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顾笑着道,“阿娘,女儿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对了,阿娘,”她仰望公主,“听说如今正是牡丹花期,东都的牡丹最是闻名,我想出宫去观赏牡丹花,可不可以呀?”

“你想要看牡丹?”公主微微讶然,自阿顾回到自己身边,她费尽了心思想要把这些年的疼爱都补偿给她,可谓是捧在掌心怕摔着,含在口中怕化了,自以为对阿顾已经是足够好了,这时候听见女儿开口,顿时愧然起来,女儿还是年幼爱玩的时候,自然是有玩乐的心思,她竟然还要她向自己开了口,方知道她的心思。

“这有什么难的?”公主一口答应,“洛阳西苑之中就种植了很多名本牡丹,留儿想去看,咱们明儿就过去玩耍一天。”

西苑是皇家苑囿,去那儿可和阿顾心中的打算不合,阿顾忙道,“阿娘,西苑是由宫人照料的,和这太初宫的陶成园也没有什么区别。我若是去那儿赏牡丹,那和在宫中随处走走看看又有什么两样?不如我们去民间园子看看吧,”她牵着公主的手,抿唇微微一笑,“听说丹园是洛阳最大的牡丹园子,我想要去丹园看看,今儿回来的时候已经跟太妃告过假了。”

“这…”公主微微迟疑。

丹园洛阳闻名,每年东都牡丹花开的时候,游人如织,贵族少男少女们聚众搭群的游赏芳园,自在嬉戏,本是观赏牡丹最好不过的去处。只是,自姚良女在那儿出事之后,魏国公的怒火发作到园子头上,园子主人难抵魏国公怒火,只得闭门谢客,那儿已经是门庭冷落大半个月了。

阿顾脸上犹自带着笑意,瞧着公主为难的面色,一点点收敛起来,小心翼翼问道,“怎么,不可以么?”

公主望着面前女孩面上黯然的情绪,心中陡然一热,

这是她的女儿,她的女儿从小吃了这么多苦,如今归到身边,她就这么一点愿望,自己这个做阿娘的难道还不能满足她么?

“当然可以的!”她微笑着道,弯下腰摸了摸阿顾的额头,“留儿,你今晚好好的歇一宿,明儿一早阿娘带你去丹园。”

“真的?”阿顾面上露出惊喜笑意,“谢谢阿娘!”

晨光在太初宫宫楣上涂抹浅红色泽,一辆青布帷马车从南门出了太初宫,驶入洛阳城。市井没有宫廷的富丽繁华,却有着宫廷中所有了鲜活气息,阿顾坐在微微摇晃的车厢中,从车帘掀起的缝隙中望着街头的市井百态,一双眸子含着欢喜之意。公主瞧着爱女,嗔道,“这回可够高兴了?”

阿顾回过头来,投到公主怀中,“嗯,”阿顾点了点头,“我还是第一次逛洛阳大街呢!”

公主只觉得心头一酸,连忙回过头去。

大周承继南北朝乱世,一统天下,如今承平百年,东都洛阳与西京长安都是当世大都会,洛阳城中按里坊划分为一百零八里坊,丹园坐落在崇政坊,从太初宫前往,须经过繁华的东市。

羽林郎将姜堰策马随在马车旁,在车厢外介绍道,“小娘子,咱们现在过的是东市,东市的重芳楼不错,里面的蟹黄糕十分有名。”

“是么?”阿顾今日出宫,心情极好,面上带着明朗的笑意,微笑着接话,“有机会一定要去试试。”

大长公主出宫,太皇太后派遣了一支侍卫队护卫,负责公主和阿顾的安全。姜堰就是这支侍卫队的首领,据说是羽林军中有名的勇士。

马车进了崇政坊,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姜堰在车厢外勒马禀报道,“公主,小娘子,丹园就要到了!”

丹园位于洛阳崇政坊,占地六百亩,据说主人本是大周一个开国国公家的后人,因素爱牡丹,经营起这样一座牡丹园子。丹园盛名极大,每年三四月牡丹花开的时候,便有无数贵人来此游玩赏春,堪称东都一大盛景。当日之事发后,丹园门庭冷清,已经是多日闭门不纳游人,连园门外的牡丹都蔫了声气。今天一早,却是大门洞开,管事领着一众使人守在门前,远远的见着公主马车前来,忙迎了上来,朝着丹阳公主道了个万福,“奴家叶娘见过公主,公主今日来丹园,实乃蓬荜生辉。奴等有失远迎。”

公主从马车上下来,“嗯”了一声,矜持的点了点头,“听说丹园的牡丹有名,今日特意来观赏。”

“阿娘,”阿顾也跟着从车厢中下来,望着园门前花台上簇拥而开的牡丹,目光中闪过赞叹欣喜之意,笑着道,“这些牡丹开的真好啊。”

公主回过头,对着阿顾露出温柔的笑意,“留儿,你若喜欢,园子里还有许多盛开的牡丹,你待会儿可以慢慢观赏。风大,仔细见风着凉!”

阿顾扬头,盈盈道,“知道了,阿娘。”

叶娘守候在一旁,觑着这位坐着轮舆上的少女,目中闪过一丝惊奇之色。丹阳公主乃太皇太后爱女,其女阿顾回归之事,东都上层权贵虽多少听说过一些,平民百姓之间却都是都不预耳闻。叶娘此时见着一个身罹足疾的少女待在公主身边,如此受宠,心中不免有些诧异,好在她惯在丹园接待女客,心性最是老道不过,将心思掩住,朗朗笑道,“奴家陪着公主在园中随意走走吧吧!”

公主点了点头,“本公主素来喜清净,旁的人就不要跟在身边了。”

“是。”

丹园中共有亭台楼阁三十余座,栽培着的名本牡丹据说有数千本,掩映在转角池畔之处,灼然盛放,五彩缤纷,美不胜收。阿顾沿着园中一条鹅卵石小道行走,甫一通过一道月洞门,迎面便见开着一簇露珠粉,一簇青龙卧墨池,花朵硕大,国色天香。

公主笑问阿顾,“喜欢么?”

阿顾颔首,“阿娘,我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牡丹,果然名不虚传呢!”

叶娘掩口笑着道,“小娘子如今见着这露珠粉和青龙卧墨池便赞不绝口了,若是见了咱们园中深处更多珍本牡丹呢,可就要看不过来了呢?”

阿顾笑道,“是么?”

穿过月洞门,视野便霍然开阔起来。丹园果然不愧东都第一名园之盛名,园景秀致,中有亭台楼阁,阁前水畔之处,种植着一簇簇牡丹,色彩缤纷,富丽堂皇。阿顾见假山之畔一簇真红牡丹开在枝叶之间,艳丽繁盛,不由驻足观赏。这蔟牡丹花开的极好,顶的一朵牡丹花盘硕大,颜色极正,重重花瓣花形完整,灼灼开放,美不胜收。

“顾娘子,”叶娘上前一步,笑着解说道,“这一株牡丹名叫醉颜红,形容似醉酒的美人,横卧小榻,姿容慵媚。丹园二万余本牡丹中,红色的牡丹大约有四十余种,如这一株一样红的这样正的,却也是少的很。娘子若喜欢,可要簪起来?”

阿顾目中露出跃跃神色来,只是看了看这株醉颜红,目中闪过一丝遗憾之意,摇头道,“不用了。这醉颜红太过富贵,我年纪还小,怕压不住。”

“瞧小娘子说的,”叶娘抿嘴笑道,“花儿再好,不过是物,如何比的上人的风采?奴家瞧着顾娘子年纪虽小,但眉眼修静。牡丹若是能簪在你的发上,也是她的荣幸。若是顾娘子担心压不住,前头丹池旁植有一株绿玉,这些日子将将开放,花形只有寻常牡丹的一半,难得的色绿如玉,瓣萼俱全,十分风流清丽,正与顾娘子今日的衣裳相配,顾娘子若是喜欢,奴家命人摘来为你簪上。”

阿顾琉璃眸一亮,“真的么?”偏着头想了想,笑道,“花儿还是要在枝头上才鲜美,还是我亲自过去看看吧!”回头看了看公主,“阿娘?”

丹阳公主朝她舒心一笑,“去吧!”

阿顾面上闪过开怀笑意,“谢谢阿娘。”

半月形的小池波光潋滟,一栋朱红髹漆的楼阁建在月牙心处,飞檐流羽,清雅秀致。数株绿玉牡丹便逶迤在小楼脚边,如同清丽恬静的少女,静静开放,叶娘纤手如玉,夹住绿玉牡丹上开的最好的一枝,轻轻掐下来,簪在阿顾的发鬓之间,退了几步,打量了一下,目中闪过惊艳之色,赞道,“顾娘子簪上这枝绿玉牡丹,当真是清新别致。”

阿顾抚着鬓边牡丹,临水照花,丹池池水荡漾,泛起淡淡的绿色光泽,水波中的少女生动鲜妍,眸似琉璃,面颊上泛着淡淡的红润之色,盛放的绿牡丹只小半个巴掌大,绽放在鬓边,如琼玉堆雪,人花相映清丽非凡。较之一个多月前湖州东厢房里那个枯萎的少女,当真如天上人间。

阿顾心中感慨,抬起头来,望着池畔玲珑小巧的楼阁,自然笑道,“叶娘,我逛了这么久也有些累了,不如到咱们到那边小阁里歇歇脚,也等着阿娘过来吧?”

叶娘抬头看了一眼池畔小阁,面色微变,勉强笑道,“顾娘子,这丹阁如今被锁住了,不好进去,不如奴婢伺候你到那边看看,那边还有一株魏紫牡丹开的很好哩!”

“哦?”阿顾好奇道,“可是我有些累了,不想再继续走了。我瞧着这丹阁临池而建,很是漂亮,为什么要锁起来呢?”

叶娘面色有些不太好,勉强笑劝,“小娘子若是要歇脚,前头有间小阁不错。那儿的昆山夜光牡丹开的也好。”

“不用了,”阿顾摇了摇头,凝视着叶娘,“这间丹阁离咱们正近,我就在这儿歇歇吧!”

叶娘怔了片刻,望着阿顾,目光惊疑不定。自己数次推脱,已经显示了并不想打开丹阁的意思,这位顾娘子却仿佛完全没有察觉似的,依旧坚持要前往丹阁。莫非她并非单纯来丹园赏牡丹,相反,对当日丹阁之事本就是知情的?

她心绪流转,不由投目再度望着阿顾,少女眸形如荔枝,在小阁遮住的光线下显得有几分阴翳,静如琉璃。

叶娘于是也微微扬头笑起来,“好叫小娘子得知,家主人为了经营这丹园,费了无数心血。因着大半个月前丹阁之中发生了一件事情,园子如今门庭冷清下来。”

“哦?”阿顾微微一笑,询问道,“不知道发生的是什么事情?”

叶娘颦起眉头道,“丹园在此事之上实属无妄。前些日子,魏国公家的一位贵女在园子里出了事,魏国公事后恼怒不已,发作到我们园子上,园子也有些日子没有开门了。大长公主身份贵重,奴家主子十分看重,若小娘子能够在公主面前说几句话,让公主在魏国公跟前说情,放过丹园一码。奴家愿意将当日丹阁之事所知内情一一相告!”

阿顾怔了片刻,为难道,“叶娘,我不过是一个小小女子,实在不敢打包票,但我可以答应你,若丹园并无过错,我会向我阿娘为丹园陈情。”

叶娘朝着阿顾轻轻一福,笑若春风,“有小娘子这句话,也就够了!”

“…丹阁本是园中的一处最好所在,在阁上观水赏花,最是赏心悦目不过。只是前些日子发生了一件事情…。”

“上个月二十,东都一群贵女在丹园中聚会,其中身份最贵的便是魏国公次女姚二娘子,贵女们在席上玩击鼓传钩,姚二娘子在席上喝的多了,园中女管事便安置她在丹阁中休息。那一天也不知怎的,一位男客认不清道路,竟闯进了丹阁。正巧那位贵女的女伴一同回来看她,正在丹阁中直直撞上了,事情闹的很大,此后这间丹阁便被奴家的主子给命令锁起来了。”

阿顾蹙起眉头,“这我就不明白了。这姚娘子既是国公之女,身边自然是有贴身侍女一直伺候着的。那位男客一路向丹阁而来,难道路上就没有遇到丹园使人?丹阁中亦当有丹园的伺候下人,怎么会让一个外男就轻易的闯了进去?”

“谁说不是呢?”叶娘凝了阿顾一眼,美目流转,“每个人都这么觉得,却偏偏那一日事情便这么发生了!那位男客一路前行,竟不知怎的,路上一个使女都没有。那位贵女事发当日身边明明是跟着两个贴身丫头的,丹阁之中也留了使女,不知道怎么回事,事发之时竟全无人在,让那李三郎长驱直入如无人之地。那位贵女的大丫头我们并不清楚,但阁中几个丹园使女却是真的不见了踪迹,三日之后在郊外被发现。”

阿顾淡淡的笼烟眉拧了一个细致的结,她本就觉得丹园之事有内情,如今听了叶娘的话,愈发觉得其中必有更深的□□,想了想,开口问道,“你可知那李三郎当日行踪?”

叶娘颔了颔首,“这倒是知道一些的。咱们家的园子颇大,姚娘子在园中设宴的时候又并没有清场子,当日在园子东边的鹿鸣台上还有另一群公子在聚宴,李三郎便是其中之一。宴过一半,李三郎申末的时候起身告罪,说起前去更衣,离开了鹿鸣台,一直没有回来,众人玩的高兴,也没有注意到他一直没有回来。待到发现的时候,丹阁已经出了事。”

“申时末,”阿顾重复着这个时辰,众女行往丹阁发现李朔和姚良女的时候是未时一刻。可见得从李朔离开鹿鸣台到出事,不过是两三刻时间。这两三刻时间中,究竟出了什么事呢?她沉吟片刻,复问道,“当日在园中聚会的女子共有哪些人?”

作者有话要说:唐人簪花是时尚,美女们鬓边簪一朵花,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给一张簪花美图哒哒!(关于贴人物图,众人有众口,品味难调,我也不说她就是阿顾模特了,大家只当看看簪花美女吧!)

PS:解释一下。唐朝民风开放,不比后世明清的时候讲究礼节到了拘谨的地步。上流社会未婚的少年男女一同宴饮游玩十分正常,同园分别聚宴是可能的。唐朝君主每年春天一段时间会开放皇家园林芙蓉园。那时候,贵族少女就会相偕游玩芙蓉园。唐朝贵族少女裙子大多是双层,所以有双罗裙之称,少女们就将外边的裙子解下来,结成一个圈,遮挡住外客尤其是年轻男子的视线,自己则着内裙在圈中宴饮嬉戏。这个就称之为裙幄。听起来确实很风流吧!以后行文转回长安之后还会描写更多的贵族男女聚会,一起游芙蓉园啦,打马球啦什么的!

最后鸣谢亲友团,你们的支持是我最大的动力,O(∩_∩)O~,知名不具!

第六章:照灼兰光在(之听秘)

叶娘道,“上个月二十日,包下丹园南园的贵女共十三位。除了姚娘子外,尚有勋卫中郎将杜从水的妹妹杜兴娘,河南尹董康成之女董枚娘,左监门卫沈中郎的妹妹沈紫嫣,洛阳令韩梓之女韩绵,将作少匠许堂光长女许丽哥,次女许团哥,东都考功司郎中魏子惠之女魏香,刑部侍郎曹耐之女曹美娥,东都刘氏的刘七娘子刘琼紫,太史令司缜之女司檀等人。”

阿顾颦起眉,问道,“宴上提议击鼓传钩的是什么么人?事后又是哪一位贵女提议回丹阁探看姚娘子的?”

叶娘想了想,道,“提议寻个玩乐的是董家的枚娘,提议送姚娘子到丹阁休息的是刘七娘子。许氏姐妹和刘七娘子送姚娘子去了丹阁,随后返回莳花台,与众位贵女一处玩乐。但之后提议回丹阁探看姚娘子的是杜三娘。卯时一刻,众女入了丹阁,走在最当前的女子是曹娘子。”

“董枚娘,刘七娘子…”阿顾唇中念着这些个名字,一时间找不到什么头绪。抬起头来,瞧见午后的阳光斜斜的射下来,洒在丹池上,泛出点点金光。丹园花色锦簇,牡丹花色深浅,掩映在亭台楼阁之中,国色天香。公主从牡丹花丛掩映中的鹅卵石小道上走过来,风姿雍容,扬声唤道,“留儿,可是怎么了?”

“阿娘,”阿顾抬起头来,笑道,“我正在这儿赏牡丹呢!阿娘,这丹池景色可真不错呢!”

公主温柔的看了阿顾一眼,抬头望了望池畔的丹阁,笑着道,“留儿,这池子边阳光大了些,晒伤了可不好,咱们往那边去看看吧。”

阿顾微笑应道,“好呀!”

在丹园游赏了一个上午,阿顾从叶娘处了解到丹阁当日事的一些细节,但仅凭此并不足以拼凑当日全部明细,阿顾仔细推敲着,想要拨开笼罩在头顶的迷雾,却总觉得似乎缺了几条关键线索,不能窥到事情真相。

从丹园中出来,姜堰恭敬问道,“公主,可是要回宫去了?”

公主笑着道,“不急。今儿一大早出来,也没有用多少东西,刚刚在园子中赏牡丹的时候不觉的,如今却觉得有些饿了,你不是说如去重芳楼的糕点不错么,咱们便去重芳楼坐坐吧!”

“是。”姜堰应了,青布帷马车转向东市方向,很快就到了重芳楼楼下,进了茶楼,公主要了一间雅间,让姜堰领着跟着出来的侍卫在楼下歇着,自己领着阿顾和朱姑姑、几个丫头上了二楼雅间,在雅间中坐下,点了茶羹和糕点后,方望着阿顾,似笑非笑问道,“留儿,你在丹阁下和那叶娘说了些什么呀?”

阿顾陡然一惊,望着公主讪讪道,“阿娘,你都看出来了啊?”

公主持着调羹搅了搅手边的茶羹,笑着道,“留儿,你要知道,你是我千辛万苦盼着找回来的女儿,如今既在我身边,我对你的事情自是在意十分。你身上发生的事情,我哪里有不知道的?好了,说说吧,你对姚娘子的事情这么上心?”

阿顾怔了一怔,心中蓦然浮现一股感动。这世间最深沉的爱,就是母亲对于自己子女的爱。也许,只有拥有这样沛然的爱,才会用温柔的目光时刻注视着孩子,关注着女儿身上发生的点滴事项,哪怕发生一点小变动都能够很快察觉吧?

她低头沉默片刻,忽的想通了一个道理!自己过了好些年的孤苦日子,已经习惯于将所有事情放在心上,自己独自解决,但是这个世上,确实有些事情是超出自己能力范围内的。自己的年纪还小,能力有限,阿娘是这个世上自己最亲对自己最疼爱的人,她对自己沉甸甸的母爱,自己能够全心全意的感觉到,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试着将一些事情放下,托付给阿娘,让阿娘来帮助自己呢?

“阿娘,”她既然想通了,便索性开口述说道,“一个月前,我曾在东洲见过姚娘子一面,那时候姚娘子邀请我参加丹园聚会,那一天姚娘子笑的特别开心,整个人明媚鲜艳像一朵盛开的鲜花似的。可是后来,丹园事后,再在宫中见到姚姐姐,姚姐姐就变的很憔悴,和从前简直是两个人一样…这其中的转变必有因由,我想查查看当日丹阁事变究竟有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一个小孩子家家,打探这些事情做什么?”公主皱起眉头。

“话不能这么说,”阿顾急急否认,支起身子努力争取公主支持,“阿娘,你也知道,我是从湖州乡下回宫的,对这些大周贵女之间需要熟识的事情都不大懂。可是我想,等到日后我回了长安,也是得不时参加各家宴饮的。这些宴会上常有着这样那样的勾当,我若是不多长点心眼,也像姚姐姐一样被人算计了,那可怎生办呢?太妃教导过我一个道理: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所以我要弄清楚姚姐姐这件事里头的勾当,以后警醒着些,总是没有错的!”

公主怔了怔,犹豫道,“你说的,似乎也有些道理!”

“是吧是吧,”阿顾见得有门儿,顿时高兴起来,投到阿娘怀中拉扯着公主的袖子,撒娇道,“阿娘,你就帮帮我吧!”

“好啦,好啦,”公主被阿顾拉扯的头晕,忙止住了阿顾,面上泛起淡淡的笑意,伸手刮了刮阿顾的鼻子,“你呀!…好吧,这事你就不必管了,我自然会命人去查的。”

阿顾知道阿娘这便是答应了,面上露出欢喜之色,投到阿娘怀中,“我阿娘最好了!”

“对了,阿娘,”阿顾从公主怀里抬起头来,略略有些心虚道,“之前,我为了问那叶娘话,答应了她为丹园向你说一声情来着…”

“你真是个小鬼灵精,”公主又好气又好笑,道,“这事不用你操心,魏国公并不是张扬跋扈的性子,如今只是在气头上,难免多发作一些,只要最终查明丹园确实无涉,早晚会放手的。”再说了,

她眯了眯眼睛。

她今日登丹园门赏牡丹,虽说是为了满足阿顾的愿望,但既然姿态摆出来,落在外人眼中,就有了维护丹园的意思,魏国公府看着她的面子,怕很快也会放过丹园了!

阿顾既然将心中事向公主托出,虽然此时还没有解决,这桩心事却是暂且放下了,开始有心思品尝起茶肆的美味起来,“这蟹黄糕的口味倒真是不错,”她仔细尝了一个,赞道,“阿娘你也尝一个看看。”

“慢点儿,”公主照看着女儿,看着女儿欢愉的神情,心中一片熨帖,“若是喜欢,日后常让人来买。”转身吩咐朱姑姑,“姑姑,送几笼子蟹黄糕到下头,让护送我们的侍卫也尝尝。”

“哎,”朱姑姑应了,笑着道,“公主对姜郎将他们真是和气。”

“这不过是小事,”公主唇角微微翘起,“听说姜郎将身手出色,有胆有谋,让他来保护我这个势力孤单的公主,着实是大材小用了。我能多多补贴他们,就多补贴他们一些。”

朱姑姑便出了门去,过了一会儿,姜堰上来向公主谢恩,进的雅间向着公主拱手为礼道,“臣代表侍卫们多谢公主赏赐。”

这位精干的羽林郎将大约三十余岁年纪,面容看起来方正从容,对于丹阳公主态度十分尊敬。公主点了点头致意道,“姜郎将着实客气了!”姜堰抬头望着公主,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她已经转过头去,照料爱女,“留儿,再要一块蟹黄糕么?”

“阿娘,”坐在公主手边的那位绿衣小娘子抬起头来,笑着道,“蟹黄糕我已经吃够啦,您再给我盛一盏茶羹吧。”

他便闭了嘴,退了出去。

茶羹滋味浓稠,阿顾用的多了,朱姑姑和碧桐服侍着她解了手,从小室出来,午后的洛阳城十分热闹,阳光透过窗子射进来,带着暖融融的温度。阿顾沐浴在阳光下,望着楼下东市大街上的车水马龙,只觉心中一片愉悦。

“小娘子,”朱姑姑劝道,“咱们回屋吧!”

阿顾点了点头,“好。”

碧桐推着轮舆转向,轮子滑过长长的走廊,寂静悄无声息。

“魏叔叔,我可是为你做事,你可不能不管我啊!”尽头处一间雅间里忽的传来男子高昂的叫唤声。阿顾吃了一惊,这茶肆二楼雅间彼此以墙壁相隔,在室中正常说话,外头本是应该听不到的。只是刚刚那位男子陡然将声音提的老高,这才透了出来,落入经过长廊的阿顾主仆耳中。

“闭嘴,彭六。”那位魏叔叔开口怒斥道,“你不要命了么?”

窥听旁人隐私之事总是不好,阿顾转头看了朱姑姑一眼,朱姑姑会意,推着阿顾快步走开,经过这间雅间门扇的时候,正听得门扇中传来最初那位年轻男子的声音,“魏叔叔何必这么小心?”彭六郎的声音充满惫懒无赖之意,较诸最初那一高声嗓子放低下来,却依旧能够清晰辨认,“你交给我的差事我虽是没有办好,但那姚家小娘子最后也没得好呀!”

阿顾听得男子话语中姚小娘子字样,不由凛然一惊。和朱姑姑对视一眼。

“彭六郎,”室中的魏叔叔顿了片刻,方重新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隐忍,“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咱们干的事情若是被圣人和魏国公知道了,咱们可都活不了了!”

“叔父说笑了,如今,那李三郎已经顶去了一切罪名,如何还会有人想起咱们来?”彭六郎笑意猖狷。阿顾贴着门扇,只听得屋子里那彭六郎怪声怪气道,“我是瞧着风头过了,才溜回东都来找叔叔您要账的。如今呐,魏国公的女婿眼看着我已是没有份了,若是您答应给我的一千贯钱还赖掉了,”他坐在室中榻上,摇摇摆摆着自己的右脚尖,

“我可不知道我会在世人面前说出些什么来哦!”

魏姓男子看着面前的无赖青年,恨的胸中一口血都要吐出来,勉强按捺住了,强迫自己按捺住心绪耐心问道,“彭六,这些事情待会再说,你这些日子走的远了,当日丹园中发生的事情我一直弄不明白,也想好好问问你。当日明明一切都为你安排好了,丹阁已经清空,我的人手也将一路的人引走了,一切都备好了,只等你最后拿下那姚良女,怎么到最后,被发现在丹阁里的居然是李家的三郎?”

“砰”的一声,似乎是杯盏砸到地上破裂的声音,彭六郎愤懑至极,怨毒道,“说起这个我就来气。我明明按着算好的时辰从席上辞出来,就近赶去丹阁,转过池子的时候忽然后脑勺一痛,就被人给打晕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丹阁那边的事情已经是闹开了!我瞧着不对,就赶紧偷偷摸摸的溜走躲风头了。”彭六郎说着,忽然横睨魏姓男子,狐疑道,“我说,魏叔叔,这不是你故意安排耍我的吧!”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魏叔叔一甩袖子,怫然不悦指责道,“这种事情可是秘事,能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个人知道,我怎么会做这种蠢事?”他想着当日经过不由扼腕。自己既然敢做下这样大的事情,自然是将前后环节尽力安排周密的。当日在丹阁外也不是没有留人,只是那人并不识得彭六郎,远远的看着一个青年男子进了丹阁,背影有几分肖似,便以为是了,却没有想到李代桃僵,竟让那临清县公家的李三撞入——思及此,不由嫌弃的看了彭六一眼,“定是你行事不密,泄露出去,这才便宜了那李三郎。”

雅间中叔侄二人的话语落入阿顾耳中,阿顾越听越是心惊…

听到这儿,一些事实已经浮现出水面清晰起来。阿顾早就猜到丹阁之事另有内情,却没有料到这内情竟以这种巧合的方式揭露在自己面前。雅间中的魏姓男子设计了当日丹园之事,制造了姚良女歇息的丹阁中空无一人的局面,本打算遣这位彭六郎闯入丹阁坏了姚良女的名声,却不知道怎么的,彭六郎在半路上中途被人打晕,最终出现在丹阁中的,竟是另一个人李朔李三郎。

雅间中顿了一会儿,魏姓男子开口道,“…这件事情你虽没有办好,但终究是出了力,看在你又遭了这回无妄之灾的份上,一千贯是不可能了,这儿有一百贯,我给你,你拿了之后,便立即走的远远的,当从没有见过我,我也不曾吩咐过你什么事情,日后相遇互不相识,可知道了?”

彭六郎一把夺过男子手中的银钱,面上露出一丝喜色,嘟囔道,“一百贯就一百贯吧,总比没有强。”他朗声道,“魏叔叔,小侄这就去了!”

外间,阿顾主仆听到此处,忙匆匆避让开。雅间房门从内拉开,彭六郎将装着银钱的褡裢往空中一抛,回头笑道,“魏叔叔,下回若还有这样的好事情,一定要记得叫我。魏国公的女婿,圣人的表妹夫,这个身份,我喜欢,哈哈哈!”廊上传来一阵踏踏脚步声,径自去了!

魏姓男子站在房间正中一会儿,望着彭六郎离去的方向,轻声道,“蠢货。这钱只怕你有命拿,没命享。”过了片刻,方又轻声道,“事情虽然出了差错,好在,姚良女终究还是去了,也算是能够对那位大娘子交差了!”

他将手负在背后,在长廊口左右张望了片刻,见了长廊中轮舆留下的两道痕迹,眼角微微一眯。

茶楼伙计端着托盘上来,瞧见了魏子南,眼前一亮,热情唤道,“哟,魏郎君,您这可是要走了?”

“是啊,”魏子南笑道,“茶喝完了,可不是要走了么。”袖手给了伙计几十个铜板,问道,“伙计,今儿你们茶肆生意如何?”

伙计接了银钱,眼睛中闪过欢喜笑意,殷勤笑道,“如今不是正食的点,能有什么生意?偌大一个二楼,除了您惠顾外,只那边有一个妇人带着个女儿过来饮茶,那位小娘子生的十分端正,只是坐着个轮舆,瞧着一双腿不大得劲儿,哎,”摇了摇头,“着实是可惜了哟!”

“是啊,”魏子南沉静片刻,点头应和道,“真是可惜了!”

他走到长廊尽头窗前,见着一辆青布帷马车从重芳楼中驶出,其后跟着几个护持“家丁”,重重的帘子遮住车厢内的动静,目光微微一暗,露出狠戾之意来。

“留儿,你怎么那么大胆子?”马车在洛阳大道上急急前行,向着宫门方向而去,车厢中,公主瞪着阿顾,面上带着一丝怒色,“那种事情也是你一个小娘子应该去听的?”

“阿娘,”阿顾自知理亏,声音软糯,讨好的看着公主,辩解道,“我只是不小心路过,偶尔听了一耳朵而已。再说了,”嘟囔着低低道,“这不是没被人发现么?”

公主瞧着她的模样险些被她气笑了,“哼哼,若是被人发现就迟了!”

“阿娘爱开玩笑,”阿顾不以为意,笑嘻嘻道,“这东都之中,有几个有胆子敢对您这位大长公主动手呀?”

公主虽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看着爱女如花一样娇嫩的容颜,心中有些想笑,却觉得不能让她得意了,憋住了肃着脸训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说不得,就有些浑人蠢货呢?”

太阳在西天悬着,如同鸡子一样浑圆,马车过了人声繁华的洛阳闹市,转入一条清净小道,一行黑衣蒙面人埋伏在街道两侧的民居中,忽从街旁跃出,长剑直指马车中人。青布帷马车的拉马受了惊吓,扬蹄嘶声,扯着马车像疯了一样的在街头奔跑。羽林郎将姜堰急急抽出腰中长剑,一剑斩断拉着车厢的榬绳,马儿扬着蹄子长嘶,沿着洛阳长路一路向前疯驰,留下的车厢受了惯力,在道中转了小半圈,横亘在洛阳大街上。

姜堰扬声喝道,“保护公主和小娘子。”侍卫们纷纷拔出刀剑,与黑衣刺客交上了锋,刀剑往来,一时之间不分上下。

个中一名黑衣人奋力冲开了侍卫挡劫,挨到车厢旁,一剑刺入帘子,公主抱住女儿避让开去。刺客面巾下的面容露出狰狞笑意,第二剑接着吐出,像毒蛇的信子,刺向公主母女。阿顾在公主怀中睁开眼睛,看见面前一片雪亮刀光。

作者有话要说:阿顾小朋友,偷听有风险,行动需谨慎!

奉送肥肥的一章!看的过瘾不?要入V啦,这一个月字数奉送的太勤快,编辑说字数超标,要我倒V几章,可是我不想倒V呀,挠墙。明天继续找编编商量,争取不倒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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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谢我心爱的土豪们:

第六章:照灼兰光在(之内情)

刺客面巾下的面容露出狰狞笑意,第二剑接着吐出,像毒蛇的信子,阿顾在公主怀中睁开眼睛,看见一片雪亮刀光。一刀从斜刺里递出来,死死挡住,却是姜堰拼命摞开手中一名刺客,冲了过来,拼死隔开了刺客这一剑。

那刺客乃是这一行人中功夫最高的一个,两剑受挫,依旧不肯死心,想要率先击杀马车中的女眷,姜堰目露毅然之色,欺身挤入刺客与车厢的中间,拼着左肩上被斫了一剑,将这黑衣刺客从马车边逼退开去。正在此时,一队士兵从长街转角处冲了出来,与姜堰等人里应外合,很快将这一伙黑衣刺客擒拿住。为首一名甲胄鲜亮的中年将领从士兵中上得前来,在马车前单膝跪下参拜道,“末将右金吾卫将军徐淮见过丹阳大长公主,末将援救来迟,还请公主恕罪。”

公主惊魂甫定,稳摄心神道,“我没事。”

徐淮心中直叫晦气。

这东都魏家的人胆大妄为,自以为行动机密,无人知晓,殊不知行人司专管彻查朝野细密消息,早就盯上了他们。只是尚等着将同党一网打尽,所以并没有被抓起来。自己奉上命盯着魏家这一群蠢货,那彭六郎躲出去避了多日风头,瞅着东都之中并无大动静,便悄悄的溜了回来,魏子南在外头被这厮猛的找到,寻了茶肆无人能见的雅间说话。却没有想到,丹阳公主正巧这个时候也进了重芳楼尝蟹黄糕,撞进了这件事情,更没有想到,魏家的这群人蠢的连公主的身份都没有查证,便起了毒心要杀人灭口。自己反应不及,让公主陷入刺客围攻的境况。

马车中坐着的这一位公主虽然名声不显,可是来头可是大大的!乃是太皇太后的亲生女儿,圣人也一向对她颇为尊重,若是擦破了一星半些儿,自己一遭子人可就都吃不了兜着走了。徐淮拱手禀道,“如今这一伙人已经伏诛,末将只是不知道是否还有余党,末将斗胆奉劝,公主公主速速回返太初宫才是。”

姜堰亦心系公主安危,上前劝道,“公主,徐将军说的是,咱们还是不要在这多停留,不如先回宫吧?”

公主魂不守舍,听了二人劝话,点头称是,“那就快些回去吧。”转头之间见了姜堰左臂上溢出的鲜血,目中闪过一丝不忍,询问道,“姜郎将,你胳膊上的伤,没事吧?”

姜堰听得公主的关心,眉宇之间神色一暖,只觉心中欣慰暖熨,昂然道,“不过是一点小伤。比起属下当年在战场上受的伤来实在是不值一提。公主放心吧,属下心中有数。”

“那就好。”公主点了点头。

徐淮见了这番情景,拱手插口道,“公主身份尊贵,姜郎将受了伤,不好再动手,不如末将再派遣一批人手护送公主回宫吧?”

公主担心女儿安危,向着徐淮点头致意道,“如此便多谢徐将军了!”

马车在东都大道上飞行,比来的时候速度快了多半。公主想到刚刚刺客剑光惊险情景,一阵后怕,只觉背后层层冷汗浸润下来,紧紧将女儿抱在怀中,“留儿,你没事吧?”

刚刚刺客的刀锋递到阿顾面前的时候,阿顾真的以为,自己的性命就要在此处交待了。面色像雪一样白,如今方缓了些过来,贴着公主安抚道,“阿娘,我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公主安心道。

丹阳公主在东都大街上遇刺的消息传入宫中,太皇太后与圣人震怒不已,严命河南尹董康成详查此事。

和光殿的温汤熏热潺潺,扑腾着淡淡的水汽。阿顾披着一身素纱中衣沐浴出来,面色尚染着淡淡的红晕,一头湿润的青丝披散在身后。因着今日在宫外受了惊,公主不放心让阿顾独自回鸣岐轩居住,命阿顾留宿在自己的和光殿。

殿中宫灯微微摇晃,公主看着面前安好的女儿,想着白日情景,尚后怕未止,“留儿,你实在是阿娘的命根子,若是你再出了事,阿娘可真不知道该怎么活了?”

阿顾感觉到公主环抱自己的手臂微微颤抖,心中又愧又悔,轻声道,“阿娘,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公主抱着女儿伶仃的身子,只觉一颗心都融着。若能够为了女儿好,她是什么都肯为阿顾做的。只是阿顾这次闯下这么大的祸事,她自觉当真应当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女儿了,于是支起身子,板着脸训道,“留儿,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老话,是有道理的。若非你趟这趟浑水,如何会招致这般事情?”她提起此事,心中的惶怕神情仿佛又回来了,眼睛一红,“若你真的出事,阿娘可,阿娘可…”

阿顾看着公主这般模样,只觉心中难受之极,再大的心气,再多的想望一时都丢在一旁,愧疚急急道,“阿娘,我这不是没事么?”

“莫非你要等着出事了才当回事么?”公主薄怒,面上染上淡淡的红晕。她望着阿顾,复又软和下来,谆谆劝道,“留儿,阿娘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也不求着你多么出色,只盼着你一直平安健康就好。你就当是为着阿娘,日后凡事多过过心,能沾惹危险的事情就少去做,可好?”

阿顾心头剧痛,扑到公主怀中,迭声答允道,“阿娘,我什么都听你的,都听你的。”

公主抱着女儿,心头一酸,一滴眼泪沁出来,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和光殿宫灯散发着融融暖意,阿顾坐在次间炕上,望着窗外怔怔出神,只觉心中微微怅惘,却不知这段情绪是从何而来。

董康成乃一介能吏,很快的就将长街行刺审理的水落石出,进宫面见圣人之后,弘阳殿中便传下圣人旨意,魏子惠、魏子南兄弟以行刺大长公主的罪名判处斩刑,东都魏氏族中男丁任职者皆撸去。魏子惠之女魏香充教坊。东都魏氏本就是本地一个初兴不久的家族,经此一事,便算是彻底没落了!

和光殿绿底描金镂空牡丹纹香炉吞吐着清淡安息香,阿顾的一头青丝发丝被发膏细细涂抹,披散在肩后,坐在和月梨花小榻上,捧着空雨奉的扶芳饮若有所思。当日刺客行刺的时候,她是真的害怕的。但如今时过境迁,却已经是放开了。毕竟,这世上有太多艰难险阻,若是这也怕,那也怕,日子可怎生过的下去呢?

各处得来的消息琐碎无头绪,将所有的消息整合在一处,大致可以推演出丹园事情始末轮廓。

圣人狠狠处置了东都魏氏,可见的当日长街上行刺自己母女的,便是这魏氏之人了。当日自己在重芳楼中听到的那位彭六郎所称的叔叔,可不就是姓魏么?

魏氏暗地谋算姚良女,由魏子惠之女魏香在宴上穿针引线,引的众女玩起了击鼓传花,又在桑落酒中做了手脚,令得姚良女迷醉,独自在丹阁之中歇宿。魏氏又调遣开丹阁中的人,指使那彭六郎潜入阁占了姚良女的便宜。只是不知怎的,彭六郎的鬼祟举动被那李朔发现,被敲晕在丹阁下,李朔则取代了彭六郎进入了丹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