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砰”的一声,我的行李被扔了出来。

“要吃批萨,分到了半间房子以后,我请你吃多少批萨都可以!”

彻底无语,大家没法沟通。

“那我走了哦!”身上余下的钱,找间环境差点的旅店窝一下,然后吃几天泡面,应该可以熬过七天。

我刚走了几步,门就又“砰”的打开了,红着眼睛的大童,站在那里。

“好拉!如果你实在没地方住,没钱吃饭,我收留你拉!”她依然凶巴巴。

“不用了!不用了!”我赶紧摇头,我还不想加重某人的婚前恐惧症,更不想一个晚上老有人在我耳边,吵着闹着让我去争取“半间房子”。

我拉好皮箱,就准备跑路。

“小童……”大童的声音犹豫了一下,“你以前住的房子,政府早就安入了重点拆迁工程,明天就要变大马路了……沈易北也是前几天被强制要求迁走的,如果你想回去看看,就抓紧时间吧……”

北北不是早就买了房子?为什么还一直住在哪里?

那个傻瓜,一定是怕我回来以后找不到他。在通讯这么发达的现代,有心找一个人,还会怕找不到?也许,他怕的就是我的无心吧……

现在,连那间房子也……我们曾经有过的婚姻的痕迹,全部都会一点一点消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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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小区,暗的吓人。

我拖着那个笨重的大皮箱,仰头。

这个小区虽然很陈旧,但是,却有很多温馨的回忆。

有一对老爷爷和老奶奶,常常挽着彼此,漫步在楼下。

有一对新婚的夫妇,夏天常常坐在楼下的长阶上,一人一口,两个人甜蜜的分享着一杯冰淇淋。

有一个三口之家,小男孩总是顽皮的围着妈妈打转……

我,也曾经是制造温馨的其中一员。

常常即使是冬日,我也裹着笨重的风雪衣,呵着寒气,环抱着自己,在冰雪天里冷的跳脚取暖,在看到那辆熟悉的车子驰入小区的大门时,我会开心的大叫,然后赶紧三步并作两步的奔上楼,将夜宵放入微波炉里转热。

于是,家教或者实习医院值班归来的他,总是能第一时间吃上热呼呼的消夜。

当然,每一次,我总是不忘用热水袋捂热自己的脸和手。

因为,如果,他知道我又做这么傻气的举止,会心疼得想把我吊起来痛打一顿。

……

但是,现在,这里好暗。

没有一盏灯,是为归家的人,在等待。

没有和蔼的老奶奶和老爷爷,没有那对甜蜜的新婚夫妇,没有那个顽皮的小男孩……

这里暗的可怕,象一片废墟,到处贴着“封”“请止步”……

我淡淡的笑,因为回忆,眼里,有泪光。

我的爱情,也曾经在这里,贴上“封”字。

现在,是,请止步。

……没有什么好留恋了,四年了,这里对我来说,已经是陌生。

我提起皮箱,甩甩短发,向大门走去。

一辆银灰色的奥迪A6,沉稳的驰入寂静的小区,一束刺眼的车头灯迎面射向我。

我的眼睛不适,于是用手背一档,却不忘靠边退位,让对方安稳的驰过。

但是。

“吱——”的急刹车,轿车在我身后倏然刹车。

车门急忙忙的打开了。

“依依——”焦急的、慌乱的、不确定、难以置信包含着各种复杂情绪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随着那烙在记忆里的声音,我慢慢的,难以置信的回头。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

松了一口气,他掀唇,展露笑颜。

怔愣以后,同样笑靥,我展开双臂。

……

他慢慢的走向我,

用力。

两个人。

拥抱……紧紧的……

卷五『恋曲』

楔 子

他将我的短发轻柔的拂到耳后,很温柔的说,“依依,我们回家了……”

回家?!!

这两字顿时震醒了我。

家?我们,还有共同的家吗?

阁楼、玻璃屋、星空、暖暖的味道……

他的家,一点一滴都是按照我的梦想在布置。

但是,

北北,我们永远做兄妹,好吗?

没有贪恋,就不会有煎熬。没有期待,就不会有伤害。

世界上如此在意彼此的我们,怎么能因为爱情,而分离?北北,我想和你白头到老,永不分离……

永远只有爱,没有伤痕……

……

第一章 回 家

他拥住我,怀抱紧得象在颤抖,他的脸上有一抹令人炫目的笑,在一点一点漾开。

我的泪珠不受控制纷纷坠落,游子归家的心情。

没有北北的国家,我只不过是一铢浮萍,一个过客。

没有北北的地方,仿佛一个芭蕾舞者,旋转的时候,目光找不到那个一直舞着的聚焦点。

又见到他了,所以我被感动着,感染着,但是,在拥抱里,我却清晰感觉到,心,会激动,却不会再因为爱情而怦然,因为,爱情早已经是记忆里被泪水浸泡着压抑的模样,我已经不会再去重温。

这样,很好,怀抱很暖,因为不奢求,所以,我可以尽情留恋。

拥抱许久,许久以后。

他胸襟被我浸湿的衬衣早已经干涸,他脸上幸福的欣悦依然在唇畔没有消逸。

“你,终于回来了……”他树林一样的清旷的气息拂在我的脖间,很亲昵很亲昵。

我回过神来,注意到这样的亲昵有点不合时宜,轻轻的不动声色的拉开我们彼此的距离。

他并没有意识到,我们稍稍分开距离以后,他紧抓我的肩膀,“这几年好吗?有吃苦吗?有按时吃饭吗?什么时候回来的?刚到吗?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

他的问题好多,多到,我都无法将记忆里那个总是淡淡扯动唇角的他重叠起来。

“哥。”我平静的微笑,安抚他的激动,“你一个一个问题来,我慢慢回答你。”

他却一震,眼睛直直的望着我,再也无法开口。

“我这几年很好,没有吃苦,都有按时吃饭,今天刚回来的,见过大童以后,她说这里要拆迁了,就过来看看……”我乖乖的一一回答他的问题。

只是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不打电话给他,我没有答案。我无法确定如果没有这场意外的相逢,多久以后,我才会打电话给他。

“你……喊我……哥?……”他却不再执意之前的问题,“你……18岁以后,就渐渐,不再喊我哥了……”

月光下,他的眼神很静默,无声的在等待,仿佛在等待,我象以前一样,调皮的吐吐舌头,撒娇的抱住他的脖子,耍赖,下一次,再也不会喊错了。

但是,这一次,我已经无法耍赖,四年前,我们的关系差一点决裂,我曾经一度以为自己会恨他到海枯石烂……爱情,这样东西,如同毒药,能让最亲密的人,变成陌路。现在的我已经领悟到,世界上,唯有亲情才能天长地久。

我吐吐舌头,象个孩子一样勾住他的臂膀,笑咪咪的唬到,“才几年,你和妈不会把我从户口本里踢了出去吧?或者是不是办新户口本了,你们就把和我的关系栏填上‘陌生人’了?你不会不认我了吧?!”

如果没有意外,没有了夫妻关系,我们户口本上的关系栏又重新变回了兄妹。

他凝视我,眼神深刻、复杂、难懂,一会儿,他扯动唇角淡淡微笑,“晚饭吃过了吗?”

他把话题从这个问题上移转而过,我也没有必要执意。我努力把自己变成以前的童紫依,开朗、充满活力,“没吃过哦!刚才被大童一脚踹出来了!哥,你一定猜不到,大童居然和江孟麒快结婚了!是不是觉得很惊讶?!我也吓坏了,虽然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参加大童的婚礼,不过怎么也想不到新郎居然是江孟麒!”

他把我的行李搬上车,貌似漫不经心的闲聊,“回来是为了参加婚礼?”

“对啊!不过也是因为我被那边老板气到,先炒了他鱿鱼,就气冲冲的跑回来了!”

他收拾好行李,回身,牵住我的手,依然和以前的方式一样,牢牢握住我手心的位置,“车就先停在这里,我们先到附近吃点东西。”

“好。”我点头,想不动声色的抽回自己的小手,他却已经迈步向前走,无奈,我只好跟着他的步伐,继续被他牵着。

我们在小区不远处,一间小炒店坐下。

以前,如果他太过忙碌,我们就会在这里吃晚饭。

老板娘拿着菜单过来,一见到我,眼前一亮,冲着他热情的笑,“咦!沈医生,女朋友回来了?!”

我正在擦拭碗筷的手,一僵。

“是啊,她读书回来了。”他温和的对老板娘微微一笑。

“那恭喜你咯,不用再苦守寒窑了!”老板娘和他打趣。

“谢谢。”笑侵染他的唇角,不自主地,他的眉毛弯出优雅、好看的弧线。

我尽量装作不在意,以前和这家老板娘本来就很熟,而和这样的“熟人”解释起来,是最麻烦的,所以,我赞同他给对方的解释。

接着,他低看菜单,我忙着回答老板娘热情的关于留学方面的咨询。

他点了四样菜,全部都是我的最爱,“老板娘,记得不要放辣椒,她吃不得辣。”他叮嘱老板娘。

我笑着点头,没有反驳。

其实,我已经在韩国练就一身无辣不欢的功夫,而且追溯好几年前,我也是能吃辣的,只是,他的胃一直不太好,所以,我总是刻意假装自己对辣椒很敏感。

而我,准备把这当成一个秘密,永远不让他识破的秘密。

在老板娘的关照下,菜很快上齐了。我在杯子里倒了一杯开水,将擦拭过的筷子重新放在开水里烫一下,然后递给他。

记忆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他的每一个生活习惯,都已经深深烙在记忆里,只要跟着身体的本能,就好。

我们一边吃,一边随意聊聊天,仿佛,四年的时光,真的没有任何距离。

他依然是他,只是,我不再是我。

吃完,我按捺不住在韩国被同事们硬生生养成的习惯,叫了一瓶清酒,眯着眼睛,餍足的喝了几口。

我的餍足的神态感染了他,他凝视着我,唇角有着连自己也未察觉的笑意,却不忘叮嘱,“少喝点……”

“你也来点?清酒很淡的。”我扬扬手里的小杯,提议。

他摇摇头,“不了,外科医生不能喝酒的。”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责任心那么重,其实,又真的能有几个外科医生是不贪杯的?!

虽然有点扫兴,但是,我没有坚持。

在他的夺杯下,我喝了半瓶清酒,却开始有点昏忽忽的醉意。

是水土不服吗?在韩国,我一人能清醒的干掉3、4瓶啊。

最后,回到车里的一路上,我走的七倒八歪,他不再牵着我的手,而是直接环着我的腰……

而我,为了不太刻意的回避着他的带着暖暖温度的大掌,却又不忍拂了他愉悦的心情,于是我在他面前蹦蹦跳跳,唱着韩文儿谣,一次又一次跳开拂上腰心的大掌:

小溪边,一只小蝌蚪

妞妞歪歪,游来游去

后面的腿,SOOK

前面的腿,SOOK

蹦蹦跳跳,变成青蛙了

妞妞歪歪,妞妞歪歪

妞妞歪歪,小小蝌蚪

后面的腿,SOOK

前面的腿,SOOK

蹦蹦跳跳,变成青蛙了

——韩国童谣〈小蝌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