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眼里兴趣更浓:“她修为比我如何?”

“当然不如小王爷。”下属马上道。

“小王要听真话。”

下属斟酌一二,说道:“她进入化物十来年,根基不如小王爷。且她是古夏出身,实力定也不如。”

“是吗?我怎么听说,周流宗的荀子宁,曾经败于她手?”

这下属陪笑:“小王爷,据臣所知,荀子宁并没有败于她手,甚至在那一战中占据上风。只是她来自古夏,能与荀子宁一战,堪称实力不凡,才会被夸大。如若不然,她又怎么会为了避开荀子宁,而去了广灵尊上身边呢?”

“唔,你这么说也有道理。”青年点点头,“若是有机会,倒想与她一会。”

夕阳的余晖,洒在海面上。

天源海之争,倒数已经开始。

当最后一抹光线,没入海平面,地图上的变动,终于停止了。

隔绝内外结界,瞬间消弭。

陆明舒吐出一口气。

终于结束了。

战局内,一道道光芒亮起,往外飞遁。

周流宗这边,耶欢飞掠而来,在他们面前停下。

与罗、黎两位长老见过礼,耶欢道:“陆姑娘,我们去尊上那里复命吧。”

陆明舒点点头:“辛苦耶长老。”

不等两位长老回复,耶欢气浪一卷,挟着陆明舒飞回小岛。

剩余的八位长老,连同罗、黎两位,全部回到高台,向广灵居士复命。

“你们做得不错。”广灵居士说道,“败不馁,胜不骄。都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耶欢等几人答了一声“是”,便准备退下。

却另有几位,站着不动。

“尊上!”其中一人大声喊道,“请尊上做主,为姚掌门讨个公道!”

广灵居士面色不动:“哦?”

这位长老姓任,是姚掌门的心腹之一。

他说完这句话,便把目光放在陆明舒身上,透出恨意。

陆明舒神色平静,毫无反应。

“姚掌门会重伤,乃是中了他人奸计,那人号称受她所托而来!”

任长老伸手一指,直接指向陆明舒!

陆明舒勾了勾嘴角,完全没有辩解的意思,就那样站着不说话。

“是吗?”

“正是,那阴修勾结我派弟子,向我们假传消息…”任长老添油加醋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长老莫要信口胡说!”未等广灵居士发话,荀子宁已站了出来,他双目喷火,狠狠地瞪视着任长老,“您是洞虚长老,一句话可决定弟子的生死,怎可这般污蔑?!”

“我污蔑?”任长老高高扬起眉,“难道不是你向我们传讯,那阴修意欲设伏,暗算掌门?”

“不错,是我传讯的!”荀子宁毫不示弱,“弟子通知掌门,有人存心暗算,难道不是示警?”

“你到底是传讯,还是刻意帮那阴修引我们上钩吗?”

荀子宁嘴边露出讽笑:“弟子只负责传达情报,如何判断是诸位长老的事。既然弟子已经明说,那阴修意欲设伏,为何你们还要一头钻进去?这怎么能怪到我的头上?”

“你——”

“分明是你们自己判断失误,居然怪到传讯弟子身上,如此滥用权力,以后谁还敢当传讯弟子?”

顿了一下,荀子宁又道:“再说,帮别人暗算掌门,对我又有什么好处?那阴修无根无基的,我是傻子吗?堂堂周流宗弟子不当,去给他跑腿?”

“你休要花言巧语…”

“我花言巧语?任长老倒是说出个道理来,让大家心服啊!”

任长老抬头一看,跟随而来的化物弟子无不面露怒色,荀子宁的话,他们感同身受。

他在心中暗骂。明知道荀子宁做了手脚,偏偏没办法把实情全部告知。难道他要说,掌门暗中控制他,所以荀子宁巴不得掌门死吗?

664章激辩

任长老还欲再提,荀子宁的师父,那位苏长老开口了:“任师兄若是对我弟子有什么意见,大可以直说,何必织罗罪名?子宁既然已经如实告知,你们仍然一头栽下去,说明是自己没本事,哪来的底气指责传讯弟子?”

“不错。”另一位长老声援,“任师兄心痛掌门,我们都能理解,但不能随便冤枉弟子吧?”

任长老张口结舌,无话可驳。

他要驳,就得把实情说出来,但那样的话,姚掌门背后做的手脚,就公之于众了。

“好,这事暂且不提。”他只能把这事咽回去,狠狠瞪了荀子宁一眼,继续之前的话题,“那阴修亲口承认,受人所托杀掌门而来,这总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安全过了这关,荀子宁松了口气,见师父向他招手,低眉顺眼地走过去。

“谢师父援手。”

苏长老笑笑:“你是我的弟子,你被定了罪,为师何来脸面?”不等荀子宁说什么,便摆摆手,“此事不宜涉入,你且站到为师身后。”

“是。”荀子宁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他们师徒并不交心,以前他做什么,这个师父都不大管。可今日的作派,师父却像是要维护他到底。

怎么回事?这中间有什么关键吗?

荀子宁隐隐察觉到什么,又一时抓不住。

他不禁想到谢星沉离去前说的那句话,那个家伙到底为什么认定他回来更好?他回来,能帮陆明舒洗清罪名,还有呢?总得对他自己也有好处吧…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面对指着自己鼻子的那只手,陆明舒诧异:“任长老需要晚辈说什么?”

任长老眼睛里燃烧着怒火:“你勾结他人,暗害本派掌门!”

陆明舒嗤笑一声:“任长老这话好没道理,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那我说你里通外敌,是不是你真的这么做了?”

“休要扯开话题!”任长老怒声道,“掌门夺你指挥权,故而你暗恨在心…”

“任长老。”陆明舒打断他的话,“要定罪,就要有证据。我且问你,重伤掌门的是谁?”

任长老顿了顿:“那阴修也动手了。”

“我来补充吧。”陆明舒面向广灵居士,“重伤姚掌门的,总共有四人。其一,太平宫的汪氏夫妇,其二,明心宗的梅长老,其三,便是任长老说的那位阴修。这是从刚才任长老的叙述中总结出来,我没有胡说吧?”

广灵居士还是那样平静,此时点了点头。

陆明舒转回去:“任长老的意思是,那阴修将你们引入陷阱,又骗来其他人,引发的混战的局面,好对姚掌门下手。我且问一句,重伤姚掌门的这四个人里,谁是主凶?”

“自然是那…”

一句话没说完,陆明舒便逼上前一步:“请您实言告知!”

任长老嘴角抽了抽,见广灵居士看着自己,终于还是咬咬牙:“说不上谁是主凶,汪氏夫妇率先下手,那阴修暗中偷袭,梅宣亦背后出手。非要说的话,那阴修偷袭的一掌正是关键,正是他封了掌门的玄力,才会使得掌门被另外三人击中!”

“那么,那阴修能指使动汪氏夫妇与梅长老吗?”

“这…”

“那阴修怎么就算得那么准,他暗中偷袭一把,汪氏夫妇与梅长老会恰巧跟上?”

任长老答不上来,干脆强行解释:“这谁知道?或许他就是看准了时机。”

“原来看准了时机,就能把周流宗的掌门给废了。”陆明舒点点头,“受教了。”

她语气平平无奇,可听着就是有一股讽刺的意味,让任长老格外愤怒。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陆明舒道,“只想问任长老一个简单的道理。暗算周流宗掌门,一个无根无底的阴修,有胆气接下委托?有实力安排这么深的陷阱?”

“那谁知道?”任长老冷笑,“当年玄阳派入侵古夏,你不是与他联手抗敌吗?你们本来就是一伙的!”

陆明舒轻轻一笑:“任长老,不要让怒气蒙蔽了你的眼睛。此番战局,我一直在罗长老和黎长老的保护下,你可以去问问他们,我做了什么对姚掌门、对周流宗不利的事吗?”

被她指到的罗长老和黎长老,均迟疑了一下。

虽然他们都看不惯,觉得她乱来,但要说哪个指令是错的,还真说不出来。

“何况,别人做什么事,我又怎么预估得到。”

“你的意思是说,那阴修做了什么,你一概不知?”任长老逼问。

陆明舒干脆地摇头:“不知。”

她就咬死了,谁能指证她说的是错的?

“继续之前的疑问。”陆明舒马上接下去,“姚掌门之所以会出事,是四人联手的结果,为什么任长老要认定一个无根无底的阴修是主使?太平宫和明心宗的长老,不是更可疑吗?对比起来,到底谁更有能力设下这样的陷阱,不是明明白白?任长老放弃最合理的推测,非要指证最不可能的那个,到底是何居心?!”

最后一句,掷地有声。任长老听了一怔,其他人也被点了一下。

没错,姚掌门被暗算一事,从头到尾想了一下,明明太平宫和明心宗更有可能。当然,那阴修的行迳也很奇怪,确实很可疑。

“小辈!”马长老出现了,他满脸激愤,“掌门都已经这样了,你还要替那阴修开脱?甚至污蔑本派长老,你才是何居心!”

陆明舒淡淡道:“晚辈何曾替他开脱?只是觉得,任长老的推断,不大合理,免得诸位因为偏见,而错过事情的真相。”

“你还有话说了?”

“难道不应该有话就说?”陆明舒反问。

“你…”

这次,马长老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广灵居士已经抬手制止了。

他问:“那你以为,究竟是谁指使?”

陆明舒转回身,对他低了低头:“论理,太平宫和明心宗更有实力设下圈套,至于那阴修,明明无根无底,说话行事却这么嚣张,倒像是故意吸引别人的注意。”

“哦?”广灵居士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是以,晚辈以为,他就是个放在明面的棋子,背后究竟是谁,恐怕要细细查证了。”

665章此事后议

咦?众人听得一愣。

太平宫或明心宗设下圈套,收买那阴修,放在明面上迷惑姚掌门,然后雷霆一击,这说法好像比之前的合理很多啊!

身为周流宗弟子,他们习惯了站在九州的顶端,能与他们争锋的,只有那几个顶级大派,一个没有根底的修者,哪怕是个洞虚,他们也不看在眼里。

如果是太平宫或明心宫干的,反而容易接受。毕竟,那是和周流宗同等实力的大派。

广灵居士微露笑意:“依你所说,要如何查证?”

陆明舒眼睛都不眨一下:“倒也简单,那阴修这般行事,显然已经放弃了从天源海得到好处——他是否已经离开?”

广灵居士向负责情报的长老看过去。

那长老点了点头:“掌门一出事,那人就离开了,并没有等到结束。”

他之前请示过,需不需要追击,尊上不置可否,也就任他去了。

“他没有靠山,自身实力又不凡,怎么会不想着从天源海得好处呢?还未结束就放弃,这不合常理。只要再盯着他,看后续是不是有人送好处给他,真相就清楚了。”

这番话合情合理,广灵居士一个眼神,便有人去办了。

不过,等结果出来,最起码要数天后了。

也就是说,广灵居士的意思是,今天这事到此为止。

众人看陆明舒的眼神有些玄妙。

此番天源海,她表现得还算不错,在三阳石暂时无法动用的情况下,多抢回来数个地盘,也算是弥补了之前的过错。

但是,广灵居士这么看重她,还是出乎意料。

仅仅几句话,就这么暂时放下了?

指证她的,可是本派洞虚长老!

“尊上!”任长老果然不服,“她不过狡辩,您怎么就信了?”

马长老也道:“是啊!把掌门害成这样,就这么轻飘飘过去了?”

耶欢看了广灵居士一眼,见他神情淡漠,心中一动,出声:“任师兄,马师弟,你们这么说不合适吧?这事哪里就这么过去了?只是她说的合情合理,需要等待验证而已。尊上这么做,也是为了查明真相。”

“你少在这幸灾乐祸。”看到耶欢,马长老更怒,“掌门之事,你也要负责任!明知道掌门有危,为什么不去救?”

耶欢嗤笑:“马师弟,我知你与掌门情谊深厚,可也不能乱喷吧?掌门身陷混战没错,可谁家会把所有的人手都压在混战上?要是出了差错,岂不是叫人连锅端了?混战牵制了各方势力,我们趁机多抢地盘,有错吗?要不是这样,现在我们能有这么多地盘?”

“你就遮掩你的私心吧!谁不知道你野心勃勃,不甘心只做个清净殿殿主了?”

耶欢脸色一沉:“马师弟,你失心疯了吧?弟子面前,如此胡言乱语!”

马长老话一出口,就知道不好。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但说出口,就撕扯脸皮了。周流宗再怎么内斗,表面上还得一团和气,要是坏了规矩,高人们可不会喜欢。

广灵居士抬了抬手,说道:“此事后议,准备准备,回程吧。”

天源海之争已经结束,接下来该分割交接了。要换地盘的赶紧换,背地里有什么交易,此时也该兑现了。

一通忙乱,这事暂时压下了。

两天后,启程回澜云州。

路上平平静静,什么事也没有。

只一件,姚掌门情况越来越不妙,时日无多了。

荀子宁很焦灼,与她在易市茶摊见面。

“那老家伙怎么还不死?”荀子宁眉头紧皱,灌了一口茶。

陆明舒瞟了他一眼:“目标达成,连酒都舍不得叫,你这抠门都成习惯了吧?”

荀子宁不服气:“你试试在我的处境,敢多花一个积分!知道在一位洞虚手下保命有多难吗?”

陆明舒翘了翘嘴角:“是是是,你有理。”

她居然没有呛他,荀子宁吃惊了:“你是不是被夺舍了?”

陆明舒斜眼看他。

荀子宁举手投降:“我嘴贱,当我没说!”

他学聪明了,其实陆明舒不难招架,该缩头就缩头,她是不会随便下嘴的。哪像那个姓谢的,不管你缩不缩头,他都要啃一嘴毛再说!

等下!为什么他要说一嘴毛?呸呸呸!他要骂的是姓谢的,不能把自己带进去!

“其实,你担心的不是姚掌门死不死吧?”陆明舒托着手中茶杯,慢慢转动着。

荀子宁呼吸一滞,就听她继续道:“你担心的是,姚掌门手中的天轮,会落到谁的手上,对吗?”

对上她黑白分明的眼眸,荀子宁有点不敢直视。

就听她低笑一声:“怕我跟你抢?”

“…”荀子宁咳了一声,“有些事,知道就知道了,何必说出来?”

“我是挺想抢的。”她一句话,把荀子宁的心提了起来,紧接着又道,“不过,眼下不是好时机,所以我不会动手。”

荀子宁掩不住诧异之色,试探着说了一句:“据我推测,掌门手中的天轮,应是八阶以上,你真的不动心?”

换成他的话,知道天轮有多强大,就算时机不对,也会搏一搏。

“你这是鼓动我去抢吗?”

“当然不是。”荀子宁马上道,“你要动手,确实比较难办,毕竟广灵尊上还盯着你。再说,姚掌门的遗物,你也接触不到。”

陆明舒笑了笑,很给面子,没去驳他。

“不过,你也不容易抢到。”她说,“到底怎么回事,姚掌门心中应该有数,他不会甘心的。”

荀子宁点了点头,实事求是:“我知道,他已经知道我骗了他,怎么会甘心把那东西留给我,只怕还会做手脚,想除掉我。但是不试试就放弃,那太可惜了。”

“如果你此番逃之夭夭,说不准就被姚掌门算计了,但你回来了,他弄死你的可能性就不大了。”

这说法,和谢星沉一般无二。荀子宁不禁问她:“为什么这么说?”

“想在周流宗弄死你谈何容易?再说,你摆脱了他,就是个自由人了,以你的能力,门派里想拉拢你的不少吧?比如你那个师父。姚掌门势败,你不必受到牵制,你那师父定会保你。”

原来关键在这里吗?确实师父对他态度大为改善。

“而且,你现下有了把柄,身处高位的那些人,不愁掌控不了你。既然想利用你,就会保你,这道理很简单吧?”

666章等待发落

荀子宁发愣。

原来他之前孤立无援,是因为做事太滑溜,抓不着把柄的缘故吗?

这个说法,打开了他的新思路。

“你的意思是,我师父会拉拢我?”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陆明舒道,“放着你这么个弟子不用,你师父先前不过碍于掌门。现下你做下这等事,他定会更高看你一眼,为什么不要?”

“他不怕我狼子野心…”话说到一半,荀子宁自己就想到了,“对了,耶长老很有可能上位,我师父这个时候,只愁能用的人太少。”

“是啊。”陆明舒瞟着他,“我说,你连这个都想不到,我会怀疑你徒有虚名的。”

“喂!”荀子宁不满,“我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而已,要不要开口就刺两句?”

陆明舒笑了笑,心情很好地端起茶水抿了一口。

“姚掌门死不死,已经不重要了,他已经失了高人的欢心。所以,你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