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怎么办?”她停下脚步,转身微微仰头看着他问道。

亓琞奇怪地看了看她,道,“你依旧为师的徒儿,永远都是。”

“永远都是吗?”祝一夕追问道。

“永远都是。”

“圣尊师父,你答应了我,就不要骗我,别人骗我都没有关系,要是你骗我,我会很难过,很难过。”祝一夕说着,想到那个可怕的预言,嗓音有些哽咽。

亓琞看着她眼中一瞬闪过的泪光,心疼地伸手原是想拥她入怀,脑海中一瞬闪过先前百草仙君所说的戏言,伸在她肩头的僵了僵,最后只是摸了摸她的头以示安慰。

“师父答应你,不会骗你。”

祝一夕却瞬间眼泪夺眶而出,微微仰头看着他,泪水流一脸。

没有人知道,她在知道三世书的预言有多害怕,可是燕丘一直要她离开,好似那个预言真的会成真,可她又不想离开圣尊师父,又害那个预言会成真。

甚至,好几次都会做起恶梦,梦到自己一个人被丢在无边无际的地方。

亓琞皱着眉头看着她哭得伤心的样子,一时有些为难,他实在不怎么擅于面对她哭的样子,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痕。

“到底出什么事了,出去一年多,回来就换了个人似的。”

“我…我在雪域做了个很可怕的梦。”祝一夕说道。

“什么梦?”

“我梦到你和龙三公主走了,把我一个人丢了,我怎么叫你,你也不肯停下…”祝一夕看着他,长长的睫毛还挂着泪珠,眼眶还红红的,可怜兮兮的样子着实惹人怜爱。

亓琞失笑,耐心安抚道,“只是做梦而已,怕什么。”

“可是我那之后,好几天都不敢睡觉,还好几次都梦到了。”祝一夕说道。

亓琞无奈叹了叹气,伸手点了点她额头,“你这小脑瓜子,一天都胡思乱想什么呢?”

祝一夕原以为听到这些话,圣尊师父会有些惊讶什么,如果他真有四年后要杀她的打算的话,可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也许,真的是三世书的预言出错了吧。

祝一夕半晌还缓不过劲儿来,一直抽抽嗒嗒的。

亓琞等到她平静下来了,方才道,“现在气透完了,就回房去休息,好些好了回玉阙宫。”

祝一夕点了点头,乖乖跟着他回了客栈里面去养伤。

燕丘却被她气得哀嚎,“祝一夕,你能不能有点出息,这么几句话就把你哄了,哪天谁把你卖了,你还帮人数钱呢!”

他真担心,自己还没有破开封印出来,就被这个笨货气死了。

亓琞送他回了房,便道,“先躺下休息,我去看看飞林给你煎的药怎么样了。”

“嗯。”祝一夕点了点头,自己进了房间躺好,直接捂住了耳朵,以免被燕丘的咆哮声震聋了耳朵。

亓琞寻到了客栈的后院,飞林正守在炉子边煎药,“圣尊,药还有一会儿,好了我送过去。”

无极圣尊听了,却并没离开,静静地站在院子望着远处。

“圣尊,还有什么事吗?”飞林奇怪地问道。

“没有。”亓琞侧头看了看他,道,“轮回塔里,一夕发生了什么事?”

飞林不解地看了看他,那里发生了什么,以祝一夕那性子,不是早该自己告诉她了吗?

“不说还好,一说都能把我气死,进雪域的第一天她就中了雪妖的幻术,把一雪人认成自己的娘,抱着死活不肯撒手,一个没看住就能惹事回来…”

他原本不想说,可圣尊问起了,他索性将这一年多的怨气一股脑儿地全发泄出来。

“末了,还说我小气。”

“确实小气。”亓尊听完,负手离开了。

“我…”飞林看着莫名其妙来,又莫名其妙走开的无极圣尊,“我招谁惹谁了。”

亓琞回房路上,细细思量了一番飞林所说的一切,好像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大约真的是因为那个梦境,加之她对自己有了师徒之外的依恋之情,得知龙三公主会回来,所以才会如此吧。

难道,自己这些年真的错了,不该离她那么近,让她有了不该有的念头。

所以,这些年才会总赖在他的身边,对他的话言听计从,才会要拒绝西陵晔的婚约…

他早该察觉的,却一直以为她是亲情缘薄,所以才对他格外依赖,却不想她是这样的心思。

他到了房门外,想要推门进去却又迟疑了,想着还是应该跟她保持些距离,于是回了隔壁房间待着。

可是,坐下不一会儿,又感觉有些放心不下,似乎听到有人倒地声音,立马起身赶了过去,一推门进去却看她躺在床边的地上。

“你干什么?”

“我…头有点晕,起来喝水不小心摔了一跤。”祝一夕一边说着,一边赶紧爬上了床。

燕丘那个混蛋,她不理他,他竟然把她打下了床。

亓琞走近,给她拂去了衣衫上的尘土,“我给你倒。”

果然,方才不该丢下她不管的,要是在这里就不会这样了。

祝一夕爬上床,一脚将床上的剑给踹到了床脚,以泄心头之恨。

“祝一夕,你敢踹我,你皮痒了是不是?”燕丘怒吼道。

她懒得理他,安安份份坐好,盖好了被子,等着无极圣尊倒了茶水送过来,捧着杯子喝了干净,方才躺了下来。

“飞林很快就送药过来了,你等吃了药再睡,头疼头晕起来之后常犯吗?”亓琞接过了空杯子放下,担忧地询问道。

飞林是不是马虎了,有什么伤势没有注意到。

“…偶尔有。”祝一夕回道。

亓琞不放心,伸手搭上她的手腕,探了探脉息,“伤好前,别出去吹风了,身体还虚。”

“嗯。”祝一夕乖乖点了点头。

“先睡一会儿,药送过来了,我再叫你。”亓琞温声道。

祝一夕闭上了眼睛,却还是了无睡意,但又怕这样四目相对,会泄露了自己依旧不安的心思。

亓琞静静坐在床边,侧目看了看闭目躺着的人,他总是担心她会因为这世间男子为情所困,却不想真正害她被情所困的,会是他自己。

他疼她宠她,可以应她一切的要求,却唯独不可能给了她想要的男女之情。

第163章 西陵晔辞行(二更)

三日后,祝一夕伤势渐渐好转,一行人启程回昆仑山。

重晴鸟振翅而飞,下方的山川眨眼即逝,祝一夕裹着斗蓬抱膝坐在无极圣尊边上,没有如往时那般滔滔不绝的说话,反而是安静地出奇。

这几年漂泊在外寻找舍利天珠,一直企盼着能早日回到玉阙宫,可是现在真的可以回去了,她的喜悦却没有当初期待的那么多了,虽然她相信圣尊师父不会在四年后杀了她,但三世书的预言她既然听到了,就无法当作从来没有听到过恧。

每每在圣尊师父身边,总会忍不住地问一问自己,四年后那个预言真的不会成真吗溲?

况且,到了如今,已经只有三年半的时间了。

还有,西陵晔一回到陵州,老爹必然也会要催她回去,到时候婚约之事该怎么办,现在也一点头绪也没有。

她这样的沉默,倒让无极圣尊有些奇怪了,侧目看了她两次,发现她只是看着远方发愣,不知一个人在想些什么。

大约是这些年已经习惯了她在自己面前聒噪,突然变得这么安静了,倒是他觉得不自在了,总觉得她是心里藏了什么事,而他这个师父却不知晓。

“累了,还是头疼了?”他出声问道。

祝一夕回过神来,笑着摇了摇头,“有些累了。”

亓琞想了想,伸了手臂,作出一副要当人靠枕的样子,“不然睡会儿。”

祝一夕小小纠结了一下,还是靠了下去,闭上眼睛佯装睡觉,明知道那是不该有,也不会有结果的情愫,却又会独自因着每一次的靠近和疼爱而暗自欢喜。

这一幕,落入坐在后面的西陵晔,却格外不是滋味。

“大师兄,看开点。”华世钧微微侧头,劝说道。

如今似乎隐约有些明白,大师兄为何会先于无极圣尊与一夕相识,最后比不过无极圣尊在一夕心中的位置。

祝一夕成长于只有武将父亲的祝家,这些年虽与西陵晔相识,但都是打打闹闹,她太需要圣尊的这份温柔和宽容,而这恰恰是她身边别的人未曾给予她的,当她遇到了无极圣尊,自然一颗心是偏向于他的。

所以,无论后面大师兄再怎么想改变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无济于事了。

西陵晔沉默着没有说话,他真正的不甘心,不是无法与她厮守白头,而是他怕自己所喜欢的女子,这一生也无法得到她想要的幸福。

且不说他们之间的师徒身份,中间还横隔着一个龙三公主,她再喜欢无极圣尊,这个人也永远不可能给她想要的幸福。

至于飞林,早就对这些见怪不怪了,抱臂坐在那里专心闭目养神。

一连赶了几天路,终于回到了阔别多年的昆仑山,太乙宫众弟子自然对归来的一行人充满了好奇,一窝蜂地涌上来找西陵晔和华世钧问这问那。

亓琞收了重晴鸟,便直接回了玉阙宫,飞林朝祝一夕道,“走吧。”

“西陵晔,华师兄,我先回玉阙宫了,明天来找你们。”祝一夕向两人道了别,方才跟着飞林一起回玉阙宫。

回了自己的房间,将包袱往桌上一扔,感叹道,“还是最舒坦。”

“你还准备在玉阙宫留到什么时候,再过个三年你想去棺材里舒坦吗?”燕丘没好气地哼道。

“我相信圣尊师父。”祝一夕决然道。

“你真是鬼迷了心窍了,他要杀你的话,还会跟你说吗?”燕丘忍不住又开始鄙视她的智力,数落道,“二十岁的人了,别那天真,以为这世上任何人都是好人。”

“我可没那么认为,起码你不是。”祝一夕哼道。

这一路回来,她耳朵都被他给叨叨聋了。

“祝一夕,你是欠打了吗?”燕丘咬牙切齿地道,他一心为她着想,她不领情也就罢了,竟然还说他不是好人。

“燕丘,我相信圣尊师父,我不会离开玉阙宫的。”祝一夕坚定地说道。

燕丘被她气得无言以对,半晌才缓过劲儿来,“好,你不走,到时候要死了,别来求我救你。”

“我困了,要睡觉,你自己玩吧。”祝一夕和衣往床上一躺,拉上被子一裹,便准备梦周公去也。

可是,刚一闭上眼睛,飞林又过来敲门。

“祝一夕,圣尊叫你过去。”

祝一夕心不甘情不愿地爬起来开了门,问道,“叫我干嘛?”

“我哪知道。”飞林哼道。

祝一夕只得跟着他一起离开,待到飞林走开又呦喝道,“飞林,晚上我要吃鸡腿。”

“没有!”飞林头也不回地走开。

祝一夕独自一人到了圣尊的园子,敲了敲门,“圣尊师父。”

“进来。”屋内传出的声音润朗清淡,一如往昔地好听。

祝一夕推门进去,转过屏风道,“圣尊师父,飞林说你叫我。”

亓琞点了点头,走近将一只雕花的木盒递给她,“二十岁的生辰礼物,你当时在轮回塔,没能当面给你,现在补上。”

祝一夕怔了怔,其实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自己都没想起这桩事,伸眉看了看他手中的锦盒,接过去就迫不及待地打开看了,是个玉制的风铃,当初是在百草仙君府看到的,她眼馋了许久,也没从百草仙君那里要到。

“百草仙君肯给我了?”她说着,提起来兴奋地拨动了几下,听着铃声悦耳,心情也好了不少。

“拿东西给他换的。”亓琞道。

“他一定又论你东西了。”祝一夕一听,便气鼓鼓道。

“无妨,也不能什么紧要的东西。”亓琞道,只要这件礼物她能喜欢,拿什么去换也是值得的。

祝一夕爱不释手地提着玩了好一会儿,兴奋地道,“我要回去挂在房间的窗边,风一吹就能听到铃声了。”

她说着,便提着风铃往外走。

“圣尊师父,我回去挂了再过来。”

亓琞瞧着提着风铃走掉的人,无奈地笑了笑,静静坐下等着她自己回来。

祝一夕提着风铃,回房便赶紧挂上了,却被燕丘给嫌弃了,“什么东西,吵死了。”

“圣尊师父给我的。”祝一夕微微仰头看着风中摇曳的风铃,眉梢眼角都盛满了笑意。

“太吵,影响我休息。”燕丘恶狠狠地道。

无极圣尊这家伙,太会哄小姑娘了,每年都是那么些东西,还把这傻货哄得团团转。

“这是我的房间,我想挂这里就挂这里,要你管。”祝一夕哼道。

“你是要自己取下来,还是要我给你砍下来。”燕丘威胁道。

祝一夕苦着脸看了看已经飞起来的剑,又看了看心爱的风铃,赶紧去取下来收起来,藏在了柜子里锁上,生怕再被这家伙给弄坏了,然后气呼呼地出了门。

“祝一夕,你去哪里?”

“别跟我说话!”祝一夕狠狠关上门,头也不回地离开。

亓琞瞅着欢喜着离开,又气呼呼地跑回来的人,有些不解,“谁又惹着你了?”

祝一夕自然不能说因为燕丘的缘故,只能道,“飞林晚上不给我吃鸡腿。”

亓琞失笑,道,“他就说说而已,还能真不给你。”

因着与燕丘吵架,祝一夕在无极圣尊的园子里,一直等到晚膳的时间,用了晚晚膳之后方才回去,一回去就拿棉花堵住耳朵蒙头大睡,根本不搭理说话的燕丘,结果两人半夜里又打了起来。

天亮时睡得正香,飞林却又过来敲门,“祝一夕,西陵晔在玉阙宫找你辞行。”

祝一夕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好一阵之后反应过来,赶紧爬了起来,简单洗漱之后便奔出了玉阙宫,果真见西陵晔带行囊都带上了,一副准备离开太乙宫的样子。

“你今天就走?”

“母后来信催得紧,不能耽误。”西陵晔说罢,试探着问道,“一夕,你也许久没回陵州了,要不要一起回去。”

祝一夕想了想,道,“我去问问圣尊师父。”

她也确实离开陵州很久了,也正好想回去看看老爹和皇后娘娘,而且现在自己对着圣尊师父,总会去想三世书的预言,也许这个时候回一趟陵州,再回来就会好些了。

她这么想着,一路跑去了无极圣

尊的园子,见他正在园中打座问道,“圣尊,我可不可以回家去一趟。”

“跟谁?”亓琞掀开眼帘问道。

祝一夕怔了怔,道,“…和西陵晔。”

“不可以。”无极圣尊拒绝道。

她不是不可以回去,但是不能和西陵晔一起回去。

“圣尊师父…”

“等你想到办法解决你的婚约,你自然可以回去。”亓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