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颠得厉害,谢廉贞伸出手,想抓住陆明舒。

不想刚刚抓到衣袖,就被她抽走了。

“你…”谢廉贞把话吞回去,惊讶地问,“你这是干什么?”

却见陆明舒抽出剑,绕着两人画了个大圈。

“你以为你是孙猴子吗?画个圈妖怪不敢进来?”

陆明舒收剑回鞘:“我就是孙猴子,怎么样?”

“开玩笑…”话到一半,谢廉贞收声。周围外层空间摇动得厉害,可他们所站之处,却只有轻微的颠簸,好像真的被一股力量给镇住了。

“怎么回事?”他改口,“你怎么做到的?”

陆明舒笑而不答。

谢廉贞满脑袋都是问号,盯着她画出的那个圈。

“嗤——”轻微的破裂声响起,空间出现了裂痕。

“我懂了!”谢廉贞抚掌,“你早就算出来,这里不会受影响,画个圈根本就是多此一举,故意逗我的。”

陆明舒讶然。

她讨厌谢廉贞总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所以故意玩了个小花招来吓吓他,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就看出来了。

“…”

“我说对了?”谢廉贞笑得灿烂。

“你怎么看出来的?”她问,“难道你也懂数术?”

“数术我懂一些,不过不是算出来的。”他对她胸口指了指,“我只是会猜人心。”

“哼!”

见她变脸,谢廉贞追问:“你讨厌这句话?不喜欢心机深的人?哦,我明白了。”他点点头,“也是,看你长得一副聪明样,可经常做一些别人看来很蠢的事,可见你就想活得单纯一些,所以不喜欢我这种人,是不是?”

“哼!”

他又笑道:“可是,你这样想也不对啊!这世间哪里少不了对人心的揣度?既然你想单纯一些,更应该找我这样的人才是。那些心机算计,我都帮你解决了,你才能活得单纯啊!”

陆明舒拧起眉头,转头看他:“谢廉贞。”

“怎么样?我说的有没有道理?”他还笑吟吟的。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像什么?”

“什么?”

“点上颗痣,你就可以去说媒了!”

被她这么说,谢廉贞也不生气:“我可不是给自己说媒么?那句话怎么说来说,烈女怕缠郎,是不是?”

陆明舒捏了捏手指:“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你只管说,哪用得着拜托。你的要求,我一定不会拒绝。”

“好啊,那就请你——闭嘴!”

谢廉贞挑了下眉头:“你是怕自己被我说服吗?”

“你很吵!”

“这么逃避可不好。”

“…”

生平第一次,陆明舒有把人剁成十八块的冲动。真当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从一开始的利诱,到昨夜的威逼,现在发现,两种法子都行不通,干脆死缠烂打。他的心思从来没有变过,仍然只是觉得她好玩,想逗弄她而已。

最让她无奈的是,想快刀斩乱麻都没机会,因为他把她的后路堵死了。她真怕自己哪一天控制不住,拔剑砍人。

“咔嚓!”空间的震动到达极致,一声脆响,已经片片龟裂的空间,“哗”一声碎了。

陆明舒一喜:“结界破了!”

195.第195章赔本生意

玄晶的力量耗尽,空间逐渐平稳下来。

阻隔的结界已经不见了。

陆明舒纵身便往结界破开之处跃去。

谢廉贞正要跟上,忽然瞥到什么,猛地将她一拉:“别动!”

“干什么?”陆明舒被他撩得火气甚大。

“你看!”

他神情凝重,陆明舒便也凝神看去,顿时吃了一惊:“什么东西?!”

只见结界破开处,一个影子慢慢踱过来。

“魔影?!”

这不是陆明舒第一次见到这种魔兽,当年九瑶宫春猎,她和那些新人就曾遇到一只魔影,结果死了两个人。要不是摔下山谷正好遇到燕无归,她也会跟着玩完。

对这种魔兽,她还真有点心理阴影。

坚韧的外皮,闪电般的速度,还有不低的灵智,几乎秒杀同阶的魔兽。

“太辰山有魔影?”陆明舒低声问。

“没有。”谢廉贞轻声说,“七真观立观千年之久,太辰山早就被清理了一遍又一遍,凶兽全部被迁到特定的地方圈养,留下来的,都是些没有危险性格温和的灵兽。”

“那这只魔影是怎么回事?只有魔兽聚集的地方,才有魔影生存的空间。”

“是啊,”他喃喃道,“真是难以解释。”

说话间,那只魔影已经踱到这边来了。发现他们两人,魔影如针般的瞳孔里,闪过亮光。

“免不了一战了。”拔剑之前,陆明舒说了一句,“你自己小心!”

话音一落,拖着长长的剑光,化影而出。

“喂…”留下谢廉贞在后面很无力地说了一句,“我根基比你深好吗?你到底是有多看扁我啊…”

黑影一闪,魔影见她出手,立刻扑了过来。

闪电般的速度,眨眼就到了面前。

可现在已经吓不倒陆明舒了。当初在瑶西山林,她还只有内息境,遇到融合境的魔影,尚能拖那么久,何况现在?

她甚至连算都不用算,手腕一抖,剑气成线,直击而去。

“嗤!”一声轻微的响动,好像烛火被扑灭一般,剑尖已经划破了魔影的手心。

魔影尖叫起来,因为受伤而激起凶性,合身一扑。

陆明舒闪身一跃,剑气飞腾,卷了过去。

与此同时,几道星光飞掠,“叮叮叮”数声,擦着剑气就过去了。魔影凭借着速度避开了剑气,却没避开那东西,被打中之后,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陆明舒抓住机会,剑气连击。

又是数道星光,击中了魔影的膝盖与瞳孔。

“嘭!”一声重响,魔影被甩了出去。

它尖声大叫,状若疯癫。

陆明舒哪会放过这个好机会?手起剑落,直接斩下它的头颅!

黑血喷了出来,发出“滋滋”的声音。

陆明舒皱眉,看着手中的剑。魔影之血,真是大毒,她内息境那把剑,就是被它的血腐蚀的,没想这把剑,又是同样的下场。

真是对不起师父。

“你的剑该换了。”轮椅滚过来,谢廉贞说,“这世间不止魔影的血有毒,还有许多奇特的魔兽毒物,一把寻常的剑,会限制你的实力。我给你换把剑吧。”

陆明舒瞥了他一眼:“代价呢?”

“什么?”

“多少钱?”

谢廉贞一笑:“我们之间谈什么钱?人给我就行。”

“哼,谢谢啊!”这把剑虽然也被腐蚀了,可到底比上一把品质好些,再用一段时间没问题。

新的武器,她早有计划。打榜时捞的金晶精还在她兜里,寻找铸剑师的消息也在天轮挂出去了,只要有人接,新的剑很快就能炼制出来。

“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谢廉贞锲而不舍,“不止是剑,你还需要一件内甲。好的武器和装备,可以让你的实力更上一层楼,想必经过新秀榜之争,你有更深的体会。你看,如果我们掉下来的时候,不是我有防身之宝,现在哪能完好无损?”

陆明舒侧头看他,眼神毛毛的。

“干什么?”

“你这算不算拿钱来砸我?”

“嗯?”

“之前说什么帮我脱离九瑶宫,让我以后都不用愁资源,要什么有什么,现在又说帮我重新铸剑…其实你就是拿钱来砸我吧?”

剑身在魔影身上用力擦了一下,收回鞘。

“不止哦!”谢廉贞笑眯眯,“钱,资源,人脉,地位,权柄…一切应有尽有。当然了,最珍贵的,还是我这个人。你不说我这张脸最有价值吗?你要知道,长成我这样,是很不容易的,别人想要机会都还没有。可是呢,你只要答应,它就是你的了!”

陆明舒瞪着他,简直说不出来话来。

“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谢廉贞笑得欢快,“不止这样,你原有的一切也不会失去。你要做什么,我绝对不会管你,想出门游历,我也不会锁着不让你出门。你在九瑶宫的亲人,也可以把他们接过来。还有你师父,你一定很想让他恢复修为吧?我们七真观有很多秘典,人脉更是丰富,真的用心,未必就治不好哦!”

“呵呵!”

“你到底是不屑,还是不相信我说的?”谢廉贞不死心,“别的就算了,你可以不心动,帮忙治疗你师父,这个条件也不心动?”

“我很心动。”陆明舒冷着脸说。

“那你为什么不答应?”

“因为我师父不会喜欢。”

“呃…”这个答案出乎意料,谢廉贞有些接不下去。

她道:“师父说过,该把握的原则,一定要把握住,千万不要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什么都拿来交易,这跟我讨厌的人有什么区别?如果他知道,我把自己卖了,一定会不开心的。”

“…”

“当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理由。”她侧过身,眼神高傲,“你说的,只是帮我打听,事实上,有多少成功的可能?两成?一成?不,也许有半成就谢天谢地了。我为什么要为了这种撞大运的事,把自己赔上呢?这分明就是一笔赔本生意!”

关键是,有天轮的存在,只要她实力足够,就有希望帮师父恢复修为,干嘛舍本逐末?她又不傻!

说话间,那一头又有影子闪动,不知道下一个踏出来的,是什么东西。

196.第196章赢了再说

剑光消逝,陆明舒收剑回鞘。

魔影之后,一只又一只魔兽从那边过来,她杀得快麻木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魔兽?”谢廉贞抬手蹭了下鼻子,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有些幼稚,和昨晚那个一脸阴郁威胁她的廉贞公子完全不同。

陆明舒不免觉得奇怪。每次她觉得看透谢廉贞的时候,他总是能露出让她吃惊的另一面。

一开始的温和淡然,后来的别有居心,再接着阴郁冷漠,然后是现在的随意轻快。

到底哪一面是真正的他,她拿不准。

“我们可能遇到麻烦了。这么密集的魔兽,那边很有可能是个兽窟。”

“这就怪了。”谢廉贞托着下巴,“七真观附近,根本就没有什么兽窟,方圆千里都找不到。”

“会不会…”陆明舒斟酌着说道,“这个空间所复制的太辰山,比我们以为的早得多?”

“你是说,七真观立观之前?”谢廉贞马上听出她想说什么。

陆明舒点点头。

“不可能。”谢廉贞断然否认,“当初七真观立观,祖师们费了许多心思,太辰山经过人为的改动。如果真是立观之前,地貌就不是这样了。”

“这样啊…”

如果谢廉贞所说是实,那眼下这局面,就难以解释了。

“还有一种可能。”谢廉贞看着地上的凶兽尸首,“太辰山有一个地方,存在这么多的凶兽。”

陆明舒略一思索:“是你之前说的,圈养的地方?”

“嗯。”谢廉贞道,“但想做到这件事,极不容易。看来,对方还有帮手,在七真观地位很高的帮手。”

陆明舒默默点了下头,没再问下去。这件事也不适合她再问了,这是七真观的内务,知道太多的秘密,不是好事。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迟疑了下,她问了这句话。

“你觉得呢?”谢廉贞反问。

陆明舒毫不犹豫:“当然是过去看看。”

谢廉贞就笑。

“你笑什么?”她面露不悦。

他道:“你果然是这样的人。”

“怎样的人?”

“喜欢自己掌握命运,不愿意等待的人。”他轻轻说。

“…”这句话好像有着别的含义,让陆明舒略有些不舒服。

“如果你怕的话,也可以不去。”随即,她有些强硬地说,“以廉贞公子你的手段,自保应该没问题吧?”

谢廉贞抚额:“我说,你不能因为我站不起来,就这么看不起我吧?真要动起手,占上风的绝对不是你。”

“呵!”陆明舒回了一声冷笑,不再跟他斗嘴,往破开的结界走去。

谢廉贞叹了口气,默默跟上。

结界相隔,这里跟他们之前所在河滩气氛完全不同。周围平静得过分,总觉得弥漫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走不多远,两人又遭遇了一批魔兽。

没错,这次是一批。最起码有十来只,成群结队。修为从内息境到融合境不等,幸好没有出神境。

陆明舒紧了紧手中剑,迅速往谢廉贞靠近:“我说。”

“什么?”

“你要是被啃得骨头都不剩,王妃会不会弄死我?”

谢廉贞笑了起来:“你对她挺有信心的嘛!那也得她赢了这一仗再说。”

王妃渐感体力不支。

已经很多年,她没有这样亲身战斗过了。

魔兽的鲜血,泥土的气息,这让她回想起三十年前,还在七真观的时候。

那时的她,和所有的七真观女弟子一样,晨起听经,入夜静修,生活简单而朴实。

从小在道门清修之地,听的是晨钟,看的是山岚,悟的是天道。那些锦绣华裳、雕栏玉砌,从来不在她的生活中,也不在她的想望里。

每天最挂心的,无非是偷偷养在屋里的小兔子,是不是让师父发现了,剑术没练好,会不会被罚抄经。还有,师兄说带她去天运城看百戏,什么时候有时间呢?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记忆中的少女,好像不是自己一样。

完全不同的人生,她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她还记得那一战,在阴山的那一战。到处都是蛮族,和今天被围攻的情景何等相似?

师兄把她推上坐骑,喊着让她走。

日行千里而不倦的灵猊,带着她远离了战场,最后留在她记忆里的,是他浑身浴血的模样。

那是属于段青娥的过去。

再后来,她就成了中州王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从来没有想过的锦绣华裳、雕栏玉砌,成了她生活里最真实的存在。拉拢打压,权势争夺,是她每天要面对的战局。反而这样真实的战斗,再也没有过了。

拔剑、挥舞、斩杀…

汗水滴落,鲜血飞溅,她原来以为自己很厌恶这些,现在才发现有多想念。

这样直接利落的战斗,比那些权势争夺,轻快得多。

“王妃!”耳边传来惊呼声。

王妃一剑斩落魔兽的脑袋,以剑支地,看着奔近的女子。

“青青…”

见她没有大碍,丁青青松了口气,扶她到旁边坐下:“臣来迟了。”

王妃摇了摇头:“不迟,刚刚好。”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为什么会在这?王妃,我们到底被什么人暗算了?”

王妃轻轻一笑,明艳的面容,沾了血滴,更加夺目:“敢在麒麟会动手,时机又把握得这么准,答案不是呼之欲出吗?”

丁青青一怔,小心地问:“是…自己人?”

王妃叹了口气:“只有自己人,才能做得到啊!却不知道七位宗主里,有谁做了内应。”

“真是可恶!”丁青青冷笑,“这些年,王妃待他们不薄,他们竟帮着外人…”

“未必是外人。”王妃说,“何况,在某些人看来,是我破坏了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