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决看她一眼,“安姑娘呢?”

梳云虽是见过尉迟决很多回,但每次还是会被他那冷冰冰的面孔给吓到,遂低了头道:“姑娘和衾衾姑娘今日上大相国寺去了,此刻还未回来。”

“大相国寺?”尉迟决抱臂在胸,自己多日未到这边来看安可洛,竟连她去大相国寺这样的事情都不知道了,心里突然觉得空荡荡一片。

急冲冲地赶来想见她一面,却扑了个空,尉迟决苦笑一下,又看看梳云,问道:“你怎么没跟着去?”

梳云浅浅一笑,道:“衾衾姑娘早上起来找姑娘,说是胸口发闷,想让姑娘陪着出去逛逛。姑娘说正巧这时节菊花开得灿,就带了衾衾姑娘一道去大相国寺去看看菊花,顺便还能求个签做个祷什么的。姑娘屋里一堆过季衣物还没有收拾,就留了我在这儿。想来去大相国寺那边也没甚么要紧的,楚姨就让她俩个人去了。去了这许久,估摸着也应该快回来了,将军不如在这里坐着等等罢。”

尉迟决黑眸动动,道:“不用了。”遂又出门离去。

梳云只道他是不愿在这边等安可洛回来,于是小声叹口气,又坐回床边理那堆衣物。

**

大相国寺内的天王殿,五间三门,飞檐挑角,黄琉璃瓦盖顶,殿中莲花盆上方塑有一尊慈眉善目、笑颜逐开的弥勒佛坐像,两侧立着圆目怒睁、虎视眈眈的四大天王,大有灭尽天下一切邪恶之势。

寺里的香客较往日略少,天王殿里甚是安静。安可洛挽了范衾衾,一道上那弥勒佛前,恭恭敬敬地上了两柱香,又退至一旁。

范衾衾面上血色不佳,闭起眼睛,双手轻合,默默对着佛祖祷了起来。

安可洛在一旁看着她,神色略有担忧,待她祷毕,忙牵过她的手,道:“衾衾,你脸色实在不好,我们还是回去休息罢。你身子不舒服,找个郎中来瞧瞧才是正理。说是出来逛逛会舒服些,可是你看你,还不如今日没出门前有精神。”

范衾衾纤眉紧蹙,道:“别提什么郎中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爱喝那些药。回头多睡睡就好了。”

安可洛正要张口再劝,却被范衾衾一把握紧手腕,听她轻声道:“安姐姐,你信佛么?”

安可洛轻轻搭上她的手,微微摇摇头,道:“衾衾,不要再瞎想了,还是快些回去罢。”

“我原来是不信佛的,安姐姐,”范衾衾握着她的手,眼圈突然红了一片,“可自从他走了之后,我这心里一天沉似一天,夜里睡觉都难过得喘不过气来,我真怕他会出什么事儿。想来想去,也只能来这儿向佛祖替他求个平安,我此时真恨自己平日里怎么不多拜拜佛…”鼻子一缩,眼角就有泪珠涌出,亮亮的贴着苍白的脸颊滑下。

安可洛心里紧紧一揪,也跟着她一道痛起来,不由开口安抚道:“都同你说了多少回,不要瞎想,廖公子定会平安无事地回来的。你若是这样折磨自己,将来叫他看见了,还不知要多心疼呢。”

范衾衾听了这话,愈加忍耐不住,索性倚在安可洛的肩上,一抽一抽地小声哭了起来。

殿外走进几个香客,看见范衾衾这模样,脸上都露出疑色,又多打量了她们几眼,看清安可洛的容貌后,不禁又都怔愣住,呆呆地站在那里看了。

安可洛被那几个人瞧得心里不自在,于是掏出丝帕替范衾衾将脸上的泪痕拭去,轻声哄道:“衾衾,不管怎样,还是先回去再说,好不好?”

范衾衾不言语,任安可洛挽着她的胳膊,带着她朝外走,脸色甚是不好看。

出殿门的时候,范衾衾脚下一软,险些被那突起来的门槛绊倒。

安可洛慌乱之中,好容易搀稳了她软软的身子,急道:“都这副模样了,还说不要给郎中瞧!你就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

范衾衾眉头蹙成一团,不耐地甩开她的手,自己踉跄地往前走两步,差点又要跌倒。

安可洛急得一跺脚,跟上去两步,却看见从天王殿右面快步走来的一个黑色身影,长手一拽,将范衾衾扶稳。

安可洛看清那人后,不禁又惊又疑,心里还涌出点喜悦,又急上前两步,将范衾衾挽过来,眼睫一抬便道:“你怎么寻到这里来了?”

尉迟决看着范衾衾,直皱眉头,又看一眼安可洛,脸上微露笑意,道:“跟着你的那个小丫头同我说你们来大相国寺赏菊了。”

安可洛抿唇笑笑,多日未见,心里异常想念他,只是此刻在大相国寺,心里也念着要送范衾衾早些回天音楼,所以也就忍着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来了正好,一道将衾衾送回去。”

尉迟决看着范衾衾满面憔悴的样子,脸色又沉下来,上前一步正准备帮忙,范衾衾突然呕了起来,身子朝前一倾,一口污秽物便吐到了尉迟决身上的黑袍上。

卷五背飞双燕贴云寒

第八十九章有孕

难闻的气味在三人之间的空气中慢慢飘散开来,安可洛蹙眉,急忙掏出丝帕来要替尉迟决擦他身上的污物,却被他拦下。

“先回去再说。”他皱眉低声道。

三人出了大相国寺,走至门口外停靠着的马车,天音楼陪她们二人出来的驾车小厮看见范衾衾的模样,不禁傻了眼。

将范衾衾扶上马车,安可洛回头看看尉迟决,“你…”不知他是不是要回相府去,却问不出这话。

尉迟决替她撩起车帘,道:“你陪她先快些回去,我去找郎中去天音楼替她瞧瞧,到底是怎么了。”

安可洛没有想到尉迟决肯为范衾衾做这些事,心里不禁有些感激,点点头上了车,让小厮驾车回天音楼。

一进天音楼,安可洛便让小厮唤梳云过来,一道将范衾衾搀回自己屋里,让她去上床歇着。

安可洛自己到铜洗旁绞了块帕子,走回床边轻轻坐下,见范衾衾额头一片薄汗,细细密密地贴着煞白如纸的皮肤,散落脸庞的发丝沾了汗水,粘成一缕缕地挨着脸侧。

安可洛拿帕子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汗粒,不一会儿又渗出一层。

安可洛心揪万分,牵过范衾衾的手,道:“出门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成这副模样了。一会儿郎中来了你休要再任性,好好瞧病要紧。”

范衾衾抿紧薄唇,并不言语,手指在安可洛的掌心里压了压,躺在枕上的头一偏,就又有泪珠滚出来。

“安姐姐,我想他。”她哽咽道,声音甚是哀愁,令安可洛听了都觉得心里凉滑一片。

安可洛不知为何,心头忽地升起一股不安感,她抬手拨拨耳后的头发,对梳云道:“去倒杯水来。”

梳云闻言走开,范衾衾躺在床上,胸口一起伏,又犯了恶心,头垂至床边干呕了两声,却没吐出什么东西来。

安可洛心里突然沉了下,轻抚范衾衾后背的时候,突然压低了头,低声问她道:“衾衾,你这两个月的月信可还正常?”

范衾衾猛地抬起眼睫,明白安可洛的意思,皱了皱眉,小声道:“不可能的。安姐姐你也知道,我有用了肚贴的…”

梳云倒了水过来,安可洛接过,扶起范衾衾,递到她嘴边让她润润唇,又道:“衾衾,那种东西又作不得准,凡事都是有万一的。你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

范衾衾浅抿了几口水,轻阖眼帘,脸色愈显惨白。

安可洛听见下面有声响,对梳云使个眼色,梳云忙出门去看了眼,又进来道:“姑娘,是郎中来了。”

安可洛起身,将床外纱幔放下来,挪过张凳子,又招呼着梳云铺上小软垫。

待那郎中进来,安可洛笑着奉上茶,道:“劳烦您了。”随后指指床上的范衾衾,“这几日说是胸口发闷,今日又吐了两回。平日里也是不常病的人,不知怎的突然就这样了。”

郎中稍倾了身子,沿着床边坐下,梳云接过他手里的小包,侍在一旁。

范衾衾人在纱幔里面,只留胳膊在外,郎中手指搭上她的手腕,切了许久,才望向安可洛,道:“是有了身子。”

安可洛心里虽然先前已经想过此种可能,但听见这话从郎中口中说出来,还是小小震惊了下。

一旁的梳云自是不知道,一听见这话,惊得差点摔了手中的东西。

安可洛往门边退了几步,望了一眼郎中,郎中会意,遂跟了过去。

安可洛扯出些笑容,小心问道:“不会是把错了脉罢?”

郎中叹道:“这种话还能是随口乱说的么?在下行医几十年,又是常年去相府的人,姑娘若是不相信,尉迟将军就在楼下等着,你好去问问他,相府上下这么多年来,我把错过一次脉没有?”

安可洛见自己的话略有过分之处,忙道:“我本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就怕…”

那郎中瞧一眼床上的范衾衾,心中自是明白天音楼不似一般教坊歌馆,想了一想,压低了声音对安可洛道:“姑娘的心思我明白。其实那姑娘也不过才一个月的身子,若是不想或是不能留,我可以给你留个方子,照那方子煎副药,服下便能去了腹中胎儿。对外面我只道她是伤风,多加休息几天便可,姑娘觉得如何?”

安可洛心凉了半截,这法子天音楼里不是没人用过…她看一眼床上的范衾衾,脑中又划过廖珉那张总挂着笑容的脸,咬咬牙对那郎中道:“给我留副安胎的药方。”

**

安可洛留了梳云在屋里照顾范衾衾,亲自送那郎中下楼来,看见尉迟决正在底下等着,身上的污物还未处理掉。

那郎中恭敬地对尉迟决行了礼要走,尉迟决却看着安可洛,不动声色道:“要紧么?”

安可洛拉过他往后院走,边走边叹,道:“衾衾怀了廖公子的骨肉。”

尉迟决面色毫无变化,只是挑了挑眉,道:“也该料到如此。”

安可洛瞥他一眼,不说什么,等两人都进了后院屋里,她掩上门,才道:“你想怎么样?”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尉迟决拉过她,轻轻捏了捏她的小手,“中琰走前,我答应过他,不会让范姑娘受委屈的。这件事但看她想如何,若是不愿意留,我自会找医术高明的郎中来处理,若是愿意留,我且先想办法将她安置出去。”

安可洛心里泛起一阵感动,眼眶竟也湿了,小声道:“我以为你一定不让衾衾留这个孩子。”

尉迟决展眉笑道:“是中琰的骨肉,我怎么可能狠得下心来。范姑娘之于中琰,就似你之于我一样重要。”

安可洛轻眨眼睫,看着他道:“其实衾衾她本就没有什么奢望,连求廖公子替她脱籍都没有想过。你不知道,她自己平日里一直在偷偷用了肚贴,就是为了不给廖公子添麻烦…”这话说到后面,又哽咽起来。

尉迟决眸子突然一动,攥紧她的手,沉声道:“你是不是也在用那种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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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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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自有了肌肤之亲后,之间从未谈论过此事。尉迟决从不提要她做什么防范之事,而她也从未问过尉迟决到底是什么心思。

自己在心里想过很多次,明白自己的身份,也知道她一个官妓还未脱籍便怀了尉迟决的孩子会面临什么,但她却没有怕过,心底里仍是不愿像范衾衾那样去做。

只是当尉迟决真的亲口这样问她时,她心里才突然忐忑起来,怕他是不愿让她这么做。

安可洛低垂眼帘,轻声道:“没在用。”眼睛望向他,被他握在掌中的手指微微有些僵直。

尉迟决绷紧的面孔骤然缓开,黑眸里漾出些笑意,道:“那就好。”

听见他这么说,她眼睛一下睁开,抬眼望去,见他唇角上扬,显是满意于她的回答。

心底一直僵硬的那小块慢慢软化开来,她鼻子酸酸地对着他笑,手指在他掌心绻起来,小声道:“我以为…”

尉迟决用力拉起她的手,搁在嘴边,用力咬了下她的指尖,道:“以后不要用你那一套来猜度我。”

安可洛心口一震,目光移下来,点点头,手抽回来,开始替尉迟决解他身上的袍子。

尉迟决由着她的手在他身上动,笑道:“这是在做什么?”

那语气颇带笑谑,安可洛脸颊粉雾蒸腾,看一眼他亮亮的黑眸,低声嗔道:“替大将军换脏了的袍子,还能做什么?”

袍带抽离,衣襟散开,尉迟决精壮的身子裸在她眼前,她红了脸扭过身子,去墙侧衣橱那边取干净的袍子。

因尉迟决平常偶尔会留在天音楼过夜,所以特意在她屋里留了些常用衣物,以备换洗之需。

安可洛取一件黑底紫纹的袍子出来,走过来搁在台边,抬手探上他精瘦的腰,将那污脏的袍子脱下,扔至一旁的地上。

她拿过干净的袍子,抖开,正要替他披上时,手却被他拉过去,按在身下。

烫硬如烙铁般的触感隔了单薄的面料传至她手心,安可洛的脸也似被烫到了一般,火红一片。

她抬头,一撞上尉迟决那双颜色愈深的眸子,嗓子便瞬间干得冒火。

安可洛另一只手将袍子甩进尉迟决怀中,佯怒道:“将军又作弄人,恕我不会伺候人,还请将军自己穿罢!”

尉迟决咧嘴大笑,将她拽入怀中紧紧压住,猛地低下头用力咬了咬她裸在外面的脖子,道:“不穿了行不行?”大掌包着她的小手,又在身下动了动。

心狂跳了几拍,她软在他怀里,小声道:“不过是替你换件袍子,你怎么就有反应了…”

尉迟决松开她的手,大掌滑至她身后,将她长裙一点点拉上来,喉间低沉沉地笑笑,道:“从进了这屋开始就想要你。你再一碰我,我如何能忍得了?”他将她长裙拉至腰间,长指挑开她的亵裤,慢慢滑进去,“都多少日未见了,你就不想我么?”

感到他粗砺的指在她身上来回摩挲,安可洛红唇颤颤,贝齿在他胸前留了个印子。

尉迟决低哼一声,抱起她朝床边走去,低下头咬开她的领扣,舌尖滑过她的锁骨,闻得她细碎的轻吟声,眸子里火花灿灿,埋头一口咬下,牙峰刺得她胸口那朵花又痛又痒。

安可洛轻唤一声,胳膊滑出半褪的绸衣,雪色香肩映亮了一方床。

胸口的火在翻腾着,每每对上尉迟决那双比火花还明亮的黑眸,她的心就随着身体一起颤动,止也止不住。

汗水沿下巴滑落,她弓起身子,指尖都在冒汗,只听得见他在她耳侧压抑又低沉的粗吼,战栗的感觉从小腹火速漫至全身,又过了许久才一点一点平静下来。

尉迟决搂过她,按进自己怀中,长指绕进她的发丝,一圈圈地纠缠,良久呼吸才渐稳。

他眼睛闭闭,又睁开,唇贴上安可洛额侧,吻了又吻,低声叹道:“菀儿跟着秦须跑去梓州了…”

安可洛一下咬破了嘴唇,抬头就要说话,却被尉迟决的唇堵了回去。

又是一个细软的长吻,吻到她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时他才放了她。

尉迟决声音哑着道:“几天没有好好睡过了,很累。”

安可洛闭了嘴,看他慢慢阖上眼,于是安静地缩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听他心跳愈来愈稳,呼吸也平缓了,安可洛才小松一口气,轻轻从他怀中挣脱出来,翻身下地,赤着脚走至一边随意裹了件薄丝袍,又回到床边,把被子拉起来,盖住尉迟决的身子。

他黝黑精壮的身子上满是旧伤痕迹,只有贴进了才看得清。

安可洛心里疼了下,再看他连睡着时都绞着的眉毛,眼框不禁湿了。

踏入丝履,她看看窗外微暗的夜色,走去把帘子放下来,又在桌案前掌了盏小灯,轻抽过椅子坐下。

滴水研磨,展平信笺,她抬手勾起衣袖,拿笔沾墨。

声后尉迟决平稳的呼吸声渐渐传入她耳中,她眼睫掀动,脸上面色安详。

从来都是你护着我哄我笑,如今也让我替你做一点事罢。

心里默默念着,手中的笔锋落至淡色信笺上,划出一个“秦”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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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梓州

秦须一行抵赴梓州之时,谢知远已率拱圣军离开射洪、盐亭二县,正在拔军赶赴涪城的路上。

他本是不必这么晚才到任的,奈何路上因要照顾尉迟紫菀,不敢加速行程,所以竟比原先预计的时间晚了好几天。

梓州一路的这个烂摊子和梓州府上下一干官员远比秦须想像中的要令人头疼。

西南诸路在天朝向来属于荒夷之带,从未有朝中官员愿意主动赴西南诸路任职的,除了知州、通判这样的职差,其余的朝庭总会直接选派本就是在当地土生土长的人来担任。

秦须的前任在交接后便由御史台派来的官差押解回京,那人本是天和二年的进士,又是梓州府人,自中进士后便被吏部遣回梓州一路任差,十余年里辗转升迁才坐到这梓州府知州一职,虽有坎坷,却和梓州一路各级官员交情颇好。此次梓州兵变一事因牵扯到兵制改良的施行,前任知州无论如何也脱不去其中干系,这才被召回帝京下御史台狱问罪。

秦须虽在帝京颇负声名,来梓州前又是朝中新贵、皇上眼前的红人,但梓州一路的官员却没一个买他的账。自他到任后,迎接他的便是不冷不热的态度。但凡秦须想要问些什么或是做些什么,那些下面的官员总是摆出一副不愿配合的态度。

自入仕起便是一片坦途的秦须一时间自是不能接受如此落差,在梓州府的行事不力让他一下子上了火。再加上本是在两浙路从小长大的他无法适应梓州秋季这潮湿阴寒的气候,平日里府上膳食也是他吃不惯的,人便一日接一日地消瘦下去。

知州府上特意置了间屋子让尉迟紫菀住,下人只当尉迟紫菀与碧环是随秦须一道赴任来的女眷,而秦须为人清傲,平日里也不同人多说,所以尉迟紫菀究竟是什么身份,旁人竟不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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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州府后院里的灶房外站了几个下人,正好奇着探头探脑地向内张望,却没一个敢走进去。

里面不时有伴着香气的烟飘出来,味道却不像平日里府中厨子做出来的。

尉迟紫菀在里面灶台前站着,小脸被热气熏得红扑扑,呼一口气,起锅将汤倒入一旁的一个白瓷小盅里。

碧环在旁边手捏扇子替她扇着,小嘴撅得高高,小声道:“忙活了近两个时辰,就为给他做这么碗汤。小姐,我看他还不一定会领您这份情呢。”

尉迟紫菀抿抿嘴,不说话,只拿眼睛扫了碧环一眼,然后自己小心翼翼地捧着盅耳慢慢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