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祁骅和那宫女的事不胫而走,皇帝简直要被气疯,恨不得生吃了祁骅和那丫头,不过他心里明白,别说是生吃了,就是活煮了他俩,也只会让流言传的更凶而已。

皇帝的本意是暗中处决了知道丑事的人,尽力将事情压下来,是以出事后并未同自己的近臣商议,但现在已经闹得天下皆知,再藏着掖着也没用了,皇帝宣了几个最信任的大臣入宫,君臣几人一同商议对策。

皇帝疲惫的揉了揉眉心,低声道:“你们大概也知道朕叫你们来是为了什么,都说说吧,如今外面已经传成什么样了?”

一大臣犹豫了下低声道:“回皇上,民间传的很不好听,都说是…”

皇帝冷声一笑:“说朕荒淫无道,在学唐玄宗,肖想儿媳,是不是?”

那大臣顿了下颔首道:“甚矣,现在还有人传出了顺口小调,虽未明说,但假借古时旧事,暗讽圣上。”

皇帝嗤笑一声:“原来除了唐玄宗还有别的?什么古时旧事?说来听听。”

那大臣叹了口气:“新台纳媳。”

皇帝一口气堵在胸口,险些当场吐出血来,几位大臣见皇帝面色不好连忙跪下劝道:“龙体要紧,皇上切勿动怒,还是先想想如何应对吧…”

皇帝竭力压下胸口滔天怒火,半晌道:“都起来吧…”

另外一大臣面露迟疑,沉声道:“臣斗胆…敢问昨日到底是何情形,不瞒皇上,如今外面说什么的都有,臣等也都是东拼西凑的知道一些,并不知就里,臣等先要知道了到底是出了何事才好想对策。”

皇帝咬牙,将之前的事说了,一大臣听罢眉头紧皱,低声道:“这事儿明明是二皇子的…皇上恕罪,是二皇子的错处,为何外面的传言全都针对是陛下的呢?”

皇帝冷笑一声:“朕也想不透,皇后给朕准备的人,怎么就成了祁骅的心上人,听着那些传闻的意思,两人竟还是情投意合,是朕要夺人所爱呢。”

“传言散的这样快,肯定是有人有意而为之,故意将矛头指向圣上,是为了什么?”一大臣慢慢道,“臣万死,皇上,此事会不会跟冯府有些关系?毕竟…这样的话,算是将二皇子摘出来了。”

旁边一大臣闻言连忙摇头:“不像…冯家人并没这么大的胆子,且这只是让那些不明真相的老百姓觉得二皇子无辜,皇上并不会因此宽恕二皇子,有何用处?再说原本是可以压下去的事儿,冯府倒要自己张扬起来吗?未免牺牲太大。”

“那…有没有可能是太子呢?”一大臣小心的看着皇帝的脸色,“又或者是敦肃长公主?”

“臣斗胆…皇后娘娘也是知晓此事的,且皇后娘娘舐犊情深…”

“德馨长公主当时也在…”

殿中大臣议论纷纷,将知晓此事的人都拉出来细细分析了一通,虽每人都有嫌疑,但每人都有足够的理由不会去做,乱糟糟的分析了半日也没得出个确定的结果,皇帝心烦意燥,冷声斥道:“没有证据,争执这个有什么用处?!先暗中查访,抽丝剥茧,慢慢的顺着源头去找出这幕后黑手,现在重中之重是如何解决这次的事端!”

一半晌没说话的老臣上前一步躬身慢慢道:“皇上息怒,如今…却不好再处置二皇子和那宫女了,众人都以为是皇上横刀夺爱,这会儿皇上再以雷霆之怒重责二人,不免更应了之前的传闻,依臣愚见,皇上不如索性将那宫女赐给二皇子,不提前事,只说这是皇后身边一个寻常女官,三十那日让二皇子一眼看中了,所以成了事,如此就罢了。”

老臣话音未落旁边一大臣连忙摇头:“这不周全,宫里不少人都知道那宫女是皇后要献给皇上的,且昨日宫中有那些皇亲贵戚,这如何瞒得过去?”

老臣偏过头看了那大臣一眼,淡淡道:“是堵住天下悠悠众口重要,还是堵住那几个皇亲贵戚的嘴重要?”

大臣哑然,老臣继续道:“皇上的态度有了,那些知晓前事的人,自然也就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了,如此谣言不攻而破,虽仍需要一段时间平息,但比起谣言越演愈烈总要强些,这法子是不周全,但更妥当的…老臣是想不出了。”

皇帝长叹了一口气,点头:“就这样吧。”

众人按着老臣的思路继续润色,将每个细处都商议到了,皇帝一直没说话,半晌沉声道:“等这事平息了…马上给朕查,一定要查出来…到底是谁在无事生非!”

宫外太子府中,祁骁关上门屏退众人,压低声音冷声道:“外面的谣言…是不是你散出去的?”

百刃薄唇微抿,轻轻的点了点头。

祁骁怒极,竭力压下想要跟百刃动手的念头,咬牙道:“你不要命了是不是?你以为你是谁?!只要皇帝查出来是你做的,他能直接要了你的命!别看他平时处处护着你,真动到了他的痛处,就是拼着同岭南开战他也会第一个料理了你!”

百刃摇头:“他查不到的…替我办事的人早就出城了,等皇上再查到的时候,他们大概已经回到岭南了,人去楼空,皇帝什么也查不到。”

祁骁眉头紧锁,今早他同百刃一同出的宫,他去督管礼部料理年下事宜,百刃回岭南王府祭祖上香,也就是说…这是百刃一早放出去的消息了。

祁骁不可置信的看着百刃:“我已经料理了祁骅,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何必冒着危险再来这么一出?!”

百刃抬头看向祁骁,正色道:“二皇子曾经折辱我,我颈间的伤虽已经好了…但之前的事,我还记着呢。”

祁骁简直觉得不可思议,失笑:“我是没替你报仇么?!因为猫儿胡同的事祁骅一下子失了帝心,半年都没能爬起来,你还想如何?!”

“那是太子整治的他,我领太子的恩,但那到底不是我动的手。”百刃语气中少有的带了些倔强,“就算不说之前的事,只说这次,太子…我已经知道了,这次的事本也是冲着我来的,那两个丫头…本是冯皇后留着对付我的。”

祁骁哑然,第一次懂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授意江德清将前事透露给百刃,绝不是为了让百刃报仇啊…

看着百刃带着愤意的双眼祁骁又想到了敦肃长公主之前对自己说过的话…不管处于何等境地,百刃都是岭南王世子,身份贵重,不可能任人欺辱,只要让他腾出手来,他绝不会让自己吃一点亏。

祁骁怒极反笑:“世子殿下当真英勇…呵呵,世子殿下…”,祁骁上前一步,一把将百刃推到墙上,微微低下头死死的盯着百刃的双眼:“我也没少折辱过你,我也没少算计过你,孤倒是想问问世子殿下,等世子殿下羽翼足够丰满后,打算如何回敬这半年孤对世子殿下的所做作为呢?嗯?”

百刃愣了下,眼中忽而闪过一丝委屈,偏过头去没接话,祁骁冷笑一声:“说啊,也让孤有个准备,是准备让我上刀山,还是下油锅呢?”

百刃气的一直低着头不肯看祁骁的脸,无意间目光扫过祁骁腰间一直佩着的玉玦,眼睛瞬间红了,哑声道:“你觉得我想害你?上刀山…下油锅?那死的一定是我!”

百刃一向隐忍惯了,若是祁骁同平时一样好好的同他温言细语的,百刃也就将自己心里如何想的说出来了,偏偏祁骁今日上来就一顿疾言厉色,百刃一肚子话说不出口全堵在了心里,现在听到祁骁这一句“上刀山下油锅”心里难受到了极点,一把抄过祁骁腰间的玉玦,狠命挣开祁骁就要往外走。

“反了你!”祁骁原本只带了三分的怒意,如今被百刃这一下子激成了十分,方才他是没留意所以才被百刃钻了空子,这会儿一把将百刃拉回来,手下也没了轻重,一把将人抱起扔到了床上,抢过他手里的玉玦嘲讽一笑,“怎么?不想给我了?想给谁去?”

百刃大怒,起身还要来抢,只是他身子实在单薄,又没什么力气,没几下就让人制服了,祁骁一把扯下床帐撕成几条将人紧紧的捆了起来,百刃怒急:“祁骁!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祁骁将人接来时就再三的跟自己说了,万万不要真的动气,吓唬他几句让他知道轻重就罢了,却没想到一向温驯的百刃今天也咬人了,祁骁从来就不是好脾气的人,百刃连顶了他几句他心里就来气,更别说百刃竟还要将这玉玦收回去!

这玉玦是岭南王妃给百刃的,且百刃还再四的跟自己说了,就是砸碎了也不许送给别人,祁骁心里明白,这是件极要紧的东西,岭南王妃的本意,大概是要传给将来的世子妃的,祁骁受着这份情,却没想到百刃竟会想要夺回去!

祁骁竭力压下心头滔天怒火,他怕自己一上来脾气将百刃伤了,所以索性将人捆了不许他在惹自己生气,推门出去消火。

江德清一直守在寝殿门外,听着方才的动静心早就提到了嗓子眼,见祁骁出来了连忙躬身赔笑:“太子息怒,世子还是小孩子呢,未免有些言语不妥当的地方,太子多担待吧,别一时急红了眼将人真伤了,回头来不还是自己心疼么?”

祁骁冷笑,一直往前面走,江德清连忙跟着,躬身道:“殿下知道世子那心性的,他心里都明白,只是嘴上说不出来,殿下向来能担待的,怎么今天就不能了呢?”

祁骁停住了脚,顿了顿将手里一直攥着的玉玦递给江德清,冷声道:“去找几个懂行的老先生,给我好好的看看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意思…”,最好是用来定情的,不然…

祁骁闭了闭眼,一行去了前面书房,自去找人去外面将谣言往冯家引,无论如何不能让人查到百刃身上来。

起更时分,江德清捧着那玉玦回来了,祁骁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让人看明白了?”

江德清点头唏嘘:“可了不得…老奴只当这玉上刻着的是梵文,连着找了几个先生来解,但他们都认不得,最后还是顺子找了书院胡同一个当铺里的八十多岁的老先生,问了他才明白,原来这上面的字不是梵文,是符咒,这也并不是玉佩,听老先生说…这东西叫命符。”

祁骁一时愣了:“命符?”

江德清点头,继续道:“这不是咱们这边的东西,老先生说,这东西本出自南疆,是前朝的古物了,现在并不多见,所谓命符,意思是…”

江德清抬头看向祁骁,苦笑一声:“命符命符,意思就是代君受命,以命抵命。”

“殿下不是说,这本是岭南王妃给世子的吗?那就好懂了,王妃护子心切,所以要将命符送给世子,想着来日若有万一,替世子担下一切苦处,世子不肯戴,是因为他孝顺,但世子又送给了殿下…殿下还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江德清叹了一口气:“老先生说…这一送一戴,两个人的命就连上了,世子殿下…是在为殿下担着一条命呢,嗨…其实老奴一直不信这些,但听那老先生说,南疆那边的人,是很信的…”

祁骁深深吸了一口气,百刃之前曾同他说过,若有朝一日不喜欢了,就是砸了毁了也不能送给别人,他原来是怕自己无意间,替别人承了命…

自己当时还逗他,问他既是保平安的,为何他之前不戴,百刃当时一笑没说话,祁骁就以为,这不过是百刃的说辞,玉玦其实是给心上人的…

祁骁喉咙有些发哑,他方才还跟百刃说,是不是想要自己上刀山下油锅,百刃说若真如此,先死的一定是他…

祁骁瞬间全明白了。

自己原也没想错,这就是百刃给自己的定情信物,只是别人定情之物都是些宝物财帛,而百刃给自己的,是他自己的一条命。

祁骁眼眶发红,拿过玉玦,推门顶着大雪一路往寝殿去了…

第四十八章

寝殿里间床上,百刃还是祁骁摔门走的时候的姿势,微蜷着身子背对这床外,本就单薄的身子看上去又可怜了几分,祁骁双拳攥起,百刃被自己捆在这已经快两个时辰了…

祁骁脱下大氅,慢慢的走近,百刃听到他来了慢慢闭上了眼,一句话也不说。

祁骁眼眶发红,坐到床上慢慢的抱着百刃让他翻过身来,百刃半阖着眼,低声道:“你若是存了那心思,不如直接将我杀了…不然我咬舌自尽,也不受这份屈辱。”

祁骁闭了闭眼,一言不发,只是将手里一直攥着的命符慢慢的系到了百刃的腰上。

百刃虽身为质子,但也是从小锦衣玉食,千尊万贵的长大的,何曾受过这份委屈,今天被祁骁捆了这半天心灰意冷,竟是生出了几分轻生的意思,因为当时的那场交易,他本不再避讳同祁骁亲热,后来又因为存了别样心思,是以更坦然了些,两人虽一直未曾成事,但百刃心里早就有谱,若是平时,百刃也就依了,但今日两人闹了这一场,百刃无论如何也没法俯就,百刃感觉祁骁在自己腰间悉悉索索的弄着什么,抬头一看瞬间急红了眼,心里一下子明白了,祁骁都知道了!

百刃一时心中又羞又怒,狠命翻身想要躲开,可惜他力气本就不敌祁骁,又被捆住了手脚,哪里挣的开,百刃怒急,厉声道:“放开我!你不想要了扔了就是,放开…放开我!!”

祁骁薄唇轻抿,将那命符死死的拴在了百刃腰上,栓结实后才抬起头来看着百刃,一句话也不说,一面按着百刃不许他乱动一面去给他解绑,百刃脸涨的通红,他本是仗着这边人没人认识命符才假作寻常玉佩送给祁骁的,他性子内敛,喜怒不行于人前,现在一朝被戳破,还是在这种情形下,恨不得一头撞死才好,一个劲儿的挣扎,祁骁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他手脚解开,百刃一被松开马上去解腰间玉佩,可惜他手被捆了多时,半分力气也使不出,祁骁看着他红着眼抖着双手去解命符的样子,心里好似被一把钝刀来回捅,痛彻心腑。

祁骁上前将人揽在怀里,按着他的手臂不许他再乱动,哑声道:“别解下来,别…”

百刃恼羞成怒,如同陷入绝境的小兽一般,也顾不上什么体面姿态了,手脚都上,一顿狠命挣扎,祁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只是一直用力的将百刃揽在怀里,平时一张不输孔明战群儒的嘴此刻也说不出别的话来了,只是不断的重复,别解下来,别解下来…

百刃不是女人,气力再小,一拳拳打在祁骁身上也不是假的,祁骁闷哼一声,死死的抱着百刃,将脸埋在百刃颈间低声道:“你有气就打…打到你消气…”

祁骁这么说了,百刃反而停了手,祁骁见他半晌不动抬起头来看他,却发现不知何时,百刃脸上已经爬满了泪。

祁骁心中大疼,苦声道:“你…你有气朝我发,别这样…”

百刃双眼通红,哑声哽咽:“你打我,还捆我…”

自来皇城后,祁骁虽然也算计过他,但更多的时候还是对他好的,从初时的防备到之后的倾心,百刃察觉出祁骁对他也不单纯是当初的交易了,今天闹了这一出,百刃忽而什么也不敢信了,少有的,居然很想家,想他母妃。

祁骁一颗心都快疼碎了,揽着百刃不住哄:“我方才急糊涂了,我看看…绑疼了么?”,祁骁撩起百刃的袖子看他手腕,祁骁方才盛怒中还是有分寸的,因怕伤着百刃,用的都是宽大的布条,是以百刃手腕上虽有红痕,但并未勒伤,饶是这样也够祁骁心疼的了,祁骁想去找药,又怕就这么将百刃扔在这儿他更要委屈,只得高声叫外面送药进来,百刃一听眼泪流的更凶了,脸都气红了,急声道:“你…你还要别人进来看我这样子…”

祁骁无法,只得让人将药放在寝殿门口,自己去拿,就着熏笼将药烤热了,替百刃揉手腕,百刃不住流泪,等手腕稍微有些力气了,一把推开祁骁又要解腰间的命符,祁骁叫苦不迭,一把将人抱住了:“别闹…你生气就朝我发,别动它,百刃,百刃!”

百刃气息不稳,哽咽道:“我不要…”

祁骁低头不住的亲吻百刃泪湿的脸颊,连声哄道:“别闹…听话,今天是我的不是,我给你赔罪,好不好?你戴着我给的命符,让我祁骁替你承君受命,用这个罚我是非不分,辜负了你的情谊,好不好?”

“我不用你!”

百刃双臂都让祁骁揽着,动弹不得,一口咬在祁骁肩膀上,祁骁却好似不知痛痒一般,低声哄着:“别生气了,别生气了…”

百刃虽然盛怒,但还是不忍心真伤着祁骁,不多时就放开了,心里越发难受,自己这样在意他,祁骁却这么对自己,说生气就生气,说发火就发火,还绑起来扔在这里不管,简直如同待寻常娈童无异!

祁骁也知道百刃是因为什么生气,轻声哄:“我今天本来就是想将你叫来吓唬你几句,我实在怕你一个不小心让皇帝抓住了把柄,如今我羽翼未丰,还无法同他抗衡,万一你出了什么岔子,我就是拼尽全力也只能落个鱼死网破,让我怎么办?!”

不等百刃说话祁骁又苦笑道:“我脾气不好,又本就带着三分气,你还故意要把这东西收回去,我一时没按捺住,好了别哭了,说到底都是我的不是,你心里若还有气,接着咬我,好不好?”

百刃眼中噙着泪,低声哽咽:“我布置的…很周全的,不会出岔子…”

“我知道我知道。”祁骁轻叹,“但下次…这样的事你还是提前同我说的好,我替你料理了,就是出了事,那也是我的…”

“什么以后?!”百刃狠狠的盯着祁骁,“现在就散伙了…”

祁骁失笑,连声哄道:“别闹,你同我散伙,我再去哪里寻这么个宝贝…好了,今天真是我错了,我再给你赔不是,世子殿下就看在我年少失怙无人教养的份上,饶我这一次吧,好不好?”

百刃本还要再反驳,但见祁骁连自己连自己无父无母的事都拿出来说了一下子没了话,心里又委屈起来,偏过头不再理会祁骁。

祁骁叹口气,小心的搂着百刃,轻声道:“还难受?好了…你先躺下,我给你看看腿腕上勒伤了没。”

祁骁拉过一旁的软枕让百刃倚上,他自己坐在床上,拉过百刃的脚放在自己腿上,挽起他裤脚小心的看,或是百刃踢打的太过用力,脚腕上伤倒比手腕上的厉害,祁骁心疼不已,小心的给他擦药,百刃腾出手来,又要去解那命符,祁骁一把按住他的手苦笑:“百刃…好好的听话…”

百刃眼中浸着泪,哑声道:“还是…还是给你吧,你若是不喜欢了,扔了就是,我…我还是头一次送别人这个,让人扔了回来,算什么…”

祁骁看着百刃细细的脚腕上紫色淤痕,听着百刃这么一说瞬间也红了眼眶,祁骁长吸了一口气,转头又沾了些药膏,在手心里搓了搓轻轻按在百刃脚腕上,半晌低声道:“你以为…我不是第一次么?”

祁骁轻轻按揉着百刃的伤处,哑声道:“百刃,我头一次爱慕上一个人,许多事还不是很懂,只是凭着自己的心思想要对你好,但有时候…不小心就会伤了你,百刃,别的我不敢许诺,今天这样的事,以后绝不会在再发生了。”

祁骁将手拿开,低下头在百刃光洁的脚腕上亲了下。

百刃像是被烫到似得,猛地抽回了脚,祁骁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拉过他另一条腿,挽起裤脚,又取了些药膏,接着给他上药。

百刃怔怔的看着祁骁,心中思绪翻飞,再看向自己腰间绑的结结实实的命符,慢慢的…也没那么生气了。

百刃几乎是觉得自己方才是昏了头听错了,祁骁是同自己说…爱慕自己?百刃差不多也猜到祁骁对自己有些情谊,但他万万没想到,祁骁会真的说出来。

不多时将药擦好了,祁骁扯过丝帕擦了擦手,起身在百刃额上亲了下,转身出去了。

百刃一个人在里间屋里愣了片刻,呆呆的蜷起腿来,摸了摸方才被祁骁亲过的地方。

“百刃…”祁骁提了一个小巧食盒进来放在榻边上,打开食盒将里面一碗燕窝取了出来,低声道,“晚上也没吃饭,你现在大约还有气,硬吃下去反倒伤身子,先喝点燕窝粥填填胃,我吩咐下去了,今晚膳食房里灶膛不填,夜里你什么时候饿醒了就让他们什么时候做。”

折腾到这会儿,百刃隐隐的也有些饿了,接过粥碗来,慢慢的吃了下去。

百刃看了祁骁一眼,犹豫了下低声道:“晚膳…你大概也没吃吧?我看那食盒里还有碗蒸蛋,你…你吃些吧。”

祁骁顿了下,走近了坐到百刃身边来,轻声试探:“百刃…不生我气了?”

百刃偏过头将粥碗放到榻边的小几上,抿了下嘴唇道:“今天的事…我也有错,以后就…就都不要提了。”

祁骁心中又酸又甜,轻轻的将百刃搂在怀里,低头重重的在他额上亲了下,沉声道:“不,以后要常常提,时时刻刻的提醒我…”

百刃很不自在,低声道:“还有,这个…我不能戴着,我不是还生气,就是…不能戴。”,百刃将命符解了下来,轻轻摩挲那上面的符文,祁骁犹豫了下心中有了主意,点头:“好…这里还疼么?”

祁骁轻轻抚摸百刃的手腕,百刃想说不疼,但看着祁骁心疼愧悔的样子忍不住就想让他更小心自己,低声道:“有一点。”

祁骁手下越发轻柔,慢慢的揉搓那淤青处,百刃生了场气发了次火,还被祁骁捆了两个时辰,这会儿放松下来只觉得累得很,倚在祁骁胸口,慢慢的,睡了过去。

第四十九章

一夜无话,翌日一早醒来百刃想起昨晚的事有些讪讪的,看了祁骁一眼,正想接着装睡时祁骁转头看向了他:“醒了?”

百刃点了点头,祁骁转身拿过榻边上放着的药膏来,拉过百刃的手,撩起袖口来给他擦药,百刃揉揉眼睛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淤痕已经轻了不少,百刃想了想低声道:“昨天半夜里…太子起来给我上药了?”

祁骁手下一顿:“吵醒你了?”

百刃摇摇头:“没有,梦里依稀觉得有人动我手脚,困得太厉害,没醒过来。”

祁骁拉过他的另一只手接着上药,低声道:“这药要勤擦着些才能好的快。”

百刃不是记仇的人,对着祁骁更是不会,这会儿早就消气了,见祁骁眉宇间还是有些愧意忍不住道:“没事…已经不疼了,我肉皮原比旁人白些,所以显得伤的厉害,其实也没什么。”

祁骁叹口气,俯身撩起被子,一面给百刃脚腕上的伤处上药一面苦笑:“自你来了后,身上的伤竟没断过,好容易养好了祁骅那畜生给你挠的那几道,又添了这几处…”

“这就是点淤青,几天就好了。”百刃不自觉的宽慰祁骁,“真的不疼了,现在几时了?一会儿不还得上香么,别在这上面耽误功夫。”

祁骁摇头:“刚卯时,不急,给我那只脚…”

百刃手腕脚腕都让祁骁用药膏搓的热热的,舒服的很,外面天才刚发亮,陷在软软的狐皮褥子也懒懒的,祁骁看出他还想睡,笑了下:“再眯一会儿,到时辰了叫你。”

百刃笑着摇摇头,外面太冷,他只是贪恋被窝里的暖意,祁骁给他掖了掖被角,上好药后将小药罐放到了榻边上,低声道:“以后这个不要收起来了,就放在这里。”

百刃撑不住笑了:“下次太子再打了我,好接着用?”

祁骁失笑:“你想到哪里去了,我的意思是把它放在这里,好提醒我时时刻刻的记住昨日之事,以后万万不可再对你发火。”

百刃干笑一声:“罢了,过去了的事了,忘了吧…”

祁骁看向百刃,只觉得心疼不已,这么小的年纪,一个人在这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自己竟一时昏了头将人伤了…祁骁低头在百刃额上亲了亲,低声道:“一辈子也忘不了。”

百刃抿了下嘴唇,轻声道:“以后…就是再有龃龉也没什么,只是…不要过夜,哪怕还像昨日似得闹得那么大,也要当时就说清楚才好,不要…不要谁也不理谁,昨天你推门就走了,我心里很难受。”

“百刃…你是故意惹我心疼么?”祁骁忍无可忍,狠狠的在百刃眉心亲了下,“你放心,以后就是有龃龉…我也一定让着你,不管什么事我们都说开了,一定不过夜,让你夜夜都能睡个好觉,好不好?”

百刃心里暖暖的,点了点头,祁骁见他恋恋的不想起,索性起身将暖阁里的几盏灯都熄了,盖上锦被,祁骁揽着百刃轻抚他的后背,惹的百刃不住的往他怀里蹭,祁骁轻笑:“喜欢这么着?”,祁骁也是昨夜才发现,这种哄襁褓小儿的法子对百刃很管用,昨夜他给百刃上药,百刃将醒未醒时他就这样轻轻摩挲百刃的后背,百刃马上就能再睡过去,看那样子很是受用。

百刃脸稍稍泛红,惬意翻了个身,祁骁一笑不再逗他,不多时两人又沉沉的睡下了。

宫中凤华宫中,冯皇后坐立不安,她接着了消息,皇帝要她今日当着众人的面将那宫女赐给祁骅,看似是将事情解决了,但皇帝并未消气,没有人比冯皇后更清楚了,皇帝并不是好性子的人,隐忍之后,定是十倍百倍的报复。

皇帝收走了她统领六宫之权,只让她安心“养病”,这一病要养到何时冯皇后心里一点底也没有,她甚至想到了最坏的局面…皇帝彻底放弃祁骅,转而扶持薛贵妃的三皇子,若那样的话…皇帝就让她在这凤华宫里慢慢的“病死”都有可能。

一想到皇帝私下里那些对付别人的法子皇后心里就一阵阵的发冷,以前她也没少帮皇帝处理过那些不可为外人道的事,她万万没想到,有一天有可能也会轮到自己。

冯皇后正胡思乱想时外面一个宫人进来了,冯皇后看见了他就像是看见救星一般,忙斥退众人压低声音急切道:“太爷是怎么说的?啊?”

那宫人一脸苦色,想来方才在冯府没少受教训,磕了个头哭道:“太爷…太爷发了大火。”

冯皇后脸色发白,那日之后她一直悬着一颗心,想找个人商议又不敢同别人说,左右思量,能真正信得过的也只有自己的娘家人了,故而让心腹宫人将前因后果跟自己父亲和哥哥和盘托出,只盼着娘家人能给她想个法子,冯老太爷性子温和,甚少动怒,如今竟发了大火,可见情势要命了。

宫人抽噎道:“太爷大骂了奴才一顿,问奴才为何不知道劝导娘娘,还说要打死奴才…娘娘您是知道的呀,奴才何尝没劝过呢,太爷发了一顿火后将舅爷叫了来,又让奴才将前事说了一遍,好么…舅爷脾气更大,抄起椅子来当场就要砸死奴才,娘娘啊,奴才跟了您多年…”

“且说他们是如何说的,先说这些没要紧的作甚?!”冯皇后本就心虚,让这宫人哭的更心烦,急声斥道,“太爷可想好什么法子应对了吗?”

那宫人连忙收敛哭意,摇摇头道:“舅爷倒是想了不少法子,太爷都说不好,听太爷那意思…这次的事实在是棘手,也不知那谣言是那个杀千刀的传出来的,忒个毒辣,若照实说二皇子酒后宠幸了皇上的人也罢了,偏偏反过来说是皇上要抢二皇子的人,这一下子让那些老百姓都以为皇上才是横刀夺爱的那一个,这…这外面一下子多了两股流言,越说越热闹,都没个好话,皇上自然忍不下去了。”

冯皇后心急如焚,惶然道:“连…连父亲都没法子了吗?”

宫人苦声道:“没有,太爷只是让奴才带话给娘娘,让娘娘万万不可再轻举妄动,现在只要一心一计的听皇上的吩咐就好,忍耐些…等流言散去,或还有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