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炎执伞捏诀追走,但没多久,他又回到了原处,站在风雨里,朗声大笑。

笑毕,渊炎看着某一处,“小衣,你果真是个聪慧的姑娘。”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他的身边看似是十分惊险所在,实则在她瞬间消失后,成了最安全之处。连他都被她骗了,以为她捏诀逃离远方,可她一步未走,还是在原来的地方,只不过是将自己隐藏起来了。

“好了,显身吧,我知道你在。”

诀衣并未现身,风雨依旧。渊炎手里的伞在大风中几乎要被吹翻过去,劲风卷着雨滴围绕着他修长的身形像是一柱龙卷风,好似风再大点儿便要讲他吹走似的。

“小衣,我承认自己撒谎说没有见过帝和不对,但是请你相信我,我的确是渊炎。几月不见,莫非你连我这个朋友也不要了?”

渊炎说完之后,细细感知周围的气息,竟然察觉不到诀衣的气息了。

遭了!跑了!

诀衣隐身飞得很快,能从帝天剑下溜走,渊炎的真假不顾,有一事却毋容置疑,他的修为不低了。若被他抓到囚禁起来,难保不会折磨她,更因此要挟帝和。她喜欢胜仗,却不会*蛋碰石头那种无谓之事,决意不能叫那个人困住自己。

一边御风飞行诀衣一边想着如何能让自己不被渊炎找到,他那么精明,说不定已经发觉她离开了。既然不能确定帝亓宫所在何方,不如让灵虫帮她寻找。

诀衣显身,捏诀欲变出灵虫帮她寻帝亓宫,不经意见到手腕上的麒麟心,灵绿手镯上栩栩如生的一只小麒麟爬在上面,一对灵动眼似乎在告诉她,慌什么,还有他呢。诀衣勾起嘴角,她怎么把这个忘记了,不管在哪儿,只要心里想他,他便会感知她和麒麟心在哪儿。

“帝和,你在哪?”

诀衣在心里叫着帝和,收了捏诀的手,如葱食指的指尖轻扶麒麟心上的小麒麟,“你这只小东西真通灵到他的心里吗?”

话音落下,一根黑色利箭从天空高处飞射而来,诀衣瞬间闪身避开,暗暗惊讶渊炎追来得如此之快。

“小衣,让你信我,这么难吗?”

“渊炎不会对我用箭。”

渊炎笑了笑,“那是在你信任我的时候。小衣,枉我每日担心你,不曾想你竟然连认都不认我,着实让我好生心寒。”见诀衣愈发防备自己,不为他的话所动,血魔放弃用渊炎的身份将诀衣骗到身边,她的修为不比帝和,没他从旁护着,抓她并不难。

黑风刹那呼啸而起,从渊炎的身后扑向诀衣。诀衣默诀化出一道仙障隔绝黑风,欲来一招金蝉脱壳对付渊炎,不想渊炎早有防范,一道血光飞出,将自己和诀衣困在了血摩结界里。这一回,他要把她抓了毁个干净。

黑风冲不破诀衣化出来的仙障,渊炎拂袖抬手,五指厉扣,一只光幻手掌扣在了诀衣的仙障上,猛力撕扯,将她的

仙障生生撕裂。黑风从撕开的缺口烈暴卷进,冲开了透明仙障,铺天盖地直袭诀衣。

诀衣手中浮现一缕紫色的光芒,长剑执于手,仙光莹泽,着破风闯境之态。

然,黑风吞下诀衣的瞬间,一片金光将她笼罩,轻盈的身姿忽然朝后飞起,更无血摩结界阻拦她,落进了一片温柔的萨灵香气里。

诀衣粲然一笑,“有赏。”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将将好。

帝和单手搂着诀衣的腰肢,将她从上到下检查一番,“伤着没?”

“我哪有那么不中用。”

帝和刮了诀衣的鼻梁一记,“中不中用不说,今儿变聪明了可是真的。”晓得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在心里想他,若不然,他哪儿能来得如此凑好。

“我本来就睿智无比。”

找到诀衣的好心情让帝和完全不在意渊炎和血魔是不是在此,渊炎在更好,让他看清楚了,猫猫的男人是他,他就不要再惦记了。

诀衣很有几分得意的道,“若不然,也不会瞧上你呀。”

帝和心情好得似浓春花开,竟是笑出了声来,“言之有理!”这句话,她可是说对了。看上他,是她此生最为明智的事。上哪儿寻她这么蕙质兰心的姑娘呀,跟了他,必定要她幸福得他人羡慕嫉妒得夜不能寐。

虽然被他护在怀中不像她平素的习惯,可扪心实言,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满足和欢喜之情。着实有些得意和放肆的感觉,天地间遇到任何事将不再是一人面对,她的身边有他,不论无极时光异度结果如何,但求无怨无缘。

一份他给的安心,让她心中无惧苍茫未知。

“之前叫你逃了,想不到这么快又见面了。”帝和带着微微的笑意看着渊炎,“新帐旧账,择日不如撞日,就此解决了吧。”

渊炎神情颇为不屑,“你确定?”

“刚才也不晓得是谁从本尊的帝天剑下逃了。”

诀衣的身子半靠着帝和,听他悠悠然的说出这句话,忍俊不禁。想刺激别人直说就行了,还说不晓得是谁,是想把渊炎的怒火气出来么。不是,眼前的人,一定不是渊炎。

“猫猫,稍等会儿再带你回家,嗯?”

诀衣笑着点头。

帝天剑落下的伤口还没有复原,血魔不愿与帝和就此打起来,免得失手给他收服,以他与此女的感情,必然不会让他重见天日。在诀衣点头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为什么放他走?”

“并非我想放他走。即便打起来,最后他也会逃走的。”

诀衣并不甚赞同帝和的做法,“他此时有伤在身,或许能讲他收服呢。”

帝和摇头,“血魔没有你想得这么简单。”

“血魔?”果真是他。

帝和含笑,搂着诀衣,“他明明是渊炎,你为何没有与他亲近?”

“你刚才说他是血魔。”

“他是血魔,但他也是渊炎。”

诀衣蹙眉,“你的意思是……”

帝和盯着诀衣的眼睛,“假如日后我收他,你可心疼?”

这话,诀衣可就不爱听了,反问帝和,“我为何要心疼?还是,你想我去心疼他。”

“呵。”帝和抬起另一条手臂将诀衣牢牢的抱进怀中,“猫猫你可是故意听不出好赖话呀。我自然不愿你心疼别的男子,但我亦不想自己做的事让你心里不舒服。你若觉得渊炎当年救了你,欠了他的救命之恩,我定会还了他的人情,再做打算。”

缓缓的,诀衣抬手抱住帝和的腰身,小声的,道,“我此生不会再有第二个心疼的男人。”

一朵情花,盛开他心,鲜艳娇嫩。

一木一浮生19

听到诀衣将真心清晰言表于外,帝和的心柔软得像瑶仙池的水。他对姑娘素来心慈手软,如今有个姑娘钻进了他的心里,与别些女子大为不同,越发得他备至呵护。心里想着她的话,忍不住含笑逗她。

“此时此话,是否言之过早了些。峻”

诀衣听了颇有些不高兴,他这话便是怀疑她将来移情别恋吗。

“我可不是情圣。”

帝和低声笑了,怎得闻到了一股子酸味来了。

“你就那般肯定将来给我生的小殿下是闺女么?”帝和笑问,“若是个讨人欢心的男崽,莫非你这个当母后的便不心疼他了?鲫”

“……”

强词夺理,她说的话,自然说得是那些与她毫无关系的男人,自己儿子乃自家人,她疼爱深怜不在话下。莫非她心疼他们的孩子,他也要醋上一番么。渊炎不过是她的朋友,男女私情从未有过,他还这般不待见他,若是曾经真有个郎情妹意的相好,不晓得要被他酸成什么样儿。俩人如今还在异度世界里出不去,血魔未收服,回天界更是遥遥无期,他更是想渡劫为圣尊之后再成亲,诸多事要办,竟想到了生娃娃,不害臊的很。

嫁他似乎并非是个遥不可及的事,但她为女子,他这样随意的说出来,该端着的时候,她还是得端着的。诀衣似有不愿的道,“谁说我一定会嫁与你的。”

“噢?”

诀衣嘴角噙着极淡的笑容,“噢几次也不嫁。”

“那你想嫁谁?”

“不嫁。”

帝和乐了,“那可不就对了嘛。要么,不嫁。要么,嫁我。这不是就是在告诉天下人,你非我不嫁么。”

“……”

诀衣仔细一想,可不就是他说的这个意思么。明明是要挫挫他锐气的话,怎得到了他嘴里,成了非君不可的挚心表白。

“那我不嫁。”

想到幻姬第一次在佛陀天见到千离时在宴席上说的话,帝和拿了过来,笑道,“说不定我真会成为幻姬嘴里那种霸居一处危害八方的孤苦老人。”

“你去啊。”

“猫猫如此狠心待我?”

“嗯。”

帝和忽然将诀衣拦腰抱起,稍稍抬头看着因为抱起来高他一个头的诀衣,“你嫁得嫁,不嫁我便强娶。”

一句浅话,惹笑诀衣。她岂非不了解他,虽游嬉天地,却不会强迫他人做不愿之事,何况是她,越发不得为难,所谓强娶,不过是软磨硬泡吧,耍耍无赖,让她心甘情愿嫁到帝亓宫。

诀衣笑得柔婉邃深,眼中带着俏兮兮的自信,“那你试试。”

帝和亦是跟着她笑了。

佳人在侧,他不再担忧。有他安护在身边,她亦不急赶盲目乱寻。祥云之上,帝和看了诀衣一眼,浅浅的笑了下,伸手握住她的手,不让她抽离。

“飘萝和星华出宫的时候,两手总爱挽着他的手臂。千离幻姬一道外出时,千离那小子总要搂着她的细腰。”她的性子和俩尊后娘娘大不同,他不求她如飘呆呆那么黏人,也不希望她似幻姬那么善良,曾觉幻姬心善理所应当,见她为天地付出时,亦不觉得心有所动,她是女娲后人,悲悯苍生与生俱来,女娲娘娘亲自教导的后人,怎会不完美。那时千离的心痛,在他眼中不过是十丈红尘的情爱所致,没了男女情,他又怎会对幻姬有半点怜惜之情。可不论是那时的千离,还是此时的他,不重要了。他只知晓,他不需他的猫猫为天下可以放弃自己的生命,虽说神仙不死不老,可一旦羽化或者化成轻烟,则再无转世可能。飘飘漫散,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太过善良的人,委屈的是自己,受伤也要比常人多些,他既懂怜惜世间女子,又怎会让自己的女人受苦受累。飘萝是星华的徒儿,从小便依赖他。千离对幻姬的霸道保护,是他的性格使然,也是她太善良,总让他想把她周全无缝隙的呵护起来。他家的这只,在他身边时,他就一点要求。

帝和笑眯眯的看着诀衣,道,“从今儿起,出宫在外时,你就这样对我,可好?”说着,举起了他俩紧握在一起的手。

“旁边有别人的时候,也要这样吗?”

“嗯。”

“没人时,可以答应。”

帝和不解的问,“有人怎么就不行?”

“我是女战神,牵着你的手,岂不是像一个需要保护的弱女子,不能给对方震慑。”

诀衣又道,“你在异度是圣皇,在天界是万神之宗的神尊,到哪儿都握着我的手,太损你的威仪了。不好!”

“你以为,异度亦或是天界,有谁不晓得诀衣天姬是我的人?”

“既然晓得,牵不牵手又有何关系?”

“我想牵。”

诀衣:“……”

此三字倒是霸道的很,无关乎任何人,只是想他罢了。

见诀衣没有出声反对,帝和笑了,“你不说话我当你默认。你说话我当你答应。”

看着身边的帝和,诀衣出声不是,不出声也不是,左右皆是得照着他想的做。

飞了许久,诀衣不说话倒让帝和觉得甚是无趣了。一个人说了许多,还是没能让她愿意与他聊。

“生气了?”

帝和定定的看了诀衣片刻,见她脸色平静,说道,“猫猫乃一代天姬,心胸开阔,一定是我误会了。嗯?”

没想到,赞美并无用。

“猫猫你真的不想与我说话么?”

诀衣瞟了他一眼,当真是废话,若是想说话,还用他这般讨好。

大朵大朵的白云从他们身边掠过,帝和随手抓住一朵,变成一只小白猫崽,送到诀衣的面前。

“好看么?”

“给你。”

诀衣接过来,帝和问她,“你怎么不对我道谢?”

“……”

诀衣把云朵猫崽塞回帝和手中,还情圣呢,也忒不会讨姑娘欢心了。送了她东西是为了让她出声,还说得如此直白,当真没兴趣与他玩闹。

看着手中的猫崽,既然不喜欢,那再换个法子逗她。于是,扬手让猫崽飘到了空中。

“我一点儿不在意别人眼中的我是不是很有威仪。”强大的人,不需要靠外表来让世人明白他的强悍。如同河古穿着粉色的衣裳,可谁人见到他不恭恭敬敬的尊他一声御尊。他在异度为圣皇,人人敬畏,靠得是他的修为,哪怕他全身上下嵌满花朵儿,别人也不敢在他的面前造次,这就是真正的威。牵着她便失去了威仪,莫非他的名声是靠独身天地得来的么。

帝和捏紧诀衣的手,“我希望每一次都让人清楚的知道,你是我的。”

很久以前,他和月老神君一道喝酒。他笑道,天下的姻缘皆在月老老人家手中的红线里,那些善男信女或清香敬奉的人,易得好姻缘。而那些并不虔诚信佛的人,莫非就要孤身一世么。月老言,此言差矣。

天下众生,并无注定孤苦一生之人。每个人既是天地间独一的生灵,却又是相连一对儿的伴儿。茫茫人海,总有一人如你身上的一根骨,未相遇时,你以为他不在,可一眼定缘后,深心自会告诉你,就是他了。在临世的时候,你们并不知道他是谁,在哪儿,甚至有可能耗尽一生一世也未必能寻得到他。但,不曾遇见不代表他不曾来过世界,或许在你与他长街上的一次擦身而过。又或者,只是在你不经意的一瞥中,错过了他。能遇见自己的骨,是天赐的良缘。没有遇到亦勿需愤懑不满,不过是时候未到,属于你的,终将穿过无尽人影来到你的身边,只为与你携手一段时光。或若错过,亦是有缘,缘来了,相遇。缘浅了,走散。他来了,相拥是命,无奈错失,也是命。

总有人,是为你而生的。

帝和看着诀衣,其实当初他并未把月老神君的话放在心上。他是神,女儿私情从不入他的眼。美人再美,皆是他生命里的过客,可赏但不会放入心底。自以为,他就是独身来这个世界,不需要所谓娘子的陪伴,更不曾想过,哪一个女子会让他愿风光大娶。便是此时,他仍不敢笃定的告诉任何人,他深爱诀衣。问世间爱为何物?星华知道吗?千离知道吗?修行得道的大神,全知吗?可他也不会否认自己对她的感情,他心甘情愿的娶她,而且是真心想娶她进帝亓宫。尽管,这份真心里,有不少因他要了她的清白。所有人皆知道她和他亲近了,不娶她,会让旁人看她的笑话,她已不易,他怎舍得让他人再欺辱她。只是,谁又敢说,不舍就是深爱呢?他喜欢她,深深的喜欢,男人对女人的欢喜之情,可深深的喜爱想来亦不是爱吧。

他想,深沉的喜欢之上,浓浓的

独爱之下,便是他此时对她的心吧。

“我还没有星华那么会烧菜,也不像千离那样眼里只看得见幻姬一人,或许往后还会做让你怒火狂烧的事,但我希望从此只有我能欺负你,别人不行。”

“……”

帝和再道,“当然,我会努力当一个好夫君,不惹你生气。”可是他的性子实在不太乖,自由散漫惯了,到了他这样的尊位,更是没人敢管束他,越发养成了他自有的性子。而她,师从西极皇母,学艺修行皆规规矩矩,领兵征战多年更是从严治军,来不得半点儿马虎,这样有板有眼的人,与他生活在一起,少不得对他各种不满。

“我没答应嫁你。”

总算是说话了,虽然说的不得他的心。

“别生我的气。”

“你说可能做让我大怒的事,我不要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