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应容说:“没事,我在休假,又不赶时间。”他想早点见到她。

两人推门出来,寒风一吹,沈星乔哆嗦了下。

王应容拿下围巾,围在她脖子上,说:“这还是当年你送我的呢。”

沈星乔有些惊讶,“你还在用啊?”摸着格子围巾,有些唏嘘伤感,今天注定不是一个愉快的夜晚。

“质量很好,永远都不过时。”他用的很小心,每年冬天一过就拿去干洗收起来放好。

沈星乔脚下一停,风呼呼从脸上吹过,冷冰冰的,轻声说了句:“走吧。”

纪又涵待在车里,远远看着两人的亲密互动,一颗心如坠冰窖。他实在太想沈星乔了,她不见他不要紧,他只要偷偷看她一眼就好,这两天每天都在这儿等着。

他做着一个人的梦,可是此刻残忍的事实粉碎了他的自欺欺人。从此他连梦都没有了,空白一片,只剩荒芜,没有任何念想、希望,人生犹如进入一片灰色地带。

他终于明白,既然做了选择,注定要失去。

他像个奥运会被罚下场的选手,彻底失去了角逐金牌的资格,抱憾终身。

作者有话要说:只有最勇敢的人,才能得到最好的爱情。

PS,明天休息。

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羊肉鲜嫩美味,冬天吃最是滋补暖胃,沈星乔和王应容胃口大开,吃完浑身暖洋洋的,出来都不觉得冷了。王应容送沈星乔去坐地铁,两人沿着人行道慢慢走着。路边的梧桐树叶短短几天时间全部掉光,光秃秃的。行人步履匆匆,街道有些冷清。

沈星乔双手插在口袋里,看着昏黄的灯光从高高的路灯上倾泻而下,像一个罩子,把人罩在其中。她呼了口白气,忽然说:“你知道我和纪又涵的事吗?”

王应容怔了下,没想到她会说起这个,他当然知道,从在巴黎沈星乔的公寓里见到纪又涵那刻起,他就明白了,好一会儿说:“他不是订婚了吗?”

啊,原来他什么都知道!沈星乔长长吸了口气,“你知道吗?我真的很崇拜你,你聪明优秀意志坚定,完全是我梦想里成为的样子。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听起来就让人热血沸腾。我小时候还想过当科学家呢,可惜数学太不争气,能及格就不错了。”

王应容并没有因为她的赞扬露出得意之色,而是神情不安地看着她。

“相反,纪又涵不学无术好逸恶劳,可是我喜欢他。”

王应容脸色一白,明白她今天要说的是什么了,有些悲伤说:“可是他已经订婚了。”还是本市首富之女。

“我知道,我们不可能了。”沈星乔淡淡说,看着他的眼睛,“我一直把你当良师益友,如果可以,希望能继续这样。” 如果不能,那也没有办法。

“高考时你帮我补课的情形,直到现在我一闭上眼睛就能想起,以后也永远不会忘记。我不是个活泼外向的人,从小没什么朋友,而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只是朋友而已。王应容神情十分失落。

沈星乔见他这样,很是内疚,可是她不得不快刀斩乱麻,轻声道:“对不起。”

王应容站在那里看着她离去,悲伤像流水一样将他淹没。他想起沈星乔趴在课桌上睡觉的样子,脸上一道红红的印子;想起她痛经时面无血色极力忍耐的样子;想起两人一起爬山偷瓜狼狈却快乐的样子;想起她为自己围上围巾嘴角含笑神情温柔的样子;想起她躺在草坪上睡得无知无觉宛如睡美人的样子…

千百种样子的沈星乔,或欢喜或安静或温柔或痛苦,从此都跟他没有关系了

王应容的心空茫茫的,里面似乎有风不停吹着。

他抬头看着天空,漆黑的夜空,隐隐有几颗星星。宇宙如此深邃宽广,个人的悲喜不过是俗世中的一粒微尘,转瞬即逝,却让人刻骨铭心。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过了差不多一个星期,沈星乔收到王应容微信,发了两张图片,两件女装大衣,一件红色,一件驼色,问她哪件好看。沈星乔得知是给他姐姐买,问了他姐姐性格,选了红色那件,说冬天红色亮眼。

她很庆幸没有失去这个朋友。

随着新年的来临,公司进入了一年中最忙碌的时候,沈星乔可谓焦头烂额、疲于奔命,几乎每天晚上十点以后才能到家。可是淘宝发货也不能耽误,高舅妈接过了这个难题,她每天下午过来一趟,等快递把件拿走再回去,有时候还会做好饭菜,沈星乔回来只要热一下就能吃。元旦放三天假,她却不能休息,除了包货发货忙淘宝的事之外,转运香港的包裹丢件了。为了处理这件事,她一个星期没休息好,因为是奢侈品,Léo寄出的时候每一单都会投保,尽管如此,索赔的过程也是各种刁难推托,一个月后,赔款还没有到账。

沈星乔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她很久没有休过假了。

跟Léo视频时,Léo也说代购工作量大增,已经影响他正常生活了。

生意一天比一天好,两人都发现了其中的商机。

沈星乔觉得自己站在分岔路口上,一条是平稳的小道,一条是危险却充满机遇的捷径。她需要做决定,要么安于现状,要么奋勇一搏。

她问Léo他们能不能成为阿尼斯贝的代理商。

Léo有点惊讶,“你想成为阿尼斯贝的代理商?就凭我们一个网店?”

“事在人为,注册公司也不是多难的事。”

年前沈星乔说了她想辞职代理阿尼斯贝的事。高舅妈不同意,“做生意哪有那么容易,还记得钱阿姨吗?她老公辞了工作开酒楼,总以为做餐饮稳赚,好多年的积蓄赔了个精光,辛辛苦苦二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你一个女孩子,有稳定的工作,还能赚外快,这样就挺好,那么累干嘛?有钱不如买个车,有房有车的,日子多舒服!”

过年回家,沈妈妈已经在小区附近开了个超市,雇了两个人帮忙,收银都是她或沈爸爸,勉强养家糊口。弟弟过年就十岁了,在读小学,沈妈妈说他想学钢琴。

沈星乔问他:“小提琴不学的好好的吗?怎么想学钢琴?”

他好半天说:“喜欢钢琴。”

“你拉一段小提琴我听听。”

学了两年,一支曲子还是拉得跟锯木头一样。

沈妈妈说:“想学钢琴就让他学吧,总要他喜欢才行。”

沈星乔腹诽,小提琴学不好,钢琴就能学好啦?不过这话她不能说。

第二天一家人上琴行挑钢琴。沈星乔觉得初学者,国产的就挺好,弟弟看不上,非要德国产的,打完折近四万,毫无疑问,钱是沈星乔出。

沈星乔苦笑,单凭工资,她就是省吃俭用一年,也攒不下四万块。也许她该庆幸,弟弟没有选三角钢琴。

这次的事,越发坚定了沈星乔努力赚钱的心。

年后Léo回复她说阿尼斯贝走的是中低端路线,可以代理,不过要有一定资格才行。

说来说去都是钱的事。

沈星乔手里的那点存款可不管用,唯一值钱的就是名下的房子,她做了生平最大胆的决定,瞒着家里把房子卖了。

因为急等着用钱,要价不高,在房产中介没挂一个月,就有一对新婚夫妻看中房子,付的是全款。沈星乔缴清银行贷款,拿着到手的六十五万现款,被高舅妈骂了个狗血淋头,“你无法无天了,卖房子说都不说一声!”

沈星乔缩着脖子不说话。

高舅妈恨恨说:“你那房子,怎么能只卖这么点钱?装修就花了十来万,而且年后房子又涨了,你不赚就算了,居然赔钱卖房子!”

沈星乔小声说:“有些税要交,银行还有违约金——”

“买房不都是买家交税吗?哪有卖家交税的?你怎么这么傻!”

高舅舅出来打圆场,“算了算了,卖都卖了,有什么办法。”说沈星乔:“房子是你的,你要卖,还能拦着你不成?说一声,舅舅可以帮你打听打听谁要买,省的这么贱卖了。”

沈星乔被说的惭愧又茫然。她可谓是孤注一掷,也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还是错,内心一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沈星乔出了七十万,把Léo也拉进来,两人凑了一百万注册了个公司。

法国签证一下来,沈星乔就辞了工作,飞去巴黎跟Léo会合。两人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和阿尼斯贝负责人谈合同是沈星乔最煎熬的事,双方扯了大半个月才把细节谈妥,预付了一笔保证金。

沈星乔在繁华的中山路租了家店铺,雇了两个人,开了国内第一家阿尼斯贝专卖店,同时在网上开了天猫旗舰店,线上线下同步进行。

一开始自然是入不敷出,租金、水电、人工样样要钱,沈星乔都急红了眼,让Léo站在门口名为打包装袋,实为招揽生意,果然吸引了不少女顾客驻足。

阿尼斯贝毕竟不是国际一线大牌,很多人不知道,价格也不便宜,一开始生意不好,差不多亏了半年才开始收支平衡。

好在沈星乔早有心理准备,万事开头难,目前最重要的是提高品牌知名度,尽快打开局面。电视广告明星代言目前她还承受不起,她是做网店起家的,开始在淘宝上大力推广营销。

第一年过的很艰难,大家都不看好她,说阿尼斯贝什么牌子,听都没听过,几千块一个,网上卖卖也就算了,实体店哪卖得动。

沈星乔面对惨淡的销售额,曾有一段时间非常沮丧。倒是Léo想得开,安慰她说失败了也不过几万欧,就当吸取教训,他们还年轻,钱嘛,努力再赚就是。

随着坚持不断的推广营销,天猫旗舰店销量逐日增加,实体店情况却没那么快好转,不过两相抵消,总算不亏钱了,沈星乔好歹松了口气。没有像个无底洞不停往里投钱,此时的她已经谢天谢地。

第一年基本上没赚钱,沈星乔穷的过年连件新大衣都舍不得买,劳心劳力,累死累活,勉强站稳脚跟。

十月的一个晚上,沈星乔在外跑了一天,回来还要忙淘宝,累得倒头就睡。半夜被手机吵醒,是个陌生号码,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十分。铃声不停响着,本来要挂断,不知道为什么,她心念一动,手指滑向绿色的接听键。

对方许久没说话,隐隐有呜咽声传来,像是呼啸的风声,又像是隐忍的哭泣。

她神情微变,忙坐起来,小心翼翼问:“纪又涵?”

纪又涵蹲在医院楼梯里,哭得像个孩子,满脸是泪,“我爸爸走了。”

纪晓峰住院后,年前开了一次颅,医生说手术很成功。大家欢天喜地,以为很快就会好。没想到病情反复,脑内又长了一个肿瘤,而且恶化的很快,熬到十月终于不治而亡。

沈星乔艰难地开口,“你要节哀。”

纪又涵哽咽说:“其实走了也好,每天看到那么多仪器插在他身上,头发掉光,瘦骨嶙峋,吃也不能吃,喝也不能喝,呼吸都困难,走了省的受那么多的罪。”

“生老病死,我们迟早也有这么一天,你不要太难过。”

“我以后没有爸爸了。”纪又涵声音嘶哑哭道。

沈星乔默默听着他的啜泣,无声地安慰他。

面对死亡,语言是如此苍白无力。没有人能帮他,一切只能靠他自己挺过来。

唯有勇敢坚强,才能逆风飞扬。

作者有话要说:总算赶出来了!

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纪家两兄弟彻底闹翻了,因为纪晓峰的遗嘱。纪晓峰名下37%的股份,只转让了22%给纪东涵,剩下15%给了纪又涵。不过这15%的股份是有条件的,纪又涵五年内不得转让变卖。纪东涵快气炸了,如果不是他母亲早就转了8%的股份给他,自己也有一点散股,他都成不了第一股东,而纪又涵一跃成为公司第三大股东。

纪东涵脸色铁青回到纪家大宅,对关幕青说:“公司又不是老头子一个人的,创业之初是你和他一起辛苦打拼,厂子建立的时候外公出钱又出力,关家在背后可没少帮忙。凭什么?凭什么给那小子15%的股份?”给个5%意思一下也就罢了,居然15%,没比自己少多少!

关幕青也很生气,虽然房产现金大部分给了她,可是老头子明摆着偏心眼。纪又涵进公司工作才几年?论年纪论资历论功劳,有什么资格得到比她还多的股份?她辛辛苦苦风风雨雨陪了他一辈子,到头来连个私生子都不如!

不过气归气,纪晓峰人都走了,他们也无可奈何,死者为大,丧事还是要好好操办。

纪晓峰的丧事很隆重,追悼会来的人很多,几乎将一条街堵住了。当地葬礼有许多风俗,要请道士作法,按照风水摆设灵堂,亲朋好友来吊唁时家属要跪拜迎送,除了每日哭拜,早晚供祭,晚上还要守灵,直到出殡为止。头七、三七、五七、尾七各有讲究,尾七那天还要请和尚念经超度。一通丧事办下来,纪家所有人都瘦了一圈。

尾七一过,丧事就算完了,纪东涵开始对纪又涵出手,借口公司经营状况不佳要裁员,把孙蓬、赵彬等几个纪又涵的亲信全裁了。如今纪又涵不但是市场部经理,还是公司大股东,纪东涵暂时拿他没办法,便从他身边人下手。

孙蓬、赵彬得到裁员的通知,愁眉苦脸来找纪又涵。

纪又涵脸色阴沉坐在那里,忍着怒气说:“你们明天照常来上班,该干什么干什么,我看谁敢拦着!”他刚才去堵人事部经理,人不在,大概知道他要来早就溜了。

全公司的人都知道兄弟俩斗法,底下的人谁也不敢乱得罪,孙蓬、赵彬就这么不明不白留在市场部,也没人过问。

到了月底,纪又涵自掏腰包给他们发工资。

纪东涵懒得在这些小事上跟他计较,在公司高层会议上提出撤掉卫浴电器计划,说公司这一年营业额不理想,应该调整方向,不宜开发新产品,致使资金周转困难。

纪又涵自然不答应,新型热水器都快研发成功,前期投入了那么多人力物力财力,现在竟然要撤掉?当场据理力争,先是报告电器计划进行到哪里,未来前景如何广阔诱人,最后指责纪东涵公私不分排斥异己。

新上任的纪董一言不发,将一份文件扔到他面前,“这是今年的财务报告,公司营业额比去年下降了近30%,还要维持正常运转,哪有钱投资你的那些计划?”

因为纪晓峰的生病去世,泰瑞这一年风雨飘摇,举步维艰。纪又涵一时无话,好半天说:“我会想办法去拉投资。”

“行,能拉到投资是你的本事,公司不会再投钱进去。”

可是拉投资谈何容易,尤其是现在的泰瑞,新旧交替,人心惶惶,大家都持观望状态,没有一个人肯雪中送炭。纪又涵一次次被拒,眼看就要停工,他索性自己出资,钱不够就卖房卖车,年底股票分红也投进去,豁出一切坚持着。

张遂来找张妙楚,“你知道吗?纪又涵的兰博基尼卖了。”

张妙楚很惊讶,“他破产了吗?”

“早就有谣传说他卖房卖车,我一直将信将疑,昨天亲眼看见一个朋友的朋友开着他的兰博基尼,听说三百万买的,没开几次,跟新的一样,真是捡了个大便宜。”

张妙楚皱眉,“他就这么缺钱?”竟然到卖房卖车的地步?

“反正他现在日子不好过。他爸一走,他就卖房卖车,遗产应该没分到多少,纪东涵又对他打压得厉害,将来还不知道怎么样呢!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张遂意有所指说道。

大家都没忘记,两人还有婚约在身。

张妙楚低头不语。这桩联姻本来就非她所愿,只是纪家突遭大难,他们张家不好在这个时候背信弃义,落人口实。

纪又涵诸事不顺,沈星乔的生意却是渐入佳境。有女明星背着阿尼斯贝出街,某时尚杂志对其一身行头一一作了点评,无形中为她打广告,专卖店生意一下子火爆起来,知名度渐渐打开。

沈星乔问Léo:“要过年了,大家都放假,你不回国吗?”

Léo说:“中国过年,法国又不过,我回去做什么?”

“春节那几天,所有店铺关门,外卖都叫不到,到时候你吃什么?”

Léo没想到这么严重,第二天跟她说:“过年我要出去玩,来中国这么久,哪里都没去过。”

既然他有所安排,沈星乔也就不管了。

年底几天正是忙的时候,一直到大年三十才稍微清闲了点儿。淘宝已经停了,沈星乔给店里的小姑娘放了假,自己站好这最后一班岗。

大街上不少店铺关了门,客流量锐减。沈星乔一个人守店无聊,推门出来呼吸新鲜空气。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在玩滑板,砰的一声摔在地上。她忙跑过去,扶他起来,“小朋友,你没事吧?”那男孩疼的眼泪汪汪,却摇摇头。

沈星乔见他手掌擦破了皮,让他等着,回去拿了创口贴给他贴上,问他:“大过年的,你怎么一个人?你爸爸妈妈呢?”

“在上班。”男孩道过谢,拿了滑板要走。

原来和她一样寂寞。

“哎!”沈星乔叫住他,“我请你喝饮料怎么样?”

沈星乔让他在休息区的沙发上坐下,冲了两杯奶茶招待他,和他聊一些学校里的事情。

纪又涵坐在车里远远看着,说不出的羡慕那个男孩。

公司放假了,以往每年都要回纪家大宅过年,虽然不怎么愉快,却像一个不得不遵从的仪式,早已习惯。今年纪晓峰走了,秦阿姨打电话问他回不回来,他说不回去,也就算了,再也没人像老头子那样逢年过节便催逼着他回家,往年最痛恨的事情如今变成了最温暖的怀念。他一个人百无聊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空荡荡的,没有一点人气,原本藏起来的寂寞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现了原形,像影子一样无处不在跟着他。

他听歌,看电视,喂鱼,还是无法忍受这种寂寞,开着车在大街上到处游荡,最后来到中山路。他看着沈星乔把促销广告牌搬出来,拿着抹布认真地擦着玻璃,忙完又整理货架,然后推门出来伸了个懒腰,望着天空发呆。

一个男孩滑着滑板冲过来,摔倒了。

沈星乔领着他进去,两人坐在沙发上喝饮料。

纪又涵想象着那个男孩是自己,不知道沈星乔会对他说什么。

一杯奶茶喝完,沈星乔送那男孩出来,叮嘱他早点回家,不要在外面流连。

沈星乔冲那男孩挥手,突然眼睛看向他的方向,像是发现了什么。

纪又涵赶紧低头,再抬起来时她已经进去了。

他怅然若失。

明年岂无年?心事恐蹉跎。

正月去张家拜年时,张妈妈提到他跟张妙楚的婚事,问他什么想法。

他淡淡说:“我总要守孝三年。”

张妈妈不吭声,等他走后,不满说:“楚楚过完年二十九,再等三年,都成老姑娘了!”

张家都觉得他坚持守孝三年的做法有些过了,可是谁也不能说什么,对外还要称赞他一声仁孝。

沈星乔在舅舅家过的年,大年初一回家,初四回了江城,初五开业。初七Léo回来了,送了她一罐刺儿茶。沈星乔看着上面写着“永州特产”,说:“你去湖南永州了?”

“对啊,我去找我外公出生的地方,一路打听,得到很多人的帮助,原本没报什么希望,没想到真的找到了。我本以为要翻山越岭,做好了各种吃苦受累的准备,哪知公路一直修到山脚下,一路都是坐车,跟外公记忆里的故乡完全不一样,变化太大了!你知道吗?村里还有老人记得我外公,说他是留洋第一人,十里八乡大名鼎鼎,可惜亲戚都失散了,找不到了。他们还举行宴会招待了我,所有人坐在长的望不到头的桌子两边,喝酒吃肉,唱歌跳舞,热情又淳朴。” Léo兴奋说着。

Léo拿出一张老槐树的照片给她看,“这棵树在村头,有三百多年的历史,外公曾经爬到树上掏过鸟蛋。我妈看到这张照片,都哭了,让我打印出来烧给他老人家。”

他最后感叹:“这趟永州之行让我学到了很多,我有点明白什么是历史和传承了。”

沈星乔很高兴他能有此收获,笑道:“你这一趟,没有欠下什么风流债吧?”

不幸被她言中,Léo在路上认识了一个中国女孩,两人度过了美好的一个星期。

“星乔,你不要这么压抑克制自己,喜欢就用力去喜欢,悲伤就尽情发泄出来,遇见了什么,就享受什么,不要犹豫不要害怕,谁也不知道明天是不是世界末日。中国人有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叫什么有花就摘,不要等到没有花想摘都摘不了。”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沈星乔轻叹:“你知道吗,中国人还有句话,叫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说的是中文。

Léo看着她,突然说:“你又在想他。”

“想谁?”

“你心里的那个人。”

沈星乔泪光莹然转过身,用力把眼泪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