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尧对云招福问,伸手将她额前的乱发拢到耳朵后头去,云招福靠着魏尧,才觉得空落落的心有了一点着落,闷声说道:“娘跟我说,我爹可能起了隐退的心,他们可能要离开京城了。”

魏尧似乎并不是很惊讶,对云招福问:“还说了其他什么吗?”

云招福摇头:“没有,其他就没说什么了。我也没敢再问。我怕问多了,他们走的更快。魏尧,你说我爹怎么想的,今儿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透露过,他怎么说走就要走了呢?”

魏尧没有说话,有些事情他没法告诉云招福知道。

“可能也不算突然吧,上回我与岳父在书房里说话,岳父就对现在的朝廷有所失望,当时就稍稍提了一句想要隐退,带岳母她们离开京城,四处游山玩水去。”

云招福止了哭泣,抬头愣愣的看着魏尧:“爹早就和你说过了?可你怎么没跟我说过呢?”

魏尧替她擦去泪痕:“这不是没影儿的事儿嘛,我当时以为岳父只是说的气话,可哪里想到,他真有此心呢。”

云招福也觉得这件事情怪魏尧有点冤枉了,魏尧那里知道爹的心思呢。

“他们若走了,那云家怎么办,我怎么办?”

魏尧搂着云招福,轻柔的说道:“你还有我啊,傻丫头?再说了,岳母只是跟你提一下,又不是明天就走了,也值得你这么担心?快别哭了。别忘了,肚子里还有一个呢,若是你哭多了,今后生出来是个小哭包,那可怎么整?”

云招福抚着微微突起的肚子,也觉得最近两天情绪太不稳了,总是动不动的想哭,这样对孩子也不好。

擦干了眼泪,勉强一笑:“人家都说怀了孕之后,情绪容易激动,我开始还不相信,现在信了,比以前爱哭多了。”

“可不是容易激动嘛,一点小事都能让你哭出来。不害臊。”伸手在云招福的鼻尖儿刮了一下,云招福靠在魏尧肩膀上叹道:“唉,最近京城里实在太乱了。总觉得心里没底。你看宁王就这样下去了,安国公府也没了,不过半年的功夫啊。皇上沉迷炼丹,太子和晋王,如今都不藏着掖着了,你夹在中间,日子不好过啊。”

“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了。”

魏尧将头靠在云招福的肩窝里,若有所指的说道。

“不会太久是什么意思?”云招福转头对魏尧问。

魏尧抿唇一笑:“意思就是,不用过太久,一切就会明朗起来。太子和晋王的争斗不用太久就会爆发的。”

陈婧柔提着一个食盒来到定王府,老远就看见表哥和表嫂依偎在一起的画面,看到这个,她气就不打一处来,表哥对表嫂未免也太好了些,也不看看这表嫂都干了些什么事儿,居然只身一人跟着表哥去了西北,简直是胡闹。

王顺亲自领着进门,因为是福泽县主,所以并没有通传,他直接把人领了进来,魏尧正搂着云招福赏花,给她摘了一朵斜斜插在鬓角,看见王顺领了福泽县主进来,魏尧转过身去,福泽县主瞧见他就兴高采烈的跑过来,给两人请了安,并且送上了手里的食盒。

“听人说,定王妃怀了身孕,外祖父让我来看看表嫂,顺便给表嫂带一些糕点来。”

福泽县主将东西送到以后,就自顾自的坐到了魏尧身旁,紧挨着他,魏尧看了她一眼,福泽县主就对他眨了两下她闪闪发亮的眼睛,魏尧蹙眉起身,不顾福泽县主讶异的目光,坐到云招福的旁边去,并不打算与她说话的样子。

云招福见状,不禁笑着回道:“多谢国公惦念,劳烦县主跑这一趟。”

福泽县主看着魏尧,眼里似乎藏了些秘密,比起她刚回京时,魏尧对她的亲近,现在也不知为什么,魏尧竟连一句话都不愿和她说了。

“不过跑一趟,我有什么劳累的,定王妃客气了。”福泽县主原本高兴的脸色忽然变得不太好,目光灼灼的盯着魏尧,嘟起嘴,撒娇道:“表哥,你就没什么跟我说的吗?”

魏尧抬眼看了看她,摇头:“没有。多谢你跑一趟,没事的话,就回去吧。我定王府不缺吃食,用不着你亲自送来。”

这么一段话之后,福泽县主脸上哪里还挂的住,猛地弹立起来,任性的跺了跺脚,不敢跟魏尧顶嘴,却把愤恨的目光落到了云招福身上,咬牙切齿的看了一会儿后,才愤然转身,连告辞礼仪都没有了,气鼓鼓的离开。

云招福觉得莫名其妙的,这个县主可真是任性没规矩,就算在西北长大,就算家里没有女眷教导,也不该是这样的啊。纳闷的对魏尧问:“她怎么了?谁惹她了?”

魏尧沉着脸不说话,心情似乎不太好的样子,这表情云招福哪里还看不出来有问题:“到底怎么了。福泽县主做了什么吗?”

魏尧叹了口气:“别理她,她被外祖父和舅舅们宠坏了,不知道规矩。”

云招福看着他,知道魏尧不是个挑理儿的人,所以,一定是福泽县主真的说了或做了什么惹他生气的事儿,所以他才会这副态度,一个小丫头能怎么惹了他呢?云招福百思不得其解,想起之前她还没跟着魏尧去西北,福泽县主来府里玩儿是说的那些话,她说她喜欢魏尧,是当着她和魏尧的面儿说的,当时魏尧也很生气,把她赶回去了,云招福虽然记在心里,但后来发生太多事,没机会让她计较太多,现在看来,事情也许还有后续吧。

“她又跟你说那些话了?”云招福对魏尧问道。

魏尧敛下目光,咬了两回下颚,没有回答云招福的问题。他这表现,那就是了。

云招福简直不明白福泽县主到底为什么这么做,是谁给她的底气呢?

“他们到底是觉得我好欺负,还是觉得你好欺负?”

他们指的是裴家,福泽县主能够这样毫无顾忌,三番两次说出这种话来,要么是觉得云招福好欺负,随便怎么着她都不敢反抗,要么是觉得魏尧好欺负,觉得魏尧就是他们裴家的工具,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若是觉得云招福好欺负,云招福还觉得情有可原,可若是他们觉得魏尧好欺负,那云招福简直想说这些人真是疯了。这是把魏尧对他们的仁慈善良当做取之不尽的财宝挥霍着。

魏尧眉头拧着,过了一会儿后才开口:“大约是我吧。”

云招福伸手抚过他的脸颊,心疼死了,别人要是欺负她,她还觉得没什么,可这么欺负魏尧,云招福就觉得难以忍受了。

“不必想太多,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这件事其实很头疼,但魏尧不想云招福担心,便这样安慰。云招福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复下心情,京城里的日子是越来越没劲了,就算他们不惹事,可是总有事情要惹上门来,想要太太平平的,就这么难吗?

这边云招福在生闷气,而刚刚被人言语赶出门的福泽县主陈婧柔更是气愤不已。

她都已经对表哥那样说过了,他竟然一点都没有触动。她就是喜欢他,从小时候就喜欢,她艰辛表哥也是喜欢她的,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说而已,好不容易等到回了京城,他却成亲了,不过,她明白这些都是形势所逼,表哥形势所逼娶了现在的定王妃,但他的心一定是在她身上的,从前他总是偷偷的溜去西北,每次去都会给她带好多礼物,对她将很多京城的风土人情,奇闻趣事,别的人对她总是缺少耐性,只有表哥,无论她说了多蠢,多笨的话,表哥都会耐心的和她解释,尽管舅舅们也能做到,可是那种感觉就是不一样的。

表哥只是不想承认,暂时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儿女情长上,他是要做大事的人,这些福泽县主都能理解,她也愿意等,可是,让她等的前提是,他必须要和她明确了心意才行啊。

第198章

可怎么样才能让表哥明确心意呢?福泽县主想了很多法子, 都觉得不太理想, 最后干脆找了个表哥上门找外祖父商议事情的机会,将他堵在回廊上,鼓起勇气对他说出了一番表白的话,原以为,表哥早就知道她的心思,他们之间就差有人主动捅破这层窗户纸, 可是当她真的说出来之后, 表哥的态度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仅恼怒的斥责她不懂礼数, 还对她说了绝情的话,说他从来都只把她当妹妹看待,从未有过儿女私情。

福泽县主这可怎么受得了, 眼看着自己的心上人离自己远去,这不今天她又追到了府上, 满心希冀表哥那天是冲动之下说出来的话, 只要她亲自登门, 表哥一定会回心转意。

可她倒了定王府之后就看见表哥和那个定王妃你侬我侬的样子,表哥那么温柔的神情, 她从来都没有见过,与小时候对待她的温和十分不同, 他看着云招福的时候,眼睛里仿佛容不下其他任何,只是跟着她的一颦一笑而动。

这样的眼神, 福泽县主做梦都想收到啊。只可惜,表哥却对他越发冷淡,难道她这么多年的喜欢就要这样付诸东流吗?

她不甘心。

福泽县主站在定王府门外想了好一会儿,眉头一蹙,立刻就做出了决定,表哥现在只是暂时被云招福那个女人给蒙蔽了,只要她在他身边多走动走动,只要让他先试着接受她,就不信她陈婧柔有哪里比不上云招福的,她也可以给表哥生孩子。

这么打定主意以后,福泽县主就冷静下来,坐上马车回了镇国公府,酝酿好了情绪,一头扎进了镇国公府的书房里,书房里镇国公裴震庭正在和儿子裴知鹏,裴知衡交代事情,福泽县主闯了进去,两只眼睛红的跟兔子似的。

裴震庭虽然嘴上呵斥了一句:“没规矩。”但在看见福泽县主高高嘟起的嘴和红红的眼睛时,心有软了:“谁惹着你了,这样子给谁看呢?”

福泽县主在书房里环顾一圈后,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座,趴在一旁的茶几上就哭了起来。

裴知鹏和裴知衡对看两眼,裴知衡上前,轻声问:“谁惹我们县主生气了?说给舅舅听听来。”

福泽县主不说话,就是哭,裴知衡碰她,就跟个刺猬似的把裴知衡的手给打开了:“不用你好心,反正你们也不疼我,就让我一个人哭死算了。”

裴知鹏一听,笑了:“哟,这还像是遇见大事儿了,都想着要哭死了。”

裴震庭走过来,沉声问道:“到底什么事儿,哭哭啼啼能解决问题吗?别哭了。坐直了,说。”

福泽县主到底还是有点怕裴震庭的,听见他过来了,就知道分寸差不多了,抽抽噎噎的坐起来,把脸捂在掌心里,闷声说道:“外祖不疼我,外祖不疼我。”

裴知衡上前轻斥一声:“胡说,谁不疼你了。你外祖是最疼你的。有什么事你直接说不好嘛,非要哭了做什么呢。又不是小孩子了,这习惯可真得改改了。”

印象中,这孩子小时候但凡遇到什么想要的东西,不管合理不合理,就跑来他们面前哭一场,哭完了之后,基本上东西也就到手了,小时候这样也就算了,小姑娘可怜,除了他们没有别的亲人了,可大了之后,她还是用这招,即便他们告诉过她别再用了,但她就是止不住故技重施。

福泽县主又想趴回去哭,裴知衡见状立刻投降:“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别哭了,我可真是怕了你了。”

“够了!”裴震庭被她吵得头疼,大声一吼。

这个家里其实最疼她的就是裴震庭,但是裴震庭没耐性,每次声音都是最大的,然而每次骂过之后,妥协的也是他。

“有事就说事,没事就走,别扰了我们商议事情。”

福泽县主放下手,吸了吸鼻子,眼睛红红的,委屈巴巴的看着裴震庭:“连外祖也赶我走。我怎么命这么苦呀。就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谁都可以把我当狗似的赶走。”

她从小在西北的奴营里长大,有记忆开始就一直跟着奴营里的妇女们后头讨生活,虽然有裴家的人护着,但那种环境之下,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久而久之,就学会了那些底层妇女们的那一套,一哭二闹三上吊,举止和语气都十分粗俗,这也是她难以融入京城贵女圈的重要原因之一,就算她得了身份,可举止言行却丝毫没有,谁家愿意和她多来往呢。

裴震庭拧眉看着她,福泽县主就知道自己成功了一般,外祖父最怕她说这些可怜话了,每回只要她这么一说,就算提的要求多无礼,外祖都会答应她的。

就好像有一回大晚上的,她忽然想吃三里开外那可野桃树上的野桃子,三更半夜要吃,撒泼打滚的要吃,外祖父虽然骂她,可到底也还是让大舅舅连夜偷跑出去,奔了三里地给她摘了几个桃子回来,尽管那桃子拿回来之后,酸涩的根本不能入口,她还是悄悄扔了,但至少她的目的是达成了的。

果然裴震庭拧眉叹了一口深深的气,这孩子终究是被他们给带歪了,这样的做派,若是今后嫁了人家,谁家能受得了她呢。

“柔姐儿,我的小祖宗,你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别在这里嚎了,炒的头疼。你不说,就这么耗着也没用啊是不是?”

裴知鹏也怕了这小祖宗,骄纵的连他们这些亲人都快受不了,更别说以后了。

只要他们开口说了这些,福泽县主就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她鼓起勇气,对他们直接说出了心中的诉求:

“你们之前不是问我想嫁一个什么样的人吗?我想好了,我要嫁给表哥。”

有那么一瞬间,书房里的气氛是尴尬凝滞的。

好半晌,裴知衡才摸着鼻子开口:“你表哥?你是说,定王殿下?”

福泽县主连连点头:“就是他,我还有几个表哥不成?”

裴震庭还没开口,裴知鹏就先呵斥过来:“胡闹,殿下早已娶妻,定王妃你见过的,难不成你还想去给他做妾?”

福泽县主无所谓的摊手:“做妾就做妾。只要先嫁给表哥,后面的事情都好说。反正表哥今后是要做大事的,等你们大事成了,表哥就是万人之上,到时候,再给那云招福一个贵妃的位分不就好了。”

这丫头还真敢说,这些话,裴知衡和裴知鹏一把年纪了,都觉得不敢接。而且听听她说的都是什么东西,先不说那大逆不道的话,若非在家里,她在外面说了出去,整个裴家估计都得搭进去,就说她说事成之后,定王成了万人之上,她要给人家明媒正娶的定王妃一个贵妃位分,就能看出这个姑娘不仅蠢到家了,还坏的很。

她倒是不笨,让云招福当个贵妃,皇后之位她现在就已经想好了要揽到怀里了。如果不是自家孩子的话,裴知衡和裴知鹏简直要一巴掌掀上去,骂她一句:凭什么。良知被狗吃了吗?

裴震庭虽然没有当面呵斥这个异想天开的丫头,不过脸色也已经灰白灰白了,等了好一会儿,就在福泽县主以为外祖父没有听明白,想再重新说一遍的时候,裴震庭指着她沉声道:

“混账东西,给我跪到祠堂里去反省,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福泽县主愣住了,哪里想到外祖父会这样对自己,站起来正要撒泼,就被裴知衡给架着出去了,踢踢打打到门边都不消停,回廊上还能听见她呜呜呜的声音。

福泽县主走了之后,裴知鹏走到裴震庭身前,说道:“父亲别和柔姐儿计较了,她素来就是这张狂的性子,也怪我们没教好她。”

裴震庭深深叹了一口气:“她这样子,已经完全不是我们没教好的问题了。她是已经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了,并且蠢的令人发指。”

“嗨,小姑娘嘛,心思哪有多少是沉稳的,她也就是任性,在咱们面前说说,到外面是绝对不敢说的。”

裴知鹏虽然也觉得柔姐儿说的话过分,但毕竟是自己家的孩子,护在手心里长大的,总要替她辩护几句。

“哼,若是在外头说了,咱们整个裴家十年的努力就付诸东流了。”裴震庭忧心忡忡,裴知鹏跟着叹息:“这孩子,如今在我们身边,倒是可以这样肆无忌惮的,若是真嫁了人,可如何是好啊?谁家能容得下她这样的呢。”

“提起这件事情,我就头疼,之前给她也挑了几户不错的人家,公子们个个学识渊博脾气好,可饶是如此,却也有让人放不下心的地方。”裴知鹏围绕这个话题继续发言。

裴震庭负手沉默良久,抬起头来对裴知鹏冷声说了一句:

“所以,正因如此,你觉得那丫头先前的提议怎么样呢?”

裴知鹏愣愣的看着自家父亲,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重复问:“那丫头的提议?嫁给定王做妾?”

裴震庭沉吟:“不是妾,是做侧妃。”

特意强调了这个,那就不是裴知鹏听错了,他的父亲真的没有在开玩笑吧?还是说,他是认真的?他真的想把柔姐儿给定王做侧妃?

第199章

“侧妃不就是妾嘛。这, 没什么不同。咱们辛辛苦苦带大的孩子, 如何能去做妾?父亲莫不是糊涂了吧?”裴知鹏哭笑不得的说。

裴震庭却很认真:“我没有糊涂,正因为没有糊涂,所以才会这样想。柔姐儿这性子,也就只有放在我们身边才能放心的下,她无论嫁给其他什么人家,就这出口惹祸的行径, 别到时候自己没保住, 还把裴家也给搭进去。”

裴知鹏恍然大悟:“原来父亲是这么想的。可就算这么想, 咱们也不能让她去给定王做妾, 若是定王还未娶妻的话,让柔姐儿嫁给定王做王妃,这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现在不行啊,定王有王妃在呢。咱们怎么能这么做呢?”

“思来想去, 这么做也许是对我们最有利的。最近这段时间, 自从他从西北回来之后, 跟我们就明显生分了许多,有些事情我让他去做, 他好些都推辞了,似乎并不愿意牵扯进太子和晋王争斗的浑水里。可他也不想想, 若是不掺和,难道还等着好事儿直接落他头上不成?”裴震庭有自己的打算。

裴知鹏听了不解:“父亲的意思是…想借这件事,逼一逼定王殿下?可这事关柔姐儿的一生幸福, 咱们能用来冒险吗?”

“柔姐儿这性子,嫁给谁都是冒险,不如放在定王身边,一来有个照应,二来也能时时刻刻的提醒定王,不要忘记该做的事情。”裴震庭已经打算好了一切。

“定王能同意吗?他对定王妃死心塌地,恐怕不是咱们一厢情愿就能成的事儿。再说了,父亲您从前也教过我们,跟定王说话做事,不能急躁,得让他知道是他需要咱们,而不是咱们需要他,柔姐儿这事儿如果真办成了,那今后怎么办?难道真的像柔姐儿说的,给云家姑娘一个贵妃的位置,而她…”

裴知鹏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可笑,本末倒置的可笑。

“那些都是后话,如今形势未明,如果他不尽心争取的话,咱们所图之事未必就能成,当务之急,是稳住他,让他不能有二心,得尽力帮着我们才行。”

裴震庭提起这些事情之后,便陷入了沉思,裴知鹏看着他的背影,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半晌才吐出一句:

“父亲,我觉得这事儿还是从长计议比较好,柔姐儿糊涂,咱们不能跟着她糊涂,定王这些年对我们裴家如何,别人不知道,可我们还不知道吗?若非他,咱们也回不了京城,咱们更加不可能…”

话没说完,就被裴震庭打断:

“但你也别忘了,若非他那个好父亲,我们裴家怎会落得如此田地?一辈子忠君爱国又如何,到头来,不过是功高震主,流放西北的下场,袁甪刚算什么东西,一个谄媚的不能再谄媚的小人,他父亲宁愿用那种人,都要把咱们裴家打到尘埃里,现在不过是初初回到本位,离我想要的结果还差一大截,他怎么能现在就撂挑子不干?柔姐儿既然想嫁给他,那最好,让柔姐儿得偿所愿的同时,也能再测试一番他对裴家最终的态度是什么。”

裴知鹏还想说点什么,但裴震庭却不想听了,抬手阻止了他:“你什么都不用说了。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

“不是,可,可咱们不能啊。他是有王妃的,并且王妃还怀了孩子,咱们怎么能这么做呢?爹,您再想想吧。”

裴知鹏知道父亲心里一直对皇帝有着深深的恨意,连带对定王魏尧也被牵连责怪了,可是还是那句话,凡事得看两面,皇帝确实混账,可定王对裴家那是没的说的,父亲现在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快要濒临崩溃了,他还是要再劝着些的。

“王妃那里,我亲自去找她谈谈好了。”

裴震庭留下这么一句话,便负手离开了书房。被柔姐儿那丫头一搅和,事情也谈不成了,正好可以想想手头的这件事该怎么办。

裴知鹏看着裴震庭的背影,咬着下颚,叹了口气。

裴知衡将柔姐儿送回房间,来到书房时,裴震庭已经走了,见裴知鹏站在廊下,他上前问:“父亲怎么说的?”

裴知鹏将先前的话重复了一遍,裴知衡听了也是满脸凝重,问道:“咱们怎么办?”

“能怎么办?静观其变吧。”事情来得突然,把原本就有点混乱缕不清的局面弄得更加乱了,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这日,皇帝难得上朝,魏尧一早就出去了,云招福在家里闲着没事儿,就到院子里浇浇花,晒晒太阳,魏尧怕她提着手累,还特意让花匠做了个小小的水壶,不用她提的太用力,稍稍用点劲儿就能浇水。

外头有门房的人来传话,说是国公来了,已经过了二门,让王妃到前院花厅里去接待一下。

云招福一愣,刚开始还以为自己家听错了,镇国公怎么会挑这个时候来,没敢耽搁,将水壶交给书锦,就往前院去了,王顺已经把镇国公领到了花厅里,如果今天魏尧在家,国公爷定是直接领到主院去的,可魏尧不在,那就只能领到前院花厅里。

“今儿什么风,把公爷给吹来了,若是有事,派人来传个话儿不就得了,何须您亲自跑一趟。”

云招福给他斟了茶,坐在下手和国公说着寒暄话,心里思量着国公突然到来的目的。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这不出去走走,转转,就走到定王府门前了,倒是忘记了今儿定王得上朝去,叨扰到王妃,抱歉抱歉。”

云招福说了句不敢,裴震庭的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关切的问:“身子还好吗?上回我让柔姐儿送了些吃食过来,你也知道,国公府里没有女主人,我们这些老爷们儿过来看你不方便,就只能让那丫头过来了。上回她来,没冲撞到你吧?”

云招福微微一笑:“国公今日来,不只是为了说些吧?”

她不是个爱兜圈子的人,镇国公今日特意选了一个魏尧不在府里的日子上门来找她说话,总不可能就是来和云招福唠唠家常的,云招福这点自觉还是有的。

“王妃快人快语,那我也就不客气了,说的话若有得罪王妃之处,还请王妃不要跟我这个粗人计较。”镇国公打招呼道。

云招福比了个‘请’的手势:“国公但说无妨。”

“是关于柔姐儿的,她那天从定王府回去之后,就跟我们说了一些疯言疯语,她从小没爹没娘,是我们这些老爷们把她带大的,各方面礼数不周全,自然不能和京里出身的贵女们相比,不过,瞧着她那疯样,我这心里总是担心的,她如今在我们手边,说点疯话我们还能替她兜着,若是今后她嫁了人,还这样无法无天,那可如何是好?”

裴震庭的语气十分诚恳,云招福倒是听出了些门道,却故意装作不懂的样子,劝道:

“县主聪慧,就是懂得道理少些,将来找人家,只需找那性情好的,爽直不计较的人家,想来不会有事。国公委实不必太担忧。”

裴震庭却摇手:“你不知道她,放肆到连我都管不住她,嫁给其他人,最后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云招福耐着性子:“那国公就多给县主找几个教习嬷嬷,规矩学多了,自然就不会惹祸了。我是她的表嫂,是殿下的结发妻子,若不是身子不方便,凭着这份亲,我倒是可以教教她,不过现在嘛,实在不巧的很。”

云招福猜到了裴震庭想说的话,故意把自己的身份再提出来说一回。

那丫头疯也就随她了,没想到这老头儿也跟着疯。

裴震庭哪里听不懂云招福的意思呢,故意装傻顺着云招福的话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