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帝鸿冷冷扫了一眼说话的人,质问道,“先前,你给我的回话中,可没有提过祝一夕还与魔神燕丘相识?”

策梦侯单膝跪下,垂首回道,“此事属下当时确实未曾查到,而且那个时候她身边确实不见燕丘的踪影。”

没有人知道,她是如何与燕丘相识的,魔神燕丘又是为何会跟她有那样的交情溲。

“要知道,问她身边的那个小花妖不就知道了。”九尾狐冷哼道。

现在,他们这个四方魔主可是不得了,与无极圣尊有旧情也就罢了,现在搭上了魔尊帝鸿,又与魔神燕丘是故交,明明先前只是那么个不起眼的凡人,怎么就能把这三界之中三个最强者全迷得团团转了。

魔尊帝鸿微微敛目,朝鬼眼问道,“他们去哪里了?恧”

鬼眼现身,回道,“在药池。”

“魔尊,不管这燕丘来魔域是何目的,但站在咱们这一边,总比站在神域那一边要好。”策梦侯微微抬头,望向高座之上的魔尊帝鸿,道,“他可是个足以让神域头疼的主儿,有他在,兴许还给咱们省不少事儿。”

“可本尊怎么觉得,他会带来更多的麻烦。”魔尊帝鸿哼道。

他料到,让她露面会让无极圣尊失了方寸,将来会想方设法地带他走,他也早有了应对之策,却没料到会突然冒出个燕丘,看他那会儿那般护她,想来也是交情不浅了。

她是他救回来的,所以只能是留在魔域,也只能是他的,不能落入无极圣尊之手,也不能便宜了燕丘。

“魔尊,现在神域有了西天佛界的五位尊者,咱们侵占神域的计划已经失败了,这个时候却要来讨论魔主,是不是不太合适?”九尾狐语气不善地提醒道。

早知道,祝一夕活下来会是这样的祸患,当年趁她还没什么用处的时候,就该早早把她杀了。

那么,如今当上魔主的不会是她。

魔尊帝鸿冷冷扫了一眼过去,“那么,你是要教本尊做了?”

“属下不敢。”九尾狐一震,连忙恭声迎道。

魔尊帝鸿微微敛目,冷然道,“你们都下去吧。”

四大诸侯纷纷退了下去,只有鬼眼一个留了下来。

“魔尊,这一战失利,咱们何时才能有下一次机会。”

千算万算,没料到西天佛界的尊者这么快就赶来了,他们还未来得及控制凌霄天柱。

魔尊帝鸿倒丝毫没有为这次的失利而可惜的意思,深若寒渊的眸底掠起冷笑,“本尊想,要不了太久的。”

“可是,西天佛界的尊者一直不走的话,我们很难下手?”鬼眼说道。

他们与神域尚可交手,但是西天佛界的佛光梵音是他们最忌讳的,修为高深自会不受影响,但一般的魔族中人根本难以抵得过佛光梵音的威力。

“此事,本尊自有办法,好好看着策梦侯。”魔尊帝鸿说罢,起身前往密室去了。

密室沉寂,祝一夕静躺在药池之中养伤,燕丘沉默地坐在药池边,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等着醒过来。

花楚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听到外面传来响动,赶紧往安全的地方挪了挪,果真一抬眼便见魔尊进来了。

“你是打算,一直待在我们的地方不走?”

燕丘侧头,面色霜寒,“她在哪里,我在哪里。”

在她还不肯跟他一起离开之前,他必然是会待在这里的。

如果他说这是他的地盘,不容许他留在这里,他也不介意把这地盘抢过来,变成他的地盘,虽然会费些力气。

魔尊帝鸿走近药池边上,道,“你跟她,交情还真是不浅呢。”

关于魔神燕丘的事,他早有耳闻的,不是一向狂傲又目中无人,所以当年大闹神域,才被鸿元老祖给关在了玄天宫数千年,怎么会跟祝一夕这个凡人相识了。

“你管的太多了。”燕丘不悦抬头,瞪着药池对面站着的黑衣魔尊,“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如你如见,本尊让她重生了。”魔尊帝鸿说道。

“那么,也是你取走了她所有的记忆?”燕丘追问道。

魔尊帝鸿垂目看着药池里沉静睡着的人,知她闭了听觉,才说道,“你以为,死在焚仙炉,只剩那么点魂魄碎片,还能有什么记忆?”

燕丘闻言沉默,是啊,都已经变成了那样,她还能记得什么呢?

虽然她连自己也忘了,固然是让他难以接受的,但那十年的记忆丢了就丢了吧,关于无极圣尊所有的一切都丢了,起码她就不会再那么伤心痛苦了。

以后的日子还长,他有的是时间让她重新记得他。

“帝鸿,你若是救她是为了对付无极圣尊的话,趁早打消这个主意。”燕丘望向对面的魔尊,目光中暗含警告之意。

魔尊帝鸿深深地笑了笑,道,“放心,本尊费了那么多的时间才让她重生,不会舍得再将她送回无极圣尊身边。”

燕丘听罢,冷然道,“那么,你现在可以滚出去了。”

他讨厌他这会儿看着她的眼神,若不是现在要暂时与她栖身在这里,他直想把那双眼睛挖出来不可。

“本尊自己的魔宫,什么走,应该轮不到你的决定。”魔尊帝鸿道。

燕丘呛地一声拔剑指了过去,杀气凛然,“那么,我不介意送你出去。”

魔尊帝鸿也是识趣的人,看了一眼药池中的人,负手离开了密室…

密室之中,再度安静了下来,花楚才慢慢让自己放松下来,小心翼翼地瞅了瞅燕丘道,“我回住的地方,给她炼些新的疗伤药。”

燕丘没有出声,也没有反对,由着她自行离去。

花楚离开,他独自留守在了药池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想要触摸那熟悉的脸庞,可是手指还没碰到脸上,祝一夕刷地一下睁开了眼睛,冷冷地瞪着他。

燕丘尴尬地笑了笑,说道,“你脸上…有东西,我想给你擦擦…”

说着,在她凶狠的瞪视下,悻悻地收回了手。

这模样是没怎么变,可是这脾气真是不怎么好,一点都不可爱了。

“你还不滚?”祝一夕冷声道。

燕丘见她嫌弃自己,顿时呈委屈脸,“我谁也不认识,只认识你一个,你让我滚去哪儿?”

“去我看不见的地方待着。”祝一夕不耐烦地道,她真是忍不了这家伙,可却还是忍了他这半天了。

“我不去,你在哪,我在哪。”燕丘一脸坚决地说道,若不是怕她气得会揍他,早就一把抱上去了。

祝一夕皱着眉头起身出了药池,径自出了密室回自己的住处,燕丘化作尾巴一只跟了出去,又在后面唠叨着道。

“方才那个魔尊帝鸿过来了,看他长那样就一副不好好心的,你离他远点儿。”

前脚才被无极圣尊那神渣给诓骗了,别一转头又被魔尊帝鸿给阴了,当然他现在亲自看着,绝对不会再出那样的事,只是让她自己多留个心眼儿,总是好的。

祝一夕咬牙,沉声道,“我只想,离你远一点。”

“好啊。”燕丘说着,走远了两步,道,“现在远了。”

祝一夕懒得理这强词夺理的人,大步进了殿中去,可他还是跟了进来。

“一一,我被关了几千了,我要换衣,我要洗澡,我要…”

“花楚,把他带走。”祝一夕没耐心地打断她的话,直接让花楚带他去。

“你带我去。”燕丘凑近前来,说道。

祝一夕杀气腾腾地瞪了过去,他这才自己缩了回去,可怜兮兮地道,“好吧,我自己去。”

可是,才走了没几步,又扭头道,“你不准跑,我一会儿回来找你。”

祝一夕没有回答,只是凶狠地瞪着他,看着他一路出了门,方才舒了口气。

神域之行,发生了太多奇怪的事,遇到了太多奇怪的人,她不记得那些人,可又似乎真的都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每一个人都口口声声地叫她祝一夕,她真的是只是像她吗?

第281章 绝情丝难绝情(二更)

神域与魔域一战,虽最终在西天佛界的相助之上击退魔族,但神域上下曾是损失惨重。

凌霄天柱险些被魔尊帝鸿所夺,好在西天佛的五位尊者及时赶到了,才使得他收手离开,只是事情过后,争议最大的莫过于无极圣尊。

太多的仙神亲眼看到了他因为魔域的四方魔主而贻误战机,致使南天门被魔族攻破,甚至还几次三番从鸿元老祖和西天佛界尊者手中救了那个魔女,一时间在凌霄大殿中,纷纷有仙神站出来质问此事。

“圣尊,南天门为何会被攻破,你又为何屡次三番去救那个魔族女子,是不是该给众仙家一个说法。”一位神君义愤不已地质问道。

一众仙君神君也跟着附和追问,倒是天尊和鸿元老祖都没有说什么,其它仙家不知那魔族女子是谁,但他们是知情的,当初断了他情根,保下无极圣尊,而让他牺牲那个凡人是他们安排的,现在他一切都想起来,再遇上重生为魔的祝一夕,旧情难忘又心有愧悔,想要救她是可以理解的溲。

只是,那样的关头,他不顾大局帮了那个四方魔主,致使神域损失惨重,这也是事实。

“此事,确由本尊所为,诸位要追究什么,本尊无话可说。”无极圣尊说罢,先行离开了凌霄大殿回往百草仙君府去。

“无极圣尊!”几位仙家见他这般,更是气愤非常恧。

可是,无极圣尊却已经出了凌霄大殿,不见踪影。

百草仙君也随之离开了,他理解这些仙家要为这一战的损失质问他,可是从来没有谁去关心过,无极圣尊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过的,更无谁知道每一个月的月圆之夜,绝情丝发作的无极圣尊又是什么样的。

无极圣尊出自西天佛界和神域,一直以来他都是为神域和西天,为这三界众生而生,可是谁又真正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吗?

他守护神域数千年,可到头来,神域却扼杀了他最珍惜的一段感情,如今还要他再一次为这些神域众生去舍弃祝一夕吗?

这数千年,他无欲无求,而今唯一想要的,也只是一个祝一夕罢了,神域却容不得他们这段感情的存在,以前是人的祝一夕容不得,如今成魔的祝一夕就更加容不得。

他跟着回了百草仙君府,见亓霁从里面跑来,一把抱住了亓霁,担心地问道,“大叔,你受伤了吗?”

纵使仙神七情凉薄,他看到这一幕也不由为之心酸,亲生骨肉在身边却不得相认,所爱之人又堕入魔道前尘尽忘,根本不再识得他。

无极圣尊拥着怀中孩子,轻轻揉着她的头,眼眶微有湿润,“没有受伤,只是有些想霁儿了。”

阔别百年,他们也一家三个终于在那一刻一起站在这里,却谁也不识得谁。

但是,他记得那一刻她看着霁儿的眼神,即便忘记了所有的一事,可是见到霁儿之时,她是不一样的。

飞林一肚子的疑问,可见无极圣尊抱着孩子,又不好当着霁儿的面问,快步到了不远处的百草仙君身边急声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那会儿出来的那个人…是祝一夕吗?”

她长得那么像祝一夕,可是那周身的的魔煞之气,不用多想也知道,攻进神域的魔族中人。

百草仙君沉重地叹了叹气,道,“我也不知道,但她确实像她。”

“不是像,她就是祝一夕。”飞林说着,望向被无极圣尊抱着的孩子,道,“那会儿,她本是想杀了我和霁儿的,可是她看到霁儿竟收手了。”

“当真?”百草仙君侧头问道。

飞林点了点头,低声道,“那时候,我们都亲眼看到她死在了焚仙炉里,连魂魄都化成了灰烬,她是怎么到了魔域,又怎么成了魔族中人,这一百年里又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也是今天才看到她,谁也没有想到魔域新任的四方魔主会是她,现在还不知道她是怎么到魔域又成了现在这样,但肯定与魔尊帝鸿脱不了干系。”百草仙君说着,便觉自己伤势又开始发疼。

那家伙,现在下手还真是狠,把他们全都往死里打了。

“她真的谁也不认得了吗?”飞林追问道。

百草仙君摆了摆手,道,“我都伤得只剩半条命了,你让我先进去疗伤行不行?”

他说着,自己往药庐的方向去了。

飞林只得放弃跟他打听,转而去了无极圣尊和亓霁那边,“圣尊,先进去吧。”

百草仙君自己疗完伤,一出来才发现已经无数仙家找到了百草仙府求医,飞林和一众仙童们正忙着诊治,他便偷偷直接去了无极圣尊平日住着的竹屋,亓霁已经睡着了,只有无极圣尊独自坐在床边,神色颇有些憔悴。

“你伤势还好吧。”

无极圣尊给孩子盖好了被子,方才起身出去,“有事?”

百草仙君将带来的药递给他,道,“治你伤势的。”

无极圣尊接了过去,服了一粒又将药瓶收了起来,“没事你出去吧,外面不是来了那么多伤者。”

“有飞林他们在呢,我自己还伤着呢。”百草仙君说着,寻了地方坐下,“今天发生了那么多事,我是看在咱们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过来看看你是不是要跟人说说话,这样心里会好受些。”

“有什么好说的。”无极圣尊道,说出来,也无法解决。

百草仙君太了解他脾气,扭头瞅着他道,“我听飞林说,那时候她看到霁儿就没有下手杀人了,我想也许她是忘了很多事,但对霁儿多少还是有些印象的,也许还是有办法让她想起来的。”

无极圣尊站在窗外,望了望屋内还睡着的孩子,低声道,“让她想起来,不过再痛苦一次。”

他永远也无法忘记,她在焚仙炉里,最后看着他的样子。

她现在不记得,起码不会有那时那么痛苦,是不是会好一点?

“那她一直这个样子,就跟魔域一起跟神域为敌,跟你斗个你死我活,这就是你想看到的?”百草仙君道。

她想不起过去,她就永远是这样嗜杀残虐的四方魔主,他们之间就永远不可能再有聚首的机会。

无极圣尊缄默不语,他只是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有资格替她做选择。

“起码,也要为了霁儿考虑,她那时候看到霁儿会有变化,说明她还是很念霁儿了,即便什么都不记得,但对于霁儿是与别人不同的。”百草仙君语重心长地劝道。

当年的事,祝一夕是要恨,还是要怎么样,只有等她想起过去,自己来做决定。

现在的她,完全就是另一个人,是根本无法为真正的祝一夕做出选择和决定的。

只是,现在她身边一个魔尊帝鸿,还有一个燕丘守着,想再到她一面怕都难,更别说要让她想起过去的办法了。

“若不是因为在焚仙炉魂魄有损,便是策梦侯取走了她的记忆,现在要见到她不易,我尽快去找出策梦侯。”无极圣尊道。

他只是想找出能够让她想起过去的办法,但到时候要不要想起来,他会让她自己选择。

百草仙君闻言点了点头,道,“也只有如此了,只要肯定策梦侯没有取走了她的记忆,就可能是因为焚仙炉的原因。”

只是,看着无极圣尊沉重落寞的背影,实在难以预想,他们这一家人最后是什么样的归宿。

一直为守护神域和三界众生而存在无极圣尊,压在他身上的责任太多了太多了,注定了行事无法随心所欲,就连去爱一个人却比别人要艰难。

起码,在过去,他从来不曾想过这个冷情无心的无极圣尊会去动心喜欢上谁,可这百年来看到他深受绝情丝的折磨,他才知道,不轻易动心动情的他,一旦动心生情,必是刻骨铭心,深入骨血,不肯放,不肯忘。

他这百年来宁愿月月受绝情丝发作之苦,也不肯忘去那段短暂相守的岁月,她却已经将他全然忘记了。

第282章 让他见鬼去吧(一更)

四方城,幽都魔宫。

祝一夕扫一眼已经坐在边上,手撑着下巴盯了她近一个时辰的燕丘,第无数次地暗自攥起了拳头,自己在玄天宫怎么就那么手贱把这样的货给放出来了,现在甩都甩不掉,自己又有伤在身,就连想打死他,一时间都有些无能为力。

这一个在这里已经够烦人的了,就连魔尊帝鸿也常常跑来凑热闹,根本不给她一刻清静时候。

“一一,你练完功了吗?”燕丘笑眯眯地问道,本就华艳的面容,一笑起来更是艳光四射。

祝一夕暗自咬了咬牙,道,“你要我说多少遍,不要我叫我那个名字,那也不是我的名字。溲”

祝一夕,祝一夕,见了她的人全都叫她祝一夕,可是她一点也不想当他们口中的祝一夕。

“我不喜欢帝歌这个名字,要不换个名字,你跟我姓?”燕丘说着,直接挪到了她边上坐着。

帝歌恧?

帝鸿还真是想的美,凭什么跟他姓了,一想到他时不时过来,那贼眉鼠眼的样子就讨厌。

祝一夕冷冷地瞪着一脸笑开了花的男人,“滚!”

“你不愿意改啊?”燕丘原本就是从来不知脸皮为何物的,这样的喝斥根本对他没有什么打击力,继续自顾自地说道,“那就还是叫一一吧,只有我一个人能叫的,谁要敢乱教了,我就去拔了他舌头。”

祝一夕真真觉得自己是无言以对了,魔尊帝鸿吧,总会有什么话惹毛了他,他自己就走了,可是对于这一个,不管她说什么,甚至动起手来,他还一脸笑地赖在这里,从不出她五步之外,真是让人烦透了。

花楚进来,见她一脸愁苦,暗自抿唇笑了笑,她跟她到神域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被人气得这样,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那生气的模样,倒真瞧着有几分像以前的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