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儿看得稀奇,谢怜却看得分明。那哪里是什么稀奇宝贝?分明是死人的磷光!

那花灯里定然封着小鬼的魂魄,才会自行发出那种不祥的诡光。而这老者一定是个半吊子的野道士,不知道哪里捕了这样一批倒霉的孤魂野鬼,扎成了灯。那两小儿不明所以,拍手欢天喜地还想买。谢怜赶紧走了上去,道:“别买。他骗你们的。”

那老者瞪眼道:“你这小子,说的什么!”

谢怜直截了当地道:“那灯不是宝贝,是妖器,里面装了鬼,你们要是拿回去玩儿,一定会被鬼缠上。”

两小儿一听有鬼,哪里还敢停留,“哇”的一声,哭着跑了。那老者一蹦三尺高,气急败坏:“竟敢坏我买卖!”

谢怜却道:“你怎么能在这种地方胡乱买卖?别说这种无知小儿了,就是大人买了你这邪里邪气的花灯也要倒大霉,说不定就被冤魂缠上了,岂不要酿成大错?就算你非要卖这种东西,也应该到专门的地方去卖啊。”

那老者道:“你说得轻巧,哪有专门卖这些的地方!大家不都是路边随便找个地方摆摊吗!”说着抱了那一大堆扎得极丑的花灯,气咻咻地就要离开。谢怜忙道:“等等!”

那老者道:“怎么?干什么?你要买吗?”

谢怜道:“不是吧,你还真打算到别的地方继续卖啊?你这些灯里的鬼魂是哪儿来的?”

那老者道:“荒野的战场上抓的,到处都是。”

那岂非是士兵们游荡的亡魂?

听到这里,谢怜可不能不管了,肃然道:“别卖了。今天是中元啊,万一闹出什么事来,不是好玩儿的。而且这些都是战士英魂,你怎能把他们当小玩意儿来卖?”

那老者道:“人死了就是一缕烟儿,管什么英魂不英魂?当然是我一把老骨头更重要,大家都是要讨生活的,不让我卖我喝西北风去?你这么热心,你倒是花钱买啊?”

“你…”

最终,谢怜还是认输了,道:“好,我买。”他把手伸进兜里,搜刮了所有角落,掏出几个小钱,道,“这些够吗?”

那老者看了一眼,道:“不够!才这么点,这怎么够?”

谢怜也不是很懂十几盏花灯要多少钱才算正常,他从前买东西从来不看多少钱,但万般无奈之下,竟无师自通学会了讨价还价:“你这些花灯又不怎么好看,还很晦气,便宜点算了吧。”

那老者道:“这个价钱了你还叫我便宜?没见过比你更穷酸的了,太丢脸啦!”

谢怜被他说得脸上有点挂不住了,道:“我可是太子,这辈子还没人说过我穷酸呢?”话音刚落,他就微微后悔,不过,那老者压根没把他的话当真,笑道:“你是太子,那我就是皇帝老子啦!”

谢怜有点庆幸,又有点尴尬,索性破罐子破摔,坦白地道:“卖不卖?我没钱啦。”

一番斤斤计较,二人总算成交。谢怜用那点少得可怜的钱,买下了十几盏鬼花灯,抱到河边。那老者抛着钱一溜烟跑了,谢怜则坐在河边,把花灯上缠绕的红线结子一一解开,将被符咒封印住的小鬼们都放生了,顺便给他们做了场简单的法事。

星星点点的幽幽鬼火从灯里飘出。这些魂魄都是刚死不久的新鬼,浑浑噩噩的,没有自己的意识,都还很虚弱,所以才会被那老者抓住。它们从狭窄的花灯里被放出来后,都簇拥着谢怜,亲近地打转,不时蹭蹭他。谢怜站起身来,轻声道:“走吧,走吧。”

被他用手轻轻托了一把后,那些鬼魂们越升越高,飘向天际,渐渐散去。这也就是所谓的,魂归天地了。

谢怜凝视着星夜,良久,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小小的声音。

那个声音道:“太子殿下…”

谢怜一怔,随即向声音传来之处望去,这才发现,居然还有剩下了一团小小的鬼火,没有升天,也没有化作星火散去。

看来,这只小鬼比其他小鬼都要强,非但有自己的意识,还能说话。他走了过去,奇怪道:“方才是你在叫我吗?你…认得我?”

那团小小的鬼火被他注意到了,似乎十分雀跃,一上一下地跳动,听声音,似乎也是个少年。它道:“我当然认得您!”

谢怜想起他现在浑身都泥巴,怪模怪样的,越发尴尬了,手握成拳抵在嘴前,真想不承认,说你认错了算了。须臾,他正色道:“你为什么还留在这里?我方才不是渡化过你们了吗?难道我哪里做漏了一步?”不然怎么会经过了那场法事,还剩下一个?

不知名的鬼魂漂浮在他面前,不近不远,答道:“不。您什么也没有做错。只是我自己还不想离开罢了。”

谢怜想了想,道:“你还有未了的心愿和执念吗?”

不知名的鬼魂道:“是的。”

谢怜道:“那么,说说吧,是什么?不是很难的事的话,我尽量帮你办到。”

不知名的鬼魂,背后是随夜长流的三千浮灯,它道:“我有一个心爱之人还在这世上。”

沉默片刻,谢怜道:“原来如此。是你的妻子吗?”

“不,殿下。我们没有成亲。”

“啊。”

不知名的鬼魂道:“其实,他可能都不太记得我。我们甚至没有说过几句话。”

谢怜心道:“话都没说过几句?既然如此,为何会成为将你魂魄羁留于世的‘心爱之人’?这是何等的国色天姿?”

沉吟片刻,他道:“所以,你的心愿是什么呢?”

不知名的鬼魂答:“我想保护他。”

通常,这种鬼魂的心愿会是“我想告诉她我喜欢她”“我想和他温存一番”,或者可怕一点的:“我想她下来陪我”。“保护”,倒是真不多见,谢怜怔了怔,道:“可是,你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了啊。”

不知名的鬼魂道:“那又如何。”

谢怜道:“强留下来,你会不得安息的。”

不知名的鬼魂却是满不在乎,道:“我愿永不安息。”

这一缕孤魂,竟然固执得很。照说,如此偏执的鬼魂,十之八|九危险至极,但不知为何,谢怜并没有在它身上感受到任何杀气,因此并不担心,又道:“如果你心爱之人知道你为了自己没法安息,恐怕会歉疚烦恼的吧。”

不知名的鬼魂迟疑了片刻,道:“那我不让他知道我为什么不走就好了。”

谢怜道:“见的多了,总会知道的。”

不知名的鬼魂道:“那也不让他发现我在保护他就好了。”

听到这里,谢怜的心也忍不住微微一动,心道,这个人的“爱”,不是说说而已的。

这些花灯里都是那老者从荒野的战场上捕获的游离鬼魂,眼前这个,也一定是个年轻的战士了。他缓缓地道:“这场战乱让你离开了你心爱之人…抱歉了。我没有赢。”

不知名的鬼魂却道:“为你战死是我至高无上的荣耀。”

谢怜一下子愣住了。

“为太子战死乃是生为仙乐士兵至高无上的荣耀”,这句话是仙乐国的某位将军用来教导士兵的一句口号,以此来激发士兵们的士气,宣称就算是死,他们也会死得其所,死后将去往仙境。那当然是谎话。没想到,这名年轻的战士已经死去,魂魄流离在人间,却依然牢牢记着这句话。而且,答得珍重且郑重。

忽然之间,谢怜就眼眶发热,视线模糊了。他道:“抱歉,忘了吧。”

不知名的鬼魂跃动的火焰更亮了,道:“不会忘的。太子殿下,我永远是你最忠诚的信徒。”

谢怜强忍着哽咽道:“…我已经没有信徒了。信我不会有什么好事的,可能还会带来灾祸。你知道吗?连我的朋友都离开我了。”

不知名的鬼魂宣誓般地道:“我不会的。”

谢怜道:“你会的。”

鬼魂坚持道:“信我,殿下。”

谢怜道:“我不信。”

不相信别人,也不相信自己了。

第182章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在全城戒严之前, 谢怜等人连夜赶路,到了另一座城。

他还是把国主与王后安置在隐蔽之处,自己和风信外出挣钱。可是,在前一座城里挣不到什么钱的他们,并不会在另一座城就突然开运了。

两人仍是往往忙活一天后只能拿到微薄的工钱, 而且, 因为往日形影不离的三人组里突然少了一个人,另外的两个人都极不习惯。比如,之前是慕情负责收好钱袋, 随时清点数目, 现在慕情走了, 风信直言他说不定会把钱弄丢, 谢怜只好把钱袋收在自己身上。每次点着那一点点少得可怜的数目, 他简直无法相信, 这就是他劳动一天的报酬。须知, 从前的他,哪怕是打赏乞丐也不止这个数啊。

没了慕情,也没了给国主王后送食物的人, 谢怜只好每天都带着风信,亲自把各种所需物送到国主王后的藏身之处。能常常见到儿子了,这一点却让王后十分高兴, 一高兴, 她就下了厨。这天,她又让谢怜和风信两个尝尝她烧的汤, 拉着他们坐到桌边,道:“你们两个都要好好补补啊,全都瘦了。”

风信冷汗直流,屁股一沾凳子就弹了起来,摆手道:“不不不,王后陛下,风信不敢,万万不敢!”

王后和颜悦色地道:“你这孩子,有什么不敢的?来,坐下。”

风信哪敢说?是真的不敢,硬着头皮坐下后,王后送上了她的劳作成果。风信猛吸一口气,突然揭开锅盖,谢怜坐在上席,两人看到锅里事物,都是一脸惨不忍睹。

谢怜低声道:“这鸡…死得好惨。”

“…”风信嘴唇微微翕动,道,“殿下,你看错了,里面根本没有鸡。”

“???”谢怜:“那里面飘浮的这个死鸡一样的东西是什么?”

风信:“我猜是羹糊吧…形状有点不对?”

两人研究了半天也猜不出锅里的这个到底是什么。王后给谢怜各盛了一碗,风信自己抢着盛了一碗,等王后一进屋后去找国主,他们立刻把自己碗里的汤倒掉,然后装作一饮而尽意犹未尽正在抹嘴的模样,道:“饱了饱了。”

见状,王后颇为高兴,道:“好喝吗?”

谢怜言不由衷地道:“好喝,好喝!”

王后高兴地道:“好喝你们就多喝些吧!”

谢怜险些把那一口并不存在的汤给喷出来,举起手帕装模作样地拭着嘴角。这时,王后似乎犹豫了片刻,道:“皇儿,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别怪娘多嘴啊。”

谢怜心中微紧,放下了手帕,道:“什么事?您问吧。”

王后在他身边坐下,道:“慕情那孩子呢?怎么这几天都没来?”

果然。

听她提起慕情,谢怜的心更紧了,道:“啊,我交代了他一些任务,所以他先去别的地方了。”

王后似乎松了口气,点点头,随即,又道:“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谢怜道:“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在外面…不能回来了。”

闻言,王后看起来有些为难,谢怜觉察到了,道:“怎么了吗?”

王后立即道:“没什么。”

还是风信眼尖,忽然道:“王后陛下,您的手怎么了?”

手?

谢怜低头一看,登时惊了。

他母亲原先一双保养得当、雍容华贵的手,此刻,却是看起来有些骇人。指节处都破了皮,隐隐还有些血迹。谢怜豁然站起,拉住她手道:“这是怎么回事?”

王后忙道:“没怎么回事。就是洗了些衣裳被子,但我不怎么会洗。”

谢怜脱口道:“您为什么要自己洗?你可以…”

话音未落,他就卡住了。可以什么?可以让宫女仆从帮忙洗?可以让慕情帮忙洗?都不可能了。

逃亡路上,一直以来,慕情作为近侍,包揽了谢怜和国主、王后的各种日常贴身事物,他一走,一下子所有琐碎杂事都没人做了。

没人做饭了,没人洗衣了,没人叠被了。原先简单无比的日子,突然间变得哪儿都不顺手了。谢怜倒还能勉强忍忍,因为他要操心的事太多了,但他享惯了清福的母亲哪里干过这样的粗活?而如果王后不亲自动手,又能让谁来代劳呢?

沉默半晌,谢怜道:“您放着吧。我来洗。”

王后笑道:“不用。你好好做自己的事。我没洗衣煮饭过,反正每天也闲着没事,自己做做,还挺有意思的。特别是看你们吃得开心,我也很有滋味。”

那锅汤就是他母亲用这样的一双手做出来的。但是,他们却没喝一口,就把汤偷偷倒掉了。谢怜和风信对视一眼,均感不是滋味。这时,王后又道:“对了,还有一件事。就是,你明天能不能带点药回来?”

谢怜微微睁眼,道:“药?什么药?”

王后愁容满面,道:“唉,我也不知,要不你去药铺子里问问,咳血之症要用什么药?”

“咳血?!”谢怜愕然道,“谁咳血?您吗?父皇吗?你们怎么不早说?”

他声音大了些,王后立即道:“低声!”然而,已经迟了,屋后传来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道:“我叫你不要多嘴!”

正是国主。见已经被他听到,王后也不遮掩了,冲屋里道:“可是,你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谢怜径自走进屋后,见国主窝在一床破被子里。这些天他没怎么仔细看,现在一瞧,国主一脸病容,面颊都几乎凹陷下去了,在阴惨惨的屋子里越发显得面色极坏。哪里有什么一国之君的光环,根本就是个脸色灰败的糟老头子。

谢怜根本用不着把他的脉就知道,一定病了很久,而且病得不轻,甚至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一股雾霾一般的病气,令人难以呼吸。想到王后说的是“咳血之症”,他一急,声音一下子就扬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国主铁青着脸道:“你这是什么口气?”

王后和风信都进来了。谢怜道:“你先不要管我是什么口气。病了怎么不早说?”

国主怒道:“你这是在教训孤王吗?任何时候,孤王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都不需要你来教!”

见他居然还在犟,谢怜不可置信道:“你简直不可理喻?都这个时候了还要强调自己的身份权威吗?”

国主大怒道:“滚出去!快滚!”

王后和风信赶紧把谢怜拉了出去,道:“皇儿!不要这样了。他是你父皇,又病了,你让着点吧。”

逃难带病,尤胜雪上加霜。谢怜把脸埋进手里,道:“母后啊!你们为什么不早说?早点说,也许就不会拖成咳血之症了!您知道这病有多难治吗?”应该说,以他们现在这个条件,是根本不可能治好的!

王后有些惶恐,还有些伤心,道:“我们…我们也不知道,居然会这么严重啊。”

风信也道:“是啊。而且之前一路都在逃避永安追兵,怎么停得下来?”

谢怜把脸从手里拿出来了,道:“我现在带他去城里找大夫。”

国主却在屋里道:“不必!”

谢怜回头,正想顶一句现在我说了算,却听风信道:“殿下,要是带国主陛下去了城里的医馆,肯定会被留意到的。”

闻言,谢怜的动作一下子僵住了。王后道:“我们就是怕这个,这几天才一直没说。皇儿你还是先…想办法弄些药回来吧。”

屋后,国主又剧烈地咳嗽起来,王后进去照看他了。谢怜呆了半晌,掉头出去,风信道:“殿下!你打算怎么办?”

谢怜不答,开始在屋里翻箱倒柜。风信道:“你找什么?”他不答,须臾,自己从箱底翻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柄古意盎然的宝剑。风信一看,道:“你把红镜拿出来干什么?”

沉默片刻,谢怜道:“我要当了它。”

风信大惊,立即道:“使不得!”

谢怜重重关上箱子,道:“那么多把剑都当了,不差这一把。”

一路上,为了凑足他们的车马费以及通过危险关卡时必要的打点费,谢怜已经把自己原先那些心爱的宝剑当掉了大半。而且因为不能去人多口杂的大当铺,有时还被发现了他们行踪的黑心商人要挟,都是忍痛折价出手的。风信道:“不一样的!这把剑你不是很喜欢的吗?要不然你之前怎么没当还把它压箱底?而且这是帝君送你的剑,当了说出去多不好?”

谢怜疲倦地道:“再喜欢也没有命重要,走吧,走吧。”

二人拿了剑,一路走到城里,都是一脸丧气。到了当铺前,谢怜停下脚步,看了看手里的红镜。风信看看他,道:“要不然,别当了吧。咱们试试…想别的办法?”

谢怜摇了摇头,道:“来不及了,况且,也不知道有什么别的办法,一定可以凑够钱。”

如果他们去偷,去抢,去骗,没有凡人可以阻拦住他们,而且来钱快得多。但是,偏生是因为要遵守凡人的规则和善恶的准则,老老实实想办法挣钱,才会如此拮据困难。定了决心,谢怜道:“当是要当的,当了就去买药吧。”话是这么说,但脚下还是没动,风信知道他是舍不得,这是他手上最后一把宝剑了,道:“那再看看吧。”

正在此时,那边街头传来一阵嘈杂,惊嚷鬼叫的,有人喊道:“什么人闹事?!”“胆子大了!”“抓起来!抓起来!”

两人皆是一惊,谢怜警惕地闪到一边,道:“谁?!”

风信也很警惕,前去查看了下,放了心,回来了,道:“没事!别担心!不关我们的事,不是找我们的,也不是永安兵。”

谢怜紧绷的心这才稍稍松了,道:“那是怎么回事?”

风信道:“不清楚,好像是几个恶仆打架,去看看?”

谢怜道:“看看,别是什么恶霸。”二人一齐凑上前去,只见中间几个人正在扭打,围观的正在叫好。风信拍拍一旁一个正看得兴高采烈的路人,道:“兄弟,怎么回事?”

那路人笑呵呵地道:“你不知道吗?太精彩了!仆人打主人了!”

居然是这种事,谢怜一阵无语,道:“这是为何?又为何叫好?”

那路人道:“当然要叫好!这个主人啊,真不是个东西!这个仆人从小跟着他,忠心耿耿,他呢!就知道剥削人家,不给多少工钱还使唤人家给他当牛做马,这仆人实在忍不了了,这不你们看你们看!正打着呢!”

果然,那打人的边打边骂,什么“老子忍你很久了!”“你自己算算你给过我什么?!”“家里都穷得揭不开锅了,还骑在老子头上作威作福!”“从今天起,老子不再是你家的狗了!”云云,挨打的主人抱头嗷嗷大叫,众人拍手称快,听得谢怜心里一紧一紧的,不知为什么寒毛倒竖,不由自主去瞟风信的脸。风信却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听旁人说了这家主人的种种劣迹,随口道:“原来如此,那这主人的确不像话,怨不得这仆人要反了。”

他说得无意,谢怜心中却是咯噔一声,握紧了手中红镜。

一番头痛,当掉了红镜,二人总算有了钱,当即去医馆问了大夫,买了几十味药材带回去。

治疗咳血之症的药材昂贵,且所需量大,不是一味两味、一天两天的事,因此后续如何,还需留意。晚上,风信先拆了几包药,在屋外煎药,拿着把破蒲扇狂扇,谢怜则又在屋内翻箱倒柜。翻了许久,终于从箱底翻出了一条金灿灿的软腰带。

原先,谢怜有许多条金腰带,和那些宝剑的下场一样,都当掉了。只剩下这最后一条,原本是想留做个纪念的,眼下,他却决定要用它来做一件事。

恰好风信抬眼看他,道:“殿下,你拿着那腰带做什么?不是这个你也想当掉吧。”

谢怜却走了过去,把这条金腰带递给了他。

见状,风信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莫名其妙道:“…你把这个给我做什么???殿下,你刚才关箱子,没把脑子一起关进去吧???”

“…”谢怜这才想起,在上天庭,送金腰带还有一层特殊含义,登时脸就黑了,道,“你想多了,我完全不是这个意思。你把它当普通的金子收下就好!”说着就塞了过去。风信脖子上挂着那条金灿灿的腰带,瞪眼道:“不是。你总得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突然塞一条金子给我啊?”

谢怜道:“你就当是补欠了你这么久的俸禄吧。”

风信纳闷道:“不是。你今天是怎么了突然?这时候了,你跟我提什么俸禄啊?给我你还不如当了给国主陛下多买几服药。不当也行,你自己留着,这可是神官才能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