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池惊鸿看到池飞鸿口中的帅小伙时,还真的是被她的眼光报以了怀疑态度,分明是一个满是络腮胡的大叔。

那位大叔一看到他更是两眼放光,摸着他的脸不住的说,真是一个漂亮的中国娃娃。

“杰克。”池飞鸿不干了:“我不漂亮么?”

“你也漂亮。”

杰克朝池飞鸿做了一个鬼脸,惹得她咯咯的笑了起来,那般明朗的脸一下子让池惊鸿心里蛮不是滋味的,没想到,原来总是一脸病怏怏的池飞鸿也可以笑得那般明媚。

回房间时,池惊鸿面对着镜子做了刚才那个英国人那样的鬼脸,好像不是很逗,再做一次,还是没有英国人逗。

最后,他徒然靠在墙上,现在,池惊鸿,你在干什么?

早早的,他就躺在床上睡觉。

晚饭后,池飞鸿和那位英国人就躲进了池青阳的书房了。她对那个英国人说,杰克,我带你去看看我爷爷的宝贝。

当池惊鸿经过书房时,听见了里面传了了低沉的男中音的清唱声,旋律优美,嗓音柔和。

当声音停下来的时候。

传来了鼓掌声,池惊鸿猜想,现在的池飞鸿一定是一张脸涨得通红,她一激动就会满脸通红。

小公主又找到有趣的事了,池飞鸿冷冷的哼了一声。

躺在床上,池惊鸿静静的看着天花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听见了对面传来开窗户的声音,然后是宛如叹息的声音,惊鸿,晚安。

缓缓的池惊鸿闭上了眼睛,坠入了梦乡。

池飞鸿靠在墙上,嘴角无力的垂着,惊鸿对她越来越冷漠了。

天知道当知道池惊鸿要寄宿时,她有多难过,可她不敢对爷爷说,因为听说活在这个世上的人们思想要随着自己的岁数一点点的变得成熟。

那是所谓的成长,每一个人都必须历经的成长。

现在她十五岁了,有些事情她是懂得。

如寄宿对于惊鸿来说是可以帮助到他更专心于学业。

如爷爷对自己的放任,她知道那些放任背后的原因。

如妈妈,表姨妈,表姐的早早的离世。

还有如,此刻躺在手心中的药丸,在她每天晚上的时候都要吃掉它们,可是,它们变得越来越多了。

把那些药丸送进了嘴里,那些药一如既往的苦涩。

晚安,惊鸿。低低的她对着那扇紧闭的窗说。

好梦,惊鸿。

他们(四)

等池惊鸿放假时,那个英国人还是没有走,他剔去了满脸了络腮胡后真的如池飞鸿所讲的是个帅小伙。

池飞鸿喜欢听那位英国人讲他沿途遇到的各种各样的事情,他们会坐在院子里一个讲着一个听着。

那天,当杰克讲到爱尔兰这个国家时,池惊鸿看见池飞鸿眼里放着光。

晚上的时候,池飞鸿来到了他的房间,对着贴在墙上的世界地图看了许久。

池惊鸿看见她伸出了手细细的抚摸着世界地图上那个标着爱尔兰得国度,灯光下她的眼眶里隐隐的浮动着水光,然后,眼睛一眨,那些水光变成了如珍珠般透明的液体滑落了下来。

他们离的很近,近得他只要他伸出手就可以拭去她脸上的泪珠。

可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它从她苍白的脸上流淌了下来。

这是池惊鸿第一次看见池飞鸿流眼泪。

“爱尔兰,我梦过它的样子,梦见过那里的海岸线,丘陵,平原,森林,橄榄树。梦见过凯尔特人的后裔们在他们的阳台,院子里种满了三叶草。梦见了那里的人们在节日里穿着传统服装载歌载舞。”

“惊鸿,你还不知道吧?我的妈妈是在爱尔兰怀上了我的,爷爷说,妈妈她喜欢爱尔兰所以在二十岁那年去了爱尔兰,她在那里住了三年,在那里,她邂逅了她的心上人。”

“有一天,我也会到那里去的,当我的懂得很多,当我的身体变得健康起来,我会到那里去的,到时,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当然不会,那是池惊鸿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不过。

“等那一天到来在说吧!”

第一次,池惊鸿知道自己身上的每一块骨头都是透露着冷漠的人,否则,怎么会无视于她的眼泪呢?

三年并不是一段短的时间,他们每天朝夕相对。

那个女孩,对他极好,好吃的一定要留给惊鸿一份,好玩的一定会留着和惊鸿一起玩,挽着他的手对每一个来访者说这是我们家最聪明的惊鸿。

还有很多很多。。。。。

可,这样的女孩当初为什么要以那般的高姿态说出那样的话。

爷爷,我要他。

那轻飘飘的五个字就这样在自己十二岁的心灵里刻上了一道魔障。

叹了一口气,惊鸿他还真酷,自己都掉眼泪了还没有让他心软。

“惊鸿,你还真的像一块木头。”池飞鸿嘟着嘴盯着他的脸愀:“如果说我也许活不过二十五岁你会不会对我热络一点,会不会愿意和我多说说话,会不会。。。。。”

“别胡说。”急急池惊鸿打断了她的话:“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能跑能跳的人说什么死啊死的!”

池飞鸿的话他听着刺耳极了。

池飞鸿满意的笑了起来,背着手围着他走了一圈,然后,面对着他。

“惊鸿,你现在终于没有那么酷了,杰克说你是一个酷男孩。”手把他那些垂在他额头上的头发拨后一点:“当然是胡说了,我可是热爱生命的人,我还要当像杰克那样的旅人,背着背包到处游历,我还要看着你娶老婆,我还要帮你带孩子呢。”

后面的话池惊鸿不知怎么的听起来很不舒服,就像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堵着了胸口似的。

后来池惊鸿常想,当初的飞鸿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说出我只能活到二十五岁这样的话,为何可以说得那般的如无其事?

每年池飞鸿和池惊鸿生日的这天,明嫂都会让他们在早上醒来一人吃一碗长寿面,今年也不例外,就像池飞鸿在这天都会堵在他的门口,他一推开门就会看见她,这时她通常是笑嘻嘻的说,惊鸿,祝我们生日快乐。

接着,是自作主张的把礼物放在他的手上,每次她都送他贝壳,每次都用一大堆言语来说那个贝壳有多漂亮,她找它找的多辛苦。

吃早饭的时候。池青阳问两个孩子。

“你们今天想怎么过自己的生日呢?”

往年,都是他带着那两个孩子一起坐船到海上钓鱼,结果发现那两个孩子兴致缺缺。

想了一想,池惊鸿说:“爷爷,今年我想和我的同学们一起过。”

十五岁的池惊鸿早早的就明白了交际之道,他知道什么样的人会对自己有所帮助,也知道什么样的人只能充当泛泛之交。

因此,池惊鸿有很多的朋友。

“这样啊!”池青阳沉思了一下,瞄了瞄有些沮丧的孙女:“好吧,不过,也把飞鸿带上吧!”

“不要,不要。”飞鸿忙摆手:“惊鸿的同学我并不熟,我才不要去呢。”

转头向一边的杰克:“杰克,你陪我好吗,我们到对面的小岛去,你不是说想去对面的火烧岛吗?”

“小丫头。”杰克拿着刀叉拍了拍池惊鸿:“你生日就该和你年纪差不多的朋友玩,整天和我这样的叔叔混在一起不好,还有,也别把自己弄的老气横秋的,你,可是粉红公主。”

“粉红公主?”池飞鸿笑了起来,拿着自己的筷子勾起了杰克的下巴:“让我看看,叔叔?可这位叔叔长的真好看,要不要和粉红公主一起回到她的宫殿里呢?”

池惊鸿皱了皱眉,这个女孩还是一如既往的轻浮,笑容轻浮,动作也轻浮。

落日的余晖还铺满着整个海面时,池惊鸿就带着池飞鸿踏上了轮渡。

那天的池飞鸿穿着杰克特意为她准备的生日礼物,一件白色的映着三叶草花纹的长裙,裙摆是那种特别宽的。

那件裙子是杰克在半个月前打了越洋电话让他的朋友从爱尔兰弄来的的,据说凡是凯尔特人后裔的少女们在她们即将成年时她们的父母都会送那样的一件映有象征着凯尔特民族的三叶草的长裙,那种裙子还是用手工制作的。据说,凯尔特的女人们到老依然会珍藏着它。甚至于把它带到坟墓去。

他们站在轮渡的上层,肩并着肩,斜阳的余晖把池飞鸿的脸印的十分柔和,那种柔和也蔓延至了池惊鸿的心底。

晚风扬起了她的发丝,裙摆,一时之间,翩然若仙,池惊鸿觉得此时身边的这位少女好像在下一秒就会飞起来,飞向遥远的天际,飞到那个叫□尔兰得国度。

池惊鸿还觉得眼前的这位少女也许属于那个早就淹没历史尘烟中凯尔特民族。

下意识的,池惊鸿伸出手拉住了她。

侧过头来,池飞鸿冲池惊鸿笑,可眼里却溢满了让他陌生的悲伤,她迅速垂下眼。

“惊鸿,你也许还不知道吧?我妈妈是在生下我的那天离开的,所以,我的生日就是我妈妈的忌日,我来到这个世界的这一天是我妈妈离开世界的这一天,很残忍,对不对?”

“她千辛万苦的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却自己离开了。”池飞鸿另一只手贴在心上:“所以,这天这里疼得很。”

她低着头,池惊鸿看不到她的表情,风把她的发丝送到他的脸上,轻轻的他把那些发丝别于她的耳后。

不经意间,他碰到她的耳垂了,软软的,好像让他陷进一团棉絮之中,手不由自主的抚摸着她的发丝。

那个少女把头搁在他的肩上,手圈在他的腰间,轻轻的,她说。

“惊鸿,你还真是一块木头,我都这么难过了,你还不想讲一些话来安慰我啊?”

池惊鸿的手放在池飞鸿的发顶,这一刻间,世界宛如被施了魔法,时间仿佛停下了脚步,大海不再川流不息。

那名叫做池飞鸿的少女就这样左右了他的思想。

“其实,我也没有见过我的妈妈也没有见过我的爸爸,当我什么还不懂的时候,我以为我的叔叔,婶婶是我的爸爸,妈妈。当那些孩子骂我是没有人要的狗崽子时,我哭着跑到我叔叔面前哭着去告状时,我叔叔狠狠的甩开我的说,当时他说的话我记得很清楚,他说,走,走。别来烦我,整天就只会哭,把晦气都招来了,那个大我一点的哥哥就在一边笑,后来,我以为是因为我爱哭所以叔叔才讨厌我的,渐渐的,我知道不是了,节日的时候,他们都出去玩,我就留在家里看门,叔叔给哥哥们买新衣服的时候老说忘了给我买,过年的时候,那些来叔叔家拜访的人只准备了哥哥们的压岁钱,而我从来没有。”

“而你,不是有爷爷吗?爷爷多疼你啊!”

这是池飞鸿第一次听池惊鸿说出了这么多的话,他的声音就在她耳畔缓缓的流动着,斑斑旧旧的时光里,依稀,她看见小小的惊鸿躲在角落里用艳慕的目光看着身穿新衣服的哥哥们。

他们(五)

第一次,池飞鸿发现原来池惊鸿不是一块木头,第一次,池飞鸿发现原来池惊鸿可以这般的谈笑风生,妙语如珠,第一次,池飞鸿发现原来她的惊鸿也可以这般的受女孩子的欢迎。

那晚,他们来到了一个大型装修豪华的娱乐场所。

“这是我同学家的产业。”他对她说,他还下意识的挪了挪他的手。

池飞鸿放开了挽着他的手,这里不在岛上,这里是另一个世界,她抗拒着,排斥着的那个世界。

一个好看的女孩子就站在大厅里笑吟吟的看着惊鸿,下意识的,池飞鸿放缓了脚步。

那个女孩对惊鸿笑,眼睛却在瞄着她:“惊鸿,她是谁?你朋友吗?”

那个女孩叫着惊鸿时叫得比她还要好听,声音就像夜间的黄莺。

“不是的,我们是家人。”这般豪华热闹的场所让池飞鸿局促不安:“我叫池飞鸿。”

“池飞鸿?”女孩子笑了起来,来拉她的手:“那么你一定是惊鸿的妹妹了,我叫梅诺,是惊鸿的同桌。”

池飞鸿看了一眼池惊鸿,没有回答。

那个叫做梅诺的女孩把他们带到了大包厢里,指着自己对包厢里的那些人说:“她叫飞鸿,是惊鸿的妹妹。”

“飞鸿?”那些人对于她的名字明显很有兴趣,一个穿着时尚的男孩问:“那么你会不会佛山无影脚呢?”

“如果再姓黄就绝了。”另一个女孩插嘴。

池飞鸿笑了笑在池惊鸿的身边静静的坐下了,从小她就知道那是杜绝别人对你好奇的好法子,就这样静静的呆在,别人就会渐渐的把你忘却。

果然,那些人也不再调侃她了,而是纷纷把他们准备好的礼物推到了惊鸿的面前,一看包装就知道那些都是值钱的东西。

那个叫做梅诺的女孩送的是一款瑞士军刀,惊鸿看起来很喜欢的样子,他当即就玩起了那把瑞士军刀。

一边的人开始暧昧的起哄:“惊鸿,果然,梅诺送的待遇就不一样喔。”

池惊鸿也不做回答,把瑞士军刀收好。

然后,来到桌子上的大蛋糕面前,点燃了蜡烛,在俯□去时好像想起了什么对坐在一边的飞鸿说:“飞鸿,你也一起来。”

池飞鸿心里甜滋滋的,还好,惊鸿没有忘记她。

吹完了蜡烛,这天是他们共同的十六岁。

包厢里随着他们的猜拳游戏开始热闹了起来,池飞鸿在一边看着神采飞扬的池惊鸿心里苦涩莫名。

原来惊鸿他喜欢热闹啊!像他那般年纪的孩子应该都喜欢那样的生活,健康充满朝气的朋友,新奇刺激的游戏,海阔天空,天南海北。

此时,那位叫做梅诺的女孩子猜拳猜输了,她大方的站了起来:“好吧,我就来为大家跳支舞吧,不过,我需要一名叫做池惊鸿的舞伴。”

池惊鸿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池飞鸿,她只是微笑平静的愀着他。

我是惊鸿的家人,以后要看他讨老婆,还要为他带孩子,不知怎么的,池惊鸿想起了池飞鸿这段时间说的话。

伸出手,池惊鸿握住了梅诺的手,这个女孩从来不掩饰她对自己的好感,这个女孩还有着傲人的背景,有当外交官的妈妈,爸爸是这座城市的富人,名下的产业在这座城市更是数一数二,其中也包挂了这家一流的娱乐场所。

池青阳的那点财产和她家比起来是九牛一毛。

冷冷的笑着,狠狠的甩开来时在轮渡上连他也解释不了的莫名其妙的时刻,当她抱着他的时候,他也伸出手回抱着她,还说了一些让他感到莫名其妙的话。

让那些莫名其妙的同情心见鬼去吧。

除了同情。池惊鸿想不出来还有什么理由驱使自己会去那样做。

有人搬开了桌子,腾开了一块空地。

轻快的充满着跳跃的舞曲在包厢里蔓延开来。

池飞鸿从不知道她的惊鸿原来也会跳舞,而且跳得好极了,他和他的舞伴默契十足,那两人好像把她带到了法国的庄园里,似乎,她还闻到了来自庄园酒窖里葡萄酒的芳香。

他们跳的那舞她知道,那是从法国流传过来的,据说,法国人用它来庆祝葡萄丰收的年份。

池飞鸿觉得那支舞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穿着朱红色的百褶裙的梅诺和穿着黑色的修身衬衫惊鸿随着欢快的舞曲一起飞快的转圈,那一红一黑缠绕在一起看着炫目极了。

一支舞跳完以后,那个女孩子就站在她面前,脸色红扑扑的,眼里一片流光溢彩,这样子对她说着,飞鸿,你觉得我和你哥哥两个人谁跳得比较好。

惊鸿跳的比较好,她回答。怎么办?那支舞她自始至终只盯着惊鸿看,她知道那个女孩也跳得好,可她只喜欢看惊鸿跳。

女孩朝惊鸿扮了一个鬼脸,惊鸿他就看着女孩笑。笑得不知道有多亲切就有多亲切,笑得不知道有多好看就有多好看。

池飞鸿低下了头,惊鸿他应该喜欢她吧,他愿意和她一起跳舞,愿意对她笑。于是。池飞鸿朝梅诺伸出了手。

“梅诺,如果你喜欢可以到我们家来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