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没有见过他这样落拓憔悴的模样,最后的侥幸心理都被击碎!无助地不知该从何下手才能解开绳索,一头无助地哭着,眼泪决堤一般,一头用手拽绳子,口中语无伦次,“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会这样… …都是我不好,对不起,对不起… …”

泊熹“咝”了声,半掀开眼睫。

她听见声音拿袖子抹了把眼泪,怔忪了瞬,惊喜地抬眸看他,一片水光里见到他模糊的脸庞,颤声道:“泊熹… …”

“滚。”

他盯了她好一时,薄唇微动只吐出一个音节,声音毫无起伏,仿佛看见她一秒都会增加厌恶。

和龄滞了滞,好在还算有心理准备。她咬着唇勉强笑了笑,眼泪瞬时间濡湿了整张面颊,边继续帮他解绳子,边道:“我不能滚,我滚了谁救你出去?”

她擦擦眼泪,从袖兜里掏出一把匕首,显摆似的在他眼前晃了晃,“你瞧,我还带了这个,你等一等,我马上就把你放下来,放下来就不痛了… …”

话到尾部已是泣不成声。

泊熹面上却毫无表情,他耷拉着眸子睨着她,“你要解开我么?解开我,我会立时杀了你。”

她闻言手上微顿,很快就又动起来,匕首切绳子切得滋滋直响,仰脸恍惚地笑了下,“好啊,我先放你下来,你再撂狠话吓唬我不迟。”

他咽下喉口的腥甜,眸中万里冰寒。

少顷,一只手便可以活动了。

泊熹转了转手腕,蓦地挑起了她的下巴,“我像是在吓唬你吗?”

他指尖向下,扼住了她纤弱得似乎轻轻一扭就会断裂的脖颈,感受到她的紧绷,低低道:“害怕么。”

和龄才要摇头,他的手指却开始收紧,昔日饱满的情义变作荒寒和贫瘠。她呼吸越来越困难,混沌中将眼前这张人面和过去初次见面时的混淆在一处。

突然酸涩难挡。

泊熹看见和龄蹙着细细的眉头闭起了眼睛,湿润的液体顺着脸颊滚到他手背上,还在继续源源不断向下滑落。

有那么一刻他是真的想掐死她。

片刻后,泊熹松开手,脱力般向后靠了靠,嘴角弯起一道似笑非笑的弧度,过度犹如昙花缓慢盛放。

空气涌入喉口,和龄捂着脖子咳了起来,她用力吸了吸鼻子,蹲下.身哽咽着帮他划绳子,就好像什么事也不曾发生一般。

划着划着,却突的嚎啕哭了起来。

她其实最害怕他误会她是成心透露的,可以解释的话,恨不能拼命解释,拼命挽回,控制不住地絮絮道:“你今后…今后不要不理睬我,我错了,我蠢我没脑子,我不该那么相信哥哥,都是我不好,我给你赔不是,都是因为我… …”

绳子全解开了,她不顾他身上的血污抱住了他,这一刻不管是父皇还是哥哥都没有他重要。他们拥有太多了,可是泊熹没有家人,没有朋友,他什么都没有。

和龄鼻头酸涩,小心翼翼地埋首进他怀里,鼻端顷刻间便弥漫起腥甜的气息,却也满满都是他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一边写一边改一边抓头发,毛本来就短,快抓没了。

修修改改弄到现在快凌晨一点了,很想让你们满意,也不敢看见吐槽和龄,所以吃完晚饭后就没再点评论了,这么看我很玻璃心啦其实...

T T不知道怎么写才能表达的好一点,才能把甜歪回来,只能怪我最初设定了这么心塞的复仇梗,我可能是驾驭得不好吧,处理不当就会显得和龄(...点点点代替尼萌不满意她的想法)不打出来了。

忐忑地爬去睡觉,和龄在经历过这事后发现他比父亲和哥哥更重要,算一个成长吧。(代价惨重的觉醒什么的,晚安~)

第102章 万木春

她有好多话想告诉他,告诉他为什么过了一个月之久她才出现,告诉他她满心的悔意和歉疚,可是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

和龄抹了把眼泪,对视上他一片死寂的眼眸,心坎里再一次痛痛地凹陷下去,不禁道:“你还是不肯相信我么,你觉得我是成心的?我成心想害你?”

她鼻子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若是过去他瞧见她这般儿楚楚可怜必然会怜惜,目下面上却平静无波,像广袤古老的天地,空旷无垠里透出几分萧索,任何植物也无法栖身。

她犹如一只过路的鸟儿,找不到停靠的树枝。

泊熹受了重伤,没力气推开她,他对她似乎没什么要求,侧过脸,漠然道:“我不杀你不代表原谅你。和龄,我只看结果。”

和龄好容易忍住了没哭,虽然泊熹这么说,但是她知道自己还是有希望的,依着泊熹的性子,他还愿意和她说话就代表他并不像他嘴上说的这么绝情。也许…他只是无法给自己一个交待,她把他害成这样,她自己都过意不去,更别提心高气傲如他了———

“我要怎么做你才会好受一点,才会原谅我?”

和龄哀哀地看着泊熹染血的侧颊,余光里不可避免地觑见他身上斑驳狰狞的伤痕,每一道伤痕都好像划在她自己身上。

“是不是很痛… …”想要触摸他的手停在半空中,她忽然转了话头,把自己适才在说的求他原谅的话抛去了爪哇国,泪意又不争气地浮现在眼眶里,“这一个月你是怎么过来的?你吃了好多苦,你现在不肯原谅我是应当的,我也不原谅我自己,是我自作聪明把一切想的太简单。”

她以为他无所不能,却怎么知道他为了她一再退让。

结果呢?落得如斯境地。

泊熹嘴角上淡淡地勾出一丝笑意,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他抬起手抚摸她柔软光滑的脸颊,咳了咳,嗓音沙沙地道:“我怎么能晓得,这张恬美的面孔下是怎样一颗心,怎么能晓得你此番至此不是你可亲可爱的哥哥,咳咳…是他派你而来。”

和龄顿觉自己悬浮在半空中,仿佛随时会掉入万丈深渊,她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横竖他对她已经不再信任,兴许他厌憎她,甚至厌憎相信她的自己。

“没有人支使我,我不知道你会这么想我,我以为———”和龄往后退了退,眼珠子连成线往下掉,坠在下巴上形成一颗大大的水珠。仿佛连拥抱的力气都丧失了,带着哭腔问道:“你一定要否定我,就真的不肯原谅我吗?”

“… …也不尽然。”

泊熹看上去十分虚弱,白皙的面颊在昏暗的火光映照下分外苍白,他的话给了她希望,和龄瞬间打起了精神,摇着尾巴凑了上去,“我能做什么?”

他目不斜视地凝视着她,仿似今后再也不会相见一般,乃至有几分寥落飘忽的情愫若影若现,轻声道:“我会原谅你,只要你从今往后不再出现在我面前。如此,可好么。”

不好不好不好!

她在心里嘶叫着,眸中因他方才一句话而被点亮的星火一霎儿寂灭了,整个肩膀都垮了下来。她往后撤步子,左脚不慎绊在了铁链上,慌忙向边上靠拢,却撞倒了水桶,“哗啦啦”浇湿了半边身子。

地牢里本就寒凉,更兼阴风阵阵,和龄打了个哆嗦,她好像心灰意冷,面庞竟比泊熹还惨白几分,眼泪汪汪抬眸瞅着他。

泊熹静静的,沉默得像一面背景,指了指门口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走罢。”和龄果真往铁门边走去,边走边擦她那流不尽的眼泪。

然而就在她将要出去的前一息,她突然发狂了一般,吸着鼻子踅过身冲了回去,不管不顾又极委屈地望着他,“你都不问问我是怎么来到这儿的,我费了多大的心思才骗得父皇让我出宫,你也不关心我这个月学会了多少字———”

她纵情哭诉起来,压抑的心情排山倒海,切切道:“为了够上你的水平,我每天都临字帖,小福子和安侬昨儿还夸我有天赋…!我已经能默写出你的名字了,笔画那么多,可我都记住了。”

“我心里都是你,现在你叫我走我就走,我今后怎么办呢?我不想喜欢着你,却在他们的安排下嫁给萧泽。泊熹,你不要不理我… ….”

和龄也不想哭哭啼啼地说这一番话,倒显得她在装可怜博取他的同情。可是眼泪决堤一般“扑簌簌”往下滚落,止也止不住,伤心难过得不能自已。

她横是决定没脸没皮了,扯了扯他的袖子,引得他痛得牵了牵嘴角。

和龄还不自知,她眼睛红得小兔子似的,在袖兜里拿出令牌给他看,试图向他展示自己的重要性,“我从哥哥那里偷了这个,他今儿不回来,正好我们可以离开。”

“我们?”

“对啊———”她小鸡啄米般用力地点头,摸了摸兜里的银票,再看看他,担忧地道:“你身上还在流血,现下既然虚弱还是少说话为宜,一会儿等稍微安定下来我给你治伤。”

泊熹手撑着木架子向前走了几步,瘦长的身体微晃,却走得很稳。他仿佛没听见她说话,视线扫了扫铁门,沉声道:“还不出来么。”

和龄吓了一跳,不知道是谁来了,等她抬眸瞧过去时,却见是念绣娟秀的面庞的在光影里逐渐清晰。

念绣并不看和龄一眼,她彻头彻尾像换了一个人,加快步子走到泊熹跟前跪了下去,口中道:“属下来迟,还请大人恕罪!”

泊熹抬了抬下巴,念绣便重新站了起来,她扶住泊熹一边胳膊,两个人向外走去,“大人,笃清已经等候在十里亭,马车已… …”

后面的话因他们出去了,和龄就听不分明了。

她呆致致在原地傻站了一会子,猛然一拍自己额头,从念绣是泊熹的卧底这件事里回过神,拎着*的袍角就追了出去。

几十步开外原本守卫着的狱卒不知为何歪倒在地,和龄跑过去弯腰一看,那狱卒竟是被割喉而亡,眼睛瞪得铜铃一般打小。奇异的是,她并不觉得害怕,反是静下心来仔细判断他们的踪迹。

怪道念绣帮她取钥匙取的那么殷勤,这么一来就解释得通了,她自己不便露面,而是一路尾随着她,也不知是怎样的本事,竟然一路跟了进来,显然,她绝不是素日里文弱纤纤的弱质女子,她必定有武功傍身。

和龄一面向前走一面抹去泊熹身上流下的点滴深色血迹,心中暗叹他竟是早早便在哥哥身边埋伏下了人手,且念绣在哥哥身边不是一日两日了,她要是想夺他的命,想来不会太困难。

思及此,背脊发麻。

****

却说念绣扶着泊熹拐至地牢倒数第二层的转角,泊熹纵然浑身是伤,此际却强撑着精神在墙上摸索。墙上的火把随着人行动间的微风左右摇曳,楼道上便投射下两道不规则的人影子,飘飘忽忽尤胜鬼魅乱影。

倏地,黑暗中墙壁上响起机关被触动的“咔嗒”声。

念绣面上神情明显松弛下来,欣喜道:“找到了!大人,我扶您进去。”她说着便把手伸向他,泊熹蹙了蹙眉,微偏过身杜绝了这不必要的接触。

“不必,”他目光沉沉望向了空无一人的楼道口,话却是对念绣说的,“你先进去。”

念绣顺着看过去时泊熹已经不在看那里,她道了声“是”,走进了墙壁上的暗道口。泊熹抬袖轻咳,胸口震动着。

他猛地抹去唇角干涸的血渍,眼波寒冽如冰川。

才转过身,背后冷不丁传来“哒哒哒”的下楼梯声。和龄跑得身上出了一层细汗,一见到泊熹不由跑得更快,终于到了近前,她揪住他的衣角扶着墙直喘气,一句话也说不出。

“你跟来做什么。”

泊熹的眼神依旧漠然,眸光里却分明有冰雪消融的痕迹,连自己都不曾发现。在矮身走进暗道前不忘冷冰冰抛下一句,“我不想再见到你,不要跟着我。”

和龄咽了口口水,伤心都来不及,气没喘匀便跟了进去。

她如今在他跟前一点也不敢造次,弱声弱气地嘀咕道:“大路朝天,我想走哪儿走哪儿…这密道也不是你们挖的,你们能走我也能走,我才没有跟着你。”

“好,没有最好。”泊熹沉声道,一眼也不看和龄。

暗道里还算宽敞,他转动机关,那扇门便再次阖上了。

漆黑一片里,念绣扶住了泊熹摸着凹凸不平的墙壁向前行走,越走路越窄。

和龄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儿,这路她一个人走尚且宽余,只是他们两个人在前面相携着,就不嫌挤得慌么?

她咬咬唇,凭着手感往前胡乱一抓,正巧抓在念绣头发上,惹得她一声惊叫,随即恶声恶气道:“我看帝姬还是回宫过您的舒心日子去吧!咱们不是一条道儿上的,不顺路懂么?趁早从大人眼里消失———”

和龄不知道念绣跟她说话的时候还停下来了,就撞在了泊熹后背上。

静了下,没听见他叫疼的声音,她呼出口气,缓缓的,一字一顿地道:“我知道,的确是不顺路。”她握了握拳,又慢慢松开手指,黑暗里视线准确地落在泊熹身上。

“无论如何,你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和龄给自己鼓了鼓气,眸中却不期然地浮现一抹潦草的泪影,语气里流露出掩饰不住的忐忑,“你身上的伤很重,我带了在关外时给你涂抹伤口的药,这个很灵的,你还记得么?所以我有…我有利用价值,你可以带着我… …!”

“是么?”

他的声音让人听不出情绪,“随你的便。”

作者有话要说:所有违背自己正常心理的行为都是【傲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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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娇娇又开始娇气之路了

哈哈撒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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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 昨天磨人老妖怪的地雷,尼是贴心小天使,萌萌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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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和龄要跟泊熹跑路了,还要把傲娇生自己气的“媳妇”追回来讨他欢心,端茶递水抹抹药膏之类,突然有点日常的feel...这个feel倍儿爽=-=

晚安,早安,中午好,下午好!

第103章 翠眉敛

说是随便,其实就是默许了。

和龄自然是一团欢喜,她藏不住事儿,满脸上立时洋溢开比冬日的太阳还暖上几分的笑靥,只是因此时他们都在黑暗的暗道里头,泊熹并不能瞧见。

有人欢喜有人忧,和龄留下来了念绣就不高兴了。她对他们大人有一份特殊的感情,印象中除了她自己,大人便再不曾同谁比较亲厚的,如今这和龄简直是堪比眼中钉肉中刺一般的人物,她又是当朝帝姬,宁王的亲妹妹,他们能不找她么?

念绣心中暗气,她也不是不明白,大人不可能没想到这些,而在他有这些顾虑后竟还同意让她同行,这才是叫她真正意外和不能接受的!

找机会,若能除去她却可一了百了… …

和龄自然不知道自己在念绣心中的定位,也不知道她暗伏的杀心,她这会儿暗暗庆幸着,小步小步跟在泊熹后头,决定一定要把泊熹的伤治好,只有他身上的伤好了她才能真正放下愧疚。

她不想见到他茕茕孑立,踽踽独行,今后的日子她希望他们能够携手共度。目下即便困难重重,然皇天不负有心人,相信努力了就一定会有转机,就此放弃的话却会抱憾终生。

他们走了约莫一炷香左右的工夫,道路渐渐宽敞开来,隐隐还有光亮。和龄还是头一回走暗道,不过反常的半分好奇心也没露出来,她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泊熹身上,见路宽阔了,便飞快地走到了泊熹身边扶住了他手臂。

她冻得冰凉的指腹接触到他同样冰凉的手臂,泊熹身子微微僵硬,垂下眼睫看到她及膝以下皆是湿漉漉的,这才回想起方才和龄在牢房里慌乱之下踢翻了水桶。

他是天生的好根骨,后日又勤学武功强身健体,即便身上大伤小伤,在这初冬的季节只穿着单薄的一件中衣却也不会觉得有多寒冷。

他嘴唇蠕动几下,似乎有话要对她说,可话未出口就被自己咽下。

和龄敏感地察觉到了,她还道是他反悔了要赶她走,便靠得他更近了些,小声嘟囔道:“你不要赶我走呀,你身上的伤太重,等闲医馆里的伤药都不能迅速见效,到时候不是累得你活受罪么…”她当着念绣的面对他俏皮地眨巴眨巴眼睛,话锋一转就道:“可有了我就大大不同了,我跟你说,我能叫你半个月便恢复如初,能走能跳,吃嘛嘛香,你带着我不亏的!”

她还想说自己为人风趣能逗他乐,架不住念绣瞪视的眼神太强烈,和龄就吧唧吧唧嘴不说话了。她过去还真被念绣骗过去了,以为她是一心爱慕哥哥,却原来她喜欢的是泊熹。

所以么,厚着脸皮跟着果然是对的,要不他们再日久生情可如何是好?便泊熹无意,念绣的人品她却持怀疑态度。

泊熹一直没有开口说过话,走了一段路,他脸色仿佛更加苍白了。

停在一面厚厚的墙壁前,念绣奉命寻摸机关便一个人往前头走去。身后泊熹蹙着眉头站得笔直,倘或不是他身上的血渍和累累伤痕太过鲜明,不知道的人定要以为他什么伤也没有。

和龄心里不好受,情绪又低落下来,扒着他的手腕子,一眼不错把他望着。

一阵阴寒的风从过道的深处吹来,泊熹抬袖遮掩似的咳了咳,却没有逃过她的法眼,和龄马上就狗腿地伸手在他背脊上轻抚,怕触碰到他的伤口,她动作轻柔好似羽毛拂过,“该不是染上风寒了?”

她特别担心,眼里的忧惧如同池子里的春水,满得快要溢出来,“泊熹,你心里是不是很恨我,很讨厌我,一点儿也不愿意再见到我?其实…我这回硬要跟着你,除了私心,主要还是想看到你恢复成和从前一模一样精神。”

到那时,如果他依然要她走,她或许就真的没有死皮赖脸的理由了。

心里话没有宣诸于口,泊熹却看得分明,他把视线从墙壁上转到她光致致的小脸上,挑眉道:“所以呢?”嗓音低沉里含着病态的沙哑,平添了几分诱人的磁性,“一旦我好全了,你便要离我而去么?”

和龄闻言大惊,他细微的一点面部表情都能够惊动到她全部的神经。

她急切地摆手,嫩葱似的食指在他眼帘里连连晃动,“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倘若你不怪我了,我们就能像从前一样了———”

“我怪你。”

泊熹面上掠过一线阴影,眉心拢了拢仿似不耐烦,和龄轻轻地“哦”了一声,像个乖觉的小媳妇似的夹着尾巴不随便吭声了。

那边厢念绣依旧没找出机关,她急得额头冒汗,忽觉身后罩上一团阴影,跟着就被一股外力强行拉开了。

“这么多年一点长进也没有么。”

泊熹不论受不受伤说话都是一样的不给人留脸面,念绣羞愧地无地自容,半句话也不敢接。他倒很自在,才随意在墙壁上寻摸了几下,空气里便响起机关被触动的“咔嗒”声,西面墙壁上凭空多出一扇门来。

念绣忙半是扶住泊熹,又是他们两个走在了前头,和龄紧随着追出去,外面的光线突然涌入眼球,她眯着眼睛蹬蹬蹬往前小跑小步,问道:“咱们这是去哪儿?要出京城么?泊熹,你的伤不能再耽搁了,时间长了到底不好,虽说现下天气寒凉,但伤口———”

“帝姬怎么到哪儿都能这么罗唣,真不知日后哪个男人受得了你。”念绣不咸不淡地打断了她的长篇大论,一边四处张望,就好像她说这话只是随口接过来的话茬,并不是刻意针对她。

和龄气得磨了磨后槽牙,照着不吃亏的性子她是想回嘴的,可是怕泊熹嫌她吵就不带着她了,她只好假装自己没听见。

这里相距十里亭本是极短的路程,不过眼下他们需要避开诏狱大门侧门和暗处的番子,便一路绕进了黑风林里。冬天的树枝都光秃秃的,一抬头没有茂盛的树枝遮掩,直接就能见到天空,寒风亦流窜在乌鸦鸦的树木之间,撩拨得衣袂飘飞。

和龄跟在他们身后,她是姑娘家,身底子单薄,被风吹了一会儿就缩起了肩膀。盯着泊熹的背影一顿猛瞧,忽的就搓搓手,把罩在身上的绸缎外衫脱了下来,她加快步子赶上去,“嗳!你们别走这么快,等等我呀。”

念绣厌烦地充耳不闻,泊熹因虑着时间也没放慢脚步,可肩膀上却骤然被披上一件犹带着融融暖意的外衫,外衫上透出他熟悉的香味。

“暖和一点么?”

和龄加快脚步吃力地和他维持着同样大小的步伐,她叽叽咕咕埋怨着,“原本我定的路线是有马车可以坐的… …嗐!要能早知道,我出门时非多穿几件衣裳不可。”

她的鼻子不知是因那会儿哭过,还是这会儿给冻的,整个小小的鼻头都红扑扑的,眼睛却分外澄净,有着天然的风情,一览无遗的通透。

泊熹侧眸看了和龄一会儿,眸光与那双秋水明眸短暂相缠,“做什么要给我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