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不算数,那什么时候才算数?”

“看来城主今天的心情是真的很好啊…”

花城一挑左边眉,外边女郎立刻道:“请诸位静一静。”

大堂内瞬间又安静下来,只是虽然都不说话了,目光却更加肆无忌惮了。花城笑了笑,又在他耳边柔声鼓励道:“再来?”

大概是因为赌坊内人人鬼鬼太多了,谢怜莫名觉得脸颊表皮一层有点发热,道:“好。”

骨碌碌、骨碌碌,又摇了两把。这次,揭开一看,竟是两个四点。

花城道:“怎么样,是不是大了一点?”

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但谢怜还是点了点头,道:“是…大了一点。”

花城道:“做得很好,继续。”

他这般循循善诱,但不知为何,四周传来了许多暧昧的嘁嘁笑声,听声音,似乎都是女鬼。谢怜也搞不清楚,到底什么姿势才是正确的了。他先开始还老老实实地在研究花城的手如何摆放、快慢又是如何把握,现在却只是任由花城带着,胡乱瞎摇一气了。摇着摇着,有一个念头越来越强烈,谢怜心想:“三郎莫不是在哄我…”

而郎千秋一直在上方看着,大概也跟他感受一样,忍不住道:“你,你不要摇了。他分明就是在骗你,哪有什么正确的姿势。他肯定作弊了!”

他如此大声喊出来,师青玄再次捂住了脸。

底下众鬼嘘声大起,一阵骰子雨冲郎千秋丢去,都嚷嚷道:“无知小儿,不要说话!”

“吵什么吵,大家伙儿正看到精彩处呢!”

“那位道长照我们城主教的姿势来做,得到的结果一次比一次大可是实话!”

“就是!你懂什么!”

郎千秋怒道:“你们,你们这群睁眼说瞎话的乌合之众…啊!!”

他突然住口,满脸通红,原来,底下几个女鬼狠狠拽了一下他垂下来的腰带,叱道:“小弟弟莫要再吵闹了,你再胡说八道,姐姐们可要扒你裤子啦!”

郎千秋从未受过这种威胁,气得说不出话来,道:“你们…你们!”

若只是被一群鬼暴揍一顿,那也还好了,但要是真被扒了裤子,他堂堂坐镇一方的武神,那脸可就丢大了,当下郎千秋再也不敢多说了。谢怜抬头,看到他拿眼睛拼命瞅自己,又好笑又可怜。他只好低下头,对花城小声道:“…三郎。”

听他这么喊,花城笑了一下,道:“别管他。我们继续。”

“…”

谢怜无奈,托着赌盅,又摇了两把。不出所料,这一次,摇出来两个“五”。

见状,众鬼更乐,纷纷逗郎千秋逗得更疯狂,道:“看到没有?越来越大啦!”

而谢怜也早就发现了,这是花城在带着他玩儿呢。他有点哭笑不得,心想世界上果然根本不存在什么正确的姿势,对他这种人来说,什么姿势都是错误的,今后可以彻底放弃任何转运的念头了。正准备自暴自弃地摇上最后一把,花城却道:“等一等。”

谢怜感觉他覆着自己的手掌压得稍稍重了些,停下动作,道:“怎么啦?”

花城半真半假地道:“这位哥哥,你好像还没有说,输了的话,怎么办呢?”

听他叫谢怜“哥哥”,师青玄和郎千秋的表情,真是一言难尽。而群鬼也都是一阵毛骨悚然,有几个更是吓得头都掉地上了。

说来也是不好意思,方才情急,谢怜的确是没想过赌注这个问题,道:“这…”

他原本想的,也是押上自己十年寿命,可是,神官的寿命,那可就长了,十年大概根本算不得什么。银钱宝物?不存在的。法力灵力?不存在的。一时半会儿,谢怜竟然也想不出来,有什么东西能押的,于是,只好问赌坊的主人了。他道:“你觉得,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拿来做赌注?”

闻言,花城笑了起来。

他道:“我无所谓。你身上带了什么东西?”

谢怜想了想,轻咳一声,实话实说道:“我…这次出来,身上只带了一个没吃完的馒头。”

闻言,花城扑哧笑了出来。他笑了,其他人却是想笑不敢笑。

笑完了,花城一点头,道:“行。就那个馒头吧。”

此言一出,不光群鬼,连那些执掌赌桌的女郎们都震惊了。

这间赌坊开张以来,出现过无数种不可思议的赌注。有内脏,有寿命,有情绪,有能力。然而,什么赌注,都没有今天这个不可思议:一个没吃完的馒头。连郎千秋都忍不住了,愕然道:“这…这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我只值一个没吃完的馒头吗???”

群鬼嘻嘻哈哈,有人大叫道:“一个馒头怎么了?便宜你了,还不快住口!”谢怜听出来了,这崩溃的声音正是躲在群鬼中的师青玄。正啼笑皆非,花城对他道:“来。最后一把了,别紧张。”

谢怜道:“我没有紧张。”

两人仍是维持着手心覆手背的姿势,摇了几把。虽说谢怜的确是没怎么紧张,但他贴着赌盅的手心,以及贴着花城的手背,似乎还是沁出了一层隐隐的薄汗。终于,两人动作停下,到了揭晓胜负的时刻,他轻吸一口气,打开一看——

两个骰子,两个六点!

谢怜松了口气,心知是怎么回事,抬眼去看花城。花城一挑眉,道:“喔,我输了。”

他这一声认输,虽然一本正经,却是毫无诚意。堂下众鬼也是鸦雀无声。

方才还有人在下面嘀咕“这把不算数,那什么时候才算数”,现在,答案出来了:直到这位赢了的时候,才算数。

这放水放得也太丧心病狂了!

然而,没有一个人会对此说什么。那女郎托过黑木赌盅,高高举起,道:“恭喜,这位公子,这一局,是您赢了。”

大家都十分给面子,纷纷嚷道:“城主输也输的完美!漂亮!”

“赢的人还不是城主手把手教出来的,赢了也是城主教得好哇!”

“是啊!今天真是大开眼界,学习了正确的摇骰子的姿势!受益匪浅!十年都用不完!”

听着四周一片群魔乱舞之声,谢怜忍俊不禁。看他笑了,花城也笑了起来,拨了一下红纱缦。这时,郎千秋在上方道:“既然你输了,该放我下来了吧!”

花城还是盯着谢怜,笑意不变,眼睛也不抬一下,只是举起手,随手一挥,郎千秋立刻猛地重重砸了下来。那一声巨响,听得谢怜眼睛一抽。师青玄不能暴露,还没法冲过来,于是谢怜转身,俯身查看,道:“你还好吧。”

郎千秋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道:“没事,谢谢你了。他让你上去肯定是想作弊让你输,幸好你赌赢了!”

谢怜心想:“这你可是完全错了,要是他不给我放水,我就是赌到地老天荒也赢不回你…”

正想着,他忽然听到几声“叮叮”清响,随即,四周传来一片低低的惊呼。谢怜回头一看,原来,竟是花城终于从红纱幕之后走了出来。

之前少年形态,花城都是歪歪束着长发,此时却是红衣掩映,黑发披散,俊美之中妖气横生。只有右侧结了一缕极细的小辫,以红珊瑚珠坠角,却带了几分俏皮。护腕是银,靴链是银,腰带也是银,腰间悬着一把修长纤细的弯刀,弧度圆滑诡谲,也是银。刀身修长,人也修长。他虚倚在半开的红纱之旁,抱着手臂,一脸似笑非笑,道:“哥哥,你赢了我。”

谢怜当然心知肚明方才怎么回事,无奈道:“你就别笑我了。”

花城挑眉道:“没有。怎么会?”

而下边群鬼则是兴奋至极,沸水一般翻滚个不停,都激动不已,窃窃私语:“城主今天怎么又换了一张皮?”

“要死啦,城主这张新皮俊得我要死了,又鲜嫩又带劲儿!”

“死什么死,你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死婆娘?!”

看来,因为花城过往从不以真容示众,频繁地更换皮相,导致连鬼市群鬼都弄不清他到底长什么样,均以为这副模样也是他披的一张假皮。然而,只有谢怜心中知道,面前的,一定就是传说中的血雨探花的真容了。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昨天说过的,因为最近比较忙所以实际的能保证的更新时间是24点之前,昨天已经写在作者有话说和文案上了。能早更我就尽量早,不过万一赶不上,就只好赶24:00了,大家可以晚点刷。

捉个虫。我心里面一直在想着提醒自己右眼右眼,结果打字的时候因为这两个字想太多就打成了右眼。完好的是左眼啦。已改正。

第38章 隔红云赏花心堪怜 3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24左右更新哦,回家晚,大家别刷太早

谢怜凝视着那红衣少年, 道:“你…”

他是想说些什么的,然而,现下四周无数双眼睛都看着这边,花城这幅态度又十分暧昧,仿佛是认识他, 又仿佛不认识他,谢怜不知他是不是不能在鬼市表露出来与他相识,有意而为之, 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道:“多谢你。”

郎千秋道:“何必谢他?这地方就是他开的,从一开始便不安好心。”

“…”谢怜低声道,“太子殿下,快别说了,赶紧走吧。”

再呆下去,还不知道郎千秋要说出什么话来, 况且还有事务在身,谢怜不便多留,他望了花城好几眼,推着郎千秋就往外走。这时, 花城却在他身后道:“且慢。”

闻声, 谢怜又驻足,回了头。群鬼中有声音道:“城主,不能就这样放走他们呀!”

“此人形迹可疑,力大无穷, 来路恐怕不简单。依我看,该留下来拷问一番。”

“不错,说不准,这是哪边派来的探子,故意到咱们的地界上生事的呢!”

这最后一句,可是扎心了。的确就是来自天界的,不过本意不是生事,只是打算来探探情况。谢怜不确定花城有没有看到之前郎千秋情急之下泄出的那一丝灵光,也没有十足把握他看到了还会放他们走,心稍稍悬起几寸。却听花城悠悠地道:“你不把赌注留下来吗?”

谢怜微微一怔,道:“赌注?”

郎千秋拦在他身前,警惕地道:“你是不是又想反悔了?”

谢怜却心想:“三郎答应了人的事可不会反悔,大概是有别的意思?”于是,他从郎千秋身后站出来,道:“可是,方才我们赌过,我不是已经赢了吗?”

花城道:“方才哥哥的确是赢了我,这没错。不过,莫要忘了,你前面还输了一把。”

谢怜愣了愣,道:“可你说过,不要紧,不算数的。”

虽然赌输了就不算,赌赢了才算数,这听起来也是挺厚脸皮,但谢怜还是厚着脸皮问了。花城道:“跟我赌的那几盘,输了当然不算数。我说的,是你在下面赌的第一把。”

谢怜这才想起,原来,花城说的是他尝试比小时,掷出了两个六的那一把。

郎千秋沉声道:“我就说他不安好心,没打算这么便宜让我们就这么走。这次我不会再被锁住了。”

听他像是已经准备好了要再打一轮,跃跃欲试了,谢怜连忙拉住他,道:“没事不要紧张,用不着再打。”

那边,花城歪着头,道:“如何?哥哥,你认吗?”

愿赌服输,除了乖乖认,还能如何?于是,谢怜点了点头,道:“我认。”

花城一摊左手,道:“那,就把说好的赌注给我吧。”

…说好的赌注?

踌躇片刻,谢怜把右手伸进左边袖子里,摸了摸,摸出半个馒头,有点不能直视地看了一眼,硬着头皮递出去,道:“你说的…是这个吗?”

说真的,掏出这半个馒头的时候,谢怜只觉得,这张八百年都没崩过的脸,忽然有点颤颤巍巍地,挂不住。

堂下群鬼早就无话可说、安静围观了。城主第一次下场跟人赌,约定的赌注是个没吃完的馒头,那也就算了,兴许是城主闹着好玩儿。但是城主居然还一本正经地找人追讨这半个馒头。没话说,真的没话说。有的鬼甚至禁不住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要么是这半个馒头里藏着惊天大秘密,要么,就是这人真是城主的亲哥!

花城却是笑吟吟地接过了,将它举起来看了一眼,拿在手里晃了晃,道:“赌注,我收到了。”

看他当真收了,谢怜不知该说什么。半晌,才道:“那个…冷的。好像,有点硬了。”

花城道:“没关系。我不介意。”

他如此回答,谢怜没有接话的余地了,他能说的都已经说了,又转过身,往外走去。方才赌坊众鬼给他让道,冲的都是看他第一个上前,是个勇士。这一回给他让道,却都是用又敬畏又好奇的目光在看他了。谢怜走了几步,听到身后众鬼纷纷道:“城主,城主,你接下来去哪儿啊?”

花城懒洋洋地答道:“今天高兴,去极乐坊。”

闻言,大堂内一片欢声沸腾,仿佛逢年过节。谢怜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恰恰见到花城也转了身,手里拿着那半个馒头,抛了一抛,随意低头咬了一口,目光又朝这边投来。

见此一幕,谢怜脚底微微一顿,不知为什么,觉得这个地方真的是再也不能多呆一刻了,加快步伐,拽着郎千秋飞快地跑了出去。

二人出了赌坊,狂奔好长一段路,路上险些撞倒各色小贩摊子,好容易到了一条稍微僻静一些的小巷,师青玄马上冒了出来,和他们汇合了。师青玄狂摇折扇,扇得他头发乱飞,道:“好险好险,我的妈,刚才真是吓得我脸都白了。”

大概是冲得太急了,谢怜一颗心也在砰砰地跳。郎千秋道:“是啊,风师大人,我觉得你的脸到现在也很白。”

师青玄摸脸笑道:“是吗?哈哈哈哈,这个不是吓的,这个是我天生…咳!咳,千秋,你好歹也是坐镇一方的武神,怎么能这么冲动?这是在他们鬼界的地盘里,万一你被抓住了,身份暴露,传出去就是天界神官乔装改扮潜入鬼市行为诡异破坏三界安宁,我们怎么跟帝君交代?”

郎千秋低头老实认错道:“对不起,我方才是冲动了。”又抬头道,“可是那些赌徒太丧心病狂了,要是让那个男人打开了那个盅,不管赢输结果都不好,要么他女儿倒霉,要么他同行遭殃。我一时生气,就打碎了那个盅。”

师青玄道:“那你也不要就自己直接冲出去嘛。”

郎千秋愣了愣,道:“那风师大人,要怎么办?我不冲出去,也没有别人会冲出去了。”

他问得认真,师青玄有点伤脑筋地用扇子翘了翘自己太阳穴,道:“这…”

谢怜微微一笑,道:“算了。”

郎千秋抬眼看他。谢怜又道:“我想,泰华殿下就算是被抓住了,再怎么拷问,也不会告诉对方自己身份的。不过,为了避免对方从言语的蛛丝马迹中揪出什么线索,殿下今后还是小心为上,不要被抓住的好。”

郎千秋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师青玄道:“不说啦不说啦。哎对了,太子殿下…”

这一声“太子殿下”,谢怜与郎千秋两人同时转头看他,师青玄道:“哦,我叫的是年纪大的这位。”

“…”

谢怜有点郁闷地揉了揉眉心,心道:“年纪大…好吧,是大了点,不过也没有大多少,为何总是说到我就仿佛在说一个老人家?”

师青玄道:“太子殿下,你们两位之前在神武殿有没有打过照面?没打过照面的话,我再给你们彼此介绍一下,这位是永安国的太子殿下郎千秋,坐镇东方的武神。这位是仙乐国的太子殿下谢怜,是收…收…受帝君很大倚重的一位神官。”

他卡壳的那个字,不用说出来谢怜也知道后面本来接的是什么,但是话到半截强行改口,连句法有瑕都顾不上了。郎千秋听了,望向谢怜,奇道:“你就是那位飞升了三次的太子殿下?”

看来之前在神武殿上,郎千秋是真的从头睡到尾,连他是谁都没记住。若是换个人,当着谢怜的面说这么一句,必是嘲讽无疑。然而,这话是从郎千秋嘴里说出来的,谢怜完全相信,这孩子当真是仅仅觉得飞升了三次很稀奇而已。他笑眯眯地道:“是呀,就是我了。”

郎千秋道:“方才真是多谢你了!不然…”他想起什么,赶紧低头把自己腰带收了起来,紧紧绑好,一脸心有余悸。他明显并未往仙乐国和永安国之间的渊源上想太多,师青玄也觉得介绍这样差不多就行了,对谢怜道:“殿下,这血雨探花不是认识你吗?方才为何要装出一副跟你不熟的样子?”

郎千秋绑好了腰带,道:“那个真是血雨探花吗?是本尊吗?”

谢怜还未开口,便听师青玄道:“怎么可能是本尊?花城得换了有百多张皮吧,谁都不知道他本尊长什么样。上次我去半月关见到他好像也差不多是这样的,肯定是一张假皮啦。假的假的。”

谢怜却一直记着花城在菩荠观里对他说的那句“下次再见之时,我会用我原本的模样来见你的”,心道:“是真的。”

不过,这句当然没有说出来。看到其他人都认定那是一张假皮,只有他知道那是血雨探花的真容,仿佛知道了一个了不得的小秘密。再转念一想:“三郎这副模样,和之前也没有多大差别,好像就是大了一点、高了一点的样子。这么说的话,他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其实差不多也用的是真容了。”莫名又有一些小小的高兴。

那边,师青玄又道:“大家都说花城脾气古怪,看来是真古怪。明明是在给你放水,还要一本正经地假装不认识,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道是为了让我们放松警惕?”

闻言,谢怜一连咳了好几声。果然,谁都看得出来,方才在赌坊里,花城放水了。也难怪,与其说是放水,不如直接说是开闸了。也就郎千秋还看不出来了,皱眉道:“他放水了吗?为什么?”

另外两人拍了拍他的肩,很有默契地选择了不和他多解释,留下郎千秋一个人站在原地思考花城为什么要给谢怜放水,是不是因为他们认识。二人转过身,走开,谢怜道:“眼下咱们行踪算是暴露了吧,接下来该如何行动?换皮再来吗?我是不建议换皮,没用了,泰华殿下这么一掌打出去,鬼市接下来应该会加强一轮警戒了。”

师青玄道:“说实话,我想过会暴露,但没想过会这么快暴露。”

谢怜叹道:“我懂,我懂。”

师青玄道:“暴露了就暴露了吧。既然暴露了,要不然,你就光明正大地上吧。”

谢怜心中隐隐猜到了,什么叫做“光明正大”。果然,师青玄又道:“眼下要是还想圆谎的话,只能你光明正大去找花城,对他说你这趟是特地来看他的了。他知道你是天界的神官吧?知道的话,你带了几个天界的小弟来,也说得通了。”

第39章 极乐坊携君问仙乐

谁知, 谢怜尚未答话, 郎千秋听了,却道:“不行!”

师青玄道:“为什么不行?”

郎千秋认真地道:“仙乐殿下, 你是不是认识血雨探花?我听你们这么说的话,你和他算是朋友吧。”

谢怜点点头。郎千秋道:“那当然不行了。虽然我觉得这鬼王不是什么好人, 但他给你放水,应该是因为把你当朋友。既然如此, 断不可撒谎欺骗朋友。”

师青玄头疼地道:“嗨呀千秋,你真是个死脑筋!”

谢怜却笑着点了点头,道:“挺好的。泰华殿下说的。”

郎千秋笑道:“你也同意我, 是吧?”

师青玄道:“好什么好, 我们好歹有三个神官, 要是出来一趟空手而归,传回去肯定说我们比灵文殿效率还低, 丢死人了。”

谢怜莞尔, 正要说话, 却听身后传来一阵鬼哭狼嚎之声, 三人不禁齐齐回头望去。只见小巷口外,一群妖魔鬼怪追追打打着奔过去, 嚷道:“那个小蒙面仔呢?那个小蒙面仔呢?”

谢怜见另外两人神色警惕,道:“没事, 不是找我们的。”

话音刚落,一声凄厉的大叫便划破耳畔,尖锐地刺入他们耳中。

猛地听到这一声惨叫, 谢怜的心忽然一震,思绪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抢了出去。只见巷子外面一群奇形怪状的妖魔鬼怪围成一圈,纷纷叫道:“抓住啦!”

“再把他打死一次!”

“他妈的,这小渣滓偷了老子多少东西吃老子非从他身上一一刮下来不可!”

师青玄道:“太子殿下,你怎么了?”

谢怜没有回答,一步一步地朝那边走去。他越走越快,最后跑了起来,用力掀开外边几人,猛地一看——被压在中间暴打的,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看身量大约只有十五六岁,蜷成一团,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虽然他紧紧抱着头,但仍能看到,这少年的头上乱七八糟地缠满了数条绷带,这些绷带和他的头发一样,都已变得肮脏不堪。

这岂非正是那个谢怜在与君山匆匆见过一面,又消失无踪、搜索无果的绷带少年?

难怪数日以来,灵文殿都说搜索他的下落无果了,若是这少年逃进了鬼界的地盘,天界的灵文殿又如何能在人间搜索得到?

被谢怜扯开的几只鬼一阵大怒,又把他扯了开去,一鬼去拽这少年头上的绷带,道:“这小杂碎怕是个比我还丑的丑八怪,这么怕人扯他脸上这些玩意儿…”

郎千秋怒道:“你们干什么!”上来便把那几人又丢了开去。师青玄根本来不及阻止,只得摔扇子道:“千秋,说好的不会再冲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