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和把手里的小勺给诀衣,调侃道,“没生过你知道怎么哄?”

“你也没娶过妻,怎么就能当情圣呢?”河古坏笑道,“我可记得,天地间但凡有点儿姿色的神女仙娥妖灵魔眉,个个和你有点儿交情。”

坐在幻姬身边的千宸正吃着幻姬喂的东西,忽然扭头过来,看着帝和,奶声说道:“帝和哥哥,我在河谷哥哥那儿时,好多漂亮的仙女说认识你哎。”说完,千宸扭回头,继续吃幻姬喂的饭菜。

河古噗嗤笑了,小崽子说得真好,平时没有白疼呀。

喂完千宸喂千寅的幻姬,寻了个空,看着诀衣,“童言无忌,你莫往心里去。千宸还小,不懂事儿,他的话,你莫要当真。”

“呵,怎会。”诀衣喝着汤盅里的补汤,难得认真听幻姬说话。她此时才明白为何帝和会告诉她,来星穹宫不会后悔,确实不悔。她只听说世尊星华的厨艺了得,没想到如此了不得,同样的食材他烧出来的菜肴味道格外美味,吃上之后,停不下来,心思在品佳肴上,哪里顾得桌上的人在聊些什么。

帝和河古虽相互聊侃,嘴里却也没闲着,太难得星华如今亲手下厨了,能吃他一桌菜可全凭运气。自从有了三儿星渃之后,他便带着媳妇孩子在佛陀天内逍遥,心疼飘萝为他生了三个孩子,珍惜陪伴星渃成长的时光。

幻姬让诀衣莫介意千宸的话,诀衣方才想了下刚才是何事,慢悠悠的道,“交情这种东西可深可浅,那些个仙子与帝和相识亦是不奇怪,他人好,交友广泛,我早已晓得。何况,他和几个仙子交情好,与我并无甚子关系。”说着,诀衣看着正在夹鱼块的河古,“你说是吗,御尊。”

“呃,呵呵,和你无关么?”

“若说帝和与我交情匪浅,那我与御尊也有交情。譬若说,我可晓得你很爱吃鱼。”

河古愣了下,嘿嘿笑了,“你是如何晓得的?”

“我们俩的交情莫非这点儿小事还会不知道么?”

“呵,也是。”

之后,餐桌上发生了一件颇为奇怪的事,但凡是河古想夹的菜,每一个都夹不到嘴里,不是给帝和非常不小心的撞掉了,便是有一双筷子先他一步夹走了他想吃的东西。

许久后,河古忍无可忍,“你几个意思?”不满的瞪着帝和。

帝和无辜的看着河古,“嗯?”

“别装了。”

“嗯?”

“你再嗯一声我听听。”

帝和看着河古的斜后方,“勾歌?”

哪?!

听到勾歌的名字,河古飞快的转头去看,只有两个神侍在他的身后,哪里有什么勾歌的影子。想来也是,这里可是东古天,勾歌从没来过,怎会过来找他,又如何能轻易进得来这儿呢。

“心心,吃饱了吗?”千离用丝帕轻轻拭擦千心的嘴角,慈爱的父尊光芒万丈。

千心摸着自己圆鼓鼓的小肚子,冲着千离甜甜的笑着,“吃饱了。”

“好,跟父尊出去看星星去咯。”

幻姬也带着两个儿子说了声‘吃好了’,离开了饭桌。

接着星华戴着星渃和飘萝也吃饱走了,桌边剩下河古帝和诀衣三人,帝和一顿晚膳吃来,不光自己吃饭,更是对诀衣照顾有加,颇有上好夫君的架势。形单影只的河古饮下杯中酒后,起身去了厨房,看到文火上面还温着一个汤盅,笑着走过去,伸手正想把汤盅端下来,一粒石子飞来。

“谁?”

河古转身,帝和摇着百色扇,一脸悠闲漫漫的走了进来,“这个汤盅可不是你的。”

“不是我的,难道是你的?”星华给他熬的,便是他给诀衣喝掉的那一个,哪里是什么多熬了些,不过是星华晓得他心疼诀衣,替他劝了诀衣一次。他们能一起瞒过诀衣,那是因为人家姑娘对他们俩的了解还不够,可瞒不了他。

帝和笑了笑,“当然也不是我的。”

“既然如此,那便算是我的了。”河古转身欲拿走。

帝和的百色扇挡住河古的手,“猫猫的东西,谁都不能抢。”

“噢……”

原来如此。

河古笑了,“你不说,我可能还真不拿走。你这么一说,我还偏要不可了。”

话音落下,帝和河古又在厨房里打了起来。

星穹宫的花园里,诀衣几人在闲庭漫步,忽有神侍急匆匆的走来。

“世尊大人,世后娘娘,不好了,麒麟神尊和御尊大人在厨房里打起来了。”

星华淡淡的嗯了一声,算是晓得了。

倒是幻姬身边的千宸听见了神侍的话,一双大大的眼睛赫然一亮,打架了?!从幻姬的手里挣扎出来,冲着自己的两个小伙伴吆喝,“千寅,星渃,帝和哥哥和河谷哥哥打架了,我们去看看吧。”

三个小娃娃脚下腾着小云朵,蹭蹭蹭的飞去星穹宫的厨房。几个神侍急忙的跟着他们,哪一个小殿下都不能出点儿闪失。

千心见三个哥哥腾小云飞走,也吵着要去看,被千离抱着哄着。

几人丝毫不关心厨房里的两人会打成什么样儿,自顾走着,却是惊然无兆,诀衣晕厥倒在了地上。

“诀衣!”

一笑一尘缘130

与河古打架打得来劲的帝和惊闻神侍说诀衣晕厥,瞬间消失,河古只觉耳边一缕风吹过,帝和已不见踪迹。

“怎么样了?”飘萝问给诀衣细查究竟的幻姬。

事发突然,纵然星华千离俩人在,大家也未将诀衣挪动。俩男人站在一旁安静的看着幻姬飘萝忙着,一个查探,一个抱着昏迷不醒的诀衣紧。

幻姬摇头,“不知为何。”

“怎么会呢,好端端的突然晕过去。雠”

金光闪现的一瞬间帝和显身,“猫猫!”二话不说弯腰将诀衣从草地上抱了起来,“星华,借你的风云殿一用。”

风云殿原是帝和在星穹宫里偶住的地方,殿中清净,但很方便进出星穹宫,深得帝和的心。若是在星穹宫夜宿时,他最喜欢住在风云殿。

岂知,便是帝和在风云殿内为诀衣细致入微的查身后,仍旧不得缘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闭眼无知无觉。

飘萝虽然和诀衣动不动争锋对上,此时的脸色却不轻松,回想了诀衣晕厥前的事,猜测性的问星华,“会不会是吃了她不能吃的东西?”

这个可能……

星华问帝和,“她可有吃食禁忌?”

“不会是吃错了东西。”猫猫为主战之神,什么可吃,什么不可吃,她本人一定十分清楚,不会误食。何况,她的真身乃九彩玄龙,哪里可能有什么禁忌。

幻姬蹙眉,“花园里走得好好的,为何会忽然失去知觉呢?”

“说不定过会儿她自己就能醒来呢?”

一道声音忽然从门口传来。

几人的目光投到走进来的河古身上,帝和想到河古曾告诉他圣烨的事,心想着,他是不是还知道别的事儿。若不然,大家都在担心诀衣时,他为何会说出她自己会醒来?

“你知道什么?”帝和问。

河古不明帝和为何有此一问,“什么知道什么?”

“你为何会晓得她自己过会儿醒来呢?”

“我不知道呀。”

飘萝失望道,“那你说她过会儿自己能醒。”

“你们发现她为何晕厥了么?没有吧。既然没有,说不定自己会醒呢。往好处想想嘛,说不定她只是太累了,所以晕过去休息。”

河古的话莫说对帝和听来不靠边儿,便是千离听了,也觉得他随口一说太不靠谱,无端端的晕厥过去,查不出个中缘由,怎会是累了想歇息呢。

“我来瞧瞧。”

星华走上前,伸手为诀衣号脉。

过了片刻,星华直起腰身,看着帝和,缓缓的摇头。着实是看不出为何,甚是奇怪。

“既然皆不知为何,依我看,确定她的命息平稳便不要着急了,静静的等着,说不定哪时她自个儿醒过来了。”

无奈之下,帝和只得在床边守着诀衣。夜深人静的时候,幻姬和飘萝给帝和送了些点心和清茶后,便出了风云殿,留下他一人陪着诀衣。

一整晚,帝和在诀衣的床边寸步不离。床上的人,连噩梦也未曾有过,静静的闭着眼睛,若不是帝和一次次号脉确定她的命息尚在,近乎要以为诀衣的魂魄离了她的仙体。

连三日,诀衣昏睡不醒。

帝和在诀衣晕厥第四日时,抱着她回了帝亓宫,佛陀天内四位大尊神两位尊后娘娘皆不能察觉她为何晕厥,此事非同寻常。在星穹宫住下亦无甚作用,回到帝亓宫可能更方便他给她熬药。

帝和抱着诀衣离开星穹宫的时候,飘萝连连挽留,劝说帝和带着诀衣留下来,有她和星华在,总是多两人为他想法子,可帝和坚持将诀衣带回自己的宫里。帝和诀衣走后,千离幻姬带着三个孩子回千辰宫,虽有心助帝和,确是无从下手,尤其三个娃娃年幼,两口子不得不分心顾一下娃娃们。河古无事,跟着帝和去了帝亓宫。星华嘱咐河古,有事即命人来找他。

帝亓宫。

入夜初始,帝和与河古树下对饮。

酒香醉人,心不醉。

帝和喝了许多酒,可清醒甚然,“你如实告诉我,你是不想晓得猫猫为何会晕厥?”平素不觉这小子博知天

地见闻,但从他告知猫猫和圣烨之事,他忽而觉得这小子肚子里藏了不少故事,不过是平时没有拿出来说罢了。

“你为何会觉得我晓得?”河古嘴角带着清浅的笑,他还真望着自己能晓得一二,可惜的是,他委实不知诀衣为何忽然晕厥,“几日过了,若真知晓,我又岂会不告诉你。”

“碍于星华他们在么。”

“呵。”河古笑,“我们几人间,谁还不晓得谁的底呢,怎会避讳这些个。”

帝和不死心的问,“真的不知道吗?”

“不知。”

月色浮华若梦,轩窗小风微醺,明珠树下饮为双,不知来日悲喜。

酒坛滚在帝和的脚边,差点儿踩上,一身酒香气,迈开的脚步却坚稳非常。走入寝宫,看着床上的诀衣,缓缓坐下,仿佛怕惊醒睡梦里的她。看着她的面庞,忆起与她的初识。那会儿的她,像一只披着铠甲的小野猫,傲然冷清的很。自打去了霏灵山开始,她便遭遇了诸多伤害,哪里还有当初嚣张大胆得敢跟他打架的样子。

想到这儿,帝和捏诀,解开了诀衣身上的禁术。如今的她,没有禁术又能如何呢?倘若是因为施加禁术在她的身上才让她遭此不顺,他必不会再如此对她。

无声的,帝和拿着诀衣的一只手捧在手心里,放到嘴边轻轻的吻了一下,微凉的大掌包裹着她的柔荑不放开,坐在床边睡了一夜。

天露白肚前,帝和不知为何醒了。未曾暗下的夜明珠光辉让他清楚的看到诀衣仍然保持他睡前的样子,不曾醒来。

好好的一个姑娘,没跟着他时,似乎活得挺顺利,为何他用心想照顾好她,却适得其反。霏灵山的八卦灵韵与她莫非相冲么?

不知为何,想到霏灵山,帝和脑中便不自觉的浮现那日诀衣被紫红蟾蜍吓得哭叫的撕心裂肺的模样,惹他心疼不已。他是因有人暗算她而震怒,因此才会被惩罚恨天台上挨天雷天火,她的忽然晕厥,可能与此事有关么?

帝和蹙眉,暗想,九霄天姬害怕蟾蜍,此事反常。若是突然的昏死呢,亦非寻常,或许他可顺藤摸瓜,将看似不可能的事连在一块儿,兴许能得到一点儿眉目。

天边泛起白色时,帝和留书一封给了河古,托他代为在宫里暂护诀衣。帝亓宫内必是安稳,唯心中有牵挂后,安稳处处亦不安,周全回回亦觉欠,多一人守护心中惦记,方可多安然一丝。

北荒日峰神山。

神山山顶的天牢里,一个白衣男子被天垚梭锁困住了双手双脚,哪怕是在昏暗的巨石天牢洞内,他身上的衣裳亦是一尘不染,仿佛是误入天牢的谪仙。可他浑身的天锁却让人清晰的明白,他是个罪人,不被苍天饶恕的一个大神。

天牢洞口处,一道金光显后,帝和的身影出现在洞外,广袖拂过,洞口的结界被破开。

从洞口传来的细微动静钻入白衣男子的耳朵,慢慢的,睁开了双眼。男子的双臂被扯开锁着,叫人奇怪的是,这般姿势若是旁人被囚,定然觉得甚是狼狈,可男子平臂被锁,竟不觉他是失去自由的囚神,于静声中散发着难以明说的绝世悠然。

帝和从容走来,一步步走上锁着白衣男子的高台,他不曾见过圣烨此人,从河古的故事里听到他,心中深觉此男当是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眉目狰狞,他的真身那般难看,即便是化成人形,又能好看到何处呢。可近处看着这个叫圣烨的男人,他才觉自己错了。

圣烨他,十分俊美。眉目细长,鼻梁高挺,唇角晰明。若是勾唇笑来,笑容定要迷人三分魂魄。

已记不得自己多久没见过人的圣烨静静的看着帝和,心中知晓他绝非寻常的神仙,只猜不到为何来找他。

“你是何人?”圣烨轻声问,“为何来此?”

一笑一尘缘131

若说从一人的谈吐可知其三分,眼前的圣烨让帝和无法不认为他是一个君子。可当年的事,他丝毫不怀疑真假,他给诀衣的伤害,让他不可被原谅。

“我是谁你不必知道。”至于他为何而来,不想说,却不得不说。不知缘由的让诀衣昏睡,他难以安心。帝和上下量看了圣烨一遍,或许他来错了。被囚禁在这儿,已是多年,又怎可再伤害猫猫呢?尤其,他怎知猫猫去了异度世界,又更加不可能晓得她回了天界紧。

私心想着,帝和不愿圣烨知道关于诀衣的只言片语。他相信世间有知错能改的人,也相信忏悔能净尘人的心灵,只可惜圣烨的悔恨于他而言,无任何用处。以爱之名伤害心中挚爱之人,这样不耻之事他做不出来,并非所有的伤害皆能用一句‘真心爱着’化解,他的爱是爱,猫猫所受到的伤害至今未从她的心底抹去,她心里的痛就不是痛么?

帝和忍了心中的怒意,面色强作平静,“若人无缘无故晕厥不醒,你觉得是为何?”

如非束手无策,他断然不会到日峰神山的天牢里来找他,让他看了他的笑话。堂堂南古天的神尊竟不能唤醒晕厥之人,想来也是怄气的事一回。只不过,比起诀衣能安然无恙的醒来,跌失些面儿也算不得什么雠。

圣烨是何等睿智之人,猜不到帝和的尊位,却能晓得他非等闲之辈。法力高深的天神特地来日峰神山问他如何看待有人晕厥,寻常么?有病,找医圣解惑。他不过是北荒一个被囚禁惩戒的魔神,找他,必然是出事之人与他有何种关系罢。

圣烨不疾不徐的道,“我能想到的可能,你一定早已想到。”

帝和看了圣烨一眼,未有言语,转身欲离去。

“你不打算再多说一点么?”圣烨话中有着某种难以察觉出来的期待。

帝和脚步不停,“你不配知道。”

圣烨的声音忽然激动起来,“是不是诀衣?”声音里更有着紧张和担心,“衣衣怎么了?”

帝和心里一团怒火不知向何处发泄,听到圣烨的话,反手一记金拳带着风声打在了圣烨的胸口,数步开外的人眨眼出现在圣烨的身前,双眼中怒火烈烧。

“她,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