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七岁?!不是八岁,或是九岁,而是七岁!……我心里又一颤……

“易北,你以后要是当爸爸了,肯定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给自己的孩子。”一道温和的声音,插入了我们的谈话。

海祈笑着将一道道小碟摆上桌子。

“我帮你。”我小声的对海祈说着,不敢正视北北因海祈无心的话,僵掉的唇角。

“在法国因为种族歧视,小迦被排挤,我们才从法国搬到中国,这四年,易北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但是,不断的更换新环境,又怎么会是个好办法?就算被欺负,就算被排挤,小迦也应该从BB长成小男生了,他将来要有臂膀,保护女生,不是吗?!”海祈温和的眼眸,有着慈父的温柔,也有着严父的期待。

海祈拍拍小迦的肩膀,象对待一个大人一样,“那边有座位,别粘在姑姑的怀里,今年已经是小学生了,应该有小男生的样子了。”

小迦乖巧的起身,看的出来,很听大人的话。

“哥……小迦还小……”崔若涵却抓住了小迦的手,恋慕那份温暖,低柔的轻声抗议着。

“若涵,别忘了,失败的小孩成长在过分宠溺中……小迦比谁都更应该学着长大,不是吗?”海祈的神情变得有点严肃。

在这份温和的严肃里,若涵松开了手,小迦也已经爬出了她的怀抱,端襟坐好。

“过段时间,我会把小迦带过去学跆拳道。”海祈顿了一下,望着自己的妹妹,眼神意味深长,“我知道你从小很讨厌暴力,但是,小迦必须学着长大,如果拳头只是保护自己,又怎么算暴力?你不该一味的教育小迦忍让与退步!”

崔若涵紧咬着下唇,神色复杂。

“若涵,海祈说的很有道理,别因为愧疚,剥夺了孩子正常的成长。”淡淡的,北北开口。

听到“愧疚”两字,小迦漂亮的眼睫颤抖了一下,小小的脑袋,垂得更低了。

她神色复杂,转头望着低着头一声不吭的小迦,眼里,有着浓浓的内疚。

那一份内疚是一种失落,是一种恨不得将全世界最美好的东西都捧到孩子面前,是一种浓得化不开的母爱。

也正是这份不该出现、却太过显眼的母爱,让我心里布满了怀疑的种子,而这颗快要发芽的种子,沉甸的让我喘不过气。

一个内向、胆小、敏感的小孩……如果、如果,是因为我无可理喻的自私,才造成这样的局面?……我该怎么办?

……

“依依,我和董事长谈好了,你过来我们医药公司以后,先做我的私人秘书,薪水不错。”那个温柔的笑靥,正对着我柔和的微笑。

“秘书?不是单纯的文员吗?”

“文员工资很低,而且依依学历也不错,只做文员没有发展的空间,我也没有办法帮她争取到更好的福利。”

“做秘书,那不是有时候要和你一起出去应酬?人际关系上,依依没有你那么圆滑、会保护自己,做秘书不太好……”北北有点谨慎的声音。

“放心,我会保护依依的……”

“我还是不太放心……“

“我保证。”

……

我紧咬着下唇,身边很多他们交谈的声音模模糊糊,我的神思也一直恍然着。

我的眼睛,一直看着,一直看着,那个恬静的小男孩……

第八章 美丽的女人

越接触崔若涵,越觉得她是一个美丽的女人。

美丽,与漂亮是不同的,它存在于内在,焕发于外表。

她,是一个无处不美的女人。

而这个我曾经憎恨过、厌恶过、设计过的美丽女人,她成了我的上司。

她在这家医药公司的职位是董事长助理,处理的事情,很繁重也和很烦琐。但是,她永远是温温柔柔笑着的样子。

和北北估计的一样,有她在的地方,我的女性魅力根本直接被人忽视,整个公司,雄性动物的目光里,只有她。

她实在有太过骄傲的本钱,但是,实际上,她是一个极其温宛的女人,而且,私生活检点到,近似于修女。她从来不与除了北北及她的哥哥以外的男人私下个人约会,哪怕,只是一顿简单的晚餐。

永远的笑容、永远的谦意,是她拒绝不懈的追求者,永远不变的态度。

工作上,她是最好相处的上司,她努力的、非常耐心的把自己的知识毫无保留的教授给我,让我在最短的时间里,适应新的环境,不熟悉的领域。

她很照顾我,也很保护我。

对公于私上,她从不凭借别人的错误,来成就自己的成功,她的人缘非常好,因为,她是那么温宛、谦和的一个人。

越接触她一分,越了解她一点,我越胆颤,当年的事,我也越在意。

很多时候,我觉得,在她面前,我自己就象披着羊皮的豺狼……面对着她,我觉得,与她相比,我自己的心灵污秽不堪。

就好比一个爱情故事,她是最善良的女主角,而我,就是那个让人恨不得群殴致死的坏心眼、总是破坏别人幸福的女配角。

我曾经是一个任性的坏心女配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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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酒人生。

中国人的应酬桌上,永远不缺一样东西,那就是酒。

今天,坐在五星级酒店包厢里的,全部都是来自东北的代理商。

东北人的豪爽与能喝,是出了名的。

我想保护她,所以,在几个客人向她接踵而来的敬酒时,已经按捺不住主动站了起来。

我握住一杯向着她迎面递来的金黄色的酒杯,“我来吧。”

我微笑,一向自认自己虽然没有酒量,酒胆却不错,大不了把自己喝趴了,只要,只要,能为她做点什么,我心里也舒坦一点。

“哇,崔助理一向说自己胃不好,都让我们理解一下。这次好了,终于有了秘书妹妹愿意喝酒了!”

我愣住了。原来,若涵应酬从来不喝酒的!

那个中年代理商咧开嘴笑,笑容里,虽然都是和善,不过,却让我有了掉入了圈套的感觉。

崔若涵压压眼角,微微叹气。

我的脾气一向干脆,“好!我……”喝这个字,还没出口,已经被一个温宛的手掌制止。

“王总,大家这么熟了,我可不知道,你这么喜欢欺负刚出社会的小女生哦!”她笑着起身,态度依然温柔有礼。

“我哪敢欺负刚出社会的小女生啊!”那个王总爽朗大笑,“还不是因为崔助理滴酒不沾,我们自己几个大男人喝也太乏味了!”周围一片热闹的应呼声。

“我也是因为胃不好,不是故意扫大家兴……”她微笑,温柔的笑容,能醉倒任何男人。

她就象风中盛开的一朵纯洁的百合花,男人恋慕,却也不会轻易玷污,美好的东西,大家总是希望珍藏。

“所以我们也放过崔助理啊,既然这个新来的小秘书可以喝……”另一个代理商插话。

“若涵,我能喝的,我可不是刚出社会的小女生哦。”我低声,用只有两个人可以听到的音量对她说。

她拍拍我的手,话语柔和却坚决,“我答应过你哥哥,一定保护你!我不会失信于他。”

我再想说什么,却已经被她坚定的眼神制止。

“和小女生喝有什么意思?老总们,不如我拿我这快要报废的胃,陪大家喝几口吧……”

落落大方的,她美丽的微笑着,那份美丽,让所有人移不开目光,让男人们忍不住怜香惜玉。

……

几个客户,果然很够意思,只让她喝了一、两杯红酒。

但是,我慢慢从她椭红的双颊发现,她根本是滴酒不能沾的。

“大家慢用,我先失陪一下。”她摇摇晃晃的起身,我也赶紧起身,扶着她去了洗手间,果然,她难受的呕吐了起来。

在那一声又一声的呕吐声里,我的人,和心,都震摄住了,震摄在她温柔的呵护下。

同样的,我也越发的难受了。

总是想发泄点什么,闷得发慌的难受。

怎么样,怎么样,我才能弥补我曾经的过错?!

“好了,舒服多了。”她又在再次笑盈盈的站在了我面前,朦胧的醉意已经退却不少。

我跟着她,两个人步出了洗手间。

“待会儿,我装不舒服,我们提早退场。”她和我咬耳朵。

“好。”我点头。

她的脚步依然不太稳定,一个踉跄居然险些摔倒在地面上。

一只强而有力的臂膀,早我一步,及时拽住了她。

“谢谢。”她有点不好意思,尴尬的抬头,随后,整个人一震。

我帮忙扶住她。

随着她怔愣的目光,我也抬眸,同样,愣住了。

眼前高大、西服革履的男子,粗旷的轮廓被冷冽的气质所代替,极富男人味的不羁被眼角冰冷的眼神所代替。韩少羿,在那英俊如昔的脸上,已经找不到当年那个桀骛不驯的少年半点影子。

崔若涵马上回过神来,略有尴尬的手一避,韩少羿原本拽着她的手,也顺势一松。

韩少羿冰冷的眼神,看了一下她,一抹复杂难懂的情绪,掩盖在世故、冰冷下,他的唇角嘲弄的淡淡一勾,“‘姐’真是好兴致,以前不是酒精过敏吗,居然现在也能浅酌几杯。”

姐?!!我错谔的眼神望向韩少羿,难以置信的种种疑问悬在心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九章 坦 白

我错谔的眼神终于微微引起了韩少羿的注意,他眯着眼睛回视我,没多久,他微眯的眼睛一点一点睁开,眼眸里结满了薄冰。

崔若涵扶着我的手慢慢直起身体,脸上也慢慢展现淡淡的美丽笑容,“羿,好久不见,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

她的淡定,她的自若,令韩少羿冰冷的眼神有了一丝的裂缝,但是,很快,那丝裂缝被自傲的语气所代替,“刚打嬴了一场官司,带事务所的同事来庆祝一下。”

崔若涵微微一笑,依然神情自若,只有和她紧握双手的我,早已经知道,她的掌心已经濡湿一片。

“我在报纸上看到了,豪门遗孀争产案,原本是毫无一丝胜算的官司。你的表现相当出色,不愧是X城排名第一的律师。”她依然笑得很静谧,语气里的平淡与赞许,仿佛面对的只是一个故友。

“没有我嬴不了的官司。”他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她的脸庞,仿佛誓要将她看透。

“确实。”她点头,脸上的表情依然无风无浪。

周遭的气氛,诡异得令人窒息。

“我现在一个官司的代理费,就能抵沈易北一年的收入!”他是故意的,起码,他的眼神里写满了故意的挑恤。

“易北不需要与任何人攀比,他一直是踏着自己的理想,坚定的前进,他的成功不是能与金钱划上等号的。”她不是故意的挑恤,只是本能的维护医者的尊严。

“我是市侩,怎么比得上沈易北这个王子,永远的高高在上,永远懒得的用眼角瞥人!”

我真不明白北北到底哪得罪他了?需要他这样冷潮热讽吗?

“在你不了解一个人以前,请不要轻易批评别人。”崔若涵淡淡一笑,笑容里有着淡淡的失望,“你还是没变,看来,成功并不能给你代来平和的心情。”

韩少羿复杂的眼神千转百折,眼里越来越难以掩饰的愤怒,几乎想将全世界毁灭,他的唇角勾起淡漠的嘲弄,“看来,你这几年‘说教’的本领越来越强了,对谁都有兴趣去唠叨了!”

“怎么说,我们也算家人。”她的笑容里有着和海祈相似的温暖,即使眼前的人曾经重重伤害过她。

但是,她越是这样,韩少羿仿佛越生气,他一把拽过停驻在他身旁的一个明亮的都会女郎,“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未婚妻’!”

未婚妻三字,令那个女郎原本精锐的目光顿放异彩,原本被忽视的不悦也一扫而光,女郎正大光明的倚上了韩少羿的手臂。

我手心握着的那只手,正极剧的失温着,原本濡湿的热汗,也变得有点微凉。

“小妈现在和爸爸在法国定居,虽然她从来没有提起你,但是我知道她很想你,有空的话,带上你未来的妻子正式拜访一下他们。”她的语气,依然是令人挫败的平淡。

“放、心!我、会、的!”一字一顿,韩少羿几乎是咬牙切齿。

“我还有客户,不便长聊,先告辞了。”她不卑不亢,只有靠得她那么近的我,才能感应到,她再也支撑不下的情绪。

韩少羿站在原地没有动,直到我们跨出数步,冷冷的话语才传来,“多带点“眼睛”!别再象以前一样笨,老是看不清楚,身边藏了多少‘别有用心’的人,象傻瓜一样被人耍着玩也不自知!”他的目光,箭一样的射向我,带着寒冰一样刺骨的冷冽的警告。

他的话,成功的令她用力震了一下。

她误会了,但是,我知晓,韩少羿指得是我,只是他无法体会到,他这样的言语,没有达到预期警告的作用,反而成功的将她刺得体无完肌。

她挺直背脊,拉着我的手,跨步向前,步伐甚至有点凌乱。

我们在走道上拐了好几弯,她才停下来。

我忍不住问,“若涵,你……还好吧……”

她抬眸,扯动唇角,牵强一笑,“我很好。这个世界上难受的事情多的是……我们必须去学会的只有忍耐。”然后她疲惫的对我说,“依依,你去和客户说一声,我不胜酒力,我们两个先告辞了。我在门口等你。”

“好。”我点头,松开她的手,走到包房的中途时,我回头,看见她正颤着手掏出手机,“哥……”她的声音已经全然哽咽,“你来接一下我……”

我的心,顿时,被一只魔手拧着,痛,却愿意继续痛,这种折磨,连自己也不想轻易饶恕自己的心情。

其实,她从来就不是坚强的女人,却必须学着成长。

……

酒店公园花圃边,坐着象明珠一样散发着淡淡的温润光芒的女子,而此时,她抬头望着天空,美丽的眼眸里,有着浓得化不开的悲伤。

轻轻的走近她,浓浓的愁绪,薰染了我的心。

我在她旁边坐下,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最虚伪的女子。

曾经拿利刃去刺的别人血淋淋,现在却祈祷饶恕。

惊觉旁边已经多出了一个人,她赶紧双手抚净两颊的泪水,歉意的笑,却扯不动唇角,“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

“他……是小迦的亲生父亲吧?”终于鼓起勇气,我问了出口。

她一愣,不敢相信的望向我,小心翼翼的问,“易北告诉你?”

我摇头,“哥,从来就不是多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