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心渐渐敌不过身体的疲乏,我倒了杯水,坐到床前吞下几片安定,然后对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靠它睡觉,以后,我要学着靠自己。

夜很静,连风声都几乎听不见,我睡得很平静,大约过了半小时不到,便已经感受到了倦意的光顾,之后便陷入昏沉状态。看来,睡觉时留盏灯亮着确实对睡眠有好处…

朦胧中,忽然觉得脖子有些凉,似乎有风钻进了房间,在我身边不安份地游走。闭着眼,我将头往毯子里缩了缩。

依旧很凉,这次是额头。一丝一丝的凉风起伏在我额头上,痒痒的,冰冷而顽固。半醒半睡间,我不耐烦地抬手遮在额头,以遮挡住那恼人的风。

可风依旧猖獗,这次吹的是我的手心。

虽然极细,对于我这样神经系统特别敏感的人来说,却足以达到无法继续成眠。

我突然有些恼了,好睡时被弄醒,那是种很痛苦的事情,更何况我是那样不容易睡熟的人。可是,房间里为什么会有风,难道窗没被我关紧?皱着眉,我无奈而吃力地慢慢睁开眼睛。

片刻,眼睛从微眯,勃然变成铜铃!

我看到一缕漆黑色的发,如同一层薄雾,轻轻萦绕在我眼前…发下是道浅色的身影,模糊,却又无比实在地端坐在咫尺之间。

空气中流动着一种冷冷的薰香味,似有若无,淡雅而熟悉…不知为什么却让我的胃抽搐起来,整个人条件反射般恐惧到手脚僵硬。一动不动,耳朵里脉搏的跳动声清晰密集得排山倒海。

恍惚间,眼前的身影渐渐被一团团半透明的薄雾所笼罩,那是从我嘴中喷出的,急促的喘息。

这一切,究竟是幻境,还是真实…

天狼之眼

第三章 幻境还是真实(1)

作者:水心沙上传时间:20051219 12:15:09.063

房间里没有灯光,虽然我清楚临睡前是留着灯的。全部的光源来自窗外淡淡的路灯,惨白色的光,斜射在近在咫尺那道身影上,折射着它漆黑冗长的毛发,很亮。

我努力睁大眼,试图透过被自己呼出的白气所制造的薄雾,看清对方的面目。可办不到,它的脸始终隐在一团阴影里,仿佛一只无底的黑洞,无声无息对着我的方向。

曾听人说过,如果睡觉时碰上鬼压床,试着让自己身体挪动一下或者从最里发出点声音来,哪怕只是一点点,也能慢慢从那种状态中恢复过来。我不知道现在面临的算不算是鬼压床,但身体丝毫不能动弹那是真的,所以我努力动着嘴唇,试图发出一点声音来。

渐渐我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就好象鸭子垂死挣扎时被人掐在喉咙里的嘶鸣。可是手脚依然不听大脑的指挥,而眼前的身影,也没有丝毫消失的迹象。恰恰相反,它还稍稍动了动。

柳絮般的发丝随着它下俯的头颅轻扬,就在靠近我的瞬间,我盖在胸前的手背上,忽然滴到一点冰凉湿润的东西。

“ωφψσ …”低沉浑浊的声音从黑洞中缓缓吐出,随着呼吸喷在我的脸上,顷刻间似乎起了一层薄霜,僵硬而刺痛。

“θτριψσ τνωφ ρτμφ…”这模糊的话语相当耳熟。因为就在昨天晚上,同一个地方,差不多相同的状态下,曾经听一只不人不鬼的怪物念叨过…

我的心在下沉。

“ρτθι νωφψστ…”又一滴冰冷的液体,随着它的声音滴落下来,这次是掉在我的脸庞。一丝似有若无的腥味在薰香四溢的空气中化开,不声不响钻入我的鼻尖,与此同时,我听到那近在咫尺却一片混沌的脸,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一辆卡车在小区外经过,吨位不小,震得地板一阵颤抖。

那身影似乎愣了愣,不再朝我继续逼近,它直起上身,将脸转向窗口。

我依旧看不清那张脸的五官,即使窗外投进来的灯光将它侧脸的轮廓勾勒清晰无比。而我也在瞬间,明白了始终看不清楚它五官的原因它整张脸是暗色的,与发丝和黑夜几乎溶为一体,只在被光线染到的地方,微微透出丝红。

上了层清漆般的亮红。

细密的肌理在它脸上划出刀刻般的曲线,缝隙间,隐隐流动着一些深色浓稠的液体…我想起手上和脸上滴到的东西,胃里不由得一阵翻腾。

它鼻梁很挺,确切的说,是它的鼻骨很挺。没有鼻翼,没有表皮,如同半座尖锐的山峰,孤零零耸立在光亮、微微有些不平的面孔上。脸颊上方是个漆黑的窟窿,巨大,深邃…那种仅靠一点微弱的路灯,是无论如何都贯穿不进去的深邃。

如云的长发披散在这样的脸侧,丝绸般妖娆,随着它的胸膛的起伏轻轻摇曳。它的胸膛赤裸着,一半散发着健康肌肤蜜糖般色泽;一半同那张脸一样,肌理分明,脉络清楚,虽然表面有些不平,却光可鉴人,仿佛上了一层暗色的漆…

它突然猛地将脸转向我,在我看它看得连呼吸是什么都快忘记了的时候。

我的眼前霎时一片漆黑。

因为在它转过头来的瞬间,我看到那原本黑洞般的眼眶内,两只雪白的眼球撕裂干枯的皮层,从里头一翻而出。

而值得庆幸的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终于晕倒了。

*** ***

醒来的时候,我一度以为刚才的经历只是场噩梦。

床边小灯吐着柔柔的光,将一室黑暗尽数阻隔在窗外。夜很静,静得可以听见楼下花园里风吹夹竹桃飒飒的轻响。

一切,和我刚睡下时没有任何两样。

我想我是不是应该和林翔好好谈谈了,或者…去医院找个正牌医生看看。可是从小,那些医生逼我相信自己所看到的鬼魂只是种幻觉或者梦境,直到长大了,懂得保护自己了,他们才渐渐放过我,我不信任他们。

还是去找林翔的好。

身上的暖意让我感觉嘴里有些干苦。坐起身准备倒点开水润润舌,却被起身时太阳穴突然间迸发出的疼痛,逼得蜷缩回去。

我眦着牙用力按住后脑勺,那部位的神经和太阳穴一起痛得突突乱跳。看来安眠药果然是不能再多吃了,几乎每次只要醒得早,脑袋都会受到这样的折磨。长此以往,只怕不用等我年纪大,脑子就已经无法正常使用了。

过了会儿,渐渐适应了头部的不适,我掀开毯子准备下地。目光不经意落在床沿上,而那只按在后脑勺上的手,却再也落不下来了。

床沿上有个浅浅的坑,形状和皱褶无一不在告诉我,曾有人在这上面坐过。

仿佛是回应我的想法,刚才没有注意到的薰香味,此时如同暗涌的潮水,无声无息地将我再次包围。虽然它极淡,淡到如果不用心,绝对感觉不出来。但它又是那么清晰,清晰到能让辨别得出它的人,无法忽略它的存在。

一阵寒意,从指尖,迅速直透我的背脊。

突然想起了什么,我飞快抬起右手,不出所料,那上头一点暗红,在不亮的灯光下对我闪烁着幽亮的光芒。虽早已干透,一丝淡淡的腥,依然执着而清晰地渗入我的鼻内…

然后我再次见到了那道身影,通过眼角的余光。

它静静伫立在敞开着的房门口,半身融于外室的暗,一动不动。而我不知道这阴魂不散的家伙到底想干什么,所以,亦一动不动。

时间在我俩这种类似僵窒的状态中几乎凝固了,我瞥见床边的电子钟,凌晨2点。

真是见鬼的好时间。

天狼之眼

第三章 幻境还是真实(2)

作者:水心沙上传时间:20051219 12:15:30.22

“嗒…”赤足踏在地板上的声音,很轻,却如同一把锤子,在我心脏上狠狠砸了一下。似乎沉默够了,它打破了寂静,朝着我的方向缓缓踏出一步。

我机械地转动脖子,两眼盯着这移动的足踝。至少那个部位,是血肉丰满并且还包裹着一层富有弹性的皮囊的。

“嗒…”又是一步。

我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急促得仿佛要冲破耳膜。

“嗒…”第三步。

虽然经过控制,我的呼吸依然混乱得像刚跑完八百米。

“嗒…”第四步。

落在眼底的,已不单是它(他)的足踝,沿足踝而上,那线条优雅的小腿,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我的视线就此打住。因为我不希望看到,在这样的腿上,连接着一只没有表皮,只有森森白骨的膝盖。

“嗒…”第五步。

全身毛孔无一不在紧张地耸立,我下意识脚尖点地,做好了随时逃开的准备。

可是就在离我三步之遥的距离,那脚步声却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不紧不慢的敲门声:“笃笃…笃笃笃…”

有人来了!我的心一阵急跳。

抬起头望向房门口的瞬间,却惊觉那抹明明近在眼前的身影,竟然凭空消失了。触目所及只有那扇半启的房门对我张着漆黑安静的嘴,在一片还未散尽的薰香味中,无声嘲笑我的紧张和怯懦。

手心里滑腻而冰冷,不知不觉中,刚才被我掐出了一手的冷汗。坐在床沿上,我有些懵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又是幻觉?!

“笃笃…笃笃笃…”外屋的大门依然被不紧不慢地敲响着,似乎门外那人有着足够的耐心和信心,在等候我的开门接迎。

凌晨两点,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找我…

站在门口不依不饶敲着我家大门的人,颇为让人意外的竟然会是展琳。见我开门出来,这位年轻的女警官抬手看了看腕上的表,然后对我微微一笑:“早上好。”

纵使意外,只是今晚意外不少,所以多她一个,不多。

面对一纸搜查令以及数名对我炯炯注视的警官,我所能做的唯一回应是点点头,随后配合地将他们让进屋。

就在两天前他们刚到我家做过彻底的搜查,可是一无所获。两天后的现在他们再次赶来,并且是在这种时间段…我若有所思地看向展琳,而她正巧也朝我这边看过来,那张娟秀的脸庞上,清晰写着两个字' 自信’。

不出五分钟,其中一名警察从厨房里出来,一脸肃容地朝展琳招招手。之后的半小时内,我被他们请进了警局,连同厨房垃圾桶里那四尊雪花石膏罐子。

原来最近所遇到的事不尽然是我的幻觉,至少这四只罐子,它们是真实的。

审讯是立即进行的,这是我头一次踏进警察局的审讯室。同这里相比,上次受审问的地方更像是间休息室,因此当我一脚踏入这个充满抑郁的房间时,觉得自己似乎真的,已经成了一名罪犯。

依旧是展琳审问我,上次那名英俊的少校不在。室内一张桌子两把椅,边上还有台电视机和影碟机。灯光下,她捻起碟片放入影碟机,随后看向我,目光淡淡的,却隐着层冷静和犀利:“黎优,看完片子后,我希望你能用最诚恳的态度与我们合作。”

影片不长,几分钟的片段可以看出是安装在博物馆的摄像头所捕捉的内容。时间是夜晚,地点是博物馆一楼三号展示厅,也就是四尊被盗的雪花石膏罐子原先所在的大厅。几盏射灯是里面唯一光源,照射在安置那一具具沉睡了千年的死物上,鬼火般妖异。

片刻,我看到一道长长的影子从镜头外移了进来,随后是一角长发,在浅黄色的灯光下闪烁着柔亮的蓝…

我微微一怔。

从读书时候起,就有不少人羡慕我的发,长而柔软,在阳光下还会泛出隐隐的蓝色,比纯黑的活跃,比染出来的自然。这种颜色,只有在洗发水广告里被刻意的灯光渲染出来的女明星头发上才能看见,我引以为傲的发色,怎么会出现在这段录象里…

而当那头发的主人在镜头里露出大半个身体后,我彻底惊呆了。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在那种时候出现在博物馆的展示厅,旁若无人地四处闲晃?!

没错,那头发在射灯下泛着蓝光的人影是我,那个瞪大双眼,面无表情走在展示厅里的人影居然是我。

画面播放到这里的时候,整个屏幕突然跳动了一下,继而,被一片雪花所代替。

天狼之眼

第三章 幻境还是真实(3)

作者:水心沙上传时间:20051219 12:15:51.063

“啪。”展琳拿起遥控器将电视关掉:“这是盛放木乃伊内脏的四个罐子被盗当天,我们从保安处取来的录象,也就是因为它我们找上了你。只是画面到这里时被干扰了,所以,希望你可以作出解释。”

原来,不但物证在,文物被盗那天,我竟然真的在现场出现过…沉思许久,我觉得应该为自己争取些什么,毕竟无论怎么样说,我是绝对不可能,也完全没有必要去偷什么埃及古文物的。当下,我低下头,拿捏着缓缓开口:“那天下班,我其实在盥洗室失去了意识,”

“哦?”不置可否,她轻轻挑了挑眉。

“我也不知道那种情况持续了有多久,等到恢复意识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而我正躺在自己家里的床上,那四个罐子,并排放在我房间的窗台…”声音越来越小,我不敢去看展琳的眼,她的眼神,此刻仿佛在看着个无可救药的骗子。可这确实是我所知道的唯一真相,虽然听上去,它更像是一种狡辩:“从博物馆到家,那段时间我记忆一片空白,所以当中的经历,我不知道,无可奉告…”

展琳没有说话,手中的笔在本子上轻轻扣出一下下凌乱的声响,不知道她心里头,到底在想些什么。

屋子里因此而格外安静,静得让我…有点透不过气来。

“为什么上次问你的时候,你没有实说。” 许久,她终于打破沉默。声音淡淡的,猜不透她的情绪。

我考虑了片刻,将手心里的汗在牛仔裤上轻轻抹干,决定实话实说:“你们不会相信,而我,也不想给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能不能告诉我,第一次搜查你房间时,你把那些罐子藏在了哪里。知不知道,即使它们不是你偷的,窝藏赃物,也足以给你定罪。”

“我没藏!”血气因着她那番话而猛地涌到我的脸上,抬起头,我紧紧望向她的眼:“一直以来它们被我放在房间的桌子底下,为什么你们会没有查到,我都觉得很―好―奇!”

展琳静静看着我的眼,不语。

片刻,她默默将手里的笔记整理起来,一言不发经过我身边,朝审讯室外走去。

我想,我是惹她生气了。

接下来的四天时间,我是在警察局暂押处度过的。平生头一回坐牢,那滋味,真的很糟糕。

后来接替展琳审问我的人告诉我,其实从那天审问我之后,他们一直没有放弃过对我的监视,而最近在我家里观察到的一些奇怪现象,迫使他们提前作出了行动。至于是什么奇怪的现象,他们没有告诉我,我也懒得去问。那些不知道究竟是幻觉还是真实的东西,如果能被他们看到,倒也去了我一块心病。可是心里非常不舒服,因为之前的两天,我竟是没有隐私的。

叔叔给我请的律师对我说,这案子让他有些为难。虽然血样报告能够证实我确实经常服用一些治疗精神上疾病的药,但一来我没有任何不在场证明,二来赃物确实是从我家里找到的,因此可以说,我基本处于百口莫辨的境地。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只是把案子定在属于动机性作案,还是非动机性、纯粹出于精神上的病因而诱使作案而已。

送走他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坐在床铺上对着冰冷的墙壁发呆。周围已经时常会有人对我指指点点,我不知道现在的自己,究竟该大哭一场,还是对着他们傻笑。

第五天清晨,我再次见到了展琳,一个人。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这是头一次,在这位向来自信而镇定的女子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她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

“黎优,”打开牢门,她漆黑色的眸有些异样地看着我,不过,语气还是一如即往的淡然:“你可以走了。最近这几天,我们很抱歉…”

我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可能看到我在发愣,她勉强笑了笑:“博物馆再次失窃,这次被盗的是奥拉西斯时期一枚纯金护身符。”

听到这,我的心不禁轻轻一跳。再次失窃,那是不是说明,盗窃者另有其人了…

“作案手法和前两次一样,有效,无声无息。整个博物馆埋伏了几十名探员都拿他没有办法…”把手一招,她示意我跟她出来。边朝着通往外界的门走着,边自顾自道:“你知道吗,那枚护身符甚至已经随同其它展品一起打包装进了集装箱。呵,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我必须承认,我们遇到了有史以来,最为强劲的对手。所以…”说话间我们已经站到了门口处,她轻轻吸了口气,侧身,为我让出一条道:“你自由了。”

天狼之眼

第三章 幻境还是真实(4)

作者:水心沙上传时间:20051219 12:16:16.47

清晨的街道撒着淡淡的金,空气微冷,清新得有些发甜。乍从暂押处出来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几乎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才关了这么几天就有这样的感触了,不晓得那些关了三年五载甚至以上的囚犯们,他们从里头出来的一霎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和感觉。

出警察局没走多少步,手机响了,是婶婶打来的。她不太放心我,想让我搬去她那里住一阵子。

‘女孩子单身在外头住本来就很不方便,何况最近又横生出这样的事儿。我们家优优这么好的姑娘怎么会去偷什么古董,那些警察简直是在胡来。’婶婶如是说。想起她弯眉细目的慈祥,心里不由得一阵暖和。但随即想到了叔叔,这弃文从商不到十年便成了大款的男子,于是我不假思索拒绝了婶婶的好意。

打从他们搬进了市中心一寸土地一寸金的豪宅内后,我们两家几乎就不再有什么往来了,逢年过节也是差人送点礼来,感觉就跟领导慰问下属一般。这样的亲戚,咱高攀不起,若不是父母双亡婶婶执意照应,怕是连有我这么个亲戚都早已忘得干净了。

婶婶在那边声音有些无奈,我在这边碰上红灯,笑着安抚她几句,把手机掐断了。

记得小时候最爱去他们家,叔叔好学问,温文儒雅,不像别的叔伯舅舅只知道欺负我玩。而婶婶美丽温柔,总是微笑着给我这个那个点心,看着我同她女儿玩耍。那个时候的记忆是金黄色的,就像一张老照片,陈旧,却温暖。而自从几年前叔叔为了一个女子同婶婶闹离婚后,那样温柔的笑容极少能从她脸上找到了,她怕他,如同老鼠怕见猫,只是一味顺着他,怕他有天一开口,便再提到‘离婚’二字。

有些心情,有些心态,有些事情,有些情感,是再也回不去了…

红灯跳黄,周围人蠢蠢欲动,于是我跟着一同朝马路对面跨了出去。

脚落地,却是一足的松软。似乎踏着的不是坚硬光洁的柏油马路,而是…沙滩?

我微微一愣。

只是那样片刻的迟疑,眼前的景物,却面目全非了。

熙攘的闹市流水般化成一片沙海,触目所及一片金色。金色的阳光,金色的沙浪。原本清晨温文和煦的太阳一改谦和,张扬得急于将一身光芒四射的滚烫抖撒给大地,刚才还因衣衫单薄而微微有些发颤,此刻,我却真真切切感受到一股热浪,沿着足底,朝整个身体缠绕上来…

远处传来悠扬的驼铃声,伴着如风的呜咽,那是蜿蜒在沙海中连绵起伏的笛音。曲调有种说不出的耳熟感,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曾一次又一次地回荡在我的耳边…天晓得,我是连流行音乐都很少去听的那种人,怎么可能会对这种单调的民族乐产生熟悉感。

不等我细想,耳边随着笛声隐隐响起的天籁般诵语,让我不由自住地…哆嗦了一下。

眼前辽阔无际的大漠中忽然黑压压跪满了大片大片的人,白色的衣,黝黑的肤。他们无比虔诚地朝着我的方向膜拜着什么,嘴里念念有词,听不懂他们在诵读着什么,那声音,同他们的脸庞一样,暧昧而模糊。

我的头突然疼起来,就好象服了安眠药,却迟迟不肯入睡后脑神经给予的抗议。太阳穴突突跳着,我整个人摇摇欲坠…

“叭叭叭叭叭叭叭叭"一阵杂乱尖锐的嚣叫,而我的眼前,波浪般一旋,一片就在片刻之前被莫名吞没了的世界,突然间铺天盖地般朝我倾泻下来!

建筑,马路,车辆,人流…四周汽车喇叭声呼啸而过,示威般在与我插肩而过的瞬间叫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