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过去办公处了,神光不好过去。

她只好背着竹筐去捡麦穗,心里却是有些忐忑。

不知道萧九峰到底要给萧宝堂说啥,不知道他为什么说今年五六天时间不行。

还有,他刚才眼神扫过大家伙的时候,好像根本没看到她一样,这让她多少有点小小的失落。

虽然知道他这是在谈大队里的大事,她不能计较这点小细节,但多少还是不舒服吧,甚至想着,等晚上回到家,一定要在他跟前晃晃!

谁知道她还没熬到了晚上,就听到萧宝堂在大喇叭里开始喊了:“开会了,开会了,全体老少爷们,全体妇女,全都到南边打麦场那里开会,我马上就到!开会了,开会了,马上到南边打麦场那里开会!”

那大喇叭应该有些年头了,听起来咔嚓嚓地响,带着浓重噪音和杂质的萧宝堂声音传入了大家伙的耳朵。

大家都面面相觑。

“咋啦,这是咋啦?好好的怎么要开会?”

“说的是啊,咱们都干着活呢,这个时候开啥会!”

往常开会,要么趁着刚吃了早上饭赶紧开,要么趁着大家吃晚上饭的时候,端着饭碗拿着手里的活去开,这样也不太耽误时间,哪有像现在这样,突然就说要开会的。

也有个灵通的,就过来问神光:“神光,你知道不?我看刚才九峰带着宝堂过去办公处商量事,商量完了就开会,是不是九峰让宝堂开会的啊?”

神光哪里知道呢,她也是一脸懵。

这两天萧九峰忙得要死,都不怎么着家的,都是她一个人在家里睡,晚上没滋没味孤零零的。

她虽然给他送饭,但是因为有外人在,也不好太凑上去说话,所以两个人已经两三天没好好说话了。

刚刚他甚至都没看自己一眼,她哪里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啊。

她只好摇摇头:“不知道呢,没听说啊。”

这个时候恰好王翠红也在,有些鄙薄地看了她一眼,笑了:“他有啥事,哪可能给你说。”

本来神光是有些失落的,不过听到这话,顿时不高兴了。

她微微抿唇,瞅着王翠红,蹙着眉头疑惑地问:“是吗,你怎么知道他不会给我说,难道他给你说了吗?”

神光这么一说话,不少人都听到了,纷纷看过去。

有人是幸灾乐祸的,有人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有人笑着安慰神光;“九峰这几天为了生产大队的事,可是忙得不着家,这不是正常的吗,怎么还有人说三道四,敢情她家男人天天在家陪着说话啊!”

更有人帮腔:“就是啊,人家九峰那么疼小媳妇,轮得着别人说三道四?”

宁桂花则是直接笑着说:“翠红,到底咋回事,难道九峰给你说了怎么回事,说了的话,你告诉我们啊,我们等着听呢!”

王翠红尴尬了。

她就是随口说说而已,没想到这群妇女就这么围攻自己。

特别是宁桂花。

她盯着宁桂花,冷笑一声:“你倒是挺会巴结的!”

宁桂花噗地笑了:“我和咱小神光关系好,看不过去怎么了?有种你说呗,就说你干嘛盯着人家两口子的事,没事管管自己!”

周围人自然都帮嘴神光。

王翠红鄙薄地瞪了大家伙一眼:“我呸,谁搭理你们!”

说完赶紧走人了。

她是看不上这群人的,懒得搭理她们。

至于那个小尼姑,她更是配不上萧九峰的!

这边王翠红一走,周围几个妇女都安慰神光,说王翠红脑子有病。

不过神光却想起来王翠红和萧九峰是一处来的,想着,可能她的想法和一般人不太一样吧?

正这么想着,就听到那边萧宝堂开始讲话了。

萧宝堂先是激昂地说这次麦收对他们花沟子生产大队的重要性,说得唾沫横飞。

大家听着纳闷,那么重要,干嘛这个时候把大家伙叫来,不是应该赶紧干活吗?

谁知道萧宝堂话锋一转,却是说:“这几天,天不好,看着这样子要下雨,我想着,我们尽快把粮食收起来,收进粮仓里,先不着急晒了!从今天开始,大家伙不休息,赶紧筛,筛好了就收起来!咱不晒了!”

萧宝堂这话说得格外带劲,格外有蛊惑力,让人觉得他无比正确,必须跟着他的路线走。

然而所有的社员,在听到这句话后,面面相觑。

终于,萧家的二奶奶,拄着拐杖,颤巍巍地问身边的她大侄子:“宝堂这是咋啦,脑子不好使了?我咋就没听明白。”

旁边的他大侄子也是一脸懵:“不知道……啥意思?粮食不晒了?”

这不是傻子嘛!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有一位小仙女说,神光有时候不是看不清,而是不愿意追求,她渴望爱。

分析到位!

其实文中几次提到,神光知道她师姐是什么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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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第38章谁收麦子谁就傻

一脸懵的不光是萧家二奶奶, 也不光是萧家大侄子,还包括打麦场上站着的全体花沟子生产大队的社员。

大家懵, 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

“这是啥意思啊?宝堂你到底要我们干嘛?”

“对啊,尽快收是啥意思?我们现在没尽快收吗?谁还能耽搁收粮食啊!”

说起这个, 大家又都笑了:“收粮食的事, 咱比谁都跑得快!”

收了粮食就能分粮食了, 分了粮食就能去换粗粮, 还能给家里孩子吃一顿好的, 想想吧,那可是麦子啊,麦子磨成面粉就能蒸热腾腾的大馍馍吃了。

然而萧宝堂没笑, 他看着大家伙在那里笑,他沉着脸, 对着喇叭,再一次强调:“我们生产大队, 现在就要马上去脱粒,不吃饭,不睡觉, 赶紧去脱粒,等脱粒完了后, 咱就把麦子收起来,能收多少是多少!咱尽快就干!”

他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都炸锅了。

“宝堂,你这是到底在干啥?”

“对啊,你得说清楚啊,这叫什么事啊!”

也有人突然问道;“这是公社里的安排吗?我怎么没听人家王楼庄大队要这么干啊!”

两个生产大队距离近,社员之间可能还有点亲戚关系,私底下的来往,彼此消息都能打听到。

“对对,人家王楼庄没这么干,别的生产大队也没这么干啊!”

萧宝堂听着大家的质疑,他当然明白,大家不会信的,不说明白了,他们当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下这种决定。

不过他信。

其实昨天他去公社里,公社里就说这两天会有大雨,让小心点,注意天气。

大雨倒是不怕,他们可以拿油布把麦子麦秆子遮起来,不至于说就糟蹋了粮食。

可是今天,他家九叔给他说,说这两天有大暴雨,雨可能非常大,这场大雨极可能引发山上的泥石流,如果情况不好,一部分房子都可能遭殃。

这么一来,他们必须尽快把他们的粮食收起来,应收尽收。

因为万一泥石流来了,靠南边的房子都可能遭殃,更不要说南边打麦场里的麦子了,一层油布哪能挡得住泥石流。

他也问过萧九峰,咋知道有泥石流的。

因为昨天他开会,人家天气预报才说这两天可能有大雨,他这里还没来得及和大伙说,怎么他叔就知道了。

结果他叔看了他一眼后,淡淡地说他看得天象,还说他算卦算出来的。

看天象,算卦,这种事,他当然不能给别人说,传出去不好,一个不小心就能戴上高帽子。

不过他信他叔。

有一件事,他永远不会告诉别人。

他小时候有一次去山里,遇到了事,差点死了,是他叔救了他的小命。

那个时候他叔也才十一岁,但是他叔办的那事,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他觉得他叔不是普通人,那就是神仙,神仙下凡来解救大家伙的。

所以他叔说啥,他都信。

再说他叔这不是也说有雨吗,他叔不知道天气预报,就能和天气预报预测的一样!

对萧九峰深信不疑的萧宝堂深吸了口气,望着大家伙:“我必须告诉你们,各位父老乡亲,接下来咱们村里会有大雨,特别大的雨,那场大雨有可能会把咱们的麦子都会冲跑,所以咱们必须警惕即将到来的危险,绝对不能有丝毫的懈怠,哪怕是麦子不晒了,咱也必须赶紧收起来!”

大雨?

萧宝堂点头:“非常大的雨,情况会很严重。”

大家伙懵了,想了想,都有点怕了。

粮食重要,马虎不得。

不过也有人还是不懂,王有田就问了:“就是一场雨,有啥好怕的,往年不是也有雨吗,咱赶紧收就行了!咱们生产大队里准备了那么多油布,至于怕一场雨?你们见过麦子收进来不晒的吗,不晒,再下雨,咱这麦子不是要发霉!”

他这一说,大家伙都觉得有道理,纷纷点头:“发霉了怎么办,公社里还得交公粮呢,咱变不出粮食来,别说自己吃饭,就交公粮都费劲了。”

萧宝堂头疼了,大家都不听话啊,这可怎么办?

他看向了身边他九叔。

萧九峰站在那里,面无表情,挺拔的像一颗松。

他知道萧宝堂镇不住了,直接走上前,环视过大家。

他的目光锐利冰冷,像刀子,他的目光看到谁,谁心里就不由自主地发憷。

当所有的人都下意识低下头时,他才开口。

他也不用那什么大喇叭,就那么用冷沉沉的语调开口:“昨天宝堂去公社里,公社里说,县里气象局给的预测,有大雨。本来有大雨也没什么,但是现在,我们去山里走了一遭,发现情况不对,飞鸟找巢,走兽逃窜,这说明什么,说明山林里可能有大事发生了。”

他扬眉,淡声道:“为了防止出现很大的麻烦,我们必须尽快把我们的麦子收起来,那是我们的粮食,没了这粮食,我们大半年的功夫白费了。”

之前萧宝堂说的那些话,已经足够释放了大家的震惊,大家现在平静下来了,平静下来的大家伙开始想着这种可能性。

终于,还是拄着拐杖的二奶奶颤巍巍地说:“九峰哪,你一向有能耐,二奶奶信你。可是二奶奶信你,二奶奶心里还是不能明白,咱们也不是没见过大雨,雨来了,咱把粮食都收起来就行了,也不至于马上要收进粮仓啊,这是多大的事啊!”

萧九峰望着这二奶奶:“二奶奶,这件事可能比我们遇到的以往任何事都要麻烦,甚至可能会出人命。粮食无论怎么样,必须先收起来。”

他话并不多,声音也并不大,但是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仿佛一个钉子,掷地有声。

大家听得清清楚楚。

打麦场上很安静,只有不远处树上的蝉鸣声,叫得人心里发燥。

萧九峰:“谁还有意见,现在可以提。”

这话说出的时候,人群中依然很安静,满脑子疑问,想问,但是又怕萧九峰,最后终于有一个站出来,大家看过去,却是陈铁栓。

陈铁栓一站出来,大家都暗暗觉得这事热闹了。

王翠红是陈铁栓的媳妇,王翠红怎么没脸没皮整天盯着人家萧九峰,大家心里都有数。

那王翠红简直就是迫不及待地想给陈铁栓戴绿帽子啊!陈铁栓和萧九峰有仇,眼睛碰上都滋啦啦地冒火那种仇。

陈铁栓仰起脸,望着站在高坡上的萧九峰:“你用啥来证明你说的是对的?万一没下雨呢,万一没下雨,咱们傻儿吧唧地把麦子都给收起来,潮乎乎的,麦子发霉了怎么办?你说你拿啥来负责?这不是小事,这是全生产大队的口粮!”

他嗓门大,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瞪着眼睛吼,吼得唾沫星子都出来了。

大队里社员那么多,自然各有想法,有那么几个虽然嘴里不敢说,但心里其实是觉得陈铁栓说得有道理的,便暗暗点头。

萧九峰看着陈铁栓,突然笑了,却笑得透着冷意:“我只是觉得,应该这么做。我并不能向你指天发誓一定会怎么样,如果真没事,我也没法赔你,我又不是你爹,也不是你娘,赔你什么?欠你的吗?”

这话一出,倒是有不少人觉得有道理,纷纷赞同:“说的是,九峰和宝堂这么做也是为了我们,这不是怕万一出事嘛!”

萧九峰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他望了一眼陈铁栓后,扫过众人,自有一种将一切掌控其中的气势:“你可以选择听宝堂的,也可以选择不听,但是如果你不听,那好,你该干嘛干嘛,万一出了什么大事,你肯定没粮食吃了,大队里不给你分粮食,你就饿着。”

饿着……

这话说得够狠。

萧宝堂见此,趁机问道:“还有人有意见吗?”

大家都不说话了。

都是庄稼人,其实骨子里是老实的,萧宝堂是官,萧九峰有本事,既然两个人都这么说了,那就听他们的好了。

陈铁栓却不服气:“我偏就不信——”

谁知道他这话还没说完,王翠红却突然跑过来,拽着他说:“行了,你赶紧该干嘛去干嘛吧,你在这里吵吵什么!”

陈铁栓气得眼睛都瞪大了:“我在这里说话,你插什么嘴!”

王翠红却硬拽着陈铁栓走:“你是干部吗?不是干部你叨叨什么?你知道下雨怎么回事吗?你知道天气预报吗?”

陈铁栓:“我,我不知道,可是——”

王翠红:“得,你不知道,你在这里捣什么乱,丢不丢人,显不显眼。”

陈铁栓:“你!”

眼看着这两口子要打起来,旁边人赶紧劝着他们离开了,算是消停。

陈铁栓走了后,也就没人来质疑萧九峰了。

萧宝堂见此,赶紧命人大家:“该干嘛干嘛去,赶紧!!”

************

这次干活,是萧宝堂和萧九峰亲自带着大家干的,男人负责扬尘筛筐,女人负责旁边清理打扫,安排得有条不紊,没一个闲人,就连小孩子们也都过来帮着收拾。

神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看着萧九峰那样子,觉得事情肯定很严重,她一点也不敢耽搁,跟着大家一起干活,让她干啥她就干啥。

因为现在不是平常时候,干活就没那么细致,平时需要筛三遍的,可能现在筛一遍就行了。毕竟如果萧九峰说的是真的,那可能要出大事,真出了大事,麦子带点皮没啥,但是麦子不能被糟蹋了。

这么一来,生产大队里的麦子竟然在这天晃黑的时候都给脱粒了。

其实脱粒后,必须得晒的,晒几天,把麦子晒得放在嘴里一咬嘎嘣响,那才对,可是现在萧九峰那么说了,谁敢晒啊,只能是匆忙装进麻袋塑料袋里,用绳子捆起来,之后就赶紧往村里背。

办公处旁边是废弃的办公处,往年收了粮食都放在这里的,现在大家一麻袋一麻袋地往这边挪。

当搬着粮食的时候,大家心里都有些别扭,说不出来的滋味。

要知道往年大家都是晒啊筛啊,把收的那些麦子当宝贝来倒腾,可今年倒是好,就这么粗暴地直接脱粒就装麻袋了,觉得对不起这辛苦种出来的庄稼。

这个时候,难免就有人犯嘀咕了,说三道四的就来了。

神光自然听到了,不过她当做没听到。

她知道,她相信她的男人,她觉得萧九峰是无所不能的,她觉得他说得一定是对的。

搬运粮食是用了牛车驴车,用了生产大队如今一切能用得上的车。

这是一整个生产大队的粮食,光用车拉当然还不够,只能上人力来扛。

于是男人们负责杠粮食,女人们负责帮忙开道,负责在那里看守着。

花沟子生产大队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同在一条道上走着的王楼庄生产大队。

王楼庄的凑过来看,看着看着笑了。

“你们这是傻了啊?这粮食都没晒呢就搬进去,你们不晒,这粮食回头还不发霉啊?”

“啧啧啧,这真是粮食吗?你们这麦子还带皮呢,人家公社粮站不收你们这种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