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沧月营地方向没有走多远,商君就发现了一个古怪的乱石树林。它既不在沧月领地里,也不在东隅属地之中,它就这样横在两国之间,说它古怪,是因为它外观看来就是一片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乱林,寒冬飘雪洗礼下,树木有些凋敝,一副萧索的景色,外面乱石堆放的位置却极其讲究,可见摆下这阵势的人,不容小觑。

商君没有贸然进入,绕着外围走了一圈,心下暗叹,他居然看不出里边到底是什么阵势,难道外围这些枯木乱石只是为了掩饰里边更为精妙的阵法?!这是尤霄摆下的阵吗?他有这个能耐?!思索着,商君警觉的发现身后不远处有一抹暗影,正冷冷的盯着他的背脊。

商君手抚上腰间的软剑,缓缓转身,肃杀之气在看清黑影之后,转变为惊喜的低呼:“冰魄?!”是它,那高大挺拔的身姿,桀骜不驯的霸气,天下间的骏马,也唯有它有这样的气势吧。

商君朝它走去,冰魄终于也认出了他,依旧是那样骄傲的站在那,只是眼中少了戒备与疏离。

商君高兴的轻拍冰魄的背脊,笑道:“冰魄,好久不见。”这么多年了,它还是老样子,商君失笑,跟随舒清到南方也没能改变他不羁的性子还有那用鼻子看人的习惯。

冰魄轻轻点头,用鼻子喷著气,算是打拍呼了,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前面的密林,连它都感应到着密林的诡异之气了吗?看它跃跃欲试的样子,商君连忙拦在它面前,沉声说道:“里边很危险,你千万不要进去,知道吗?!”

冰魄前蹄轻踏雪地,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商君暗暗头疼,只好使出杀手锏了:“舒清现在身体不好,你想让她担心?!”

商君不知道,冰魂是否真的能通人性,但是每当他提到舒清,总能让它妥协,就像现在,冰魄有些不耐烦的转过身,追风而去,方向是它钟爱的雪上之巅。

松了一口气,与站在乱林之前思索了片刻,商君终是没有踏进去。

“修之,早。”

一大早,秦修之才走进花厅,就听见一声温和的声音响起。在飘渺山庄住了几日,他早已习惯商君的作息,似乎每天早上他都起的很早,晚上却又睡得很晚,有时他甚至怀疑,商君是否都不需要休息?!

“早。”秦修之没看见商笑灿烂的笑脸,奇怪的问道:“笑笑呢?”

“她在陵园自省,不用理会她。”将朗月刚做好的粥递到秦修之面前,商君笑道:“用膳吧,昨日你不是说想去见识一下龙峡谷的险要吗?待会我陪你去。那里风光秀美,但是山贼肆虐,一定要多加小心。”现在整个龙峡谷飞鹰寨一家独大,确实有嚣张的资本,好在冷冽是个讲信用的人,飞鹰寨称霸龙峡谷对他有利无害。

他昨天不过随口一提,他竟然记住了?他还弄不清楚,自己对商君的心思,秦修之有些回避的说道:“不用了,叨扰了这么多天,我已经过意不去了,你一定有很多事情忙,我自己去就行了,这次回来,家人派了侍卫相随,你不必担心我。”

商君并不知秦修之心中所想,只当他不好意思,笑道:“修之客气了,商君已将你视为朋友,那些客套虚应之礼就勿提了吧,我本来也要去龙峡谷,一道前往,正好。”龙峡谷的位置,正好处在轩辕逸驻军正后方,只怕尤霄会做什么手脚,他也想通知冷冽注意沧月的动向。

秦修之一怔,面对商君清朗的笑容,推脱的话他竟是说不出口,秦修之暗暗叫苦,脸上还要笑得自然,回道:“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去吧。”

商君点点头,粥才吃了几口,杨忠手拿一封帖子,恭敬的站在花厅前,说道:“主子,庄外有一小将送来拜帖,自称东隅驻军。”

东隅驻军?是轩辕逸的手下?商君皱眉,伸出手,接过拜帖,大略的看了一眼,商君的眉头越皱越紧,轩辕逸请他相助,虽然没说如何相助,他也猜出了,是为了那个诡异的乱石阵。轩辕逸会想到求助于他,是舒清的意思吗?!

商君脸色微变,秦修之猜测,这拜帖应该和舒清有关,好像只有她,能牵动他的心思。

将拜帖递给杨忠,商君平淡的回道:“拜帖退回,飘渺山庄只管做生意,不问政治,让他们另请高明。”情况不明,还是先拒绝吧,若真是舒清的意思,她自然有办法让他知道。

“是。”

他拒绝了?!秦修之有些搞不懂了,商君此时表情轻松自然,好像拜帖一点也没有影响到他,依他送舒清入军营时所见,舒清与轩辕逸交情匪浅,商君不肯帮忙,是因为这个吗?!他,不像这样的人。

看看天色,商君放下碗筷,笑道:“我们走吧。”

两人走出庄外,一个玄衣男子牵着一匹骏马,漠然的等在那里,身后还有四人四马。一样的冷然肃穆。玄衣男子看见秦修之出来,目不斜视的走到他面前,恭敬的抱拳行礼道:“主子。”

商君轻轻挑眉,此人身形颀长而健壮,看体格,就知道是常年练武之人,凌厉之风气势凛然。他是秦修之从海域带来的侍卫吗?!原来海域也有如此刚猛烈性的男子。商君了然,有这样的人物相随,秦修之在海域的身份,自然非富即贵了。

秦修之对着玄衣男子说道:“袭慕,他是我的好朋友,飘渺山庄的主人,商君。”

原来他叫袭慕,商君欣赏的朝他点头微笑。

袭慕看了商君一眼,只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便恭敬的站在秦修之身后,不再说话。

秦修之有些尴尬有些无奈的看向商君,脸上是一副“见谅”的表情,其实他和袭慕并不熟悉,袭慕是母皇身边最为厉害的暗卫,这次来东隅,他没想到母皇会把袭慕带领的暗卫送给他,这或许是母皇将对父亲的歉意和内疚之情转到了他的身上,他却领受得有些勉强,他不过是想自在的漂泊于世,又何需这样一群精英相随?!

袭慕的冷漠商君并不以为意,自在的对秦修之笑道:“修之乘马车还是骑马?”

今天天气很好,太阳照在雪白的大地上,尽管入目之处,竟是苍白,却别有一番风情,秦修之回道:“既然是去郊游,自然骑马了。”

“好。”商君接过杨忠牵过来的两匹金棕骏马,爽快把缰绳交到秦修之手上,轻巧的翻身上马,轻扬马鞭,大笑道:“修之,快,我们赛一程!”才说完,马已在他的屈驾下,扬蹄而去。

感染了商君的好心情,秦修之也利落的上马,追着前面驰骋在雪地上的白影而去,白雪覆盖的官道之上,两道金棕烈影追逐着,奔驰在寒风里,修之早上还纠结的心情在这一刻似乎已经不再重要。

龙峡谷前,商君面对着前方如玉带蜿蜒一般的峡谷笑道:“前面就是龙峡谷了。”

难怪叫做龙峡谷,从谷口看去,果然如一跳蜿蜒起伏的苍龙一般,秦修之叹道:“果然地势险要,群峰叠嶂。”

商君率先策马而入,笑道:“置身其中,才更能感觉出它的魅力,走!”

进了峡谷,才走了一炷香的时间,秦修之不得不承认,商君说的是对的,因为地势原因,龙峡谷外暮雪皑皑,寒风凛冽,峡谷之内,竟然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冷风,峡谷里,草木依旧繁茂,抬头只能看见头顶的一小片天空,旁边的群峰挡住了所有的视线,人仿佛置身在群峰环绕之中,美不胜收。

秦修之感叹景色的美好,袭慕却警觉的注视着周围,这里地形复杂,他们处于峡谷底端,位置非常不利,袭慕向身后的四人使了一个眼神,立刻有两人飞身而起,立在岩壁三四丈的地方,观察着周围的地形。另两人一前一后的将秦修之护在中间。

商君看在眼里,心里暗叹,好谨慎周密的人。

牵着马匹,商君悠哉的走在最前方,秦修之策马与他同行,问道:“商君对这里很熟悉?”看他一路行来,似胸有成竹。

商君轻笑,避重就轻的回道:“还好,往来东隅沧月,难免进出这里。”

走到一处险峰下,商君翻身下马,指着一个险峰之巅说道:“上边就是帝王业,是龙峡谷最为险要之处,不过景色也最秀美,是峡谷里唯一能看见日出日落的地方。”

虽然对于不会武功的人,要爬上去不容易,但是秦修之还是下马,爽快的回道:“那就一定要看看了。”

说完,卷起衣摆,认真的开始攀爬起来,商君看着他踉跄的背影,不禁轻笑,舒清为了鼓励他从商时曾经说过,如果你很擅长一件事情,做成功了,也不过就是理所应当,如果你明明对一件事情毫无把握,依旧奋力去做,那才更让人钦佩。

眼前这个人,就在作着让人钦佩的事情,商君第一次,没有用轻功一跃而上,而是陪着秦修之一点一点的向上攀爬,站在峰下的袭慕,盯着岩壁上一点点向上挪的人背影,原来紧绷的唇角也轻轻勾起了细小的弧度。

不过五丈高,秦修之爬了快半个时辰,好不容易爬到了峰顶,他立刻一屁股坐在了石地上,不住的喘着气,寒冬腊月,他的额间依然渗出一层薄汗。

秦修之不禁苦叹,同样是爬上山,他一身狼狈,身边的人却是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他衣袂纷飞的白衫甚至纤尘不染,长身而立于险峰之巅,那样的潇洒自如。看着这样的的商君,秦修之觉得自己本就紊乱不齐的心跳此时更加狂乱不已。

秦修之奇怪的表情,让商君有些担心的问道:“修之,你还好吧? !”

低吟一般-的声音震得秦修之赶紧别开视线,他这是在干什么?!商君是男子,男子啊!!他们是朋友,而且只能是朋友!!在心里不断的告诫着自己,秦修之才缓缓平静下来,有些不自然的笑道:“我没事,就是有些累了。”

心情平静了一些,秦修之才发现,眼前的景色美得惊心,险峰之顶几乎与群峰相齐,在这个高度,可以清除的看到每一个山顶,好像自己就踏在林海之端,轻轻抬脚,就可以游走于群峰之间一般。秦修之忍不住叹道:“果然无限风光在险峰。”

峰顶的位置并不宽大,只能容纳五六人,现在峰顶只有他和修之两人,商君感觉到对面峰林之间有异动,应该是有人潜伏其中,原来守在峰下的袭慕也发现了,立刻飞身而上,将亲修之护在身后,戒备的盯着对面的山峰。

商君原来以为是飞鹰寨的人,但是细细观察而去,并不像,来人武功显然比飞鹰寨的人高出许多,会是尤霄的人吗?!

商君上前一步,站在峰沿之上,蕴含内力的低呵在龙峡谷内回荡,清晰而稳健。

“来者何人?!”

第八十三章 追杀?(下)

“来者何人?”蕴含内为的低呵在龙峡谷内回荡,清晰而稳健。不禁对面隐身在山峰密林里的人被这样浑厚的内为所震,站在商君身后的袭慕也惊诧的看向商君,没想到他瘦弱的一阵风就能吹走的样子,功力竟是这样的深!

对面沉寂了一会,忽然不再隐藏,几十个黑衣人走出树丛,站在岩石之上,各个手持长弓,直指险峰。原来守在峰下的四人想要上来保护秦修之,却给箭雨所阻,商君牵出来的两匹棕马长嘶一声,撒蹄狂奔而去,其他在山道上的马匹全部被射死。

商君低头看下去,四人虽然身受敏捷,极力闪避,但是面对居高临下的长箭,他们还能抵挡多久?!微微眯眼,商君看向对面站在最中间的中年男人,狭长的脸,干瘦的身型,有着一双阴狠的眼。中年男人与商君对视片刻之后,盯着秦修之,扬声说道:“把东西交出来。”

冰冷而尖细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被一条蛇缠着脖子一样恶心。商君蹙眉,他们是早有准备,埋伏已久。选在这里伏击他可以理解,但是他们为什么会知道秦修之今天会来龙峡谷?!这些人要找什么东西,需要这么多人围堵一个不会武功的秦修之?!

又是要东西?他们到底在找什么秦修之真的不知道,父亲去世之后,就不断有人杀他,从海域回来,又不断有人找他要东西!他根本身无长物!秦修之对着商君挺拔的背影歉意的说道:“商君,他们应该是冲着我来的,又连累你了。”

商君回过身,满不在乎的笑道:“修之说的哪里话,我好久没有活动筋骨了,今天正好动一动。”

商君笑得洒脱,秦修之却是脸色一变,上前一步,把他拉到身后,秦修之一向温和的脸上满是严肃:“我虽然不知道他们要我交什么东西,起码可以肯定他们没有找到要找的东西之前,不会杀我,你不用担心我。他们武艺皆精,商君千万小心。”他知道商君的武功很好,上次在飘渺山庄,若是不是他,他应该已经死了吧,但是今天不同那日,山庄地形商君了若指掌,这里却是毫无遮挡,数十把长弓利箭对着他们,武功再高,怕也很难施展吧。

商君有些恍惚的看着紧张的将他护在身后劝慰的秦修之,他这是在干什么?不知道这样背对着利箭很危险吗?!手被秦修之握得有些疼,从来没有想过他有一天需要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护着,从来都是他守护别人才对,他应该觉得可笑的,不是吗?商君却没来由的心跳不稳,不知道自己心里奇异的感觉是什么。

轻摇着商君,秦修之见他不说话,急道:“答应我,不要和他们硬碰硬,好吗?”

商君敛下眼眉,不再看秦修之沉若深海的眼,他怕会陷进去。稍稍稳住心神,商君凝神看向对面训练有素的敌人,秦修之说的没错,和他们硬碰硬讨不到什么好处,几十把弓箭对着险峰,即使他们不想杀修之,乱箭之下,他和袭慕可护得住不会武功的他?访该怎么办?环视群峰,商君嘴角忽然扬起一抹飞扬的笑容,轻声问道:“修之可知,这里为何叫做帝王业。”

“不知。”秦修之不解他为何在这个时候说起这个,表情还如此惬意。

商君忽然倾身向前,几乎和秦修之贴在一起,极低的声音只有修之可以听得到:“那正好,我让他们来给你证明。待会你就站在这里,不要乱走。”

秦修之能清晰的感觉到商君的唇就在他的耳边,温热的气息,若有似无的淡淡清香都让秦修之如中了魔咒一般,握着商君的手因为紧张而不自觉的抓紧。

“修之?”商君吃痛,他怎么了?

秦修之回过神,连忙慌乱的放开手,回道:“好。”

商君身型一闪,以极快的速度奔到崖边,朗声说道:“敌众我寡,力量悬殊,我就不趟浑水了,先走一步了,袭慕,修之交给你了。”说完竟是头也不回的提气飞跃而起,凭着高超的轻功,商君轻松的跃出数丈有余。

谁也没有想到他会忽然逃走,袭慕怒瞪着那道飘逸的背影,贪生怕死之徒!藏于袖间的星形毒镖已扣在指间,修之认得,那是袭慕的独门暗器,赶紧压下他的手,急道:“袭慕住手,专心对敌。”

对面的黑衣人在一愣之后,也立刻放箭,袭慕只得收了暗器,挥舞着弯刀,挡下劲力十足的箭锋。商君跃出后,直接翻过险峰旁的山峦,身影立刻消失在众人面前。

中年男人抬手,示意停止放箭,那白衣人武功如此之高,走了也好,就算他要去搬救兵他也不怕,龙峡谷距离临风关百余里,等找到人,他早就把人擒到手了。尖细的声音再次得意的响起:“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再不把东西交出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迎向对面阴险的眼,秦修之实在不解,问道:“你们到底要什么?”

“少装傻,玄石在哪里?!”这次出动这么多人,若是还找不到玄石,他回去也是没命!

玄石?是什么东西,秦修之肯定自己从来没有什么玄石。坦荡的回道:“我没有你们要的东西。”

敬酒不吃吃罚酒,等抓到他大刑伺候,不怕他不说!中年男人果然不再废话,毫不留情的下令遭:“放箭!”

等待已久的长弓满弓尽放,他们的目标,是袭幕。

“袭慕!”秦修之低呼。

一只只翎长箭力运干钧,瞬间扑向袭慕,弯刀利落的挥斩,残箭满地,只是险峰之巅本就不大,同时射来的数十支箭,即使是冲着袭慕而去,秦修之依旧难逃箭雨。袭慕一面挡在春修之前面,一边说道:“主子,我背你下去。”

秦修之明白他的打算,但是看向旁边五丈有余的山峰,他摇摇头,回道:“不行,你背着我受拖累,是不可能跃到旁边的山峰上的,跃下险峰,也一样是避不开他们的箭阵。”耳边的温热提醒着他商君的低语,秦修之淡淡的坚持道:“而且~~商君刚才让我不要离开这里。”

听到秦修之提起商君,袭慕怒了,挥刀的越发狠绝,哼道:“不战而逃,那样的人不值得您相信他!”

秦修之轻轻一笑,平静的回道:“他这么做,必有原因。”不为什么,他就是相信。

不至袭幕与死地,对方似乎死不罢休,险峰下奋战的四人也受了伤,精疲力竭,这样下去,只会一起死。秦修之对着气息也渐渐不稳的袭慕说道:“你带他们先走,这里的环境不利于你们,看准机会再来救我。”

就在秦修之说话的时候,一只利箭刺穿了袭慕的右臂,血立刻染红了右臂,箭还留在手臂上,袭慕不为所动,沉声回道:“袭幕领命,誓死保护皇子!”

换言之,就是死也要死在他前面,秦修之急在心里,却无计可施。

就在袭慕挥刀的手渐渐麻木的时候,对面一阵骚动,也停止了放箭。

秦修之上前扶着几乎脱力的袭慕,急道:“袭慕,你怎么样?”

用刀撑着地面,袭慕倔强的站着,戒备的盯着对面,摇头回道:“我没事。”

“什么味道?!”从对面传来一股刺鼻的味道,瞬间弥漫整个山谷,他们又想玩什么花样?

这味道,秦修之惊道:“火油!”

他话音才落,对面山头上忽然窜出十几个人,手里握着刺目的火把,只见他们将手中的火把丢到黑衣人附近的草丛里,立刻,火光冲天。黑衣人还没弄明白为什么会有火油从山顶流下来,就已经置身火海。

“啊——!”

身上燃火的黑衣人发出惨烈的嘶吼,有些为了躲避火苗,直接跳下山道,但是火油是顺着山涧来了,他们跳下身上的火苗立刻点燃了山道,一时间山谷里仿若火海。

原来在山道上的四人在停止放箭的时候就已经跃上险峰,五人将秦修之_护在中间,对这峰回路转的局势看得一头雾水。正当他们纳闷的时候,对面火海中再次飞出数只长箭,箭法精准,箭尖直嵌入险峰下的石壁上,箭尾还绑着一条粗麻绳,几个衣服己经着火的黑衣人急忙跳上麻绳,向险峰上冲过来,走在最前面的就是领头的中年男人。

袭慕冲到崖壁,挥起弯刀,想要斩断麻绳,对方早有准备,一边走着,手中的箭也继续放,这次的目标,是秦修之!

“主子小心!”为护修之,袭慕不得已,只能挥刀斩箭,眼看中年男人离他们越来越近。

一抹银光闪过,如一条纤细的丝带飘过眼前,七八根粗壮的麻绳立刻被截做两段。站在上面的黑衣人失了依托,瞬间掉下山道,被火海吞没。

袭慕回身看去,身后,站着他刚才咒骂的“贪生怕死”之徒——商君。

“你?”面对着眼前截然而立,淡笑傲然的男子,袭慕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商君收回软剑,笑道:“我说了,寡不敌众,我只有先走一步了找人帮忙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秦修之迎上前,奇道:“商君!可是这么短的时间,你怎么?”才一炷香的时间,他就能找到人,还有这么多火油??他一直相信商君有自己的打算,却不曾想他弄出这么大的阵势了。即使离了十来丈,他依然能感受到汹汹火焰的热力。

商君大笑:“龙峡谷是山贼的天下,他们无处不在。”飞鹰寨的一线天就在帝王业后面不远,上次他帮冷冽胜了席邪之后,冷冽就运了很多火油在一线天上,他正好一用。

站在唯一不受大火侵蚀的峰顶,商君微笑着解释道:“这里之所以叫帝王业,不仅是它的位置最为尊贵,傲视群峰,还因为它独立于峡谷中央,峡谷里最常用的攻势,一是箭阵,二是火攻,三是泥流,而这里,是唯一能躲这些攻势的地方,他们以为这里孤立无援,其实它才是最好的位置。”

秦修之放眼看去,原来的满目青翠,现在已是火光冲天,不管怎么的风景,这里都能尽收眼底,却不受其扰,果然不负帝王之名。

“商君,我损失了八十桶火油。”商君和秦修之兴致颇好的看着风景,一道漠然的男声冷冷的传来。

商君好笑的回头,迎向冷冽难看的黑脸,本来狰狞的脸,治过之后虽有些好转,只可惜他煞气十足,所以一样狰狞。商君了然的笑道:“我记下了,你是要银两还是丝绢?”

冷冽想也不想的回道:“我要龙涎新茶。”

商君头疼:“你还真会挑!”龙涎新茶,一年才出多少?!每个人都想要,舒清真应该继续扩茶园才对!

冷冽扬扬眉,冷声回道:“过奖,你教得好。”

他们斗嘴石舫是见怪不怪了,不过看着对面越烧越旺的山峰,他担心的问道:“大哥,这火一直烧下去可怎么得了?!”把龙峡谷的树林都烧光了,他们那里还有地方隐觅,还怎么做营生?!

商君胸有成竹的回道:“石舫放心,这里是西北风向,再烧过去就是光滑的绝壁,没有草木,没有火油,很快火就会灭了。”

这些人就是商君刚才说的山贼吗?他们和商君的关系,非同一般,凝视着商君的侧脸,秦修之有些疑惑,无论是慕容舒清那样清雅脱俗的大家小姐,还是眼前穷凶极恶的山中草莽,他都能引为知己,广为结交,他到底有什么魅力呢?这样的人,他的心追着他起落,是否也正常了呢? !

感觉到秦修之有些灼热的视线,商君看向他,却发现他的手臂在刚才的箭雨中被箭擦出了一道口子:“你的手受伤了?”

秦修之无所谓的笑笑,回道:“没事,皮外伤。”比起袭慕他们,他这根本就算不得伤吧。

“我看看。”商君扶着秦修之的右臂查看,皮肉被箭刺破,血一点一点的住外渗,黑绿锦袍的掩盖下,并不明显,伤也不算重,商君却没来由的烦躁,看看下面还火星不断的山道,在看看秦修之的伤口,商君沉声说道:“冷冽,看样子这火还要烧一阵,去你寨子里休息一会。”

冷冽若有所思的看着商君异常紧张的脸,回道:“好,我正好有事要和你说。”

一行人越过身后的山峰,向一线天走去。

龙峡谷内,冲天大火,足足烧了两个多时辰,这夜的黑幕,因为这场奇异的山火,染红了大半个天际,也牵动了两军的主帅的心思。

第八十四章 各有打算

东隅主帐

龙峡谷内,火光缭绕,烧得好不痛快,整个天际被渲染得猩红一片。主帐里,轩辕逸微眯着眼,看着火红的天际,脸上一贯的冷傲。这大火烧得诡异,众将隐隐感觉到这里边大有文章,却有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得默默的等待前方探子回报。整个营帐里,只听见裴彻拨弄茶碗的声音。

“将军。”一个挺拔的盔甲少将大步流星的冲进主帐,才踏入营内,立刻说道:“前方探子回报,龙峡谷这场大火,不是山林之火,而是火油引起的,火势很大,几乎烧掉一整面山头,在山道上还发现了一些被火烧过的骸骨。”

人为纵火?果然另有隐情,轩辕逸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沉默不语,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裴彻放下茶杯,问道:“可知是何人所为?”

李鸣摇摇头,猜测道:“不知道,赶到的时候只剩下山火和骸骨了。那么大火,估计得好几十桶火油才行,这么大动静,我看是附近山贼干的,山寨之间争抢地盘也说不定。”

抢地盘?不太像!裴彻还没来得及细问,坐在最后的雷翼沉声说道:“应该不会。”

李鸣回过头,对着雷翼说道:“为什么不会?龙峡谷山贼肆虐,混战不休是出了名的。”

“三年前确实如你所言,后来飞鹰寨胜了险狼寨,其他小寨子也归顺了,现在是飞鹰寨独霸龙峡谷,其他小山寨不会,也不敢与之为敌。”

雷翼是驻守临风关的老将了,对于临风关的一切再熟悉不过,裴彻相信他说的。看向始终沉默的轩辕逸,裴彻猜测道:“也有另一种可能,有人想要攻占龙峡谷,与飞鹰寨发生冲突?毕竟龙峡谷的地理位置非常独特,沧月可能也在打它的主意。这场火或许与沧月有关!”他相信,轩辕一定也有这样的担心,不然他不会面色如此凝重。

裴彻此言一出,帐内的其他将领都三三两两窃窃私语,龙峡谷可以说是驻军的背后屏障,要是被沧月攻陷,对他们是大大的不利!前面的邪阵都还破不了,如果再腹背受敌,这一仗就真的难打了。众人不自觉的看向雷翼,没有人比他更加了解龙峡谷的状况,雷翼思考了一下,最后谨慎的回道:“龙峡谷常年被山贼占据,官府多次围剿,所谓正义之士也打着为民除害的名义围攻过,结果不是找不到他们的老窝就是败在他们的神出鬼没之下,如果是不熟悉的人,想要攻占龙峡谷,只有一个字,难。”

虽然龙峡谷越难攻陷对他们越有利,但是李鸣还是看不上山贼,认定他们就是一群草莽无赖:“这么嚣张?龙峡谷是沧月和东隅的重要通道,平日贸易往来都要经过,山贼如此横行,如何过得?!临风关怎么还有这么多沧月游城的东西?!”是雷翼想倚老卖老,言过其实吧!

雷翼比较是老将,听出李鸣话里有话,却也没有发作,只是依旧坦荡的回道:“三年前,客商进出龙峡谷,都战战兢兢,运气不好就得搭上小命。你想看到沧月的东西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三年前?他怎么老是说三年前?裴彻似乎听出了一些端倪,追问道:“那现在如何能贸易呢?”

“因为有一个人,他的货物可以安然通过龙峡谷,经常往来沧月东隅的客商都知道,只要插上他的名号,就可以大方的往来龙峡谷。”

“谁?”裴彻纳闷,谁有这样的本事,还有雷翼脸上隐隐的骄傲是怎么回事??

雷翼朗声回道:“商君。”

“又是商君?!”裴彻与轩辕逸交换了一个眼神,在他眼中看到了同样的诧异,看来这个商君可不是个普普通通的商贾,武功高强,精通奇门术数,还能自如往来于龙蛇混杂的龙峡谷!最夸张的是,仿佛原来驻守临风关的将领,对这个叫商君的神秘男子都有一种尊敬之情,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李鸣撇撇嘴,笑道:“说不定他就是龙峡谷里最大的山贼头子!”如果山贼真的如雷翼说的那么强悍,又怎么会卖谁的面子?最有可能的就是那个商君就是个山贼头子,下山来装好人,骗银两,说不定就直接谋财害命了。

李鸣言语中不难听出几丝玩笑调侃,雷翼却异常认真的立刻反驳道:“不可能。飞鹰寨扎根龙峡谷几十年,历代寨主都姓冷,和商庄主有什么关系?!再则,飘渺山庄时常救济平民,乐善好施,绝不可能是山贼!李将军不了解,就请不要胡乱猜测。”且不说商君曾经救过他,只说这三年来,他治瘟疫,除贪官,助贫民,随便哪一样,都算得为百姓做了天大的好事,这样的人,不该受到如此诋毁。

本来就对李鸣说话的态度不满,他又诋毁商君,雷翼反驳的时候语气不免有些重,李鸣并不觉得自己说的有错,也倔强的与雷翼对峙,回道:“那可不一定,人面兽心的人多的是。”名字可以改,所谓的乐善好施也可以装,谁知道那个商君是不是真的姓商?!说不定他们这么推崇的什么商君,确实就是杀人如麻,劣迹斑斑的冷家人也未可知!

雷翼气得双目圆睁,李鸣也不示弱的瞪回去。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了,沉默了一晚上的轩辕逸终于说话了。“够了,既然一切都围绕着那个叫商君的男人,见到他再说。飘渺山庄可有回应?”

轩辕逸说话了,雷翼敛下眼光,只是脸色依旧有些难看,而李鸣还是一副不觉得自己有错的样子,裴彻在心里暗暗叹气,李鸣这莽撞的小子,几时才懂得什么叫察言观色?!

“拜帖退回来了,商君声称不问政治,不肯出手,我去查看过,飘渺山庄外确实有一个乱林阵守护,非常精妙,如果不是他们没有恶意,我估计也回不来。”就因为这样,裴彻真正相信了,雷翼所言非虚。

“再发拜帖!”商君,你到底是什么人?!有多大的能耐!?

轩辕逸本就暗黑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裴彻注意到他隐隐握紧的拳头,他,动怒了。

——————————————

沧月军营

哨台之上,两抹颀长的身影比肩而立,一个一身戎装,一个一袭白衫。看的方向,都是远处暗红的天际——龙峡谷之所在。

“看来盯上龙峡谷的人,还不少呢。”白衣人轻轻的笑了起来,声音里,几丝玩味,几丝调侃,几丝兴奋,还隐隐的带着些许幸灾乐祸。转头看向身边意气风发的男人,白衣男子笑道:“尤将军是胸有成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