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我远一点。”

帝和哪会听话,笑了。

“离猫猫太远我怕你会寂寞。”说着,帝和抬手去抓诀衣的手指,被她飞快的缩回去,没有抓着,落了空。

“你离我近了我才会寂寞。”

帝和笑得邪肆,“噢?此话怎讲?”

诀衣的眼睛还是没万全睁开,懒懒的道,“看着烦。”

“猫猫,你这样说,很伤我的心。”

“你的心还没有被我伤透吗?”

帝和笑道,“娘子伤为夫的心,是爱夫君。为了娘子能有一个完好的心日

夜戳,为夫不敢让心被伤透,每日被伤之后,会默默的躲到角落里偷偷疗伤,再见娘子的时候,又是一颗好心了。”

诀衣睁开眼睛看着帝和,冷冷的道,“去吧,找犄角旮旯修补你的心去。”

帝和忽然从地上站起来,坐到床上,因为诀衣就侧躺在床边,他一坐下去,两人的身体免不得碰到,见诀衣丝毫不退缩,心知诀衣是心里真不悦,忙换了严肃的脸色不与她玩笑闹腾了。

“猫猫,别生气。我出宫办一件很重要的事,本来想带着你一道去的,后来觉得吧,还是我自己一人过去更方便些。你莫要觉得我对你有二心。”

帝和试着用手抓住诀衣的手,紧紧的攥着,不让她抽离,“昨晚没有回来陪你睡觉是我不对,以后不会了,晚晚陪着你,嗯?”

诀衣不是不讲理的姑娘,帝和的态度好了,她也端不起冷脸。

“我不是生气你晚上没回来陪我。”她不娇气,也不想成为他一个办事时心里的包袱,她只是感觉这种不知他何所去的感觉很不好。

帝和笑着把诀衣掀抱到床里面,手法迅速的躺在她的身边,想与她温存会儿,不想惹得诀衣倏的一下从被子里坐了起来,眼神落在帝和的脸上,十分严厉的模样,瞬间让他不敢造次再惹逗她。

“……猫猫。”

“我们不用多久便大婚,夫妻既是同林鸟,为何你出宫办事不肯告诉我一声呢?”诀衣生气的质问帝和,“以后你做什么是不是只要你觉着不必告诉我的,全都我行我素?”若是这样,他们还是不要成亲的好,免得她日后总要担莫名的心,甚至觉得自己不是他的娘子。

帝和自由自在惯了,诀衣是他很努力接纳的一个人,不算漫长年月里,想完全融到他的世界里,尚有难处。这会儿诀衣生气,他的安慰不过是觉得当夫君要宠爱自己的娘子,至于错,他全然不觉得。他何错之有?莫非成亲了,他便完全没有独自出宫的权利了?事事要告诉她,这便是他不想沾惹十丈红尘情爱的缘由,他可不想找个人处处管束着他,干什么都不舒坦。

“此事我一人去办就行了,你在宫里休息,不好么?”

依他这样说,他一个人能做好的事,全不用告知她,那……诀衣问道,“天地间有什么事是你一个人做不好的呢?”

“有啊。”

帝和笑了,一把将诀衣拉下来,翻身压到她的身上,“此事……没你,不行!”

诀衣用力把帝和掀下,“我不喜欢不知夫君踪影的感觉。”

帝和暗道,他还很不喜欢有人管束着他的感觉呢,可他生她的气么?

“好。这次,我错了。”

“我要的不是这句话。”

帝和心知她想得他哪一句承诺,可他并不愿说出来,言出必行,他可不想给自己以后的日子找不自在。

“猫猫,想不想知道我一夜未归是做什么了?”

诀衣何其聪慧,当即明白帝和并非真觉得自己有错,他不想日后被她束着

一木一浮生25

“我做了一件……”帝和故意拉长声音,细察诀衣的脸色,见她并没有多大的兴趣,有点儿自讨没趣之感,说道,“让我们大婚能顺顺利利的事。”

是了。他一夜未归为得是他们的婚典,她又能埋怨他什么,连生气都显得她小气,任性,不体贴。可她就是如此脾性,不喜欢的事一定要对他讲明,日后明知她不喜某事却还再三不顾而为,方可有据可判。相爱的人在一起需要包容,但不是无止境的容忍,若是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心中藏着委屈,为何要惹婆娑世界的爱?她能原谅他一回两回,但三尺之寒不靠一日冰冻,长长久久的积累才是最为可怕的事是。

诀衣伸出手轻轻抚摸帝和的脸颊,“我很感激你为我们成亲所做的每一件事。但是帝和,我不喜欢的事,就是不喜欢。”

“我知道了。”

话至此,诀衣知道再多说无益,唯有希望他能以此为鉴再不瞒着她做什么了,这次是为他们大婚忙碌,时日长久,以后不知道要为谁为何事瞒着她,这个毛病她委实不想惯着他。

“累吗?”诀衣柔声的问堕。

帝和笑,“精神还是别的什么?”

“不必回答了。”看他还能揶揄她,怎么会累。“你下去,我再睡会儿。”

帝和道,“日头可不低了,还睡?”

“我昨晚一宿没睡。”

听到诀衣这样说,帝和嘴角的笑容爬进了眼底,凝视她好一会儿,翻身躺倒她的身边,搂着她,“正好,我来赔昨晚没有让娘子睡安稳的罪。”

诀衣斜了眼帝和,颇有种他自作多情的嫌弃感觉,翻身背对着他,口气很随意翩然的说了句。

“昨晚扰我无法安眠的人可不是你,你何罪之有?要怪,得怪渊炎。”

乍一听诀衣此话帝和急了,一把将她翻身转过来面对自己,他出宫有重要的事她便见了渊炎?关心则乱,等看到她的双眼时,反而笑了。不可能,帝亓宫外有他布开的七彩佛结,渊炎即便被血魔附体也不可能潜入进来。何况,渊炎真进来了,她又岂能安然无恙的躺在寝宫里睡大觉呢。

“觉得我担心还不够多么?”帝和问。

“嗯?”

“那小子连我帝亓宫大门都无法迈入,怎能扰得你一晚睡不着?”

诀衣笑了下,“扰人心安又不需要非得贴身而在。有些人,即使同枕而眠也未必能扰乱人心。”

“……”

诀姑娘这话说得实在不温柔。回了帝和的问题,又乱了他的心,更让他明白,若不能占据她一整颗心,有空隙留存自然别人会钻空子溜进去,非他唯一,她的心里未必不能装下别人。得了她的身,不见得能捏住她的心,日夜同床又如何。

尽管诀衣没有说错,可她的话不中听,若是搁在脾气暴躁的人耳朵里,一番争执免不得。帝和也非没有脾性的人,但在她这番话上,并没有表露出丝毫的不满,从脸色上瞧,似颇为赞同。等待他出声的诀衣心中像挂了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应对的话早已想好,却一直听不到他说话。

诀衣看到帝和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他的沉默让她反省是不是说得太过份了,他一定能听得出她话里的意思,一言不发是生气了吗?但瞧他的眼色,并未不悦,双眸深邃得让她看不懂此时他内心所想。越想,诀衣越感觉自己有所不对,明知他不喜渊炎,怎能用他来说呢,如今惹了他心里不痛快,她若出声安慰,反而落了下风,好像错全在于她了。

算了,不管他。

两个人,各自有着骄傲,皆不觉得自己需要改变,固执的想用最真实的自己去拥抱对方。却不知十丈红尘里的情爱像长满尖刺的果球,若不能收敛起自身的刺芒,拥抱对方时,只会刺伤心中并不愿伤害的人。待到鲜血淋漓的时候,伤了对方,也让自己受了伤,世间情爱,若不能妥善安放,温柔呵护,悉心疼惜,到头来会在心里生出一种惆怅。不得不叹一声,人生若只如初见,又该有多好。

天魔族。

渊炎刚出魔宫没多远,他的三弟御风追上来。

“大哥。”

“清沨。”

“大哥走得这么急,可是有要紧的事要办?”俊朗的清沨看着自己同胞大哥,诚心想帮他的忙,“有什么事交给我去办吧,我一定替你办得漂漂亮亮。父皇叫你去

tang见他,看样子是很重要的事,你赶紧回宫吧。”

渊炎蹙眉,“父皇找我?”

“是啊,你看我亲自追出来不就是着急么。”

渊炎想想,如果执意离开,只怕父皇会更加讨厌小衣才是,他现在急急忙忙出宫父皇肯定不会做他想,不管他是不是去找小衣他都会认为如此想。

“嗯,我知道了,这就回去。”

“哎。”清沨拉住渊炎的手臂,“大哥你出宫肯定是有事,交给我吧,我去办。”

渊炎的三弟清沨在天魔族内并不是个不讨喜的皇子,唯一让他父母头疼在于爱打架,天魔族里哪儿有激烈的打斗绝对少不了他,全身上下受伤之处多得难以数过来,他们的母亲没少为他身上的伤心疼。但攻湛却有些喜欢自己这个儿子的狠劲,只是修为没有他哥哥渊炎高,而且太冲动,才让他并不打算让清沨继承他的权位。因是同母,清沨对渊炎颇为尊敬,他的暴脾气让其他皇子们对渊炎多了一份敬畏,即便有篡皇之心也不敢轻易动手,怕清沨为了他哥哥而暴怒。

“呵。”渊炎轻轻笑了下,“我只是想出宫去散散心,并没有什么事。”

清沨很是不信,“真的?”

“大哥还能骗你不成。”

“既然这样,那我们一起回去见父皇。”

还没有见到魔皇,清沨半路被人叫去比武,看着他精神高涨走开,渊炎无奈的摇摇头。长得清秀不似悍男,怎么净喜欢打打杀杀的事呢。

见到攻湛后,渊炎微微施礼。

“父皇。”

“嗯。”攻湛从布开浮空的异度山河图面前应了一声,并没有转身看渊炎,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看着图上的山河,似乎在细细的想着什么事。

渊炎看着山河图,没有多问也能猜得自己父皇此时正在想什么。他曾是个有野心的人,但野心仅仅存在于对诀衣有奢望的日子里。他想给她最尊贵的身份,单单一个天魔皇子妃是远远不够的,可如今她成了圣后娘娘,他的野心再多也无用。

过了一会儿,父子俩谁都没出声打破的宁静里,攻湛叫了渊炎。

“炎儿。”

攻湛从山河图面前转身过来,看着渊炎,“知道为父为何要叫你来吗?”

“孩儿不知。”

“你看看这幅山河图,帝亓宫与我们的魔宫隔得有多远。”

渊炎看了,想到诀衣和他之间相隔千山万水,心中不免悲从中来。但若是父皇认为用这样的法子就能激怒他的心,实在是太小看他对小衣的感情了,他宁可自己独自难过也不愿意伤害她一分。

“孩儿不明白父皇的意思。”

“你是不是以为我让你仇恨帝和圣皇?”攻湛高深莫测的看着渊炎,仰头哈哈大笑三声,“看来作为本皇的长子,你对父皇的了解还是很不够呀。”这种小儿把戏他怎么会玩,他灵有打算。

“请父皇明示。”

攻湛转身,拂袖山河图,一团青色浓雾从图面上散开。原本山明水秀的巨图变成了一块透明的图布,诡异的是,明明看着透明,可怎么眼却又看不到对面的东西,哪怕是模糊的影子也看不到。若是盯着看得久了,人仿佛进入到途中,分不清楚真物还是虚幻。

渊炎的肩膀上被人用力的拍了一下,顿时回神,看着身边的攻湛。

“父皇?”

“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渊炎摇头,“什么都没看到。”

“哈哈,果然得是你啊。”

“父皇这话是何意?”

“这幅山河图并非一般的图,而是我们天魔族皇族才能启开的魔卦十方阵入口,只有当山河全部散尽后什么都看不到的人才能进入。”攻湛对渊炎道,“来,与父皇一道看着这幅图。”

渊炎依言,当眼前变成一片白色什么都看不到之后,眨了下眼,白色瞬息间变成了黑色,而他也被一道力量吸入了浮在天空的图布中。双脚踩到实地上,眼前又变成了白色,脚下的白色地面上画着一个黑色的十方阵,阵中的符号千奇百怪,他从未见过。

“此魔卦十方阵父皇很多年前就想启开,无奈一个人不足

以召唤出最强的魔兽,之前有让清沨来看,他看到了无数人混战的画面,六魂七魄差点儿被图布给吃了。”攻湛看着脚下的诡怪符号,不疾不徐的说着,“你二弟和四弟也来看过,也看到了不同的东西,无法进来。”

暗暗的,渊炎想到,自己的父皇让他的弟弟们来看过,若非他们不行,恐怕他还不想带他来吧。不过,他不懂,为何要召唤出最强的魔兽,异度如今并不安稳,召出魔兽岂不是让众人的生活更加不得安宁。

“不知父皇想做什么?”

“我施法时,你从旁相助,别的莫要多问。”

随后,攻湛带着渊炎在阵中行走,让他把魔卦十方阵上的诡异图案一一记住,在阵中的每一步当如何走,仔细的叮嘱他莫忘记,并交给他一篇法诀。渊炎一一记下,将法诀在心中默念一遍,最后一句口诀念完,感觉全身的血液逆流,并越来越热,好像要把他的身体热通透。忽然,他的指尖传来刺心的疼痛。

“啊。”渊炎低呼一声。

不知为何会被刺破的指尖流出鲜血,血滴恰好滴在魔卦十方阵的诡符上面,黑色的符号刹那间变成了如血的红色。渊炎想握起流血的指尖,没想到攻湛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让血滴下来。”

“父皇?”

“滴在诡符上。”

不知他要做什么的渊炎只得听从自己父皇的,在一个个诡符上面滴下自己的鲜血。魔卦十方阵的诡符全部被染红后,在白色的地面显得很灼眼,像是一团火在人的眼底焚烧,心灵深处仿佛能听见有一个魔兽的声音在怒吼。

“我儿真不愧是天魔族的继承人,父皇没有看错你。”攻湛满意自己看到的,更满意渊炎的血能唤活魔卦十方阵,只要再拿到一个人的血,困在魔卦十方阵里的魔兽便能背释放出来了,他要让异度里的生灵闻声丧胆。

渊炎忍不住问道,“父皇你到底要做什么?”直觉告诉他,魔卦十方阵一定和小衣有关。

攻湛冷冷的看着渊炎,“说了让你不要管,只需听从父皇的安排即可。”攻湛的眼中有了明显的不耐,已然反感渊炎问多了。随后,带着他从图布里出来,山河图重新清晰的出现。

从未见过此图的渊炎心中担忧,但又无法知晓攻湛到底想做什么,暗中着急。

收了山河图的攻湛眼中一扫之前的不悦,笑容浮现在脸上,像一个非常慈爱的父亲般,关心着渊炎。

“炎儿啊。虽然诀衣要嫁人你不高兴,可我们毕竟是异度第一大族,该到的礼数不能缺,明白父皇的意思吗?”

渊炎点头,“孩儿明白。”

“帝和圣皇大婚,父皇不可不去,你可想同行?”

渊炎惊讶的看着他,“父皇要去帝亓宫祝贺?”

“那是当然啊。圣皇的面子,我们不能不给。”

渊炎害怕在婚典上自己父皇要伤害诀衣,委婉的建议他不要去,他带着贺礼过去便可。且不说父皇是不是能真正伤害到她,帝和绝不会坐视不管,到时他必护父,小衣见他与帝和斗,怕是会不愿与他当朋友了吧。

“放肆!”攻湛呵斥道。

“父皇去与不去,何须你来教训。”

渊炎解释,“孩儿并非教训父皇,只是觉得我们不必给圣皇太大的面儿,由孩儿带贺礼去已是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