事情吵的不可开交,大部分人支持裴家上阵,然也有一小部分人,怀疑裴家如今的能力。

而就在皇帝头疼之时,一项太平的岭南境内也传来了战报,抚远侯亲自写了战情书加急送回京城,犬戎大兵来袭,抚远侯请朝廷八万兵马,前往御敌。

如今大魏朝的兵马分为四块,南北各两处,抚远侯请的八万兵马就是整个南方的所有兵力,若是倾巢而出的话,那都城的护卫就全都落在了北方那两处兵力上了,若是往常,派出去就派出去了,也没什么,然而这一回却不同,南北都有战事,若是南方的兵全都派给了抚远侯,北方这边萧国来袭又该如何应对。

“皇上,抚远侯镇守岭南十年,素来安然无事,如今连他都报了战报,可见情势更加危急,请皇上派兵增援抚远侯。”

安国公上前启奏皇帝,让皇帝派兵去岭南。

“若是兵力全都给了抚远侯,那北方战事又如何缓解?”云公良上前反问,安国公从容应对:“萧国来战不是一两回了,前不久才被镇国公的父子兵给打退,可见萧国如今势弱,然而,这些年岭南边境小国,韬光养晦,如今实力不知增强多少,能让抚远侯上书请求增援的,定然更加急迫一些,边关的陈亮将军八百里加急禀告了战情,却又没有跟皇上提出要派兵增援之事,可见北方兵力仍旧充足,稍待无事。”

云公良拧眉争辩:

“荒谬,如何能从这方面来确定哪方兵员充足呢?”

两人争的不可开交,皇帝一拍龙案,开口了:“好了!别吵了!”

群臣闭口,等待皇帝给出结论,皇帝在帝台之上踱步两回之后,就下了决心:“让兵部安排一下,将南方两处兵力调往岭南增援,再将北方烟台地区的兵力暂迁京郊,保护都城。”

云公良和一众大臣看着皇帝,上前问:“那…西北战事如何解决?”

皇帝沉吟:“派几员猛将,前往镇压。镇国公听旨。朕命你领一万兵马前往西北镇压犯境萧国,上回你们在西北,就凭着那么几个人,都把萧国的大将斩杀,那这回朕也希望你们能再大发神威,将萧国赶出我大魏,断了他们卷土重来的心!朕对你抱以厚望啊!”

皇帝的这份旨意,听的人心中五味陈杂的。

皇帝对裴家看似恩宠了,可是出手就这样大方。给抚远侯八万,给镇国公一万,还要镇国公把萧国镇压的不敢再犯境。要求未免也太高了些,这么一点兵力,镇国公能不能活着回来还是个未知之数呢。

镇国公裴震庭紧咬下颚,对皇帝蹙眉说道:“皇上,一万兵马臣不敢作保啊。”

皇帝拧眉:“如何不敢?上回你们连一万兵马都没有,就能从萧国的奴营杀出来,如今朕给你们一万,怎的倒不敢作保了?”

裴震庭拧眉沉默,就在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等着这场君臣对话出结果的时候,魏尧挺身上前:“父皇,儿臣愿领兵,前往西北,镇压萧国。”

第169章

魏尧说完那句话之后, 满朝文武都安静了,瞪大了眼睛看着魏尧, 皇帝也拧眉, 问:“定王,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皇帝让裴震庭带兵去西北, 是挫他的锐气,裴家回了京城,朝野相贺,皇帝心里又觉得有点不高兴了, 觉得裴家总要做出贡献的,给一万兵也是无奈之举, 抚远侯因为裴家回京之事,曾上书表示不满, 被皇帝压下了, 这回抚远侯提出要八万援兵,若是皇帝再不安抚的话, 抚远侯那儿可能就真怒了,所以虽然有压力, 但皇帝还是做出了这个决定, 毕竟抚远侯如今兵权在手,又有几万袁家军,若是安抚不了他, 抚远侯可不是当年的裴家。皇帝要是想对抚远侯故技重施,只怕没那么容易了。

而这一回南北两边都起战事, 皇帝用八万援兵去安抚抚远侯,若是岭南战事真的吃紧,八万援兵可以解燃眉之急,若非如此,那也能让抚远侯知道,皇帝对他依旧信任与宠信,而西北那边,裴震庭领一万人去,必然会拼死抵抗,只要他能撑过一段时间,等岭南的事情解决以后,皇帝自然会再派兵去增援的,那样一来,西北也能安全无虞,而且也能稍微压制一番裴震庭的气焰,告诉京里那些见风使舵的人们,裴家已然不是当年那个战无不胜的裴家。

所以,当定王站出来毛遂自荐的时候,皇帝简直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裴震庭看了一眼魏尧,蹙眉回禀:“皇上,此战凶险,定王殿下虽有能力,但终究没有上过真正的战场,还是…”

裴震庭的话还没说完,魏尧就截过了话头:“父皇,儿臣自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镇国公年事已高,流放西北十年间,身子骨大不如前,西北战事不得马虎,儿臣愿领兵前往。”

魏尧话音落下,殿中群臣交头接耳,纷纷在心里猜疑,定王殿下这是被下了降头吗?谁都知道皇帝此举是要给裴家出个难题,定王却有心护着裴家,只怕此举不仅达不到效果,反而会激怒皇上啊。

果然,皇帝的声音阴沉下来:

“你愿领兵?领多少兵?你却也只有一万!”

一万的兵力,不过是杯水车薪,皇帝不相信魏尧会不知道。

“儿臣知道,一万兵力固然不够,但战事危急,岭南战报,军情险恶,岭南有驻扎魏兵五万,抚远侯麾下还有六万袁家军,如今向朝廷请求增援八万,加起来已然有了十九万兵,而犬戎不过边陲效果,举国兵力不过几万,抚远侯十九万对几万,胜算颇大,凯旋应该不成问题。而西北之地,驻扎魏兵也有五万,然陈亮将军麾下并无额外兵力,儿臣带一万前往西北军营,共六万兵马,想必也能拖住一段时间萧国主力,待此番援兵岭南的八万精兵归朝之后,还请父皇再派兵增援儿臣。”

魏尧这番话说的是真打脸啊。

先前宣读抚远侯请援兵马的信件时,大家心里都还没有算清楚这笔账,现在听定王这么一分析,大家就全明白了,岭南本来兵力就比西北雄厚,却还要朝廷增援八万,这样一来,岭南那边的兵力高达十九万多,十九万兵力是什么概念?别说一个犬戎了,就是扫平岭南边陲也足够了,抚远侯是什么意思,大家心照不宣了,忍不住对他这样自私的行为暗自唾弃。而定王殿下明知此番会是苦战,却还是坚持替年迈的镇国公上阵,先不说能不能打胜仗吧,就这份孝心就足以让人敬佩了。

然而定王殿下的这份孝心,却不为皇帝所看好,自先前开始,皇帝的眉头就蹙成了川字。

“皇上,万万不可啊,定王殿下年轻不懂事,不知战争凶险,还是让老臣去吧。”

裴震庭是真的着急,他当然知道皇帝会对裴家下这么苛刻的命令,一来是因为抚远侯,二来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告诉告诉裴家,他们已非当年,裴震庭肯定是不想去的,因为兵力的缘故,即便是他去了,西北这场仗打的也会相当吃力,可吃力也得打,就算他战死了也要打,京城自有他的子女坐镇,还有魏尧这个外孙,没有他,计划照样可以进行,魏尧已然成为了他们计划的中心,绝不能有半点闪失,所以,当魏尧提出要替他去西北的时候,裴震庭是真的急了。

皇帝负手踱步,看着这祖孙俩互相争夺的样子,心里就莫名的生气,他的儿子心里居然这么向着裴家,不惜违抗他这个父皇的意愿,之前他还怀疑定王是假装老实,曾暗地里派人查过他的动向,没查出什么来,而他今天这么一来,皇帝觉得更加没什么好查的了,这孩子根本就没有半点野心,本分心机,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傻子。

群臣都在等着他作答,皇帝的目光在魏尧和裴震庭之间回转了一番,甩袖道:“此事再议,朕需考虑一番。”

说完之后,皇帝便走下帝台,出了乾元殿,往后宫去了。

云公良来到魏尧身旁,见裴震庭有话要说,云公良便拍了拍魏尧的肩膀,转身去了乾元殿旁供大臣们休憩的茶室了,皇帝说要考虑,没说退朝,所以他们都还不能回去,得等着才行。

云公良离开之后,魏尧抬首对上了裴震庭,裴震庭指着他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只留下一句:“殿下糊涂啊。”

他这条老命就算丢了也是死不足惜,只要有人代他完成遗愿,恢复裴家往昔荣耀,替裴家乱世中牺牲的家人报仇雪恨就好了,送死的事情,交给他这个半只脚踏入棺材的老头子就好了,何必如此呢。

太子和晋王也走上前来,太子低声对魏尧问:“三弟,你这是为何?”

太子对魏尧还算不错,知道他这回算是当朝惹怒了父皇,也为他心焦。晋王也忧心忡忡:“是啊,三弟,你这么一来,岂非把父皇陷入了两难之地嘛。”

一面是要压制的臣子,一面是自己的儿子,魏尧这么一来,皇帝怎么选都是错的。

魏尧幽幽一叹:“可我外祖刚从西北回来,他身子大不如从前,母妃成日忧心他,此番凶险,若是外祖在西北出了意外,我母妃必然伤心,也是无奈啊。”

太子和晋王对视一眼,忠心感佩魏尧这个弟弟的心慈,他们天家之间的血脉关系不比寻常人家,因为牵涉了太多太多的利益与势力,不容他们做出一些平常的举动,普通人家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在帝王家,这八个字简直可以用罕见来形容,天家富贵,父亲是父,也是君,兄弟既是兄弟,也是对手。

而像魏尧这样的,确实少见。若是他够聪明,够有心计手段的话,像今天这个情况,他就不该出口,由着裴震庭去领一万兵征战沙场,赢了是裴家的荣耀,输了裴家还有儿子继承镇国公的爵位,可以重新来过。可这么多方法,他偏偏选了一条最笨的,让人唏嘘。

领着一万兵马去征战西北,对战萧国,他若是赢了,是应该的,若是输了,也许就真的从战场上回不来了,人死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太子无奈一叹:“你也是一片孝心,怪不得你。”

晋王伸手拍了拍魏尧的后背,两人离开了乾元殿,去了茶室休憩,宁王没有过来与魏尧说话,只是跟安国公还有薛相一起离开。

魏尧是最后一个走的,用冷静的目光,看着乾元殿中那些人对他的态度,眼神看不出波澜。

后宫里,淑妃裴氏坐在床边无声哭泣。

皇帝将魏尧在朝上说的话全都告诉了她,淑妃听说之后,没有评价,而是默默的坐在那里垂泪,皇帝见她这我见犹怜的模样,心中不忍,过去拥住了裴氏的肩头,低声安慰:“别哭别哭,朕这不是在和你商量嘛,你若不舍,那朕就不让他去好了。”

裴氏抿了抿唇:“若他不去,是否就是我爹去?”

皇帝干咳:“这个…镇国公是萧国的克星,只要他去了,定能让萧国闻风丧胆,我们不战而胜的。”

“皇上…”淑妃转过身子,盯着皇帝犹豫:“我不是反对你让我爹去领兵打仗,可是,你只给他一万兵马,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让我爹这场仗怎么打呀。”

皇帝立刻摆手,笑了起来,故作轻松:“我的好娘娘,你想什么呢,怎么会只有一万兵马呢,这一万是朕从京城周围的营地特意调给镇国公的,他带着一万人去西北,西北还有好几万兵力等着他呢。”

裴氏咬着唇,犹豫了一会儿,依旧不能相信,低声嗫嚅:“可,可皇上为什么一下子给了抚远侯八万兵,这打仗的事情,又不是儿戏,抚远侯此事做的不地道,他这是要把我爹往死门关里送,我爹已经一大把年纪了,他早非年轻儿郎,这一去,岂非是有去无回了嘛,皇上你的心,怎会这样狠呢。”

裴氏寻常不言不语,什么话都顺着皇帝说,可今天却说了不少逾矩的话,皇帝心里本来就有些烦,被她这么一哭,觉得更烦了,果然,女人不能光漂亮,还得明事理,懂学问才行。

皇帝脑中不由想起了那人。

第170章

太子领众臣在茶室后等候宣召上朝, 从早上等到了中午,御膳房已经送了饭过来给列为大人用, 吃完饭又等了不少时候, 皇帝还是没有宣召,太子等不及出去问了问, 才听元阳殿的人说,皇帝下朝之后去了淑妃那里,没多会儿就出宫去了,到现在也没回来…

太子想着宫外有什么能吸引父皇着急赶过去的, 立刻就想到了她,若父皇真去找她的话, 一时半会儿估摸着也回不来,干脆让等候的大臣们全都回去, 言明若有召见, 单独召入宫中说话。

太子监国,有这样的权利, 群臣向太子行礼告辞,魏尧也想离开, 被太子喊住了:“三弟留步。今日之事, 因你而起,要不你就别回了,去我东宫坐坐, 等父皇想明白了,咱们好第一时间知道结果。”

魏尧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等他的裴震庭, 对太子拱手:“是,臣弟遵命。”

说完,就跟着太子往东宫去,经过门边和裴震庭打了个照面,魏尧别过了目光,裴震庭暗自急在心中。

魏尧在东宫里坐下,与太子下了好几盘棋,太子看着外面日头偏西,皇帝宫里依旧没有动静,不由奇怪低喃:“难不成今晚父皇不打算回宫了?”

魏尧听后,将棋子放入棋盒之中:“父皇是去了南国夫人那儿吗?”

先前元阳殿的宫人对太子说的话,魏尧他们都听到了,一猜也就能猜到皇帝临时出宫是去了哪里。

太子见魏尧神情平静,并没有隐瞒,点头道:“只怕是了。最近父皇好像特别喜欢去南国夫人那里听她讲学,一讲就是好几个时辰。兴许今天晚上…”

后面的话,太子没有接着说下去,魏尧却是懂的,从软塌上下来,对太子拱手:“多谢太子收留半日,眼看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府了,招福盼着我回去一起吃晚饭呢。”

魏尧和他的王妃招福关系特别好,这一点太子是知道的,便没有留他在东宫用饭,让他回了王府,魏尧离开之后,太子喊来了亲卫,让人去宫外探一探皇帝的所在地。

唉,如果父皇真的在南国夫人那里的话,那明日朝中定有出人意表的事情宣布了。

魏尧出宫以后,正欲上马,就被镇国公府的人拦住了,说是镇国公请魏尧去一趟镇国公府。魏尧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然偏西,招福肯定已经站在门边等他回府了,对那人说道:“你回去跟国公说,我知道我在做什么,让他无需替我担心。”

说完这些,魏尧就翻身上了马,迎着夕阳往王府回去。

云招福果然如魏尧所料想的那般,站在门槛里,迎着夕阳等待魏尧回家,看见魏尧的袍角,云招福就忍不住提着裙摆迎上去了,两人在王府里腻歪惯了,王府里伺候的人也是见怪不怪,只怕哪一天如果两人不抱了,人家可能才会觉得奇怪呢。

今儿晚上吃的都是凉拌菜,按照云招福的说法是,天儿一天天凉下去了,凉菜要是再不吃,等天儿冷了,可就吃不着了。

魏尧一贯是随她的。

酒足饭饱之后,魏尧带云招福上房顶吹夏风,一边替她熏身边的蚊子,一边随口说了句:“我过几天可能要去趟西北。”

云招福正小心翼翼铺毯子,待会儿两人可以躺在上面,听了魏尧的话,动作顿了顿,问道:“去西北做什么?办差吗?什么差事,要跑那么远啊?”

魏尧将熏蚊草插在一旁的罐子里,云淡风轻的说道:“去打个仗,很快就回来。”

云招福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正准备点头,忽然一想,不对啊。

“打仗?”

他怎么把打仗说的跟我去买个菜一样简单呢?

“你去打什么仗啊,朝廷没将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