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我娘子的美……”

帝和故意不说完,诀衣只是轻笑,并不出声问他,这招对她没用了。

攻湛被诀衣拒绝之后,没人端着酒再去朝他们俩人敬酒,帝和不介意,诀衣更加不在意了。帝和把杯中酒喝完,轻轻的放下酒杯,起了身。宾客以为帝和要说什么话,没想到,他只是缓缓的弯腰,将诀衣扶着站起来。

“为夫送你回宫。”

诀衣问道,“此时便回去吗?”

“不累么?”

“人不累。”

帝和了然的笑了,懂了。

蒙着盖头的新娘子一直坐在喜殿上不吃不喝,大家也不好意思,见帝和站起身是要送诀衣回去,有几个大胆的人起哄,不让帝和亲自送,留他下来喝酒。

帝和牵着诀衣的手,笑道,“众位有所不知,我家这个……凡事都得我陪在身边才行。大家喝尽兴玩尽兴,本皇暂且失陪。”

双双眼睛中,帝和牵着诀衣腾起七彩云朵,离了天渊台。

一木一浮生32

香衣飘舞,鬓影卓芬。

帝和诀衣的佛光祥云将将飞出天渊台上众人的目光,原本欢乐的喜殿上忽然传来啪的一声大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击碎。飞在云上的诀衣当即准备掀开盖头,找打!竟有人闹事她的大婚。帝和眼疾手快的抓住她的手腕。

“新娘子的盖头应该由夫君掀开,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跟夫君我共入洞房么?”帝和话音轻快,更带着丝丝的笑意。

诀衣道:“后来有人闹事。鲫”

“我知道。”

他们才飞了多远呀,那群人以为看不到他们的影子就能胡来了?他们看不到他们,他们可能听到天渊台上发生了什么。

“不去管管么?”

帝和笑问,“为什么要管?”

天渊台上的是些什么人呢,妖魔灵怪,这些人将异度世界弄得乌烟瘴气,血魔没有来的时候,异度也安宁不到哪儿去,谁人不是在他面前装听话,但凡不管束,为了霸占更多的山头珍奇异宝,必定日夜大战,血流成河。安居只需一屋,安寝只需一席,再多的珍宝在化成烟灰的时候皆带不走,争抢来了又有何用?修炼的全修炼在法力上不在心上,终会害了自己。这些人平时难得相聚在一块儿,刚才的和睦不过是给他面子,如今他走了,心里的不快自然想发泄出来。

“万一……”诀衣担心喜殿上会出什么见血的事,不吉利。

帝和笑道,“放心吧,还有神侍在那儿,虽不能阻拦他们,但会适时的提醒一二,那些人不敢伤她们。”离开了天渊台,死伤可就与他无关了,妖魔王灵们不笨,大喜之日如果动了帝亓宫的人,不就是要他过得不顺畅么,那些人自然不敢。

回宫的祥云上,诀衣问帝和。

“你早料到了今日的事,对吧。”

“哪件?”

“哪件都有。”

帝和忽然将牵着的诀衣轻轻拉到自己的身前,长臂搂着她的细腰,声音温柔似水,“今日事,我一件未料到。”

“骗人。”

“料不到会有你。”

听声音已让诀衣能感觉到搂着她的男子浓浓的柔情,若是眼见,真怕自己要被他的温柔给化了。娇媚一笑,轻声问他,“你打算几时掀开我的盖头呀?”

帝和含笑,问,“急啦?”

“我是觉得什么都看不到不方便。”

“有我呢,不需要眼睛看。”

诀衣想也没想的脱口而出,“就是看不到你。”

看不看别人她并不在乎,大婚宴客的喜殿是什么样子她虽然想看,却不一定非看不可。在帝亓宫里,早已到处红成一片,窗户上随处可见成亲大‘囍’,她早知在宫中他们还有一场只属于他二人的喜宴。为了防血魔伤害她,宴请宾客时,他更是叮嘱过她不可喝一滴,不可吃一口。知虞那句话说对了,无价宝可寻,有情郎难觅,得一人便是福气了。真心皆是点滴关怀凝聚在一起,信任全是朝夕相处累积成珠,

“……”

从来情话绵绵最能化骨,刻骨铭心的话勿需刻意绞尽脑汁,不经意间的真情倾吐即能撩起人心中的百丈心浪,让人仿佛听到了世间最美的声音,久久回味不愿从美好中清醒过来一般。即使活了万万年的帝和,万花丛中过,片叶未沾过身,可听见诀衣清清楚楚不加半分掩藏的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却因为是她最真的心,让他的心里涌起从未有过的悸动。

就是看不到你……就是看不到你……

“呃?”

诀衣感觉到搂在自己腰肢上的手臂收紧了很多,让她不得不紧贴着帝和强健的身体。两人之间原本温馨的感觉一下子变了,明明谁也没再多说一句话,竟觉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了。他还是他,可似乎感觉又不是他了,一种异样让她很想掀开盖头看看他到底怎么了。

一只手慢慢的抬起来。诀衣见到修长的手指捏住了她盖头上坠着的小金凰,从被帝和牵着走出寝宫之后便一直微澜的心湖里忽然荡起了越来越大的浪花,甚至比和他拜天地行礼的时候还要紧张。是了,她承认,与他成亲,她心里又喜又不安,此时被他缓缓掀起盖头,更是心里莫名的发紧。

抓在帝和腰间喜袍上的两只葱白玉手不知不觉间捏紧了他的衣裳,极其细微的小动作

没能逃过帝和,抿着的薄唇禁不住微微勾起。他的猫猫有时候还真是可爱得很,连紧张的小心思都比别的姑娘要可爱。

红色的盖头慢慢的被掀起,诀衣感觉眼前的光亮越来越多,看到了帝和的红色腰带,慢慢的,他的腰封出现她的眼睛里,上面绣着景云上古麒麟,麒麟的眼睛是两颗格外珍稀的淬火宝石,一线一丝皆是精致绝伦,哪怕是它的足,也精妙得让她惊艳,旁得不说,知虞的手艺确实非常之好,这麒麟腰封束在他的腰肢上,活灵活现的,与他甚为匹配得很。腰封之上,诀衣便再也看不到什么。只因,她羞赧的低着头。尽管盖头被掀起,可满眼的红,叫她没好意思抬起头看他。

帝和知道诀衣很美,美得让他见女色再难心生赞叹,可当她的盖头被掀起来后,仍然让他惊得不自觉的停下了拿着盖头的手,定定的看着她,不禁想到凡间那些让人心生美颜的话来。

媚眼含羞合,丹唇浅笑开。

瓠犀发皓齿,双蛾颦翠眉。

红脸如开莲,清肤若凝脂。

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

仿佛怕惊扰了诀衣的美,帝和松开了手里的小金凰,任红色的盖头落在诀衣的凤冠上。

盖头被掀开之后,诀衣差点儿要屏息了。她从未妆扮得如此浓艳,不知他会不会不习惯,觉得不像她。虽没有与他正正经经的聊过她的容貌,却也从他第一次见到她的真容时的眼睛里知道一二,今日大婚之容,但愿没有让他失望。

帝和抬手,十分轻柔挑起诀衣的下巴,真是一丁点儿的力道也不敢加,生怕将精致得不似真人的她给伤着了。四目相对的一刻,天地间的声音好像瞬间消失了,只剩下彼此眼中的人儿。人心在人身,人身分分外,人与人之间的心原本就是各安各的,能相互欣赏很是不易,可若能相爱上,则要太多太多的缘分,修果未满,哪能爱到一颗装着自己的心。可爱,有时也只是一眼一言的事,如他,也如她。

“猫猫你知道吗?活了这么久,我只见过两个让我一眼不忘的美人。”

两个?!

诀衣心中顿时想到了飘萝和幻姬,她们俩可是她自叹弗如的天界绝代佳人。

“一个,是我在蓅花涧的雨中花园里见到的,雨风吹开了她的面纱,让我从此不忘。”

诀衣暗道,那……不是她么。

“还一个,是在我的怀中见到的。一帘金凰起,色色满怀春。”

那……不还是她么。

“帝……”

诀衣才唤了一个字,帝和一只手指尖点在了她的红唇之上,止了她的言语。他想,此时说什么都是辜负了这番良辰。

“有件事,比现在你我言语更重要。”

诀衣还不待想明白是什么事,帝和倾首以唇封了她的唇,让她说不出话来,贴着他的温柔慢慢的沉沦进他的深情里……

天渊台上打将了起来,清沨高兴得不得了,见他的父皇没说不允,飞身就跑去打架了,也不知道自己打的是什么人,为什么而打,只看哪个功夫好就跟谁打,一来二去,倒也越来越有劲。渊炎不喜欢打打杀杀的事,趁乱从天渊台上飞走了,顺着帝和诀衣离开的方向疾飞,心想着他们如果飞得不快的话,兴许在他们进帝亓宫之前还能追上他们。他想,帝和此时应该知道,他是渊炎而不是血魔,若能让他接近诀衣,可将被困的她趁机带走,他坚信诀衣不是真心想嫁给帝和。

风云从眼前飘开,云后的一团红色让渊炎猛的停下来,定定的看着不远处相拥而吻的两人。

一木一浮生33

先以为她并非真心爱帝和,嫁给他不过是被逼无奈,可眼前看到的,又要如何解释?渊炎呆呆的看着诀衣被帝和紧紧的抱在怀中深吻,怎么会这样?她……她不是还给他回信了吗,信里说,她与帝和在一起并不幸福,迫于无奈才不得不住在帝亓宫,在她的心里那个人,是他。

渊炎的手慢慢捏成了拳头,是他!是他才对!那个在祥云上搂她入怀的男人应该是他,亲吻她红唇的人也该是他,今日在行礼台上与她拜天地的人本不是旁人,若非帝和横插一脚进来,小衣的夫君唯他不可!他本有一段好姻缘却被一个无耻的男人破坏了,叫他怎能心甘。

望着渴望见到的人,看着却是自己梦里也不想见到的画面,渊炎觉得一盏茶的功夫都像是过去了一年,美绝的画景像是抽空了他体内的力气,让他在风中变成了一块僵硬的石头,不动不移。心从满怀期待到荒如死水,渡过的仅仅是一段不长的追逐之路,若是他不跟来找她,或许便不必见到让他伤心的事吧鲫。

缠绵情吻过后放开诀衣,帝和低头看着她,又爱又怜,若是再不放开她,恐怕不晓得是要被他勒晕还是吻晕了。大喜的日子里,不能让她进入沉睡,这姑娘昏躺无知无觉的时日越来越长,让他束手无策。

正在两人含情脉脉的凝视时,诀衣忽然一把推开帝和转身背对着他,闭上眼睛一遍遍的在内心告诉自己。不能动心,不能动心峻!

感情正浓得抹都抹不开的帝和被推了一下,莫名其妙的很,连忙走前一步,想把诀衣掰过来面对自己,无奈她十分倔强,不得不自己走到她的面前,见她紧闭双眼,越发不解了。

“猫猫?”

“现在别说话。”

“发生什么事了?”

诀衣不再说话,默诀在心中,让自己对帝和的心动缓缓平静下来。想在今天控制内心对他的心动实在太难了,拜礼的时候便差点儿昏死过去,一直在盖头下默念心经,这会儿到底是熬不住了。到今日她才知道,她真是对他动了心放了情,就算先前千万遍的告诫自己不要沾染上他可还是没有用。他就像是她的宿命,不论如何也避不开。

不过,如今对她而言,避不开是一种幸福。珑婉的幸福是努力让他看到她,而她的幸福里却害怕他凝视她太久让她忍不住在他的温柔里动心,虽说不知每次昏睡过去有何弊处,但肯定无好处。无知无觉的躺着,像与他阴阳两隔,叫人好生不舒服。

“猫猫?”

诀衣慢慢的睁开眼睛,“我没事。”

见诀衣脸色尚好,帝和的心放下些,伸出手轻轻的握着她的手臂,“刚才怎么了?”

欢喜的日子里不能与他无所顾忌的亲热让诀衣好生遗憾,更莫名的想到圣烨,当年若不是他对她……不至于今日她的身上还有他落下的印记。今晚的洞房花烛夜,她没用理由拒绝帝和,在天界去擢神大会的湖边他已问过她一次,若是再问,她还能避而不答么,成了夫妻焉有隐瞒之理。

心中悲伤起,诀衣忽然一把扑进帝和的怀中,紧紧的抱着他。没有圣烨那事该有多好。

眼见诀衣推开帝和,远处的渊炎眼睛亮了,心又活了。可是,没多久,见诀衣扑到帝和怀中抱着他,心又死了一回,皱眉在云后看着她,小衣是怎么了?

怀中的女子让人忍不住心生疼爱,帝和搂着诀衣的身子,轻声的道,“不论发生什么事,为夫都会保护你。”有些事她不肯说,他不会逼她。只望哪天她想说了,能够心中没有担忧的说出来。

“今天是我们成亲的好日子,我不想昏睡过去。”

两人已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她不喜他对她有所隐瞒,自然也会尽力不瞒他事。诀衣没有思虑太多的将自己心里的真相告诉了帝和。

帝和低头看着诀衣,他一直不知道她为何会毫无征兆的晕厥过去,问她好几次皆说不知道,是有意不告诉他?

“你……现在可想睡?”

“若不是刚才默念心诀,此时怕是毫无知觉了。”

帝和问,“你一早便晓得为何?”

“不算一早,也是猜测。”诀衣的神情像个不小心犯错的孩子一般,望着帝和,将他的心也看得软和了,红唇抿了抿,“我不敢十分确定,但八分尚有。”

“嗯。”

“我……不能对你动心。”

“嗯?”帝和蹙眉,没听明白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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诀衣轻笑,“说来你可能要不信。每次我对你……动心,就莫名的沉睡。后来,我只要感觉心中对你有异样的情愫了便强忍住,一定不会晕过去。”

“就这样?”

帝和的神情明了不甚相信,或许该说他觉得诀衣是在与他玩笑,和相不相信无关。她这种说辞他是第一次听到,天下怎会有因对自己夫君动心而昏死过去的人?喜欢他是一件违背天道的事么,又或他俊得让人要用性命来爱上。

“你不信?”

帝和反问,“我信了可有什么奖赏么?”

“信了便能明白为何我要把你推开。”

帝和淡容含笑,“刚才又对我忍不住动心了?”

“我也不想的。”可一旦昏厥过去又不知何时能醒过来,不愿他担心,也不愿他们的大婚有不顺利的地方。她在乎他,在乎他们的大婚。

“呵……”

帝和笑了,他不信她说的话,可她这么认真的逗他,他装作被她骗到也无妨,媳妇儿高兴就好。

“我原谅你。”

“多谢……”诀衣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夫君体谅。”

“什么?”帝和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

“多谢你的原谅。”

“你刚才的原话是这句?”

诀衣放开帝和,娇俏一笑,“想听啊?我偏不说。”说完,扭身打算自己腾云驾雾回宫,被帝和拉住,搂着她一起御风而行。现在不说就不说,日后可有得她唤的,莫非还担心听不到她娇滴滴的叫他夫君么。

一对新人想着早点儿回宫过夫妻的独处小世界,没想到还没到帝亓宫,狐妖王和神卫追着血魔到了他们的近前。看到神卫还没能把小妖王拿下,帝和微感诧异,神卫统领的本事可比一只小妖王要大得多,利箭蜂叮着小妖王,血魔逃不出来,即使能操控小妖王也不该能逃这么久才是。

狐妖王见帝和诀衣,飞身上前,神色焦急,“圣皇,圣后娘娘,我知道今日是你们的大婚不该出现差池,可是请你们念在我儿还小的份上,不要与他计较,请你们高抬贵手放过他。”

诀衣看了一眼帝和,看来狐妖王还不信血魔进入了小妖王的身体呀。

“狐妖王,本皇并不想伤害你的儿子,只不过血魔占居了你儿的*,不得不让神卫将其捉住。”

血魔在异度横行暴虐狐妖王有所耳闻,只是不曾见到过血魔伤害他的族人,今日遇到却是在他儿子的体内,让他如何相信。

“圣皇,求您救救我儿。”

帝和看着在神卫中间反抗激烈的小妖王,血魔可不笨,若想让小妖王得救,逼得驱散利箭蜂,只要其中一只飞离,他必能抓住机会逃出来,再想骗他上钩可就不容易了。放他出来可不像放虎归山那么简单,老虎归山吃几只山羊,血魔出来要得可是成千上万人的性命,他比老虎狠毒多了。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一人牺牲得全世安稳,又有何不可呢?但,又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不舍得血魔伤害猫猫,狐妖王心疼自己的儿子,不愿牺牲儿子,他并非不能理解他的心情。

一道金光从帝和的广袖中飞出,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一连七道金光将小妖王笼罩,金光锁金光,结界困结界,叮在小妖王身体上的利箭蜂开始一只只飞散。可是,利箭蜂散开也无太大的用处,小妖王被锁在帝和的七寇结界里,无法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