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他指着远处,结巴道,“司徒将军,你打算何时出城迎战?”

司徒烈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说:“坚守不出,等待援军。”

“好,好,本监军这就是去写奏折,请皇上派援军。”一向看不起他,处处都要与他作对的监军,这次却没有反对,急急忙忙地跑下城墙去,高成对着他的背影狠狠吐了口唾沫,“娘的,贪生怕死的小人。”

风鼓起司徒烈的披风,在空中猎猎作响,他问高成:“我们的城墙能抵御多久?”

“月门关的城墙原本就比别处要厚将近一丈,或许…”高成犹豫了一下,“五天,或者六天。”

“援军到达,需要十天。”司徒烈迎着风,那张脸,虽然年轻,但也已经饱经沧桑,他同他的父亲,在这里已经守了将近二十年了,“我们必须撑到十天!”

这时,蝎子军中忽然有一骑飞驰而来,举着三角的紫色旗帜,上面绘了一只巨大的红色蝎子。高成大喊:“来者何人?”

“奉蝎王之命,前来下战书!”马奔驰到城下,骑兵大声道,“请开城门!”

少女睁开惺忪的眼,挣扎着坐起来:“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我的药房。”文卉让她继续躺下,“你得了热病,许是随便找了个药房就敲门,没想到我们还真有缘。”

“是啊,你得多谢她,要不是她,你早就已经死了。”柳清明端着药碗走进门来,少女望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神色复杂。文卉接过药:“这是治热病的药,来,把它喝了。”

少女警惕地看了看那黑糊糊散发着浓郁药臭的液体,又朝柳清明望了一眼,她依门而立,双手环胸:“我亲自熬的,熬了整整一个时辰,若是信不过,可以不喝。”

文卉笑道:“姑娘,我是大夫,只会救人,不会害人的。”

少女犹豫了一下,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文卉满意地点头:“这药很苦的,我去给你拿些山楂、冰糖来。”

“不必了。”少女叫住她,“多谢好意,我不喜甜食。”

“那你就多休息一会儿,再吃两三副药就能好。”文卉为她掖了掖被子,少女依然冷冷地说,“我没有钱。”

“不妨事,几副药,值不得什么的。”文卉招呼柳清明去洗漱,柳清明望了望她的背影,对少女道,“她真是个好人啊。”

少女没有说话,柳清明走进院子,抬头望着浓如幕布的天空,今晚的月很大,大得有些妖异,甚至透出一丝血样的红。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连老天的眼都开始滴血了么,这座城,怕是有一场恶战吧。外面满是喧闹声,全是逃难的百姓,文卉是绝对不会走的,她傻傻地相信文羿的话,相信他不会死。

在她的心中,文羿不会死,这座城也就不会破吧。

医馆的院子只有一间客房,杨恪和陈涧西三人只能委屈住在柴房。她来到井边,打水将涂在脸上的泥土洗净,露出莹润洁白的脸,月光映着井中的倒影,泛起层层涟漪。

已经五年了,五年可以发生很多事情,可以由默默无名到金榜题名;可以由一介贫民成为商贾巨富;也可以,将几百人的山匪,变成人人胆寒的蝎子军。

他成功了,都松杰,那个在极北冰原上猎狼的男人,终于成为震撼天下的将领,塞外的众多部落城池,提及他名字时,恐怕没有不正容低声的了。

该恭喜吗?

杨恪站在柴房门口,远远地看着她,不仅是脸,连她的性格都与清儿那么相像,一样的外柔内刚、一样的倔强、一样会在脆弱的时候抱着双膝嘤嘤地哭。只是,这个少女所经历的风霜,是清儿无法比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目光被她所吸引,牢牢地粘在她的身上,不能也不愿离开。

出身卑微又如何?在他最落魄最危难的时候,是这个女人救了他,在他身边帮助他。

有这些,不就足够了么?

敲门声急促,文羿在院外喊:“卉儿,快开门!”

杨恪连忙躲进屋中,文卉开了院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文羿望着她,沉默了片刻:“卉儿,蝎王来下了战书,司徒总兵命高校尉去蝎子军军营下应战书,我要随行。”

文卉脸色一白,眼睛里溢出泪花:“蝎子军残暴无仁,羿哥哥…”

“我必须去。”文羿抓住她的肩膀,嗓音悲壮,“卉儿,我是回来告别的。”

“不,不。”文卉扑进他怀里,“不要去,不要丢下我。”

文羿抱着她,脸上写满了不舍,但军令如山。

“如果我没回来,卉儿,别委屈自己,找个好男人嫁了。”文羿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推开她转身便走,文卉追了两步,跌倒在地,哭道,“羿哥哥!”

“请等一下!”

文羿停步,看见一个披散着青丝长发的美丽女人:“你是谁?”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柳清明将一根金簪递给他,“将这个交给蝎王,可以保你平安回来。”

云凤纹攒金丝簪子,镶嵌着一颗小指肚般大小的红宝石,周围一圈细碎的绿宝石,做工是极好的,三种颜色交相辉映,煞是好看。

“这是…”

“照我说的做便是了。”她微笑,那个笑容仿佛有魔力,给了他无穷无尽的勇气。他沉默片刻,将簪子收进怀里。

柳清明回身扶起哭成泪人儿的文卉:“放心吧,他不会死。”

日已西沉,天空呈现浓得化不开的蓝色,军营里已升起火把,将整齐地排列在两旁的将军们的脸映得通红。

高成大步走进来,身上的鱼鳞甲互相撞击,发出散碎而清脆的声响。文羿跟在他身后,火光将他的脸灼得有些热,连皮肤下的血也跟着热起来。

在那两排将士的上位,铺着白虎皮的帅座上,坐着一个人,三十多岁的年纪,肤色黝黑,五官刚毅,不怒自威,倒不像他身后那两尊金刚一样的男人,面目狰狞。

“你就是曦军派来的使节?应战书在何处?”蝎王开口,声如洪钟,中气十足,文羿觉得自己的耳膜被震得生疼。高成却仿佛浑然不觉,高声道:“司徒将军让在下转告蝎王,只有八个字,‘你若要战,我便迎战’!”

蝎王哈哈大笑:“好!是条汉子!你回去转告司徒烈,我很欣赏他的勇气,如果他肯归顺本王,本王绝不伤月门关内一草一木。”

“不必了!”高成正色道,“我月门关数万守军,宁肯战死,也绝不向你们这班禽兽投降!”

“什么!”四周将领满脸怒容,都想站起身来,将面前这个曦朝校尉撕成碎片,蝎王举手制止,阴沉着脸。高成毫无畏惧:“我今天既然来了,就没想过活着回去!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想找死?”蝎王眼中折射出狼一样的绿光,“好,我成全你!来人,将他们拖下去,活剐!”

文羿脸上虽无惧意,手心里却渗出一层冷汗,他摸了摸袖子里的簪子,已经有两个蝎子军士兵走过来,举起长矛,打算将他的胸口刺穿。他一咬牙,高声道:“且慢!”

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他身上,高成以为他要投降,厉声喝道:“文羿!别他妈像个娘们…”

“我这里有件东西,要呈给蝎王。”文羿拿出金簪,蝎王目光一缩,“来人,呈上来!”

从士兵手中接过簪子,蝎王在火把下反复地看,眼中的神色却阴晴不定,激动、兴奋、惊讶,怀念,汇集在一起,化为一句话:“她在哪里?”

那个女人果然与蝎王有莫大关系!文羿心念急转:“退兵五十里,她就会来见你。”

蝎王握紧了金簪:“退兵!”

“大王!”周围将领都大喊起来,蝎王厉声道,“退兵!”

“那根簪子是怎么回事?”杨恪立在井边,似乎已经等了很久。柳清明很不喜欢他居高临下的口气,冷冷地说,“这与你无关吧?”

“你和都松杰究竟是什么关系?”

她转过脸去,“我说过与你无关!”

忽然抓住她的手腕,杨恪的语气冷了一分:“你是我的妻子,当然与我有关。”

“你知道我不是。”柳清明提醒他,他愣了一下,随即说,“你是我的女人。”

“那又怎么样?”柳清明抽回手,“就算…就算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仍旧是我,而不是你的下属,更不是你的女人。我救你,只是为了报恩。”

杨恪眼中迸出骇人的精光:“难道荣华富贵,皇后的身份,你都不在乎?”

“那些东西,于我只是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心中忽的一痛,她目光黯淡下去,杨恪握着她的手收紧了一分,“如果我说我都能给你呢?”

“给我?”柳清明笑起来,“给我什么?就算有一天你重新成为天下之主,你的皇后也是出身名门的钟品清,而不是出身卑微的柳清明。不管我今后做了什么,史书上所记载的名字,也是钟品清,人们口口声声称呼的,也是钟娘娘,没人会知道柳清明,你要我穷尽一生来扮演钟品清这个角色么?皇帝陛下,我不是戏子!”

看着面前的少女,杨恪忽然觉得陌生起来,她不是品清,她比品清更倔强。沉默片刻,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笑容里充满了嘲讽:“所以你打算跟随那个沙匪蛮人?把我出卖给他,帮他建立帝国?哈哈哈,亏我之前还那么相信你,我只不过是个被赶下皇座的废帝,唯一的利用价值就是当作盾牌和借口,好来争夺这个天下!柳清明,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啊,你心中千般机变、万般成算,我真是小看你了。”

柳清明大怒,一拳打过去,打得他脸一歪:“杨恪!你给我听着,我和那蝎王确有故交,给他簪子,他必定会要见我。我出城去见他,正好带你们出城,你们就可以半途逃往高丽!我一心帮你,你竟然把好心当成驴肝肺?”

杨恪顾不得淤青的脸:“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像是心里钻进了虫子,在里面生生地咬。原来在他的心中,她就这么不堪么?柳清明愤而转身,不让他看到自己发红的双眼:“如果不信,你现在就可以离开。”

杨恪扳过她的身子:“清明,再说一次,说你绝不会骗我。只要你说了,我就信。”

她抬头,对上那双眸子,映照着月光,又深又亮。

他想要相信她,当他被所有人背叛后,他只能相信她了。

她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你…放心吧,我是绝不会骗你的。若是骗你,就让我肚子里生疮,从口舌里生出来烂掉。”

杨恪忍俊不禁,果然不是世家女儿,日子久了,就显出粗俗来了,不过也并不讨厌。

“既然如此,清明,今日我也在这里许诺,若有朝一日能夺回天下,一定恢复你的身份。只是以你的出身,我无法立你为后,但除了皇后之外,后宫的职位,任你挑选。你的父母兄弟,我也会尽力将他们找出来,加官晋爵。”杨恪坚定的目光告诉她,他不是在信口胡诌。但清明却悲哀地笑,当年他不也信誓旦旦地跟钟品清许诺一生一世么,到头来,还不是像夏日里池中泛起的水泡,一戳,便破了。

敲门声如山响,清明一惊,连忙让杨恪躲好。文卉光着脚跑出来,看到完好无损的文羿,不由得喜极而泣:“羿哥哥,你回来了,太好了。”

文羿抱着她,朝柳清明笑道:“这要多谢这位姑娘。”

“什么?”

“姑娘,司徒总兵要见你。”文羿说,“请吧。”

清明没有想到司徒烈会在军营大堂召见自己,月门关有头有脸的武将都到了,分坐在两旁,白袍银甲的年轻将军高坐堂上,没有人说话,气氛肃穆。她换上了文卉最好的丝绸衣裳,牡丹缠枝纹的蓝色褙子,配了一条月华裙,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颇像大家闺秀,与她的健步如飞反差甚大。

能让蝎王退兵的女人,必然是倾国倾城的,司徒烈这样相信,清明没有令她失望。

“你就是金簪的主人?”

“正是。”清明回答得不卑不亢,司徒烈不由得有些欣赏她的胆识,“你与都松杰,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并不重要。”清明说,“重要的是,我能说服蝎王退兵。”

四周传来吸气的声音,司徒烈不动声色:“据我所知,都松杰也有逐鹿天下之意,又有‘轰天炮’之威,恐怕未必会为一个女人退兵吧?”

“能不能说服,一试便知。将军只需为我准备一辆马车就行了。”

真是个奇女子。司徒烈再次上下打量这个少女,不像是耽搁在闺阁里的女孩,却又一时猜不出她究竟是个什么来历。

“司徒将军,她若真是那个蛮子的女人,可是一枚好用的棋子啊,你切不能白白放她回去。”说话的是一个白面书生,清明瞄了他一眼,看来这就是那个贪财好色的曹监军了。

“监军所言有理。”司徒烈微微颔首,清明不禁冷笑,“将军是要用我做人质?都松杰的个性我清楚,吃软不吃硬,您这么做,只会激怒他,令他攻城更加猛烈。到时说不定他还就真不肯为了我放弃月门关了。”

“你若说服不了他呢?”一个副将问。

“我一定能说服他。”

司徒烈皱眉,这个女人究竟从哪里来的自信?

曹监军尖着嗓子说:“将军,这还有什么可想的,写封劝降书去,要都松杰投降,否则就砍下这个女人的头,挂在城墙上!”

堂上将领都不满地望向这个酸腐书生,都松杰岂是会轻易投降的人?这读书读傻了的呆子!

“监军大人,若我们这样做,恐怕有损大曦的威名。”司徒烈道,“文羿,本将军升你为巡检,领一个五十人的小队,送这姑娘去蝎子军大营。”

“是。”

司徒烈身子往前倾了一倾:“你且谨记,这姑娘身子娇贵,不可急行军,以免惊到姑娘。”

清明挑了挑眉,什么怕惊扰了她,分明就是拖延时间,等待援军。这个司徒总兵,果然不同凡响啊。

文羿拱手:“得令!”

“为什么我要扮女人?”杨恪不满地道,三番四次扮成女人,于他是莫大的羞辱,清明忍住笑,“只有扮成女人,才能与我一同坐在车里,守关的士兵才不会仔细查看。你这在宫里养出来的身子,也适合扮女人。”

“你!”杨恪为之气结,“你说我长得像女人?”

两个侍卫忍不住在肚子里偷笑,清明拿起衣裙,扔到他头上:“别啰嗦了,穿上吧。当年韩信忍得胯下之辱,你这算什么?”

杨恪无法,只得换上,文羿在门外道:“柳姑娘,马车已备好了。”

四人出来,文羿低着头,并没有发现清明身边的侍女就是朝廷要犯,顺利上了马车,忽然听到文卉小跑出来:“羿哥哥,你可见到那位得了热病的姑娘?”

“怎么了?”

“她不见了。”文卉有些担心,“她的病还没完全好,我怕…”

“不必担心,你还是来跟柳姑娘告个别吧。”

文羿来到车前,递了一包东西给清明,用牛皮纸仔仔细细地包着,看得出很用心:“姑娘,我不知你们究竟是谁,但相逢即是有缘。北边干燥寒冷,这个药膏是我家传秘方,能驱寒保暖,对身体极好,如不嫌弃,带在路上用吧。”

接过药膏,清明心里暖融融的,马车驶出许久了,她还在远处招手告别。

真是个单纯到极致的好人啊,她一会儿说自己是被陷害的忠臣,一会儿说自己是蝎王的故旧,她明明已经起疑,却还是相信他们。

只是单纯地相信——他们不是坏人。

五十多里地,车子却走得极慢极慢,清明挑起帘子,看到路旁的山峰:“再过去就是清溪了,这条河流发源于月门关外,一直流过高丽全境,在南端入海。

“今晚估计会在河边扎营,你们顺着河往下游走,不到一天就能进入高丽地界。”

杨恪愣住:“我们?你不跟我们一起走?”

“如果我不见了,他们一定会追击,到时候谁都逃不了。”

杨恪抓住她纤细瘦削的双肩,急切地说:“难道你真要去见那个蛮子?”

他在为自己担心么?清明心中一暖,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放心吧,我自有办法逃脱。到时候我们在高丽的边境城市青岩城会合。”

“我听说他残暴无比,曾向云度城索要公主,云度不肯,他就灭了云度,屠尽城中男子,将云度王室的女人们全都充为军妓。”杨恪皱眉,清明笑容一敛,思绪又飘回多年前,“你放心吧,那个时候他没有杀我,现在也不会杀。”

杨恪眉头开始打结,她是他的女人,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投入别人的怀抱?

月上梢头,树影摇曳。林中飞起一两只鹧鸪,扑棱着翅膀冲入深沉的清夜。

柳清明隐隐有些不安,挑起窗帘,忽然看见树枝一动,一道黑影跃起,手执长剑,准确无误地朝马车刺来。她大惊,抓起杨恪,侧身躲闪,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刺进那人的胳膊,然后当胸一掌,将他击倒于车下,车轮一压,碾过他的右腿,他厉声惨叫。

树林中又跃起数道黑影,文羿拔剑,高声道:“有埋伏!保护姑娘!”

“难道是江王派来的刺客?”柳清明惊道。

“我是朝廷要犯,锦衣卫若是追来,又何必这等打扮!”

君太平与陈涧西守在车外,阻挡刺客,几番攻杀,车轮损毁,车子一歪,两人从车中滚了出来。刺客们眼中一亮,朝柳清明扑过来,每一剑都阴狠毒辣,似乎不置她于死地,不肯罢休。

清明捡起一柄剑,击退一名刺客,回头对杨恪道:“他们的目标是我,你快乘乱走!”

“我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身陷险境!”

清明见他心意已定,一咬牙,一掌将他打晕,对陈涧西二人道:“赶快带他走,高丽青岩城见!”

“少夫人!”两人惊疑地望着她,她急得一跺脚,抬剑刺进一名刺客的肩膀,“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已经来不及多想,陈涧西将杨恪背在背上,与君太平一起拱手:“少夫人,保重!”说罢,二人乘乱冲进树林中,刺客们果然没有追,只是缠着清明激斗。清明见三人的身影已然远去,心头松了口气,一挥长剑,利刃划过脖颈的声音像风,一个黑衣人应声倒下,胜负已分,剩余几名刺客见形势不对,低呼了一声“撤!”,又跃入树林之中,隐入树影婆娑。

文羿满身是血,急切地过来问:“姑娘,您没事吧。”

“我没事。”正回答着,一个重伤的黑衣人猛地从地上爬起,一剑刺向她的后背,文羿大呼,“小心!”

柳清明没有回头,只是将剑一舞,反手刺入那人的心腹,血肉模糊的声音映衬着她平静的面容,文羿心头忽然一寒,这个不过十九岁的少女,竟然有这等胆识。

“他们似乎是冲着姑娘来的。”文羿朝身边的士兵使了个眼色,士兵一具具尸体查看过来,脸色忽的一变,低声说:“巡检大人,这些刺客身上并无表明身份的器物,只是…”

“只是什么?”

那兵士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只是其中一个看着面熟,像是曹监军带来的家奴。”

“什么?”文羿脸一白,“曹监军怎么会…”

柳清明也皱起眉头,莫非曹监军已经察觉他们的身份?不,若是如此,又何必派刺客?直接在城内将他们拿下便是。

她现在关系着月门关的生死存亡,曹监军身在关内,若是杀了她,岂不是陷自己于危险之中?

这个人,真是令人费解。

“姑娘,车子已坏,只能委屈你骑马了。”文羿四下望了望,奇怪地问,“您的侍女和随从呢?”

“他们…许是逃了吧。不必管他们了,大事要紧。”

文羿并未起疑,一行人又安静地上路,今晚的月色冷得有些凄清,没有人说话,耳边只有盔甲与兵器撞击的声音。清明抬头望月,心思却在杨恪的身上,不知从何时开始,那位俊美的少年帝王,已经牵动了她的心。

希望这一路,他能平安顺利。

第四章蝎王

〔为爱可以失去身份以及置生死于不顾,这样的爱,才是让勇士折服的。〕

耳边是淙淙的水声,杨恪睁开眼睛的时候,正好看见一尾鲤鱼从水中跃起,又落入水中,溅起一道清浅的水花。

“少爷,您醒了。”君太平与陈涧西松了口气,杨恪猛然坐起,惊道,“清儿呢?”

两人目露担忧,互望一眼:“少爷,少夫人命我等保护您到青岩城,她随后便来。”

“她去见蝎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