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带回来的凝练秘法?”元昔太上长老缓缓问道。

陆明舒点头。

求是院的功法,太上长老均可随意取看,想必元昔召她过来,已经将那份秘法研读过了。只是再怎么研读,都不如她现身说法来得有说服力。

“此是南泽剑神狄前辈所传。”她道。

“南泽剑神…”元昔缓缓点头。看那秘法的路数就知道,绝对不是普通高手能创出来的,若是一位宗师,而且还是多年前享誉古夏、有剑神之称的宗师,那就不奇怪了。

只是,元昔并不知道,这本秘法并非狄羽传承的正本,陆明舒还参考了剑修的修炼之法,以及圣王世界的凝神之法,最后在小桑的帮助下总结出来的。是以,虽然少了剑法的部分,但精华只多不少。

“七真观是否也得了此法传承?”

陆明舒点头:“是。”她总结时,谢廉贞就在左近,没道理他各种帮忙,她却不与之共享吧?

元昔幽幽叹了口气:“看来,古夏要进入新的篇章了。”

此法一旦普及,古夏的武者,实力都将大大提升。修炼古法的,绝对打不过新法。

元昔已经看到了几十年后的未来,不,也许更短。可惜,她寿数将近,不能亲眼见到了。

“陆明舒。”她突然正色唤道。

“弟子在。”

“老身且问你,可愿接受我春深峡的传承?”

陆明舒一愣。

元昔续道:“老身的寿数,就在这几日之间。然而门下弟子,并无一人可传承衣钵。你若愿意,老身去后,春深峡的一切都是你的,只要你答应一件事。”

她在心里略一思忖,问:“太上长老请说。”

“替老身教导榕儿成材。”

陆明舒没有立刻回答。虽说她有天轮在手,但一位太上长老的传承,也是很可观的。毕竟她的根基是九瑶宫的功法,元昔的传承对她来说很有对照意义。而且,所谓传承,不仅仅指功法,还有外物,她就算自己不需要,碧溪谷总是需要的。但,这个附带的条件,也没有那么容易,未知的因素太多了。

“太上长老,弟子保证不了。”

像是早知道她会这么说,元昔笑了笑:“你只要尽己所能,若是榕儿自己成不了材,那不怨你。”

433.第433章一桩亲事

这条件,听起来似乎很好,她几乎什么也不用保证,就能得到一个化物境的传承。

但陆明舒知道,做起来并不容易。

“怎么,不敢吗?”元昔太上长老笑问。

“太上长老不必激将。”陆明舒淡淡道,“或许,这笔买卖很值得,但弟子怕夹缠不清。”

元昔看着她,目光幽深:“这么说,你要拒绝了?”

“不。”她抬起头,“有所得就要有所舍,太上长老的传承,值得弟子费这个心。”

元昔指着她,苦笑:“你这孩子,真是反骨!既然答应,老老实实说不就好了,非要来个转折。”

她这时才露出真心的笑容:“抱歉,弟子就是这么别扭的人,总是不喜欢让别人太得意。”

“唉…”元昔想说什么,最后只是摇摇头,“罢了罢了。你们进来吧!”

后面那句,并不是对她说的。

稍一停顿,门再次被打开,秀姑姑和榕儿低着头进来,一副做错事的表情。尤其那个榕儿,时不时偷眼看她。

陆明舒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这作派,倒像是元昔临终之前,将心爱的曾孙许配给她似的。

“太师祖…”

“太上长老…”

“方才的话,你们也听到了。”元昔老态龙钟的脸上,神情肃然。

“是。”

“此事老身自会通知掌门,你们二人做好准备。”

“太师祖!”榕儿叫了一声,跪到她身前,眼泪汪汪。

“哭什么?”元昔沉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会有今日。”

榕儿强忍着,到最后还是流下泪:“榕儿忍不住。”

看着最后陪在自己身边的晚辈,元昔到底心软了,摸了摸她的头发:“太师祖已经将你托付给你陆师姐,以后万事都听她的,明白吗?”

“是。”

“别太伤心,总有这么一日的…”

凄哀的氛围中,陆明舒离开了春深峡。

数日后,元昔太上长老坐化,九瑶宫敲起了大钟。

又过了七日,那位秀姑姑和榕儿到了碧溪谷,站在陆明舒面前。

“惠娘,我来帮你吧!”

“不用不用,这些事都是做惯的,元姑娘自便就好。”

“叫我榕儿就好啦!”

“这不好…”

“元师妹!”陆明舒的声音,打断了元榕和惠娘的争让。

元榕放下那边的事,忐忑地走到她的面前:“陆师姐。”

她原是弃婴,因元昔喜欢这个晚辈,就让她从了自己的姓。

陆明舒点点头,淡声道:“你做自己的事就好,惠娘那边不用你帮忙。”

元榕咬了咬唇:“对不起,是师妹多事了…”

“我没有嫌弃你,”陆明舒继续道,“既然让你进了碧溪谷,那就是接受你了,你不用这么不安。你的不安,会影响修炼,反倒增添我的麻烦。”

元榕动了动嘴角:“…对不起。”

“…”陆明舒不想再说了,抽了本剑谱给她,“今天开始,每天练五百遍。”

元榕瞪大眼:“五百遍?”

她点头:“怎么,做不到?”

元榕马上道:“做得到!师姐放心,我绝不偷懒。”

“那就去吧。”

“是。”

五百遍,她就没心思乱想了吧?

陆明舒从来没有教过弟子,也不想把事情扔给已经很忙碌的师父,索性就用了最简单的办法——让元榕没时间胡思乱想。她才十五岁,正是冲击融合境的关键时刻,也是学习状态最好的时候,这时候不多下苦功,还等什么时候?

于是,碧溪谷每个人都很忙碌。

刘极真忙着捡回实力、整顿门派;陆明舒忙着修炼、教元榕;元榕忙着每天练剑。

惠娘和阿生是全力支持的后勤,另外,秀姑姑的到来,接过了让他们无所适从的对外交际,倒是轻松不少。

一片平和中,时间继续向前。

此时的天运城,谢廉贞走进紫宸宫。

“母亲。”

正在忙碌的王妃抬手让他等等,待批完所有奏折,才松了口气。

“最近事儿多,真是忙死了。”王妃抱怨。

谢廉贞笑道:“让别人做不就是了?说到底,是您自己不放心,才会多的。”

王妃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你这张嘴!”

“难道不是吗?”谢廉贞摊手,“当初您就没这么忙。”

他说的是逸郡王叛乱前。

“以前是母亲太自信了。”王妃道,“总觉得她们有野心是好事,更能驾驭她们,谁知道就出了个叛徒。”

“那也不能因噎废食啊!”谢廉贞满不在乎,“再说了,她们玩心机,玩得过您吗?有丁青青那个例子,别人还敢作妖?”

“话是这么说…”

“不然呢?实力放着就是镇压用的,您干嘛要想着以德服人?”

王妃竟然被他的话堵住了,瞪着他,好半天才道:“你啊!还好以后继位的不是你。”

谢廉贞无所谓地笑:“对呀,反正我不是王族,张口就来,也不用负责。”

王妃又好气又好笑:“可不许这么教你弟弟,要是教坏了,看母亲不扒了你的皮!”

谢廉贞摊手一笑。

“唉!”看着这个儿子,王妃是既头疼,又骄傲。没了先前的沉郁,眼下的他,出色得让她骄傲。到现在,七真观再也没人敢说,他不够资格做廉贞星君了。除了魏春秋,谁还比得上他?何况,在王妃眼里,魏春秋也是比不上自家儿子的。

只是,他本性一暴露,王妃发现这个儿子,不知道像了谁!在他眼里,竟是全无是非道义,都说人命贵重,他却完全不当回事。就像她之前说的,幸好以后继位的不会是他,不然,还不得是个暴君?真是怪了,她可不这样,他父亲也不这样,自家师父更是心怀慈悲,这孩子到底怎么养成这性子的?

王妃越想越怜。只觉得儿子吃了许多苦,心性才会扭曲至此,倒多了几分怜爱。

“母亲,您唤我来什么事?”又听谢廉贞问。

王妃回神,笑道:“有件事,母亲想想,还是叫你来商议一下。”

“哦?”

王妃顿了顿,说道:“有消息传来,玉鼎峰使者去了天海阁,议了一桩亲事。”

434.第434章局势之变

“亲事?”谢廉贞想了想,“玉鼎峰和天海阁的亲事,还有值得您留神的?难道是凌无瑕和寇威?”

当年的三大弟子,在麒麟会后,魏春秋和寇威先后进入出神。凌无瑕比他们资历浅,又打磨了三年,也是一举破关。

原本,这是件让人津津乐道的事。谁知年前,失踪多年的陆明舒和谢廉贞回归,齐齐进入出神,一下子抢了他们的风头。

这事很有意思。一边是古夏曾经公认融合境最强的三人,陆续破关,一如既往延续着他们的强大。而另一边的两个呢?

陆明舒夺得新秀榜第一的时候,有多少人认为,她凭借的只是运气?运气可以一时,不能一世,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她摔跟头——人总是不自觉依赖经验,无论名声、资历,陆明舒跟这三个人都没法比,大众当然认为,那三人比她强才是正理,他们盼着陆明舒输,并不是厌恶她,而是维护自己的判断——总之,不少人坚信,到了出神这个关卡,她定会被打回原形。

谢廉贞就更有趣了。身为七真观的廉贞星君,外人最习惯的称号却是廉贞公子。公子这两个字,说是敬称,可有时候用,未免意味深长。既暗指他靠着王妃才有今日,也认为他担不起星君之名,只差没明着说他是个草包。

就是这样两个人,突然抢了曾经的融合境三大弟子的风头,谁人能不关注?陆明舒被打回原形?你见过二十二岁的出神境吗?廉贞公子是草包?三十不到就入出神,比之魏春秋毫不逊色,何况他自小就有腿疾。

要是再谈及当年王妃有意为谢廉贞求娶凌无瑕,结果凌无瑕为了避他连麒麟会都不来参加,这事的娱乐性就有十成十了。

不过,身为当事人的谢廉贞,根本没当回事。当年是王妃想求娶,又不是他,****何事?这会儿提起凌无瑕,毫不在意。

王妃叹了口气:“虽然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但应该有八成的把握。”

谢廉贞动了动手指,笑了:“这事有意思。都说凌无瑕有可能成为玉鼎峰第一任女掌门,而寇威身为天海阁灵均岛正传嫡系,也不可能入赘吧?给他们议亲?玉鼎峰想干什么?”

“无非有二。”王妃公事公办的口吻,“其一,凌无瑕放弃成为下一任掌门。其二,玉鼎峰有求于天海阁,议亲是为结盟。”

“哟,”谢廉贞眼中闪过精光,“他们反应还真快。”

王妃笑道:“其实,与七真观议亲,才是最合适的。不过…”她看着眼前的儿子,充满骄傲,“谁叫他们先前有眼无珠?再来议亲,就是自取其辱了。”

“母亲,这么想可不对,你儿子再好,人家也不一定想嫁是不是?”谢廉贞的话说得很通情达理,可惜语气听着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王妃被他逗得极欢悦,戳着他道:“你啊,刻薄!”接着说,“现下不知道多少眼睛盯着,九瑶宫大力推行秘法,七真观这半年亦有不少人突破,哪里瞒得过有心人的眼睛?他们这是急了,不然,就算结盟,也用不着凌无瑕和寇威亲自出马。”

九瑶宫偏居一隅,神女祭过后又闭山休养生息,是以陆明舒并不知道,仅仅半年时间,她和谢廉贞的归来,引得整个古夏都动荡了。

从西川回去不久,谢长晖一举突破出神。

这倒没什么,谢长晖是七真观第五宗的护法,地位仅次于宗主,也是个能拿上台面的人物。但谢长晖之后,第五宗那些卡在瓶颈多年的弟子,陆续进入出神,就奇了。

按七真观的惯例,这些弟子出神之后,多数会选择四处游历,与各地高手较技,一来二去,名声岂有不传开的?

九瑶宫修剑,七真观亦修剑,这套大异于现世剑术的剑修之法,一出手便不同凡响,一路横扫,古夏焉能不震动?

本来就已经是天下三大派之一,七真观再得此秘法,以后还能遏制吗?若其势大到另两派也被压制,古夏格局就会大变。如此,玉鼎峰和天海阁岂能坐视?

是以,这个消息,并不是太意外。无论是谢廉贞还是王妃,早就有所预料。

“母亲想叫我做什么?”谢廉贞把.玩着腰间的玉坠。

要说七真观没有独大的野心,那是不可能的。就算七宗没有,王妃也有。所以,知道他们两派要结盟,他们肯定会有应对。

王妃伸手理了理他的衣襟:“下个月,就是问海先生一百五十岁的寿诞。”

问海先生,原名寇海,天海阁灵均岛岛主,同时,也是寇威的曾祖。

如同七真观分七宗,玉鼎峰划峰治,天海阁则是以岛为基。他们立足于东海,大小岛屿足有上百,其中最大的十座,岛主可入镇海楼决事。

这位问海先生,在天海阁诸岛主中,资历最深,名气最大,居于首席,便是掌门都不能忽视他的意见。他一百五十岁的寿诞,当然是大事。

“您想叫我去?”谢廉贞马上道。

王妃笑着点头:“这些年,你因腿疾在身,甚少外出,外人对你有诸多猜测,如今是时候让他们看看了。”

谢廉贞语气平平:“哦,看看啊!”

王妃毫不掩饰自己的骄傲:“我儿子这么优秀,凭什么让那些人说三道四?不让他们看看,不知道自己是井底之蛙。”

“真的?”

“当然。”王妃眼睛眨都不眨,又道,“你信不信,陆姑娘也会去?”

“…”不用王妃分析,谢廉贞自己也能猜出来原因。七真观招牌大,顶在前头,难道九瑶宫就少了试探的人?他们总是要出来面对的,与其让其他人出面,不如让陆明舒自己来,镇一镇心怀不轨之人。

“乖,去收拾东西吧,母亲这就给你准备贺礼去。”

谢廉贞乖乖应了:“知道了。”

看着他离开,王妃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这时,隔间转出一人,正是中州王:“傅惊涛把状告到你这里来了?这孩子,真是闹事的一把好手啊!”

435.第435章清风镇

王妃起身,语气有几分无奈:“可不是?傅师兄的面子,不能不给,把他打发去天海阁,怎么也有两三个月的清净。”

中州王失笑:“傅惊涛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都要退位的人了,还被个小辈折腾得苦不堪言。”

“不怪他,谁叫星儿想一出是一出,叫人难以招架。”王妃话意一转,“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第一宗传位之事,赶紧办了吧,七真观该换代了。”

这下换成中州王的目光意味深长了:“嘴上说他难应付,最惯孩子的,还不是你?”

王妃失笑:“星儿可没有胡乱闹事,七真观是该整顿了。”

中州王伸指点了点她,却没说什么。

另一边的九瑶宫,刘极真也把陆明舒叫了过去。

“下个月是天海阁问海先生的寿诞,你去一趟。”

陆明舒这些日子,除了修炼就是教元榕,其他事务一概不搭理,听刘极真这么说,愣了下:“师父,为何让我去?”

“七真观有消息传来。”刘极真说,“玉鼎峰似乎有意和天海阁联姻。”

“联姻?”陆明舒道,“各派弟子之间,不是一直都有往来吗?这不算奇事吧?”

就如同之前王妃想求娶凌无瑕,古夏只有这么大,除了那些专注武道终身不婚的,各派不能只靠内部解决,与他派联姻是必然之事。尤其三大派,弟子互有婚娶,根本称不上联姻。

“如果对象是凌无瑕和寇威呢?”

“…”这两人的形象在脑海里互相交替,陆明舒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他们的性格,想合得来很难吧?不过也说不好,凌无瑕肯装的话,跟寇威也能琴瑟和谐…

“你这些日子,一直闭门苦修,是以有些事,为师没有与你详说…”

刘极真把目前的局势大概说了一遍,末了道:“虽说有七真观这个挡箭牌在前面,但我们也不可能置身事外。真要说的话,现在没人来动我们,也是忌惮着七真观。”

不久前,谢廉贞大过年赶到西川,留了三个月才走,这事谁不知道?两派到底是什么关系,没摸透前,没人会轻易动九瑶宫。

但,他们可以靠七真观庇护一时,不能庇护一世。

“师父的意思是,我且出面震慑一番?”

刘极真点头,又道:“还有一个目的。玉鼎峰欲与天海阁联姻,凌无瑕岂会缺席问海先生的寿宴?若是能破坏这桩婚事,你就把它破坏了。”

陆明舒笑:“这事七真观会去做吧?哪里需要我出马?”

“不管起因为何,我们与七真观现下坐的是一条船。”刘极真道,“为师不瞒你,咱们闭山这段时间,外界的消息多亏了他们,投挑报李总是要的。”

陆明舒点点头:“好,徒儿知道了。”

该她做的事,她也不会推托。

“尽快动身,早去早回。”

“是。”

外面的草地上,元榕挥汗如雨。

陆明舒给她的剑谱,看起来简单,练起来才知道有多难。这些动作想连贯起来,必须玄力通畅无碍,她原以为自己玄力操纵自如,练了这本剑谱才知道什么叫力不从心。

她倒挺坚持,一开始,一天根本完不成五百遍,现在已经能从头练到尾了。

“元师妹。”

听到声音,元榕停了练剑,满头大汗地向她跑来:“陆师姐,是我哪里练错了吗?”

陆明舒摇头,直言道:“我有事要离山一趟。”

“啊?”元榕茫然,“那我…”

“你根基打得不错,玄力也逐渐圆融,不必再用这种笨办法练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