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株待兔,夏知秋这个笨兔子只顾着和夏小九聊天,居然没注意到,一到地方就被发现了。

“这位可是大师?”几个男人围过来,虽然问话是客客气气的,但脸上还是带着点儿怀疑的,这大师居然是个女的,还是个这么年轻的!靠谱不靠谱啊?

“什么大师?”夏知秋赶紧摇头:“我顶多就是个神婆,能稍微看一点儿事情,大本事是没有的。”

“大师能看出来我们村子的问题就已经是很了不起了,别人可都没看出来过。”领头那男人是村长的大儿子,他这会儿就站出来笑道:“大师既然能看出来,说不定也会有办法解决的,您看,我们村子就在下面,您去做客吃个饭喝点儿水?”

“就算解决不了也没事儿,反正都是这么些年过去了,我们也都习惯了。”他继续说道:“若是大师有认识本事更高强的,到时候想起来我们村了,给介绍一下也是行的。”

反正就是不强求,-很是殷勤的劝说夏知秋去他们村子做客:“不瞒大师说,我其实是想打听一下外面的事情的,这不是最近老听别人说什么外面改革开放了,国家允许做生意了,附近一个个村子都富裕起来了,我们看着也是眼热,就想问问外面的情况,您要是不嫌弃,就给我们讲讲。”

人挺热情,夏知秋正好也对牌坊村还是有几分好奇的,推辞的也不是十分强硬。那人估计也是看出来了,于是就越发热情了,又说村子里有水果什么的,他自家也准备好了席面,就等着请大师过去了。

说的夏知秋更是动摇,最后居然点头答应了。

跟着下山往牌坊村去的时候,夏知秋也是有些懊恼的,深觉得自己太不会拒绝人了,本来不是已经想好了不去的吗?但是看看前面帮她抬着小推车的几个人,夏知秋也只能是抿抿唇,跟在后面继续往前走了。

算了,就当是做历史调查了,那几个牌坊,确实是有研究价值的。

说不定,她能结识个牌坊精?夏知秋嘴角抽了抽,这名字,怎么念着这么的古怪呢,牌坊精,还不如说是石头精呢,牌坊可多是石头做成的。

当然,没钱的话用木头也是行的。有钱的话就大理石,花岗岩,反正怎么贵怎么来。选择木头的比较少,牌坊本来就是一个家族的荣耀,建立的时候肯定是希望流传千古的,木头那东西,风吹雨淋坏的太快,所以最次了也应该选择砖头。

到了山脚下,就看见有人拉着平板车在路口等着。M市本来就穷,这个县越发的偏远,更穷,所以在夏知秋的想象中,这个牌坊村,还是位于山沟沟里的,就应该是更穷的。

她老家那边和这边比肯定算是有钱的,就那村子里还有泥土房子。所以一看到这牌坊村居然家家户户都是请砖瓦房,村子里来来往往的人穿的虽然都不是多好,却都是干干净净,人也都是面色红润十分健康,一看就是不少衣服不缺吃喝,她那惊讶都有些藏不住。

走到村子里面,大约是村子中心的位置,有一个很大的广场,在那广场上,建立着几十个牌坊。

她原先还以为这东西应该是建立在村口的,毕竟根据她查的那些资料,这些代表荣耀的东西,都应该是在最显眼最容易看到的地方的。

“本来建国之后是有人想将我们村里的牌坊给砸掉的,后来出了点儿事情,就没人敢动手了。”见夏知秋目光落到牌坊上,村长儿子就笑着解释:“当时动手的几个人,一走到牌坊下面就自己摔倒了,不是撞掉了牙齿就是撞破了脑袋,谁还敢下手啊,于是这东西就保存下来了。”

“我们村本来就偏,外人少有进来的。”村长儿子笑着解释:“本地人不管男女少有能出去的,所以就比较闭塞,连电线都是今年年初才拉上的。”

“我以前上过扫盲班,多少知道点儿外面的事情,也想领着村子里的人赚点儿钱。”他笑着说道,说了半天一拍手:“对了,差点儿忘记说了,我叫秦大海,我们村子里的男人多数是姓秦的。”

夏知秋笑着点点头,平板车一路被拉到村长家里,村长头发全白,弯腰驼背,十分老相。然而自我介绍的时候夏知秋才知道,这老头也才五十多。

放在外面,五十多黑头发的都还有。虽然不多,但五十多绝不是老村长这个样子的,现在全国人口平均年龄达到七十了已经,五十多连退休都还不到年纪呢。

“大师你好。”老村长很热情,一上来就鞠躬,夏知秋赶紧往旁边躲了躲:“不用不用,村长太客气了,我也不是什么大师,我昨天晚上其实已经说过了,这东西我能看出来,但解决不了,我水平不太够。“

“没事儿没事儿,我们就是请大师来吃个饭,大师要是没事儿,就在我们村子里随意走走。”村长笑眯眯的说道,又连声叫了自家的老婆子,让摆饭摆筷子。

村长老婆胖乎乎的,全程笑眯眯的十分和善。

然后,夏知秋就又想到另外一个疑问——若是牌坊精一直是为女人出头的,那为什么这村子里,不是女人当家作主呢?女人们都有个那么大的靠山了,那当村长当长老什么的,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男人只要不听话,女人去牌坊下面告个状不就行了吗?怎么看也该是女人将男人给捏在手心里的吧?但看村长和村长老婆的相处,好像和外面世界的男女相处是一样的?

虽然疑惑,但夏知秋可没有傻,就这么直白的问出来。她将疑惑藏在心底,笑着吃了饭菜,然后拒绝了秦大海的陪同,准备自己在村子里转悠转悠,顺便消食。

大约是村子里难得见一回外人,夏知秋刚从村长家出来,就见一群小孩子跟上来了。不过多是围着她看,没人敢上前说话什么的。

夏知秋想了想,又返回去将自己买的那堆零食拿出来一大半,冲这些小孩子们招手:“来来来,一人一包。”

喊了几声居然没人应,夏知秋眨眨眼,有些不解,小孩子不都是喜欢吃零食的吗?

夏小九压低了声音嘀咕:“大概是你笑的太像是狼外婆了,所以他们不敢上前来,你收收你那笑容,别笑的这么可怕。”

夏知秋一边疑惑一边将脸上的笑容收了收,但收的太快,一下子变成了面无表情,这下子就更可怕了,那群小孩子居然一哄而散,全都跑没影了!

“你出的馊主意。”夏知秋嘴角抽了抽,冲夏小九抱怨,夏小九忙将功赎罪:“那边还有一个没跑掉,跑掉的都是胆子小的,不好哄,你看这留下来的肯定就是好哄的,肯定嘴馋,你问问试试。”

夏知秋顺着夏小九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还有个小女孩儿被留在原地,她很是和蔼的冲小女孩儿招手:“要吃糖果吗?可甜可好吃了,给你。”

伸手,掌心放着几个大白兔。小女孩儿咽了咽口水,犹犹豫豫的往前走了一步,夏知秋索性盘腿坐下,托着腮帮子等那小女孩儿自己走过来。

小孩子胆小,一边被糖果诱惑,一边要警惕夏知秋,走两步看三分钟,磨磨蹭蹭的,等她接近夏知秋的时候都已经是十来分钟之后了,夏知秋差点儿就要睡着了。眼看着小孩子就要伸手了,忽然远处有个女人喊道:“玲玲!”

小女孩儿迅速转身跑掉了,快的夏知秋连个背影都没能抓到。

“哎,这里的小孩儿,怎么就不喜欢吃零食呢?”夏知秋叹气,将糖果收起来:“算了,既然没人和咱们说话,那咱们就去牌坊底下看看。”

说着将夏小九放到肩膀上,让它自己蹲好,她双手插兜慢吞吞的牌坊那边去了。但走着走着,她就发现有些不太对了,村子里的女人们,好像是对她有点儿不欢迎啊,路过她的好像都翻白眼了?

想到那些人之前说的牌坊精的事情,夏知秋自觉想明白了,她说不定是被怀疑来杀害牌坊精的,那些女人们能对她有好脸色就奇怪了。

她也没在意,也不好站在大路上喊一声我不是来杀牌坊精的,所以就只能继续往前走了。

五十多个牌坊,每个直接相隔至少有两三米。最前面那个是明朝的,看看年限,大约还是明初的。上面写的是秦李氏,三十二岁守寡,活了六十多,有两个儿子,都是当官儿的。

大约是培养的儿子有出息,这才得了牌坊。

再往后,还有十来个是明朝的,剩下的就全都是清朝的。有三十多开始守寡的,也有四十多开始的,有个更触目惊心的,十六岁守寡——十五订婚,当年未婚夫死亡,她信守承诺嫁到秦家,从此守节。

夏知秋的心情随着这牌坊上写着的介绍越发的沉重起来,这一座座的牌坊,有的可能是真的在表彰死了男人生活不易的女人,可有的,却是在残害女人的性命。

第77章

“小九,感觉到什么了吗?”夏知秋转了两圈,问抱在怀里的夏小九,要真是牌坊成精,那就是精怪了,精怪和妖怪虽然不是同一类别,但应该是能感受到彼此的吧?

然而,夏小九摇了摇头:“我感觉不出来,就算真是精怪,牌坊这东西,本来就是死物啊,它要是打算遮掩自己的气息,我就算是修炼出了九条尾巴,也不容易感受出来的。”

“哎,你是外来人?”夏知秋正打算继续绕两圈呢,忽然听见有人问话,很明显,应该是问她的,她转头就去看,就见个年轻姑娘站在不远处,手里还拎着个竹篮子,竹篮子里面趴着一只小白猫。

年轻姑娘家,只要不是长的特别丑,收拾的干干净净,肤色再白净几分,那就是很青春动人了,眼前这个姑娘也是,侧着头的样子,很有几分清纯温柔。

夏知秋笑眯眯的点头:“是啊,我是学历史的,听说你们村有很古老的牌坊,所以来看看。我叫夏知秋,你叫什么啊?”

“我叫秦明月。”小姑娘说道,犹豫了一下,还是往这边走来:“我们村子比较排外,你是怎么说服村长让你进来的?”

“你们村长的儿子,说是想带领你们村子赚钱,问我外面的事情。”夏知秋笑着说道,低头看她那篮子:“你喜欢小猫啊?看起来养的真好,我这个是个狐狸,叫小九,你的小猫有名字吗?”

有共同喜好是很容易拉近关系的,小姑娘面色就放松了几分:“它叫小白,因为整个儿都是白色的,你这个狐狸长的也挺漂亮的,你们外面的人,都穿的这么好看吗?”

夏知秋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长袖衬衫,牛仔裤,白色运动鞋。若是让宋如梅来说,她这一身实在是太朴素了太简单了点儿,就是随意拎了两件,看着颜色还能搭配就穿在了一起的,说顺眼就可以了,说好看是绝对达不到的。

但再看看小姑娘身上的衣服,夏知秋就明了,估计是太闭塞了这村子,她身上穿的居然还是那种民国那会儿的斜襟盘扣衣服,下面是土布阔腿裤,脚上是方口黑布鞋。

“你要是喜欢,我还有一身差不多一样的,送给你。”夏知秋笑眯眯的说道,其实她倒是觉得这姑娘穿的挺不错的,衬得小姑娘有一种特别干净的感觉。

“你能和我说说这些牌坊的事情吗?我听村长说,你们向牌坊祈祷的话,还能得到应承?”夏知秋疑惑的问道,秦明月抿抿唇,好一会儿才摇头:“我不知道,我没祈祷过。”

夏知秋也不介意,让她在这边等着,她去村长家拿衣服。她书包里装着三身衣服,都是牛仔裤配衬衣或者运动衣,反正是怎么舒服,怎么方便行动就怎么来。

选了一身给秦明月,她自己就只剩下两身了,不过她是打算过两天就走的,两身要是不够,大不了就买几身秦明月那样的衣服穿好了,她觉得那样的衣服穿着应该也会挺舒服的。

回去找了秦明月,秦明月看着递到她面前的衣服十分的吃惊:“真的是送给我的?”

“对啊,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的话,我倒是挺喜欢你身上的衣服,你可以送我一件儿。”夏知秋笑眯眯的说道,秦明月很是不理解夏知秋的行为,用这么好看的衣服换她那土不拉几的,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但夏知秋坚持,她又实在是喜欢这一身衣服,最后就带着夏知秋去她家找衣服了。

有了这个交易的过程,秦明月的警惕明显降低了些,也主动和夏知秋说起了村子里的事情:“你千万不要随随便便听别人说的话,就去牌坊下面祈祷,我娘说过,这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情,你去祈祷得到什么东西,总得要先付出点儿代价才行,牌坊又不是神仙,就算是神仙,也不见得你祈祷了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了。”

夏知秋很快抓住一个重点——代价。

也就是说,这牌坊还不是白白帮助人的?难怪这村子里虽然阴气旺盛,但女人也没压在男人头上,看着倒像是和外面普通夫妻一样。

当然,她不是觉得外面的普通夫妻有什么不好,大清早就亡了,这世界本来就是男女平等的。可这一点儿,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认同的,哪怕是在B市那样发达的城市,国家的首都,也都还有重男轻女的事情。这样偏远的山村,按说应该是更严重的,可偏偏和外面不一样的是,这里的女人是有靠山的。

物极必反,男人既然压不住,那女人很可能就会奋起了。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了,女人好像也没奋起。若是说这靠山是要收取代价的,那这事儿就比较好解释了,并非是所有的人都能付得起这个代价的,于是,不到逼不得已,女人们也不会用这个牌坊。

所以,大家也都还是愿意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的,鸡飞狗跳对谁都没好处。

“原来是这样啊,我就说,既然祭拜牌坊就能心想事成,怎么牌坊前面没有神位香炉之类的东西。”夏知秋恍然大悟,秦明月略有些羞涩的笑道:“当然,村长也不会让人随随便便就去牌坊下面祈祷的。”

“这就是我家,你进来坐,我给你倒水。”秦明月家的房子看着和别人家的没什么不同,但进去就知道,大约是家境略有些不太好的,房子里面的家具少的可怜,正堂屋子里也就一个桌子三四把椅子,除此之外就再没别的了。

秦明月去厨房拎了水壶,夏知秋就站在院子里四处张望。

“你们村的人都不愿意出去打工吗?那个牌坊不让寡妇出去,也不让小夫妻一起出去的吗?”夏知秋疑惑的问道,秦明月点头:“只能出去一两天,时间太长了就不行,身体容易生病。”

“你们村的人都喜欢牌坊吗?”夏知秋端茶碗,估计是家里没茶杯,所以秦明月拿出来装水的都是吃饭用的碗,虽然洗刷的干净,但夏知秋鼻子灵敏,还是能闻见上面的饭菜味道,大约是用来捣蒜泥了?

“还好吧,只要不出去就都是好好的。”秦明月笑着说道,见夏知秋不喝水,就忍不住抿了抿唇。夏知秋察觉到她的视线,忙抿了一口:“我其实是刚在村长家吃了饭才出来的,肚子有些撑得慌,所以不太渴,你放了白糖?”

“嗯,还是我爸上个月去镇子上买的呢。”秦明月笑着说道,又进屋去找衣服:“你看看喜欢什么样式的,这两件是新的,我都还没上身过,我自己做的,打算等过两天凉快了穿的。”

一件水红色,一件儿天蓝色,夏知秋点了天蓝色的:“这件,我喜欢素一点儿的颜色。”

和秦明月说了半天的话,看着快六点了,夏知秋就起身告辞了。村长一家正等着夏知秋呢,见她进来,村长忙笑道:“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晚饭?”

“不用了,中午吃的多,晚上就不用吃了。”夏知秋笑着说道,村长也不勉强,等到七八点,村子里就逐渐开始有人上门了,一开始来的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后来就是秦大海那样年纪的。

夏知秋也知道,应该都是来找自己的,也就没躲开,只笑着坐在一边,等着他们自己开口。

“大师啊,你说我们村子里男人都短命的事情,这个能解决不?是不是因为那个牌坊的事情,所有我们村的男人都活不长久啊?”

“那个牌坊,咱们能拆掉吗?是不是拆掉了就会没事儿的?”

“那不能拆,那是老祖宗留下的东西,要是拆掉了,咱们村的寡妇不就都能随便改嫁了吗?”

“三叔公,新社会了,寡妇改嫁是正常事儿,不能再和以前一样看了。”

“新社会怎么了?新社会还管寡妇改不改嫁的事儿?既然是嫁到了咱们秦家,就是咱们秦家的女人了,这死了男人,也该是为男人守着,生是咱们秦家的人,死了还是咱们秦家的鬼!”

“这改嫁的事儿,还得多多考虑才行,要是没孩子还好说,有孩子的话怎么办?让带着咱们秦家的孩子改嫁?”

夏知秋都还没开口呢,这群人就自己开始争论起来了。以村长为代表的人是只想解决男人短命的事儿,哪怕需要挖掉牌坊也赞成,以三叔公为代表的人则是不赞同挖掉牌坊,一方面是祖宗留下的荣耀,一方面是不能丢掉族里的规矩。以秦大海为达标的人则是只想着改革开放,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都该能到外面去赚钱,将他们村子给发展成万元村。

三方你来我往,各自觉得自己有道理,非得要说服别人,吵吵嚷嚷,一个小时都没见他们讨论出什么来。夏知秋听的有些犯困,借口看看屋子里闷得慌,就又抱着夏小九出来了。

村长媳妇儿不在家,院子大门开着,夏知秋想了一下,就出了大门。隐隐约约听见不远处有说话声,她半点儿没有非礼勿听的道德观念,只管抱着夏小九凑过去。

就听是几个女人在聊天,凑巧了,说的也是牌坊的事情。

村长媳妇儿也在其中,她将夏知秋的来头给说了一下,甚至连村长他们在里面讨论的事情也给提出来了。几个女人凑在一起七嘴八舌的发表自己的观点。

“我觉得牌坊不能挖,牌坊是保护咱们女人的,虽说每次祈祷要付出代价,但是有牌坊在,谁家男人也不敢做的太过分啊,我娘家那边,隔一条街有个男人,将媳妇儿都活活打死了,也没个人出来整治一下,那男的也就坐了两三年牢房,出来了不照样娶媳妇儿吗?”

“我倒觉得挖了也行,挖了咱们也就能出门了,新国家了,要是男人对咱们女人不好,咱们就到外面自己去找工作赚钱,自己赚钱自己花,活的更潇洒。”

夏知秋嘴角抽了抽,这会儿她倒是觉得夏花说的有几分道理了,这事儿,她还真不好插手。存在即有道理,这牌坊精的存在有好处也有坏处,就像是夏花说的,享受了她的好处,那付出点儿代价也是应该的。

嫁到这村子里来的女人事先难道就没有打听过这村子里的规矩吗?肯定是有的,既然知道这规矩还嫁进来了,那自然也应该承担这后果啊。

只是这男人短命的事儿,她还真有些犹豫。阴盛阳衰,长此以往,真的会出问题的。

她蹑手蹑脚的离开人群,又去牌坊下面转圈。一来是想安静的思考一下风水问题,二来也是好奇,她两辈子加起来都还没见过精怪呢,牌坊成精甚至都还是第一次听说,要是能见见就好了。

可惜,第一她就是个神婆不是个风水师,想了两个钟头也没想到应该如何解决风水问题。第二牌坊精不是她想见就能见的,脚都酸痛了照样没见到牌坊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眼看时候不早,她只能叹口气回了村长家,那些来商谈大事儿的人也都各自撤退了。

村长是想说点儿什么来着,不过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了,只让夏知秋赶紧去休息。

“你是谁,你是谁…”

“外来者,出来,外来者,出来…”

夏知秋这两天也确实是有些累,天天上山下山的,就算是修炼能恢复体力,可身为凡人,睡觉这种事情哪怕没用也是一种必需的行为。再加上有夏小九保证会守夜,她几乎是一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睡到半夜,却听见有个很柔和的声音在耳边不停的说话,夏知秋忍不住皱了皱眉,翻个身想继续睡,那声音却猛地拔高了一下,吓得夏知秋瞬间坐起来。

“怎么了?”夏小九连忙问道,夏知秋皱眉,那个声音,并没有消失,还在不停的重复那几个字。

“咱们到外面去看看,我觉得有东西在叫我。”外来者应该是指她,这村子里,也就她一个外人。穿好衣服,抱着夏小九,蹑手蹑脚的下楼出门,顺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去。

走到一半儿夏知秋就发现了,这是去牌坊的方向。

“真是牌坊成精?”夏知秋嘀咕了一下,夏小九叹气:“看来是了,我察觉到有精怪的气息。”

两个人来到牌坊广场,就见几十个牌坊,在月色下,好像都是在发光一样,最前头的那个上面有个飘飘忽忽的人影,是个老太太的样子,穿着明朝的服饰,长的慈眉善目,十分和善的样子。

“你是牌坊精?”夏知秋问道,老太太笑眯眯的摇头又点头:“是,又不是,我生前曾是人,后来和牌坊化为一体了。小姑娘是来降妖除魔的?”

“不是,我是来看稀罕的。”夏知秋忙摇头,她可不觉得自己一个人能对付几十个牌坊精,哦,也许的还没成精,可这一个也是有些麻烦的,明朝的牌坊啊,哪怕她是清朝才成精的,也肯定是实力不浅的。

“那你可看出来些什么?”老太太又问道,夏知秋犹豫了一下,实话实说:“阴盛阳衰,非长久之道,连我这种水平的人都能看出来,日后指不定有水平更高的人能看出来。”

她夏知秋没本事,不代表别人也没本事。

“我之前已经已经和村长他们说过了,他们村男人比较短命,就算我推掉了这事儿,他们也肯定会另外想办法的。”夏知秋也没隐瞒自己的所作所为。就算这牌坊是精怪,可既然有人说她好,那她就不一定是坏的。夏知秋这也算是个提醒,否则,村长他们真不一定能做出什么来。

皇帝为了长生还能犯傻呢,普通人谁听说自己短命了还能不岿然不动,神色如常?

“你倒是个心善的。”老太太语气莫名的说道,夏知秋摇头:“我可不觉得自己是心善的,要不然,早就应该做出决定了,要么走,要么解决这事儿,我不过是觉得,冤有头债有主,他们祖宗办的事儿,总不能让他们一直承担下去。再者,这里面,虽然有枉死的,可很多,也是沾了光的吧?”

谁家有个牌坊,不说每个月朝廷发下来的赏银了,就是儿女的婚事,也会容易很多,甚至能越级娶亲或者嫁女。古时候的门当户对,可是成亲的首要条件。

这还都只是看得见的好处,还有那看不见的,比如说名声,声望。所以,这五十多个牌坊里面,也定然有心甘情愿当寡妇的。夏知秋白天的时候来看过,未婚守寡的有三个,青年守寡的有二十三个,剩下的就都是壮年守寡了。

相比较之下,肯定是青年守寡比较容易申请牌坊回来,未婚守寡自然是最悲惨。至于壮年…咳,夏知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脑子里忽然就出现了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这句话了。

赶紧打住,她可是很纯洁的。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短命,你若是想和为我解惑我肯定是不反对的,但你要是不愿意让我知道,我保证一句都不会再问,只是你既然会保护村中女人,为什么不愿意放她们再嫁呢?”

夏知秋侧头问道,她实在是搞不清楚这个牌坊精的想法。说她是好人吧,男人短命寡妇不得再嫁。说她坏吧,她又会护着村里的女人,虽然是需要付出一点儿代价的。

“再嫁有什么好的?初开始可能会夫妻美满,但时间长了,或嫌弃女人非处女,或嫌弃女人拖儿带女,或嫌弃再嫁妇人年老色衰。有点儿银钱就想纳妾,有了亲生儿女就想将带过来的孩子磋磨死,或者当他们是奴仆,再嫁有什么好?还不如自己关门闭户,当个寡妇,还能享受族中接济,自在养活大了孩子,日后还怕没好日子过吗?”

牌坊精也是不解:“不许再嫁也是我对她们的保护啊,她们不理解没关系,只要好好活着就行了。”

“可是国家政策改变了,现在再嫁这种事情是很正常的,男女过日子,过不下去了就离婚,这种事情也很正常。”夏知秋嘴角抽了抽,认命的给她解释:“国家有新的婚姻法出现,保证再嫁女人的利益,所以,现在再嫁女人不会…咳,只要自己性子能立得起来,就不会过的不好了。”

听这牌坊精的话,应该是个讲道理的,所以夏知秋决定要使用一下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将这牌坊精忽悠的…放下仇恨?嗯,放下对男人的仇恨?

不太对,人家牌坊精还没承认这事儿和它有关系呢。

“总之呢,现在是男女平等。”夏知秋从婚姻法说到现在女人可以上学工作赚钱,歇口气继续:“所以女人只要坚强点,离婚也是过得下去的,更不要说是丧偶了,你应该放手,让她们自己去适应这个社会了,而不是一直护着她们,耽误你自己的修行。”

牌坊精有些迷茫:“外面变化这么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