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上掉下个驸马爷上一章:第 3 章
  • 天上掉下个驸马爷下一章:第 5 章

卫延风来请安的时候,手里果然抱着紫嫣形容的那把玉面五弦琵琶,可我连四弦的都不会啊,他笑了笑:“公主上次说的那首《十面埋伏》可练好了?”

鬼知道你们上次说了什么破曲子,我略带焦虑地摇头。

他又问:“那《春江花月夜》…”

我很烦躁地打断他:“统统都没有!本公主今日不想弹琴!”

卫延风倒是脾气好得很:“既如此,那臣为公主演奏一首。”

他的手指又细又长,弹奏起来动作飘逸又优美,我焦躁的心情都渐渐平静下来,一曲奏罢,他抬起头问我:“公主可还满意?”

“满……满意啊。”

“不如公主和臣合奏一曲?”

好吧话题又绕回来了,我挠挠头:“是这样,本宫今日上观星宿,发现不宜奏乐,所以…”

他大方地笑笑:“既如此,那臣明日再来便是。”

笑!笑什么笑!你后日再来也是白来!我不会弹就是不会弹!

卫延风这个妖孽又转头去跟紫嫣套近乎:“多日不曾尝到紫嫣姑娘做的银耳莲子羹,不知今日可否有机会…”

紫嫣立即红着脸答应然后飞奔去小厨房了。

我冷眼看着,这时候才问:“把她支开你想说什么?”

卫延风这才把琵琶放下,转身的时候我注意到他掌心的茧子,果然是将门出身,琴瑟琵琶不过是玩意儿,看样子他平日练功也颇费心思。

“臣只是想问——”他转过身来对准我的眼睛:“你到底是谁?”

[2013-07-21 第七章【智斗】(1)]

我冷冷地看着他:“卫大人忘性也忒大了,连本公主都不认识,那你今日是来向谁请安?”

没有了紫嫣在侧,他也不跟我客气了:“公主右手手腕上栀子花般的胎记可还在?”

哎哟喂,幸好紫嫣早有提示,我让她照着给我画了一个,这时候掀开衣袖扬起右手;“卫大人说的可是这枚胎记?”

他诧异地望着我的手腕,我得意地把手收回来:“卫大人还有什么话要问?”

卫延风当然不会这么快善罢甘休,他很快又问:“为何公主今日不肯奏琴?”

我不甚耐烦:“都说了今日本宫上观星宿不宜奏琴了,是否连本公主何日奏琴都要劳卫大人过问?”

其实我也知道,上观星宿什么的也太牵强了,可我和紫嫣合计来合计去,除了这一点也没办法找到个合适的理由,就算他不信,也只能不信,不能拿着这说事儿。

他笑了笑,“公主向来称呼皇上为父皇,不知这几日如何改了性子,也学起寻常百姓叫起爹爹来了。”

就知道他还记着我喊爹爹那梦话,我冷笑一声:“卫大人说起这个,倒是让本宫想起来了,不知卫大将军家教如何,大人似乎是忘了公主寝殿不能随意进出。”

我这话本意是想敲山震虎,提醒他方才闯进我寝宫的行为太不像话,谁知他竟然哈哈大笑起来:“公主非但性子变了,看来记性也差了许多,臣自小和公主的那个秘密,公主怕是也已经忘了。”

糟了!看样子卫延风和艾金公主还有个什么默契,显然这默契是紫嫣都不知道的,这下麻烦了!

我抬起头对准他的眼睛:“卫大人几次三番试探,究竟是想说什么?”

他淡淡地扫了我一眼:“公主何出此言?”

揣着明白装糊涂是吧?我哼了一声:“实不相瞒,本公主前几日不知为何醉酒,醒来后便忘了从前许多事,卫大人不必费心试探,本宫也十分苦恼。”

卫延风显然没想到我会突然承认自己忘了许多事,不过他很快朝我一拱手:“不知微臣能否为公主略尽绵力?”

我满意:“那是自然,本宫既然与你自幼一同长大,又身负婚约,卫大人想必有法子让本宫想起些什么。”

打消一个人的疑虑,最好的法子就是将他拉进你的阵营来,爹爹每每签下大单子都是用的这办法,一试一个准,我满意地看着他的反应,心想爹爹教的这法子果然奏效!

他微微弯了弯身子:“公主吩咐,臣必当竭尽全力。”

紫嫣欢天喜地地捧着银耳莲子羹进来的时候,卫延风刚放下茶盏起身告辞,紫嫣巴巴儿地献过去,他看都不看:“臣还有事,就先走一步,至于紫姑娘的银耳莲子羹,子卿改日再讨来尝尝。”

一听说他改日还要再来,我愈发忧愁了,紫嫣却很高兴,连人家根本就不吃她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东西都不在意了,跟在后头把他送了出去,我望着桌上那碗银耳莲子羹,突然就觉得肚子饿了,等紫嫣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吃完大半碗,她还捧着脸在回味:“卫大人真真潇洒,各宫宫女们都出来相送。”

我听完冷笑了一声:“那可不是?平日里除了见到些个老太监小太监,你们不也见不到个男人吗?这才逮着一个就当宝似的。”

紫嫣撅嘴:“难不成公主还见过比卫大人更俊逸的男子?”

嘿嘿,那当然,第一次跟着爹爹去北疆的时候我才八岁,爹爹和阿穆太老板谈羊肉买卖的时候,我一个人偷偷跑到了大草原,就在那里认识了小尧哥哥,他那时也不过二八之年,一袭白袍站在被风吹得呼呼响的草丛中,显得格外俊朗。

算起来也有好些年没见过小尧哥哥了,我十分遗憾地告诉紫嫣:“若是小尧哥哥也在,你就知道你们家卫大人不过尔尔了。”

紫嫣摇头表示不信:“能有多俊朗?卫大人之风采可不仅仅因为相貌,这么些年大人征战沙场,这才为咱们云国换来了安宁,这岂是北疆的宵小所能企及?”

小尧哥哥可不是北疆人,他和我们一样,都是上京的儿女,只不过他爹爹死在北疆战场之后,远在上京的叔叔还未去将他接回来罢了。

不过紫嫣这丫头已经中了卫延风的毒,我也懒得跟她计较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突然想到日里紫嫣的话,原来这姓卫的还常年出去打仗,我还以为他只是跟着大将军出去玩玩儿,然后又想起了他放琴时露出来掌心的老茧,在残忍的战场里摸爬滚打之后还能保持如此好的风度,他也算是难得了。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再去上战场呢?他走了我就不必担心身份被他识破,也不用成天想法子和他斗智斗勇了。

想着想着我就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既然不用出嫁了,该有的晨昏定省还是要继续,紫嫣大早上把我从被窝里挖出来,我眼睛都睁不开,她服侍我漱完口又替我擦了脸,再取来两件衣裳让我选,我随意指了一件翠绿色的,她就帮着我换上了。

我问她:“皇后以前和艾金很不对付?”

紫嫣朝我比了个禁音的手势:“皇后娘娘只是待公主格外严苛些,公主…”她有些尴尬地说:“对娘娘也确实不是十分…守规矩…”

我表示理解:“皇后必定嫉妒公主母妃受皇上宠爱多年,公主亦见不得她如今还安枕富贵窝,不对付也是正常。”

紫嫣摇摇头:“今日公主去请安,娘娘少不得又要叨叨,指责公主不该在大殿之上公然拒婚,公主顺着娘娘赔罪就完了,可千万莫要跟娘娘再起冲突。”

我点头:“这个自然,真闹起来了我也讨不着好。”

她放了心,这才扶我出门。

要不怎么说冤家路窄呢,怪道我一路眼皮直跳,谁来告诉我这个阴魂不散的卫延风为什么会出现在皇后的凤藻宫?!

[2013-07-22 第七章【智斗】(2)]

卫延风见到我泰然多了,他怡然给我请了个安,然后在皇后身边坐下来,我咬牙向皇后请安:“皇后娘娘万安。”

皇后随意挥了挥手示意我起来,她没开口让我坐,又没说让我走,于是我就只好站着,她和卫延风一人一句聊得那叫一个欢快,我站得腿都麻了,趁着皇后偏头赶紧揉了揉膝盖,这时候卫延风的目光正好扫到我身上,他微微皱了皱眉,向皇后道:“娘娘,公主似乎腿部不适。”

皇后这才扫了我一眼:“公主站着作甚?坐吧。”

我心里把她骂了个狗血喷头,你当我愿意站着啊?还有卫延风!这么久了才提醒她让我坐下来你居心何在?

卫延风这厮把话题引到我身上来:“几日不见,公主憔悴了不少。”

那可不是憔悴了么?我担心你识破我身份那是日不能食夜不能寐啊,憔悴还是好的,你还好意思问?!

我板着脸不理他,皇后娘娘看不惯了,“卫大人和公主说话呢,公主为何不答?”

卫延风替我解围:“公主想来昨夜没休息好,是以有些恍惚。”

皇后貌似关切地看了我一眼:“公主为何事忧心?”

我还没来得及回话,她老人家又开口了:“莫不是在朝堂上拒了婚,回寝殿想想又后悔了?”说着她还笑了一声,“也难怪,子卿将门出身又难得儒雅,我云国万千少女怕是都为他怀了一肚子心事。”

那可不?反正我身边就有个他的小仰慕者。

卫延风当然要客气几句:“皇后娘娘谬赞了。”

皇后那婆娘又来招惹我:“公主这是怎么了?突然向皇上提出推迟婚约?”

您还真客气,本姑娘想的可不是推迟婚约,我是想悔婚!

她还看着我,我没办法总要回句话啊,于是只好硬着头皮道:“卫大人正是为国效力的好时候,艾金可不敢用儿女情长来牵绊住他。”

“话也不能这样说,”她一副苦口婆心劝我向善的模样,“俗话说成家立业,总要先成家才能无后顾之忧地为皇上效力,公主若是担心这个,本宫倒是可以去向皇上进言,还是早些把婚事给办了。”

“不行!”我一个激动就这样脱口而出,说完又立即捂住嘴,懊恼得直想拍死自己。

皇后看了我一眼:“莫非公主拒婚,另有隐情?”

看看,这可不是挖好了坑等着我跳?要怎么回答才好呢?

我想来想去不知该如何开口,幸好这时候卫延风说话了:“回禀娘娘,公主是受臣之托才向皇上请旨推迟婚约。”

他此话一出,我和皇后都一脸震惊地看过去,他情绪控制得很好,到底是上过战场的人,说起谎也脸不红气不喘:“娘娘自然知道,父亲一心为国,臣未能替他分忧,已属不孝,如今子言顽劣,臣尚不曾将他引入正途,如何还敢独自成婚?”

也不知他这番话真把皇后唬过去了,还是皇后见他出面替我说话,也就笑一笑过去了。

煎熬地坐了半个时辰,皇后总算是乏了,我跟卫延风一起告辞出来,我正打算挥一挥衣袖扬长而去,他就在身后叫住我:“公主请留步。”

我回头看他:“你还有什么事?”

他缓步走近,轻声在我耳边问:“方才皇后娘娘的问题,臣替公主解了围,公主是否欠臣一个解释?”

我也低声回答他:“不想嫁给你就去请旨了,你还想要我怎么解释?”

他的声音温和低沉,气息匀净地洒在我脸上,我稍稍抬头,就看见他朝我极为妖孽地笑了笑:“当然是想让你说说,为何要冒充公主,你可知道,这是欺君之罪?”

[2013-07-23 第八章【身份泄露】]

你大爷!本姑娘当然知道这是欺君之罪!可是你以为我想啊?我这不也是莫名其妙跑进来的,还在想法子逃出去吗?

我后退了几步,跟他保持了一定距离,然后朗声道:“不知卫大人可有闲暇一叙?本公主昨夜练琴,发现有一处琴谱不甚明了,想向大人讨教讨教。”

大概是我表情真的很虔诚,紫嫣一时也忘了我这个公主是假的,难掩兴奋之情,竟越礼也说了一句:“公主为不能奏出那段乐章夜不能寐,还望大人指教!”

卫延风当然知道我是要谈判的意思,也不扭捏,直接一拱手:“指教不敢当,公主有命,微臣岂敢不从。”

这句“不从”语气也太暧昧了,我注意到有几个胆大的小宫女已经偷偷掩嘴笑起来,那卫延风还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样子站在那里,我冷笑一声,率先朝金子阁走去。

紫嫣又欢天喜地做银耳莲子羹去了,我坐下来喝了一大碗茶才呼出一口气,“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卫延风大约是没想到我会承认得这么痛快,说句实话,这确实也不是我的性格,只是在他问出那句“你可知道,这是欺君之罪”的时候,我瞬间想到了许多东西,比如正为我不见了而忧心忡忡的爹爹,比如许多年不见的小尧哥哥,比如其他许许多多人。

不过他既然没有选择在众人面前戳穿我,甚至还在皇后面前替我解围,说明这件事还有转圜的余地,我索性拉他一同入局。

他思索的时间有些久了,我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卫大人是何时发现本公…本姑娘不是公主的?”

卫延风笑了笑,表情还算轻松:“从公主在大殿之上直呼臣姓名之时,就已经有所怀疑了。”

我自嘲地笑笑:“既然已经知道我不是公主,又何必惺惺作态这般叫我。”

他摸了摸鼻子:“话不能这么说,只要你还在这金子阁住一日,你就是我云国皇上捧在手心里的艾金公主。”

这意思是不打算去告发我了?很好。

“卫大人何以肯定,我不是她?”我还是有些好奇。

“当日、你在殿上直呼我名,是还在为那日砸了你恼我?”他不答反问。

我哼了一声:“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可不是君子所为。”

他看着我:“实不相瞒,那日是家父五十大寿,子言——舍弟卫廷云却流连青楼,子卿不得已才去将他捉回,他见着我就跑,我也是情急之下才将令牌扔出阻止他逃走的。”

“哦!”我眯了眯眼睛,“卫大人的意思是,都怪我自己倒霉,非要在令弟逃跑时站在倚红轩楼下,这才被你砸中的?”

他居然点头:“姑娘明白就好。”

我恨恨地看着他:“就算你是不小心砸中我好了,那你明明都已经下来了,为何要跑?难不成堂堂大将军之子,我们云国万千少女心中的佳婿,这么点担当都没有?”

“那时子言想趁乱溜走,我不得已才抛下你去追的,第二日我去那处找过你,你不在。”

奶奶个熊!我被你在脑门上砸出了个“卫”字,不待在家里养伤还坐在人家妓院门口等你来找我啊?

我气极反笑:“这么说来,没有在原地等你回来,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公主出宫,自然有许多隐卫在暗中保护,你不在,定是被护送回宫了,”他皱了皱眉,“我出征在外久不曾还家,对京中之事自然不甚了解,只当公主玩性大起,竟连青楼都…”

他没有说完,只是看着我。

我耸耸肩:“那你当天必然进宫向公主请安了。”

“确实如此,”他眼睛亮晶晶的,“可公主头上并未有砸伤痕迹,言谈间也不像与臣曾在宫外见过。”

“于是你就开始怀疑了,直到我在大殿之上喊出你的名字,然后你再潜入我寝宫,经过几番查证,终于发现我不是她?”

他的眼神告诉我,我猜测得没错。

这下连我都觉得奇怪:“公主跟我有那么像?”

卫延风点头:“若不是前一日曾在宫外与你见过一面,发现你与她性情截然不同,以你和她容貌之相似,我绝不会有所怀疑。”

问题回到了最开始,我着实困惑:“我说出来也许你不信,可我确实不知自己为何一醉醒来已身在宫中,也不知你们的公主是如何会凭空消失的。”

他很快回答:“我信。”

我望着他:“如今你已知晓我非公主,接下来打算如何?去告诉皇上?还是…”

“如果想告诉皇上,也不必等到今日,”他打断我,“公主是公主,你是你,同样是生命,于我而言,并无分别。”

我哼唧一声:“那可不同,她是你未过门的妻子,我是还没找你算账的债主。”

“公主!卫大人!银耳莲子羹来啦!”

隔着老远就听到紫嫣的声音,我叹了口气,“看来今日只能到这里了。”

他将茶盏重重一放,在紫嫣进来之前飞快叮嘱我:“不要让她知道我已明了你的身份。”

这下我倒是真有些诧异了:“你怎么知道她知道我是假的?”

“公主!”紫嫣终于踏门而来,我到底没有等到他的答案。

喝完莲子羹,紫嫣献宝似的把公主以前珍藏的笛子拿出来,完全忘了我根本不是他们家多才多艺的艾金公主,倒是卫延风知道我不会琵琶也不会笛,特意选了云国女子都会的筝来教我,我本来有些底子,上手还算快,我弹筝他鸣笛,曲子奏出来也还算能听。

紫嫣这丫头入戏太深,连连感叹我与他们家卫大人郎才女貌珠联璧合,不早些成亲为云国开枝散叶真真是遗憾。

我也真真是要憋出内伤。

那日卫延风告辞前留给我一个极为复杂又深邃的眼神,导致我一夜辗转反侧,不曾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