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日要下晌才能回来,要在宗房待上大半日。身上总要备点银钱,该打赏的时候便打赏,莫要因几文钱受了奴仆的气。”王宁氏将荷包递给道痴,嘱咐道。

“谢谢祖母。”道痴双手接了,又听了几分教导,才回东厢去了。

躺在床上,道痴打开手中的荷包。里面有两块蚕豆粒大小的两块碎银,还有五十枚铜钱。他将荷包放下,从腰间翻出个小布包来,里面赫然又是一叠金叶子。

道痴的手在金叶子上摩挲了一会,拿了两枚放在荷包里,其他的包好塞在铺盖下,王宁氏性子好强,指望她动先前的那笔金叶子贴补家用,多半是没戏。在进王府之前,自己还是当换些银钱,将家里安置好了。

等进了王府,因门禁的缘故,并不会允许他们随意出入,听说每个月只有月末三天,才能有假出府回家。

想着这些,道痴的眼皮越来越重,终于昏昏沉沉地睡去……

时值月末,天上一弯峨眉月,星光璀璨。

王宁氏站在东厢窗下,借着灯光,看见床上大字型的道痴,脸上满是慈爱。

老人家摇了摇头,轻轻地进了东厢,先走到床边放下蚊帐,而后取了灯罩熄了灯,才蹑手蹑脚地出去。

床铺上,道痴再次阖眼,嘴角微扬……

第一章 王七作何讨人嫌

六月初一,天气晴好。

王宁氏与顺娘早早就起了,做了小米粥与素馅蒸包,还拌了四色小菜。等到道痴梳洗完毕,早饭已经在堂屋摆好。

王顺娘正在布碗筷,厨房里出来个梳着双鬟的丫头,十三、四岁的年纪,浓眉大眼,肤色微黑,手中端着粥盆,操着一双天足,走路很是爽利。

这正是道痴托王珍在王家下边的佃户中寻的人选,要勤快淳朴、还要老实本分。为了怕王宁氏不留人,又借了宗房老太爷的名。正好因入王府为伴读之事,宗房太爷送了个小厮给王瑾,加上这个粗使丫鬟,倒是并不惹眼。

当王珍过来,带着王老太爷的名义送人时,王宁氏确实是想要拒绝。可是,想到孙子就犹豫了。

王府那边月初进去,月末才能出来。王府那边也晓得众伴读在家多是金贵的,发话允许每人带一个小厮跟着服侍。外九房才得了消息,临时想要寻人也不容易。

毕竟带进王府与在家里使唤还不同,下人要是不妥当,连累主子都跟着丢脸;要是严重了,说不定还要危急身家性命,哪里敢随意带人。既是王老太爷选定的小厮,那行事规矩定是错不了的。

小厮收着,那丫鬟还要退么?

收一个、退一个,倒显得矫情,加上瞅着这丫鬟大手大脚,不像是那种大户人家的娇大姐,王宁氏便郑重谢过,算是收下这二人。

王珍将两人的身契递给王宁氏,对王宁氏身边侍立的道痴笑笑。道痴趁着王宁氏没留意,做了个揖,心里不由有些惋惜。

王珍行事,让人觉得可亲可敬。即便性格不失精明,可是不让人生厌,这样的人到哪里都能如鱼得水。要是到了官场,成就定然不菲。可惜的是,宗房有家规,长子长孙要承继宗族事务,可以举业,可是不能出仕选官。

宗房大老爷王青海与长子王珍父子两个都是如此,取得了举人功名,却是一次也没有下场会试过。

这丫鬟名叫腊梅,家里有个傻哥哥,如今到了娶媳妇的年岁,爹娘没有积蓄,便想要用腊梅换亲。腊梅的舅舅正好在王家宗房铺子里送货的车夫,心疼外甥女,舍不得她小小年纪,就去嫁给一个瘫子做媳妇。刚好王珍将寻人的差事派到他这铺子的掌柜身上,腊梅舅舅得了消息,便向掌柜的推荐了自己的外甥女。

王珍吩咐掌柜时,条件只有两个,一个是勤快能吃苦,一个是老实本分。

腊梅两条都合了,王珍打发人亲自确认了,以二十二两银子的身价,买断了这个小丫头。

腊梅父母虽有些舍不得女儿,可还是满心欢喜地收了银子,在契书上按了手印。王珍便安排人教导了腊梅几日规矩,将人送到外九房。

虽说跟宗房与十二房相比,外九房算是寒门;可对腊梅这个乡下丫头来说,外九房就是好人家。这一圈的房子,慈爱的老太太,温柔的小姐,不爱说话的少爷。

燕嬷嬷、燕伯无儿无女,也比较喜欢这个浓眉大眼的朴实丫头。腊梅没几日,便也将家务都接了过去。同顺娘的慢条斯理不同,腊梅手脚很是麻利,半日的家务活,她用不到一个多时辰就都做完,还剩下很多功夫,也不肯闲着。即便女红上并不擅长,也陪着顺娘做女红,只是顺娘绣花,她纳鞋底之类的。

这样能干质朴的丫头,谁能不喜欢呢?

同被众人喜欢的腊梅相比,小厮惊蛰只在过来的那日,进了一次二门,给王宁氏磕了头;剩下几日,便一直在二门外住着。

他比道痴大两岁,已经是十三岁的半大少年,实不好在内院住。外院除了燕伯、燕嬷嬷的屋子,就只剩下南厅。惊蛰进外九房这几日,便在南厅打地铺。

道痴晓得这不是长久之计,现下是盛夏,可以不挑地方,以后怎么办?

道痴在前边小院看了一圈,便去同王宁氏商议,在外院东西各盖一间盝顶房。东边的那间,可以留给惊蛰住;西边那间做仓库。

王宁氏也晓得家里住不开,犹豫了一下,便点头同意了道痴的建议,只是不忘吩咐他,不要操心此事,只预备好去王府的事情就行了……

今日,便是道痴与王瑾入兴王府之日。

王宁氏心中百般不舍,需要带的衣服物件,昨晚就收拾好了,今早又重新清点了一遍,生怕落下些什么。老人家早早地兑换了两片金叶子,换成了一包碎银还有两贯钱,也半点没留,全部放在道痴的包裹中。

她已经打听清楚,这次兴王府要进六个伴读,除了王家王琪与自家孙儿外,剩下那四个都是安陆州说得上的士绅人家子弟。

即便晓得孙子是恬淡的性子,可也不愿意他因手头窘迫在王府受欺负。

祖孙三人用了早饭,除了道痴依旧用的香甜之外,王宁氏与顺娘都有些食不下咽。

这时,院子里想起“蹬蹬”的脚步声,道痴不由翻了个白眼,这般登堂入室的,再没有旁人,正是王琪这厮。

道痴去宗房学规矩这几日,王琪差不多隔天就来一遭,一口一个“叔祖母”,就像是王宁氏是他亲奶奶似的亲近。王宁氏因他没有父母,便多怜惜他两份,祖孙两个相处的竟十分融洽。

就将顺娘,对王琪这个胖子族兄弟,也厌烦不起来。

王琪一个一个姐姐,温良无害,晓得顺娘喜欢做女红,便在堂姊妹那里收刮一番,给顺娘带来半尺高的花样子。

他这般用心,顺娘自然领情,面上越发温煦。

看的道痴心里都跟着泛酸,觉得王琪这小子实在是有些碍眼。可他也看出来,王琪虽有的时候鲁莽跋扈,可对王宁氏与顺娘,到底带了几分真心。只是这小子就不能悠着点,作甚在得了王宁氏与顺娘的称赞后,便眯着眼睛看着自己,小眼八叉地掩饰不住其中得意。

说白了,这胖孩子,就是少爱。看见王宁氏与顺娘对道痴关爱,心里受刺激了,才主动往这两人身边凑合,有“争宠”之嫌。

换做其他人,怕是早就恼了,道痴怎么会同他计较?可王琪显然不是个见好就收的性子。

这不,没等进门,便听到这小子的公鸭嗓:“叔祖母,孙儿来了……”

第二章 **少年初聚首(上)

“七郎来了。”王宁氏脸上露出笑模样。

“叔祖母,姐姐,七郎来了……”随着说话声,王琪大踏步地进来,对着王宁氏与顺娘露出一口小白牙,随即视线却落到饭桌的半碟素馅包子上,咽了一口吐沫。

道痴虽说不甘不愿,可是“长幼有序”,便也只能从座位上起来。

王宁氏关切道:“七郎没有用早饭就出来了?”

王琪耷拉下脑袋,闷声道:“孙儿从没离开过家里,心里头恁不踏实,只喝了半碗粥。”

王宁氏与顺娘都露出几分心疼,王宁氏望向道痴,顺娘则是起身去厨房取碗筷去了。

道痴没法子,只能将老太太右手边的位置让出来,自己往下挪了一位。

在王宁氏的吩咐下,王琪老实地坐了,“腼腆”地笑道:“孙儿也不知怎么,在家里恁是吃不下,来了这边见了二郎心里便踏实,一下子就觉得饿了。”说到这里,还不忘转过头看看道痴,眼里隐隐地都是得意。

一句话,便说的王宁氏眉开眼笑,连拿了新碗筷回来的顺娘,眼睛也越发弯了。这祖孙两个待王琪再热络,也不会越过道痴去。除了怜惜他没有双亲外,主要还是为了道痴,希望他们族兄弟多亲近。毕竟道痴是同王琪入王府,王府里能依靠的王夫人,又是王琪嫡亲的姑母。

道痴虽偶尔心里有些泛酸外,还是很欢迎王琪搞怪的。太多的坎坷,使得王宁氏与顺娘的性子都有些过于压抑。王琪的数次造访,耍乖弄宝,倒是使得这个家里添了不少生气。

当王琪将剩下的半盘素馅包子吃个精光,也差不多到了将出门的时候。

恋恋不舍地从饭桌前起身,王琪看着道痴身上的潞绸长衫,撇撇嘴。倒不是不忿祖父安排针线房为道痴缝制新衣,而是觉得这小子还是穿细布衫子时顺眼。

这小子穿细布衫子,固然也不会显得寒酸,可也不会完全抢了他的风头;如今两人穿的衣服料子、样式相同,就显得这小子好风采,自己圆鼓鼓的不爽利。

道痴顺着他的目光,自然也留意到自己身上。为了这四套潞绸衣服,他又欠下宗房一个人情,他心里并不乐意。在他眼中,王宁氏与顺娘给他缝制的细布衣服与夏麻衣服,吸汗轻薄,并不比潞绸的衣服差。

可是他进兴王府,代表的却是王氏家族的脸面,总不能肆意行事。

这会儿功夫,王珍也到了,今日将由他送王琪两个去兴王府。原本定好的是打发马车过来接了道痴,从宗房那边去王府的。王琪却是不耐烦等,同车夫一道过来。

王老太爷想着该叮嘱的都叮嘱了,便打发王珍过来,直接带两个小的去兴王府。

兴王府在城正中,占地三百五十余亩,名为府,实际上就是一座王城。四周高墙耸立,将王府众人与百姓仕宦隔了开来;王府中前殿**,自成一个小天地。亲王家眷住王府内城,亲王府属官的住宅与办公之处,则分布在王府外城。

亲王府定制,本在八百间以上,兴王府却是由弘治皇帝亲自下旨为长弟兴建,立时四年才修建完毕,其巍峨宏伟可见一斑。

王珍与王琪兄弟因王夫人的缘故,都来过王府,还不觉得有什么。

道痴是第一次来,站在王府大门外,觉得甚是震撼。上辈子在京城,也游览过王公府邸,不管是占地五十亩的恭王府花园,还是屡经扩建后占地百亩的雍和宫,都没有眼前情景的震撼。

道痴脑子里出现在宗房补的王府知识,王城墙高二丈九尺,下阔六丈,上阔二丈;女墙、高五尺五寸;城河阔十五丈,深三丈。

同这巍峨的王城相比,安陆州城的城墙与城门就像是小儿过家家。

王府外门外,是一座五彩琉璃材质的九龙壁,十几丈长,台基加上主壁高三丈,不说旁的,就这道九龙壁,就已经将清廷后来在故宫里烧制那个九龙壁比下去。这个九龙壁的面积是那个的数倍。

九龙壁正对着是外门,第二道门是前门,第三道门才是王府南大门端礼门。

端礼门两侧,是两个牌坊,其中门东面字“钦承上命世守代邦坊”,门西面书“天璜宗帝亲藩坊”。

进了端礼门,才算真的进了兴王府。

府学所在就在王府东路,是个三进的院子,第一进正殿挂了匾额,上书“大成之殿”,是供奉孔子先师之所,左右是“崇文堂”、“修文堂”是王府储书所在;第二进正堂匾额是开华堂,左右厢匾额为“星罗”、“三叠”,则是府学学堂之处。

第三进,则是伴读所居之处,正房五间,做宴饮茶会之用,左右厢共三间,都是独立开门,就是道痴等人宿舍;厢房南边,又有盝顶房合计六间,则是净房、小厮住处。

按照王府这边的说法,外头选进来的伴读,未来三年就要在这里陪世子读书。

王家几兄弟来的不算早,两侧的厢房已经有开门的。

王瑾与道痴两个房间,是西厢靠北的两间。王府使官将人送过来后,这边有两个小太监接应,问清了二人姓名,拿了钥匙开门。

这时就见东厢第一间屋门打开,走出个穿着绸衣的中年人。

王珍与王琪两个见了,忙躬身作揖:“见过姨丈。”

道痴见状,听了兄弟两个的称呼,晓得眼前这个当是王珍的姨夫,安陆四大姓中的吕家家主吕盛。安陆四大姓氏,王、沈、刘、吕,是安陆一等一的大户。王珍的舅家郑氏,虽比不上这四大家,可是家族中举业不断,家教又好,所以两个女儿,分别嫁入王家与吕家为宗妇。

这次进来的伴读中,就有王珍的表弟、吕盛的长子吕文召。

吕盛见道痴站在兄弟两个身后,没有随之给自己见礼,眼中有些不快。不过也晓得,这里不是发作的地方,便温煦地对王珍道:“是大郎过来送人。”又对着王瑾道:“既入了王府,可不比在家里,七郎以后要多听你表哥的,少淘气些,省得使家族蒙羞,还要连累到夫人。”

吕家与王家虽是姻亲,可因早年两家为地界之事有过纠纷,所以往来并不亲近。这会儿却摆出长辈的架子,不过是想要让王琪与自家儿子多亲近些,好得到王夫人的照拂。

不过因是一族之长,又是长辈,心下倨傲,这说出的话就变味了。

王琪听得腻歪,可碍于堂兄的面子,只能老实应下。

这时,便听到有人冷声道:“老爷,说什么呢?儿子来府学,是跟着大儒做学问,可不是来照看人的。读书的时间都不够,哪里有空闲理会闲杂人等?”

开口说话的,是跟在吕盛身后出来的少年,身材颀长,面色莹白,细眉细眼,穿着青绸直衫,手中握着一卷书,这就是吕文召。

即便是说话的时候,他的视线也没离了手中的书卷,看也没看众人一眼。

道痴见了,真是纳罕,这是吕家长子?哪里有士绅公子的模样,活脱脱就是读书读傻了、不通人情世故的书呆。

这样的人,不关在家中备考,送到王府作甚?

王珍与王琪兄弟两个的脸色都有些难看,原本是因吕盛是长辈的身份,两人才过来寒暄,并且还听了吕盛的啰嗦。

即便吕盛说的隐晦,可是兄弟两个也听出他是想要让王琪与他儿子亲近的意思。可到了他儿子口中,王琪倒成了打扰他看书的“闲杂人等”。

吕盛也觉得不妥当,刚好开口训斥儿子,便见门口又进来几个人。

是沈家与刘家人送子弟到了。

几家人同在安陆州,彼此都能论上亲的,不管实际上交情如何,面上都满是热络。

大人们寒暄完,少不得将几个孩子也叫到一处。除了道痴之外,剩下那四人显然都是相熟的。吕文召还是手不释卷的书呆状,让人看了气闷;王琪腆着圆滚滚的肚子,小眼睛眯缝着,看着憨痴不敏;刘家子弟叫刘从云,气质斯文,老是微笑,露出两个酒窝,看着很是可亲;沈家子弟名沈鹤轩,不仅是众人中长得好的,穿着打扮也最出彩。

其他人都是或青或蓝的直衫,沈鹤轩身上穿了藕荷色的圆领衫,下身还系了围裳,手中拿了把檀香扇子,一副风流公子的装扮,看的吕文召与王琪直翻白眼。

这几个少年都是旧识,自然少了拘谨,趁着大人们没注意,你一言我一语地挖苦起来。

这个口称“吕书呆”,那个低喊“沈凤凰”,要不就叫“王胖子”,不用说,正是这吕文召、沈鹤轩、王琪三人的“绰号”。只是刘从云的外号,有些叫道痴意外,那三个竟然叫其“大猫”。

若说叫“小猫”外形上还有几分相似,叫“大猫”所谓何来?

似是看出道痴不解,王琪附耳道:“那小子最是黑心肝,有名的笑面虎。”

刘从云似也接受了这个绰号,笑吟吟地看着大家,一副好孩子模样。

在道痴打量这沈、刘、吕三人时,这三人也在打量道痴。

王家十二房将庶子过继到外房之事,早已在安陆州士绅人家传遍。

吕文召看向道痴的目光,就带了轻鄙;刘从云笑容渐深,沈鹤轩则看了众人一圈,道:“这里才五个,不是说这次进府的伴读是六个么?”

第三章 同窗少年初聚首(中)

沈鹤轩并没有压低音量,他这般一说,不仅几个小的好奇,连送少年们过来的诸位长辈也都留意到此事。

第六个入府学的伴读是谁?

众人未免有些好奇,沈、刘两家的家长都望向吕盛与王珍:“吕兄,大郎,剩下的人选莫不是郑家子弟?”

不怪两人如此相问,在安陆州,除了王沈刘吕四大姓外,二等人家中,以郑家为首。

兴王从士绅子弟从未世子选伴读,不过是加深世子与地方士绅之间的牵系。四大姓才来五个少年,那第六人从次一等人家遴选也不稀奇。

吕盛也面带疑huo,望向王珍。虽说他是郑家的女婿,可同岳家的关系平平。

王珍摇头道:“小侄昨日还曾见过舅父,并不听闻此事,剩下的伴读当不是小侄舅家的表弟。”

众人面面相觑,实猜不出这第六个人是谁家子弟?既是有资格入府学,家世即便不能与他们四家比肩,也当差不了多少才是。

不过,显然答案就在眼前。

第六个少年来了,众人齐刷刷地望了过去。

同样是由王府属官引进来,不同的是来着并无长辈相送,也无小厮跟随,只有一个人,而且穿着打扮还异于常人。

年纪十四、五岁,容长脸,丹凤眼,身着蓝色道袍,头戴祥云文头巾,肩上背着一个略显泛白的灰色包裹。

竟然是个小道士?!

旁人都在诧异不止,王珍与王琪却忍不住地看了道痴两眼。

旁人只晓得道痴曾寄养在外头,现下众人中,见过他僧衣装扮的,就只有王珍、王琪兄弟两个。看到眼前这个在众人注目之下面不改色的小道士,兄弟两个都想起道痴穿僧衣的模样。不说旁的,就是道痴头上的福字巾下,还是半寸不到的头发茬。

这时便见曾给众人开门的两个小太监上前,这个堆笑道:“陈道长来了。”

那个道:“奴婢帮您拿包袱。”

比方才对四大姓时热络多了,身为王府内侍,即便只是小太监,也足以让他们眼高于顶,即便方才得了赏银,也不过是慢悠悠地道声谢,哪里有这般殷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