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线无边柔软。

她哭声却更大了,仿佛得到了什么任性的赦令似的,抽抽噎噎,“你能不能别赶我走?”

钝妖没说话。阿茉泪汪汪地哭,身体里塞满浓浓的酸涩。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哭,她只明白她经历了一些她从未料到过的事,她只明白原来以前她曾经注重纠结的东西原来是那么不重要,例如自己是弱小人类,例如自己为教团服务,例如和血族在一起会被人厌恶排斥,例如对方只是个绑架自己的敌人。

明明已经陷进去了,为什么还要抗拒还要逃避,观念与常理那些束缚自己的只是无谓的枷锁,她之前为何还要傻乎乎地从他身边逃走来证明自己一心向神。

可这些本就是无所谓的。

可现在他还会留她么,因为她,他主动找上一直追逐自己的血猎,他受了很多伤,他差点自断手臂。从一开始起她所做的一切愚蠢事情都是由他默默买单。

“我会洗衣服我会做饭,我会打扫屋子,我也会学着去打理花园…”阿茉爬起身来拉着钝妖的衣角哭得乱七八糟,“我再也不给你添麻烦了,你别赶我走行吗?我绝对不会再伤害小爱转世这副身体的…我想和你在一起,钝妖,行吗?”

钝妖沉默地看着女孩眼泪稀里哗啦,“为什么哭。”

“因为…你一定会认为我一点都配不上小爱身份这个名字的,我没用,只会哭,还给你添麻烦…小爱一定不会这样的…”

“这跟她没关系。”

阿茉小身子一颤,愣愣抬脸,“…哎?”她正哭得起劲,有些没听清。

钝妖神情一松似乎有一丝烦躁,撇过目光抓抓头发又伸手将她捞过来,用袖子不甚温柔却轻轻地擦她的眼泪,“乖,别哭了。”

阿茉整个小身子坐在他怀里,她脸红了,呆了一呆,又往他怀里钻,八爪鱼似的抱住他。

小姑娘只穿着睡裙,胸前两大团热乎乎压在胸膛上,钝妖呼吸一滞,没动了。

阿茉没意识到,本来伤心难过委委屈屈来着,不知为何胡思乱想一番最后竟然对他开始撒娇,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了。

其实也不会赶她走的吧,她是小爱的转世,他哪里舍得。

一起生活长些的话,总有一天,他心里也会有一点点她的位置吧。

她压下心里一晃而过的酸涩,搂着他的脖子呼吸他身上的男性气息道:“那说好了哦,不许赶我走,如、如果我老了要死了…”说到这里她又一呆,脑袋空白了不知怎么说下去。

“没关系。”

此时男人搂住了她的腰肢,将她抱在怀里,声音平静。

“我陪你。”

******

阿茉连做了几天的噩梦。

她醒来之后钝妖几乎没让她做任何家务,给她做了顿饭又烧好了水让她洗澡,晚餐是奶酪蔬菜汤和牛肉土豆饭,说实话阿茉觉得钝妖的手艺似乎精进了不少,吃起来有滋有味不禁吃了两盘。

钝妖坐在一旁注视她吃,面前一杯血。

吃饭的时候阿茉望见了书柜上的台历,血族没有时间概念自从阿茉住进来之后赫莲小姐还是带了一个过来,阿茉一看心里一跳,竟然已经过了七天。

她竟然昏迷了七天?

阿茉收回目光继续扒饭,吃完了正准备去洗澡被钝妖叫住,“刚吃完沐浴对胃不好,等会儿。”说着从厨房里拿来一杯芹菜汁。

芹菜汁健胃促消化美容减肥,阿茉看着一大杯绿色的液体一愣一愣的,又看看钝妖,男人已经挽起袖子收了碗筷去厨房洗碗,她看着他宽阔的肩膀,突然间不知道说什么。

血族…不应该知道这些事情吧,毕竟他们太强大。

他是专门去了解了么?

芹菜汁味道并不好,阿茉一口一口抿,心里莫名甜蜜又实实在在哗啦啦感动。

等到洗澡时她终于可以如愿以偿地观察自己身体,她一直在意又不能在钝妖面前表现的事情。

她在热气腾腾的浴缸前脱掉衣服观察自己的身体,少女的娇躯莹白如玉,她仔细看着胸腹的位置寻找着,光洁白皙一片。

…没有伤疤,身体也没有什么问题的样子。

怎么可能,明明那个时候她是被贯穿的,被血猎的长刀,那种蓦然如暴风雨的疼痛麻痹神经,既清晰又模糊。

是钝妖治好的话,为什么他无法治愈自己的伤口呢,真的只是血刑的原因么。他究竟是怎么把她治好的,那个时候她已经感觉到被死亡覆盖般冰冷了。

阿茉甩甩头泡进浴缸,她努力使自己不再想那件事情,晚上睡觉她睡床他睡沙发,阿茉看着他翻过去的背看了好半天张着嘴巴不吭声。

他不能一直睡沙发,可她没有想好怎样去问他一些事情。就算明白没有必要去纠结交流的问题可她还是努力想把说出来的话斟酌得妥当些。

她想着想着就睡了,夜里做梦,梦见她摔下万丈深渊,血猎的长刀插在自己身体里血液飞溅,一下子惊醒做起来猛烈剧烈喘息着,背上细细冷汗,借着窗外月光一望,钝妖竟然醒着坐在床边,夜里只是模糊一团高大黑影,发丝泛出银光。

阿茉一呆,钝妖静静解释道:“你心跳急促声音大,我便醒了。”说着起身去厨房。

“不用牛奶的!”她知道他一定是去给她热牛奶安眠了,连忙叫住,见他身形停住,阿茉想了一想捏着裙角说,“是你治好我的?”

钝妖问她,“身体不舒服?”

阿茉赶紧摇头,觉得自己在说废话,“我只是觉得很厉害,那样的伤…我、我想…”说完脸上一热,她本想说有什么可以回报他的,又停住了,半天没放开女孩子羞涩,重新躺下讷讷道,“那、那睡吧,晚安。”

“嗯。”

其实睡一张床也可以的…阿茉心里来回了好几遍,还是没说。

第二天晚上继续噩梦,一模一样,坠下山崖,身体被贯穿,死亡近在眼前。

第三天,继续。

第四天,继续继续。

第五天,继续继续继续,惊醒时她再也没有马上睡下,探寻地朝沙发望去,那边发出了声音。

“有热水。”

果然是醒着的。

言下之意是要不要洗个澡缓缓。

阿茉记得热水要提前烧的,难道他…

她下床去洗澡,热热地泡了热水果然舒服很多,洗完了才发现浴巾没拿,脸红着躲在水汽朦胧盥洗室门背后,门开出小缝儿叫钝妖,“能把浴巾拿过来吗?”

男人默默把浴巾拿过来了,因为阿茉夜视力不好,钝妖估摸是认为她会摔跤就把外面灯开了,阿茉看见他身上是衬衣长裤,锁骨露出来轮廓格外漂亮。

阿茉脸红了红,接过浴巾包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的剧情我个人也喜欢【泥垢了

钝妖其实已经表白了,只是阿茉没意识到

最近几章剧情都是我喜欢的段子

下一章上肉╮( ̄▽ ̄")╭

赶紧撒花吧各位亲爱的

☆、Chapter 28

作者有话要说:留邮箱邮箱邮箱,请打零分留邮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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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苒在前面走,莫珂和迦南在后头,给他俩创造环境,大伯给迦南和乔立言安排的房间在莫家宅子后面,竹林小道也就长了些,两个女人慢慢地走,迦南不知该说什么,只是觉得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该不会再讨厌自己了罢。

毕竟莫珂什么都有了,看起来也很幸福。

“你和乔老板什么时候结婚?”身旁女人散发着高级香水味,开口。

迦南想了想回答:“乔立言说是等我们回去就差不多了。”

“这事儿你自己不管?”莫珂挑挑眉,听不出意味,”你自己结婚自己不张罗?“

迦南不知道怎么回答,几乎什么都是乔家一手包办负责,她几乎操不了什么心,不过听程素然说一般新人结婚准备什么的挺伤神,“嗯,他觉得怎样好,就够了。”

竹林走到尽头,莫珂停下来又将迦南上下扫了一眼,“有些人可以仰望,不可以靠近,神明,或者是君王身边的人,往往没有好下场。”她抿唇笑了笑,“最终是你在他身边了,我无话可说,可我觉得我现在特别好,莫迦南,你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我想我可以一点点告诉你。”

迦南还没有回答她已经踩着高跟鞋,曼妙的身子走出竹林,迦南跟着出去,绕到前庭院落去了前堂。一望过去发现乔立言正和自己大伯站在一起不知说了些什么,大伯显然心情极好的模样,乔立言依旧是笑着的,与谈生意时的惯有微笑无异。

等她走过来,乔立言侧过目光望见她,眼角微微弯起,原本平常的笑意缓缓地明亮起来。

“迦南。”

迦南愣了愣,心尖仿佛被什么拨动了一番,走到他面前朝大伯行了礼,一说起来原来是婚事,计划是在俄罗斯那边办一场,然后在这边办一场中式的。

又说了一些寒暄客套话,无非是乔老板怎么怎么样是迦南的福分,一定要好好照顾乔老板,转而又说迦南自小怎么乖巧可人怎么怎的,迦南颔首静听,没有言语,乔立言看了看她谢过了,拉着她走到一边,摸了摸她的脸,“怎么?”

迦南摇摇头,望了望身后,“我刚才遇见莫珂了。”

“所以?”

“…没什么。”

乔立言定定注视她,身子贴近了些,迦南感觉到他的呼吸垂了下来。

“下午,我们回去罢。”

“回去?”他的黑发扫过她的额头,迦南看着他鸽灰色眼睛,“去哪里?”

“去结婚。”

【三九章】

迦南脸上一热,这男人总是把这羞人的话说得如此面不改色理所当然。

到了中午的时候莫珂的丈夫果然过来了,姓何,看起来颇为斯文的一个男人,穿着讲究,一看上去还是一表人才,和莫珂站在一起颇为般配,江南这一带地区经营烟酒和古董收藏,分管了好几家场子,事业上算是相当成功了。

下午收拾东西准备走,莫家不是没有挽留,只不过也是行了一套客套,临走前大伯娘将她叫进屋里,送了一套旗袍于她,月白的衣料,暗蓝的滚边,皎洁秀丽,又从最地下抽屉里拿出一方木盒子。

“这么多年,你没回来,那些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得过且过。”大伯娘年近五十絮絮叨叨地说着,“照你的身子量做的,穿上去绝对好看。”

迦南恭恭敬敬站在她面前,心想是哪些事过去了。

是小时候想杀掉她斩草除根的事么,连自己所谓的亲人都可以动手,迦南没有觉得跟他们有什么需要计较的,过去的就是过去的,如今莫家不及爷爷在时那般显赫,不过也算是撑得过去,如果交到自己手里,也许会更坏吧。

那个时候爷爷究竟是怎么想的,迦南不知道。

大伯娘又把那方檀木盒子打开,木盒子旧得有些发黑了,里面红绒上搁着一只通体纯白的镯子,几乎是透明一般,又像是结了一层牛奶冰霜,极为细腻的模样,单单一只眼便叫人挪不开目光。

“这羊脂玉镯子是莫二爷给你存着的,说是等囡囡长大了家人了就送给你,可惜他没有等到。”大伯娘说着脸上几分悲恸之色,她拉过迦南的手腕,缓缓套上去,“爷爷的心意,你收下罢,套上去就别摘下来了。”

迦南低头看了看这镯子,她不懂玉,可这镯子搁在木盒子里这么久,水头依旧是极好的,想必是爷爷的珍爱之物,点头谢过收下了。

迦南走出了莫宅心中那根绷紧的弦才松开,长吐出一口气。低头注视羊脂玉手镯,阳光下泛出剔透的色泽,冰润的触感渐渐散去,与肌肤的温度润在一块儿。

乔立言看了一眼淡笑道:“这是莫家云南玉馆的镇馆之宝,莫二爷出事那年就不在了,原来是在这儿。”

迦南看了看玉,脂光泽柔和,绵密的滋润感,致密纯净,她不知不觉就有点喜欢了。

这是她爷爷送给她的东西,珍贵的东西。

离开镇江前迦南又去了一趟墓园给父母告别,独自走进去时意外发现了一道人影立于碑前,走近了些才发现是莫珂,她用坎肩将自己裹紧,下午强烈的金色阳光镀在她挽起的发髻上,女人微微弓起的背影竟然显出几分萧索的味道来。

迦南走上前,莫珂转过头,雪白的脸红艳的唇,没有任何惊讶地看着她,最后又扭回去起低头看着墓碑,迦南看了一眼,姓莫,是个女孩,十七岁就死了。

“她是我亲妹妹,你走了以后她才被接回莫家的,我爸外面女人的孩子。”莫珂毫无波澜地说,仿佛在复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莫家联姻差个女孩,那个时候我与乔老板仍有婚约,爸就把她接回来了,再把她嫁出去,我再看见她的时候,她是被抬回来的,她的丈夫底子不清不白,黑道白道都沾犯了许多规矩,本身神智也不大清醒的一个人,她是被那个男人活活打死的。”

夏季的风潮热地吹过,墓园总是荒凉清寂,仿佛连远处树叶声都渐渐消失,莫珂低垂的睫毛落下阴影,迦南沉默一阵,才说:“她十七岁。”

“是,十七岁。”莫珂重复,声音如古旧的收音机,“如果当年你没有离开莫家,那么嫁给他的就是你了。”

迦南觉得,她似乎意识到了一些从来没有接触的东西,沉重的,无力抵抗的,腐朽的东西,她不能说这些有多么恶劣,正是这些令古老而显赫的家族压得人喘不过气儿来,而同时,又是繁衍生存下去的一种方式。

“莫迦南,爸妈都没跟你说吧,谁都没有跟你说过是不是?”莫珂抬头望了望四周,正面对着她,“你的父母是怎么死的。”

迦南面无表情,“乔立言说是蓄意车祸。”

莫珂远远望着大门口,似乎想望见男人的身影,“是,蓄意车祸,我曾一次偷听过爸妈谈话,关于我与乔老板解除婚约的原因。”她眨眨眼睛,唇角似自嘲似悲凉,语气轻慢,一字一顿,“他们说,车祸是乔家家主一手策划的。”

迦南头开始疼痛起来,下午的阳光明晃晃地刺进她的眼睛,如一把刀子。

她注视莫珂的眼睛,静静地说:“你不要骗我。”

“莫迦南,我还未有沦落骗你至此。”莫珂眸中划过一丝光,回头看着墓碑,手覆了上去轻轻摩挲着,竟对她笑了笑,“那个男人我很庆幸没有嫁给他,莫迦南。”

她记得很早以前在南非的那个黄昏,潮湿的温热的热带植物在窗外摇曳,橘红的色泽中男人一脸无辜的坐在她的房间里,然后叫她,迦南。

隔了许多年后的第一次正式相见。

迦南告别莫珂后慢慢走出了墓园,夕阳中男人靠在车前背对着她,身材高挑笔直,他在接电话。

迦南默默走到他身后一步一步靠近他,心想,如果这个时候她出手,他是不是就会这般死去。

还差两三步时,乔立言转过了身收起了手机,一双黑眸望过来,含着此时零落的黄昏。迦南见乔立言神色,心里轻轻一紧,不知为何自己面对他时大脑有些空白了,“谁的电话,有事么?”

“何准打来的,说是体检报告出来了。”乔立言声音平稳,听不出欣喜,只是半分不让地凝视面前女子那张白皙的小脸,仿佛想从其中挖掘出什么。

迦南身子一僵。

他知道了么,何准终究还是说了么。

她下意识后退,又忍住了,身体一阵一阵发冷,故作镇定轻声问道:“何事?”

男人忽然上前一大步,将她抱起来足足在空中转了一整圈。迦南吓了一跳,轻微挣扎着低头,“你干什——”等她低头看见乔立言的脸时哑口无言,睁大了眼睛呆住了。

她从来没有见过乔立言这么开心地笑过,英俊的眉眼温柔地弯起,眼里尽是细碎的明亮的光,好似得到了整个繁华世界。

他笑得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将迦南放下后抱紧她俯首狠狠吻上她的唇,在她耳边呢喃,如同热切的私语,因为情绪的起伏他的呼吸也乱了。

“迦南,你知不知道,”乔立言亲吻她的额头与脸颊,柔软的声线已经掩盖不住汹涌的欣喜,“我们有孩子了。”

【第四十章】

迦南至今记得两年前的那一段时间。

头颅阵痛如被雷殛,她全身冷汗几欲晕阙过去,程素然将她唠叨一番最后强行拖着她去了地球的另一边找了道上一位著名的私人医师,一套检查做足下来,医生的脸色是她没有料到的凝重。

她明明以为那只是普通的头痛的。

那个时候,医生已经宣布了她在这个世界上的命运和未来。

“如那位医生所说,莫小姐还是将孩子打掉的好。”

手机里何准的声音还是含着半分玩世不恭的笑意,“怀孕时体内分泌的众多激素会刺激莫小姐脑内的肿瘤沉眠,稍不注意便会苏醒,更别提分娩那段时间,以莫小姐的情况来看,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中会使肿瘤极速异化——即便莫小姐活到了生孩子的时候,估计孩子也不一定能够生下来,退一步来说,即便万幸生下来,莫小姐也未有多少时日能够照顾了。”

迦南站在洗手间厅里捏着手机,她垂眸看着墙角那一块瓷砖上的灰尘,静了好一阵才说,“我知道了,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