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便是驻军的将军了吧,身材魁梧健硕,一脸的络腮胡子看不出长相,倒是那一双虎目炯炯有神,沉静而坚定,这样的人,绝对是一个有勇有谋敢于担当之人。虽不能肯定后山的尸山就是驻军造成的,不过商君还是决定赌一赌。

商君非但没有离去,反而在木椅上坐下,淡然有带着指责的冷声说道:“如果疫情是驻军造成的,是不是就有关了。”

“你胡说什么!”王平大怒,手中的长剑就要出鞘。

“王平,让他说下去。”张孝飞压住他握剑的手,莫说王平,即使是他,也未必是这男子的对手,且这男子言之凿凿,或许这其中真有隐情也不一定。

好气度,商君暗暗喝彩,脸上依旧面无表情,说道:“驻地后方的丛岭上,堆积成山的动物尸体,应该是驻军所为吧!”

就为这个?!王平不满的斥道:“是又怎么样,野兽时常下山扰民,咬死多少山中樵夫,我们不过是为民除害。再则,尸体已丢弃到无人经过的山顶又怎么会危害村民,说疫情是我军引起的,简直就是无稽之谈!”若不是他们,还不知道有多人让枉死虎口呢!

真的是他们做的!商君摇摇头,解释道:“错就错在,你们不应该就尸体丢弃在山顶上而不掩埋,!前阵子是雨季,雨水和着尸体腐烂的血水渗入泥土,顺着山势而下,最后浸入村民引用的水井中。目前带有疫病的水井到底有多少口,还未能算得清楚。”

“这~不可能。”听他说的好像也有些道理,王平不免迟疑。

商君叹道:“这位将军若不相信,大可以到虎丘村口的水井去看看,那腐尸的味道与山上的一模一样。”

“将军?”王平看向身旁的张孝飞。

虽然他们确实是为了百姓不受猛兽祸害,才会猎杀动物,但是如果真因此产生了疫病,那就是他们的过错了。思索一番,张孝飞问道:“若真如你所言,你想要如何做?”这人既敢前来,必是胸有沟壑,有计要献。

“将尸体深层掩埋,并且通知临风关附近的村民不要在饮用井水。阮家已经拿到可解疫情的草药,只要能把源头控制住,这次的疫情应该很快就能结束。”

他说的这些,郡守即可解决,张孝飞不解:“你为什么不去找临风关郡守?”

若是那废物有用,他还需要来找他们吗!商君斜睨了他们一眼,一脸不屑的激道:“你们是要推卸责任吗?”

王平一听就火了,吼道:“混账!若真是我军造成的,这件事自然会一并承担。”

“好!”等的就是这句话,商君立刻回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王平本就是性情中人,立刻与商君击掌为誓。

张孝飞却是经过深思熟虑,身为驻军之首,他是见过那个黄史杰的,指望他是不太可能了,疫病若是继续下去,临风关的百姓,甚至是驻军都难幸免于难。罢了,即使驻军不可干预地方管理,今天他也要管上一管!

“王平,你先随他去查看水井和尸体,我调派一百精兵,随后就到。”

“是。”

王平随着商君一同前往虎丘村,商君终于可以稍稍松一口气,有驻军相助,那些腐尸终于得以解决了。但是此时他却不知,还有一个他想不到的坏消息在等着他。

第四十九章 药汁

商君带着王平查看了山顶上的腐尸和山下的水井,证实了自己的说法,只是此时天色已晚,山中密林之下,一片漆黑,不适合掩埋尸体,于是商君与王平说好,他回村子里看看阮听风的药汁熬制的如何,王平则在村口等待一百精兵,明日辰时一起上山。

商君赶回村子,在大帐前,看见了阮听风,正想问他关于药汁的事情,阮听风却一脸为难的说道:“商公子,我有话和你说。”

“怎么了?”阮听风语气晦涩,面色沉重,商君忽然有一种心慌的感觉。

阮听风微微皱眉,斟酌了一番,才低声回道:“萧公子好像也染上了疫病。”

“什么?!”商君大惊,一时之间脑子乱得厉害,早上离开的时候,他明明还好好的,怎么才几个时辰,他就染上了疫病呢?!!

商君显然被这个消息震得懵了,阮听风解释道:“他早上回来和我说了你们昨晚找到了瘟疫的源头,中午的时候就开始头晕、呕吐,现在体热不退。很有可能是在昨晚染上了疫病。”

“药呢?”商君盯着阮听风,叫道:“你不是有绿缢草吗?煎药给他服用啊!”商君的心莫名的慌乱,阮听风的表情告诉他,那药或许也有问题。

阮听风摇摇头,有些不敢看商君逼视的眼,久久才回道:“我已经试过了,没有用。”他煎了两次,只是根本没有发挥出绿缢草的作用,和他前面熬出的药汁在药效上没有区别。

“没有用是什么意思?!”心中的猜测被证实,商君忽然抓住阮听风的衣领,眼睛里尽是不信,厉声逼问道:“你不是说有了绿缢草,你就能配出药方,治好疫病,现在你才和我说不行!!”三儿是为了给他送药草才会染上疫病的,若他有什么不测,他将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

商君显然已经失控,平时的温文尔雅此时早已荡然无存,他与萧纵卿的友情之深,阮听风能理解,用力扶着商君的肩膀,阮听风劝道:“商君你冷静一点。”

商君颓然的收回手,这时候责怪阮听风又有什么用!背过身去,僵硬的背影,紧握的双拳显示着他正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阮听风低声叹道:“我今天想了一天,药方应该没有问题,可能是放药的顺序出了问题,我会继续试下去的,你别太担心了。”

“他现在,在哪里?”他没有心思听这些,他只想知道三儿到底怎么样了!

“在帐里。”

商君绕过阮听风,直奔营帐,却又在帐前停了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商君才缓缓掀开帐篷的帘子,帐子里很安静,一盏并不明亮的油灯,只能隐隐的看清平躺在床上的人影,浑浊的呼吸,不时响起的几声轻咳,让商君本来已渐渐平复的心绪再一次波动。脚下很是沉重,走到床头,商君低唤:“三儿。”

萧纵卿紧闭的眼忽然睁开,看清商君,立刻抓起身上的被子,捂住自己的口鼻,叫道:“你不要靠近我,我知道自己已经染上了疫病,我不想害你也染上。”

商君看着蜷缩着身子,拼命往里靠的萧纵卿,心里越发的酸,在床沿上坐下,商君故作轻松的笑道:“傻瓜,我身体好得很,不会染上了。”

只是起身挪到床内侧,就已经让他喘的上气不接下气,萧纵卿干脆将被单捂住头,不愿让商君靠近自己。商君轻扯被单,安慰道:“阮听风已经在给你煎药了,你放心,你会没事的。”

掀开一角被单,露出眼睛,萧纵卿瞪着商君,低吼道:“我才没有在担心自己,倒是你,整天跑来跑去的,才应该担心。”低吼引起了他不住的咳嗽,萧纵卿用手紧捂着嘴,不让自己在商君面前咳嗽,唯恐传染了他。

商君别开头,掩下眼角的轻雾,带着哽咽,轻声说道:“我已经找到驻军的人,他们很快会把尸体掩埋了,疫病也会很快过去的。”这些话,或许是在安慰萧纵卿,又或许是在安慰他自己。

萧纵卿忽然大声唤道:“林义。”

“是,三少爷。”帐外闪进一灰衣男子,恭敬的立于床前。

靠着床沿,虽然说话已有些吃力,萧纵卿仍是大声说道:“绿缢草交给商君,全力配合他,以后他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听见没有。”

林义抬头看了一眼商君,眼中的责备毫不掩饰,但是口中还是坚定的回道:“是。”

商君想要伸手搀扶低喘不易的萧纵卿,他却再一次将自己埋在被单里。怔怔的收回手,商君起身,走到布帘旁,想在说些什么,却又如此苍白,只低低留下一句“好好休息。”他觉得自己简直是逃一般的出了帐篷,不知应该如果面对三儿。

阮听风看着商君疲惫的从帐里走出来,脚步有些虚晃,月光照在他单薄的肩膀上,显得他越发清瘦,脸上,是看不出情绪的漠然,眼睛里流露着淡淡的忧伤,有愧疚,心疼,更多的,是自责。

跟在商君身后,几次想要说些什么让他宽慰,又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是枉然。

深夜的虎丘村里,两道一前一后的身影被月光拉的很长很长。

“阮公子。”商君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跟着他身后走了半个时辰的阮听风。

阮听风一怔,走到商君跟前,只见他此时已经面色如常,那淡淡的温和气息又渐渐环绕在他身边。阮听风暗叹,好强的自制能力,他的内心一定还在为萧纵卿的事难过,情绪却已经调整好了。

商君略带歉意的说道:“刚才是我失控了,请你见谅。”

阮听风轻轻摇头,回道“商公子不需歉意,是阮某没能做好。”

不再虚迎,商君沉声说道:“你待会再去林义那领两只绿缢草,希望你能尽快熬成能解疫病的药汁,我与驻军明日清晨就上山掩埋腐尸,竭尽全力尽早解决这场的疫病。”

“你放心吧,我会尽快找到熬药的方法。”阮听风忽然想到一点,交代道:“你们在掩埋尸体的时候,深度不能低于两丈,而且一定要在下面垫上厚厚的一层石灰。”唯有这样,才能保证那些腐尸不会在危害百姓。

“我明白了。”看了一眼远处的帐篷,商君抱拳低首请求道:“拜托你,帮我好好照顾三儿。”

阮听风赶紧扶着商君的手,承诺道:“我一定会的。”治病救人本就是他的职责,倒是商君和萧纵卿都是为解救这场疫病而来的仁义之士,他可没有资格受他这一礼。

商君不再多言,朝着村口奔去。

第五十章 忧心

山顶

“商君,商君?”王平低唤了好几声,商君才怔怔的回过神来,早上开始,他就一直精神恍惚的,和他昨日下午气势逼人的样子相差甚远,不知道是不是村子里出了什么事情。王平关心的问道:“你没事吧?!”

商君轻轻摇头,回道:“没事。”他只是有些担心三儿。

看他不愿细说,王平也是知情识趣之人,并不多问。指着前方几个巨大的土堆,说道:“尸体都已经深埋了,我们下山吧。”

商君抬眼看去,确实所有的动物尸体都已经掩埋好了,在原来堆放尸体的地方,士兵正在上面洒上石灰,山顶上,几乎已经闻不到令人作呕的腐尸味,取而代之的是淡淡泥土的味道和浓郁的石灰味。

商君建议道:“王将军,还是请将士们先在村后扎营休息,十天后没有染疫的情况出现,在回军中比较妥当。”

“这个我知道,还有水井我已经命人封了,其他村子的水井也用石砖封死了,不会有人能饮用到井水了。”

他直接就把井给封了?!商君低笑,果然是军人的行事风格,这样也好,一劳永逸了,就是苦了原来靠井水生活的老百姓了,疫病过后,还得重新开凿水井。商君拱手笑道:“王将军办事,果然雷厉风行。”

王平显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大方领受:“过奖了。”

士兵们已经在收拾带上来的工具,商君心里挂念着萧纵卿,说道:“商君还有事,先行离开了。”

虽然只认识一天的时候,在军营的时候还有些不愉快,不过王平对这个叫商君的男子印象却是十分的好,没有几人能赤手空拳独闯大营,为的不过是替百姓解除瘟疫的祸害,王平大声笑道:“结识商君,王某很是开心,后会有期。”

商君点点头,诚恳的回道:“商君亦然,后会有期。”

匆匆赶回村子,商君直奔萧纵卿的帐篷,掀开帐帘,就见阮听雨坐在床沿,眉头紧锁着用锦帕给三儿拭汗,商君缓步走过去,轻声问道:“听雨,他怎么样?”

阮听雨回头,对上商君担忧的眼,只能轻轻摇头,萧纵卿已经昏迷了好几个时辰了,他的情况比其他人来的更加严重。

阮听雨默然无语,商君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在床沿上坐下,轻拍萧纵卿的脸颊,低唤道:“三儿,三儿!”

任他如何拍打,萧纵卿除了痛苦的皱眉,浑浊的呼吸外,再没有其他回应,由脸颊传递过来的高温几乎灼伤他的手心,商君急道:“你哥呢?”

“他去煎药了,让我照顾萧公子。”将湿了水的锦帕敷在萧纵卿的前额,阮听雨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不能安慰商君,却依然不忍心看他一脸愁容,劝道:“你也别太担心了,已经两天两夜没有休息,你快去睡一会,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商君摇摇头,将萧纵卿露在外边的手放回被子里,轻声回道:“我没事,其他帐中还有很多病人,你去照顾他们吧,三儿交给我。”他的性命危在旦夕,他如何睡得着!

他说要做的事,几时听人劝过,阮听雨轻叹一声,起身准备离去,却在商君脸上看到难掩的疲惫,阮听雨忧心的问道:“那些腐尸处理好了?”若是还没处理好,他岂不是又要两边忙了。

商君抬起头,说道:“驻军已经将尸体都掩埋了,你跟你哥说一声,他们会在后山扎营住上十天,让他每天过去看一次,就怕士兵中也有人染疫。”解疫病的药汁还未配好,希望那一百精兵中,不要有人像三儿一样染疫才好。

阮听雨轻轻点头,回道:“我知道了。”走到门边,商君温和有略带焦急的声音传来:“药好了麻烦你端过来。”

阮听雨掀帘子的手一僵,回头看向商君,他的心思全在萧纵卿的身上,不停的为他换帕子,拭汗,从进来到她离开,他甚至连正眼都没有看过她,在他心中,是否朋友远比她来的重要,在飞鹰在的监牢里,他,是否也是这样悉心照顾她!带着淡淡的酸楚,阮听雨只轻轻的回了一声:“嗯。”便缓缓的退了出去。

三儿的衣襟已被汗水打湿,透明的贴在身上,胸膛因为浑浊的呼吸,而起伏不定,即使是神智不轻,眉头却始终紧锁着,而他,除了为他一遍一遍的换帕子,再也做不了什么。刚入村子时,染病村民痛苦挣扎,低喘呻吟最后暗青死寂的脸,一张一张在商君眼前闪过,商君痛苦的闭上眼晴,害怕三儿的脸与那些死寂的脸重合。只有紧紧的抓住床沿,才能让自己不住颤抖的手停下来。

时间在帕子换过一次又一次中过去,商君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直到阮听雨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商君,药好了。”

怔怔的回过神来,内心的惶恐总是让人煎熬,商君看着墨绿色的药汁,问道:“有用吗?”

阮听雨也不敢说一定有效,只能如实回道:“大哥已经加大了绿缢草的分量,应该有用吧,部分村民已经服用了,现在还看不出药效。”

“给我吧。”商君轻叹一声,他,是关心则乱。接过药汁,商君回道:“是我太紧张了,你去忙吧。”

阮听雨缓缓点头,退了出去,因为,她根本插不上手。

将药汁放在床头,商君稳住心神,他要相信,阮听风的药,一定会有效的。

“三儿,三儿你醒醒。”更用力的拍打着萧纵卿的脸颊,甚至将他扶着坐起来,商君用尽方法,也要将他叫醒。

直到萧纵卿的脸被拍的又红又肿,他才好像醒过来,只是睁开了眼,却没有焦距,商君捧着他的脸,叫道:“三儿,三儿你看清楚,我是商君,醒一醒!”

叫了好一会,萧纵卿的眼睛才慢慢有了些许神采。“商君?我的头好痛,好热~~”沙哑的声音几乎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我知道,来,张嘴,把药喝了。睡一觉病就会好的。”商君赶紧把药端过来,一边和他说话,一边将药一勺一勺的喂到他嘴里,唯恐他又晕过去。

有些机械的喝下商君喂食的汤药,萧纵卿平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床顶,虽然呼吸依然不畅、浑浊,神智却是清楚了很多,相较于商君的紧张,他显然平静得多,低声说道:“你就会哄我。你说,我死了以后会不会变成鬼,还可以飘来荡去的,倒也自在,可惜你看不见我,就不能和我喝酒了!”

低哑虚弱的声音,一点也不像他们初见时的清朗少年所发出的,商君握着药碗的手,几乎将碗捏碎,语气也暴躁了起来:“别胡说,我几时哄过你?!酒我随时都能陪你喝,叫你睡你就睡。不许说话。”

身体几乎不受控制,萧纵卿只能微微转过头,看向不远处的矮桌,说道:“桌上有一封我写给哥哥们的信,如果我死了,你帮我交给他们,他们就不会为难你了。”那是昨晚商君走后,他写下来,来找商君是他自己任性所为,却不能让商君为此被哥哥们错怪。

哐当一声脆响,药碗被商君掐碎,几乎是哽咽着请求,商君低叫道:“我说了不许说话,快睡。”

萧纵卿低低的笑了起来,乖乖的闭上眼睛,商君又生气了,若是一直都能看见他生气,那该多好。

第五十一章 转危为安

又是一天开始了,阮听雨踏着晨光,端着药走向萧纵卿所在的营帐,小心的掀开帐帘,虽然外面太阳已经渐升渐高,帐中依然有些昏暗,萧纵卿平躺在床上,呼吸平稳了许多,商君坐在凳子上,头靠着床沿,睡着了。帐帘掀起时照进来的阳光,让商君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可能是太累了,他并没有醒过来。

阮听雨赶紧把帐帘放下来,将阳光隔绝在营帐之外,轻轻放下药汤。阮听雨拿起床尾的一块薄被,轻柔的盖在商君身上,快中秋了,临风关的早晨还是有些微凉。商君忽然动了一下,吓得阮听雨手上一僵,好在他只是侧过头去,眼睛并没有睁开,继续睡去,可想而知,这几天,他是真的累坏了。

他的侧脸,柔和而光洁,高挺鼻子,完美的唇形,还有他的睫毛,好长!第一次这样近的盯着他看,阮听雨竟是看得有些痴了。

萧纵卿觉得自己睡了很久,却是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困难的睁开双眼,入目的是简陋的床帏,有一瞬间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微微侧过头去,却看见阮听雨脸色潮红的盯着商君熟睡的脸,极度暧昧!

萧纵卿双目圆睁,只觉得一股怒气直冲脑门,原来的混沌一扫而光,一阵大声而猛烈的咳嗽震得阮听雨尴尬的赶紧后退了好几步,商君也惊得立刻睁开了眼。

“三儿?”商君紧张的问道:“你怎么样?”

萧纵卿别过头去,气闷的回道:“头疼!”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反正就是心理不舒服。

商君倒来一杯水,轻声说道:“喝点水吧。”

萧纵卿就着他的手,咕噜咕噜的就喝了一杯,倒在床上,继续生着闷气。

商君看着手中空空的水杯,笑道:“你看起来,精神好像好一点了。”也不知道三儿在闹什么别扭,不过比起昨晚的精神涣散,现在好太多了。商君心情很好的转身对一直低头站在身后的阮听雨说道:“听雨,你哥的药真的见效了,麻烦你再煎一碗拿过来。”

他,应该没有发现她刚才一直在看他吧?!阮听雨脸色微红的转过身,端起药,低声回道:“已经煎好了,我哥让你过去一趟。”

商君起身,温和的说道:“好,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

“嗯。”阮听雨点点头。

“三儿,你喝了药好好休息,我待会再来看你。”

谁要她照顾!!萧纵卿忽然吃力的撑起身子,叫道:“把药给我,我又不是小孩子,用不着别人照顾。”伸手拿过阮听雨手中的汤碗,眼睛一闭,将药汁倒进嘴里,喝得干干净净,放下药碗,别过身去躺下,胡乱拉扯着被单盖过头,萧纵卿不耐烦的低吼道:“你们都走,别吵我休息。”

商君好笑的摇摇头,不知道他又在生谁的气,或许是不好意思和女孩子单独呆在一间房子里吧。看他精神颇好,商君对着阮听雨笑道:“走吧。”

两人并肩走出营帐,萧纵卿用力掀开被单,怔怔的看着床顶,他现在到底是在干什么啊!!

商君才走出营帐,就看见阮听风手里抓着一大把草药兴冲冲的往煎药房走去,看见商君,阮听风满脸笑容的说道:“商君,绿缢草终于见效了。试服用的村民的症状都有所好转,神智也清醒了一些。”

这么多天了,他还是第一次见阮听风如此兴奋,笑得如此轻松,商君也感染了他的好心情,笑道:“那就太好了,既然有效,多熬些汤药,分给村民们服用吧,这疫病已经拖得够久了。”

“好。”看看商君身后的营帐,阮听风关心的问道:“萧公子怎么样了?”

商君淡笑回道:“服了你的药,比昨天好了一些。后山的将士你可去看过?”

“早上去看过了,目前没有人有疫病的征兆。”他还拿了一些药汤过去,如果真的有人染疫,也能及时救治。

“嗯。”商君放心的点点头。

商君随着阮听风向药房走去,一路上不少村民都主动和他们打招呼,大家听说已经有了治疗疫病的药汤,心里仿佛一下子有了希望,一直笼罩在虎丘村里的阴霾似乎随着炙热的阳光消散不少。

商君一路上若有所思,眉头始终不见解开,阮听风不解的问道:“商君还在为何事烦恼?”

商君摇摇头,轻叹道:“有一件事,半月前就应该去做了,只是疫病严重,我不放心去,现在腐尸已经掩埋,药也见效了,我也应该去办原来要做的事情,只是——”

据毕弦的说法,八月中秋,是前往海域最好的时机,危险也最小,尤其是像他这样第一次前往的人,更是应该把握好这次的机会。他早就应该准备了,想不到又爆发了瘟疫,现在离中秋还有不足一月了,快马加鞭,应该还能赶得上。就是三儿,病情才略有起色,他始终放心不下。

商君未尽之意,阮听风却已经听出来了,承诺道:“若是耽搁不得的事情,你就去吧,萧公子我会替你好好照顾的。”

商君微微拱手,真诚的谢道:“那就麻烦你了。”

“商君不需客气。”

虽然有了阮听风的承诺,但是想到三儿那倔脾气,商君还是决定等三五日再启程,都已经晚了这么多日子了,也不在乎这几天,毕竟三儿染病,皆由他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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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

疫情基本控制住了,今天已经没有新增的染疫村民,自从阮听风的药汁见效之后,也没有人因为疫病而死去。三儿能下地走动,饮食也正常,他可以准备海域之行了,只是去之前,他还挂念一个人。

匆匆赶回飘渺山庄,杨忠早早的等在门堂,叹道:“主子!您终于可以回家了。”虽然只是十几天的时间,但是每天都在担心主子的安全,却是十分煎熬。

商君微笑问道:“笑儿呢?”

杨忠有些为难的回道:“小姐十几天没见到您,闹得厉害,老奴怕她跑出去有什么危险,让侍卫守着永乐阁的门口,她现在还在房里生闷气,老奴越矩了。”

他知道笑儿倔起来一定很让人伤脑筋,商君拍拍杨忠的肩膀,笑道:“笑儿顽劣,辛苦你了。”

小姐毕竟是主,他是仆,将她关在房里,主子没怪他,还谢他,反倒是杨忠有些不还意思了,连连摇头,不敢居功。

一边向永乐阁走去,商君一边交待道:“你帮我挑选十名身体强健,能适应海上行船,会泅水的侍卫,明日随我前往东海。”毕弦的船队里船员,经验丰富的舵手都已经做好准备,他几乎不用操什么心,就怕侍卫不适应海上生活,航行十多天,那就为难他们了。

“是。”

“此次航海之行归期不定,笑儿又要拜托您了。”海域之行,航海、备货、交易,少说也得两三个月,希望这丫头不要闹才好。

杨忠连忙拱手一礼,回道:“主子言重了,老奴一定会竭尽全力照顾好小姐的。”

商君满意的点点头,脚下不滞的向永乐阁走去,走到门口,四个侍卫看见商君先是一怔,纷纷行礼,商君挥挥手,四人的身影迅速消失在永乐阁前。

还没走进院子,就听见叶子刷刷落地的声音,商君不解,加快脚步走进园中,就见商笑坐在石凳上,两只手不停的拔着园里的矮丛,嘴里还不知道在嘟囔什么,放眼看去,原来郁郁葱葱,美轮美奂的园子,现在一地的落叶残花。

商君失笑,低唤道:“笑儿,你这是在辣手摧花吗?”

“哥!”听见商君的声音,商笑一脸的惊喜,不过想起他十几天对她不闻不问,还把她关起来,商笑又很不甘心,越发用力的拔着树叶,赌气道:“你不是不要我了吗?”

商君无奈的走到她身边,半蹲下身子,抓住商笑两只忙碌的手,轻轻拍掉她掌心的叶子,今年十三岁了吧,生气来,还是只会作这些孩子气的事情。并不打算瞒她,商君解释道:“我去虎丘村处理瘟疫的事情了,怕自己染病,不敢来见你而已。”

商笑瞪大眼睛,抽回手抚上商君的前额,急道:“那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拿下商笑的手,商君淡淡的回道:“放心,我都能来见你了,说明疫病已经得到控制了,你长大了,以后即使我不在你身边,也不许任性,知道吗?”

“嗯。”商笑点点头,低声问道:“那最近不出门了吧?”

迎着笑儿希翼的眼睛,商君张了张嘴,又不忍心说出来,他竟有些不敢看笑儿的眼睛,最后,他还是将自己的行程告诉了商笑:“明天我要去一趟东海,可能数月才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