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无牵无挂吗?她一点都不敢确定。

“你终于是我的林妹妹了!”韩江流仰天轻吐一口长气,幸福地闭上眼,拍拍马背,马放开四蹄,冲进了茫茫风雪之中,不一会,就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三十九,比翼难双飞(九)

三十九,比翼难双飞(九)

君问天整晚都在喝酒,可身上却没有多少酒意;整晚嘴边都噙着笑意,和他平时冷漠自持、不苟言笑的形象大相径庭。参加过飞天堡迎娶堡主夫人的宾客很快就找到了答案------新娘的容貌相差大了。上次那个象个刚长大的孩子,小脸上两只大眼骨碌碌转个不停,顶着头卷发,看什么都是一脸好奇,而这次虽说出身青楼,不仅美艳绝丽,气质清冷高贵,而且没有一丝风尘女子的脂粉俗气,和从前故去的堡主夫人有得一比。娶妻要娶端庄,纳妾就是纳个美色,得妾如此,哪个男人不乐歪了嘴,就是君问天也不例外。

新人绕场敬酒三圈,拜了天地、祖先,宾客笑闹一番,将近三更,这才放新人回院洞房。不过,这洞房不洞房,没什么新鲜神秘感,老相好了么,八百年前颠鸾倒凤过了。几位客人目送着新人离去的背影,挤眉弄眼。

雪稍微弱了些,风仍肆虐地吼叫着。君问天替白翩翩拿下凤寇、解开厚重的霞帔,让丫头侍候二夫人卸妆。“好了,你现在尽管放宽心了,在君府,你是安全的。”趁丫头打水时,君问天压低音量对白翩翩说。

白翩翩对着铜镜中的自已,淡淡一笑,“自从认识夫君之后,我的心就没窄过。”

君问天皱皱眉,象是不太习惯这样的称呼,但是他没有表现出来。

“夫君,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什么也不能给你。这是翩翩的一点心意。”白翩翩拉开妆台抽屉,烛光照亮里面,里面射出几道晶光,君问天本能地闭上眼,睁开时,看到白翩翩手中托着一个极为精致的荷包,“夫君经常外出,这个给夫君放些散碎银子,喝茶买点心,是翩翩亲手绣的。”她特意加了一句。

“把抽屉拉开!”君问天表情突地无比严肃。

白翩翩不解地挑挑眉,拉开抽屉。君问天探身过来,从里面缓缓抽出一枚镶着宝石的发环,“哪来的?”他冷凝地瞪向白翩翩。

“少奶奶送给我的贺礼。”白翩翩不屑地倾倾嘴角,“我说过不要,她硬要给,说是她的心意。我没有办法,只好受下。哼,这种东西,我向来是不用的,俗气。”

“笨蛋,傻瓜!”君问天俊容痉挛地抽动着,根本没去注意白翩翩说了什么,抓着发环,转身往门外走去。

“夫君,你要去哪里?”白翩翩抢上一步,挡在他的面前。

君问天漠然地止住脚步,低沉地问道:“你说我要去哪里?”

白翩翩眼眶一红,低下头,揉搓着腰中的丝绦,“今天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君问天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们的洞房花烛夜真正的意义是什么,你我不需多讲。我除了能给你提供安全,别的我给不了你,不,应该是我配不上你!”

“你…。”白翩翩脸上浮出一丝怒意,高傲地扬起头,抬手把荷包甩到地上,用脚狠狠地踩裂,“确实,你一点点也…配不上我。”

“见解相同,请让开。”君问天面无表情地越过她,头也不回地出了洞房。

白翩翩羞怒地一跺脚,对着打水过来站在外面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丫头,劈手就是一巴掌,“死奴才,打个水都打这么慢?”

风雪声盖住了她的怒声,匆匆疾行的君问天什么也没听见。他双目含怒,下巴抽紧,那个小闯祸精,竟然把他的一番心意毫不珍惜地送给别人,是该打还是该骂,或者双管齐下?他一路发狠着,弯进了回廊。房中烛火已熄,看书就差通宵的人今天真的很乖,这么早就睡了?站在厢房前,他突地所有的怒气都消了,俊脸上浮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抬手轻轻叩门,门应声而开,发环上宝石的光亮把室内映照得如白昼一般,“碧儿!”他轻轻呼着,心一点慌乱,床上被子未展,房内井然有序,她平时随意扔着的书都排放得整整齐齐,可是却是不见碧儿的身影。

“碧儿,碧儿!”他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喊,身子一晃,陡然瘫坐在椅中,有种不祥的预感疯狂地罩上心头。他冲出厢房,向白一汉住的庭院跑去。

室内一片肃然。

“夫人不会是被人掳走的吧?”白一汉着急地穿衣,看着君问天一脸的苍白,问道。

“少爷,各个庭院都细细看过,都没有少奶奶。雪下得太快,后园什么脚印都看不到。”两个高大的黑衣男子抱拳回禀。

随后进来的另外两位黑衣男子对视一眼,欲言又止。

“说!”君问天挑高了眉。

“虽然后园没有脚印,可是角门却不知被谁打开了,后面的树林似是有系马的痕迹。”

君问天眼前一黑,扶着桌子站起身,“后园的小径是通向何处?”

白一汉不禁紧张了起来,觉得事态有点严重,“后园小径是通往大街的,下人们采买、运送垃圾都是从那里出入。”

“出了大街又通往何处?”君问天突然暴跳如雷,脸色阴沉冷漠。

“一边通往皇宫方向,一边是出城的官道。”

君问天深深地呼吸,按住胸口,许久,才吐出两个字,“备马!”

白一汉从来没看到君问天这么阴郁,四位男子动作迅速地转过身。“少爷,我给你拿斗蓬去。”

“要什么斗蓬。”君问天撩开袍摆,“冻不死人的,动作放轻点,不要惊动老夫人。”

“我知道的,少爷。”白一汉不敢多嘴,随着君问天匆匆来到后园,君问天一脚踢碎角门,跨上黑衣男子牵着的大马,六骑象风一般刮向大雪深处。

“少爷,我们要出城?”

“难不成进宫做皇帝?”

“这…。大雪天,不可能有人出城的?”

“闭嘴!”君问天死命的抽打着胯下的骏马,怒视着根本看不清楚的前方,不要命地往前狂驶。没有谁告诉他,他就知道她出了城。她一直要他放了她,重复说了多次,后来她不再提,他以为她死心,不是的,她只是蓄势以待,准备着彻底地离开他,对,她说过她终是要离开的,留也留不住。说到做到,选择在他成亲的那一天,很象她不鸣刚已,一鸣必惊人的作风。只是她有这样的本事吗?谁帮了她?她又去向何处?

他好奇疯了,好奇得生出杀人饮血的冲动,浑身就象沸腾的溶浆,很快就要喷涌暴发了。

不知她现在到了哪,他还能不能追上?他现在暂时不去想,出城的山道就这一条,另一边是茫茫的草原,天总是有边际的,不停不息地赶,他总有追上她的时候。

“吁,吁…。”韩江流拉住马缰,让马放缓脚速。“妹妹,冷吗?”拼命跑了几个时辰,离大都城约莫快有一百里了,脸都象冻僵了,不过心中却是热呼呼的。

碧儿庆幸自己准备工作做得不错,衣服穿得够厚,不过还是冷,“还…还好!”她哆嗦着往韩江流身上贴了又贴。

“我们再跑几个时辰就到小镇,找间旅馆住下,洗个热水澡,喝点热汤,你好好睡觉,乖乖地等我,听说江南比这儿暖多了。”

“快别说,你越提我就好想现在一步就到江南。”碧儿想像着文人墨客下美景如画的江南,不是向住那份诗意,而是那暖融融的阳光,躺在草地上,尽情晒日光浴。

“唉,筹划了那么久,却不想碰到这种天。妹妹,让你受苦了。”韩江流是满心的不舍,要不是要骑马,都想把她抱到前面好好搂着、疼着。

“韩江流,好见外哎!难道就我一个人在受冻,你有地方躲风啊?”她娇嗔地轻掐了下他的腰,“赶个路怕什么,我刚到这里,一个人在草原上醒来,正是半夜,刚好看到…。那才怕人呢!”不想,想了就会不由自主想到君问天。当他春宵初醒,发现她不见,会是什么表情呢?

“妹妹,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韩江流窝心地一笑,问出压在心中的疑问。

“嘿嘿,这个呀,等我们成亲后再细细讲给你听。不然你现在知道了,一害怕扔下我,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怎么办?”

“乱说!妹妹,即使你是妖是魔,我都不会弃你的。”

“哇,这么肉麻的话都讲得出来,韩江流,你原来也很傻呀,你以为在演《聊斋》啊,还魔、妖呢?”

“《聊斋》?”

“就是清朝时期,有个老夫子写的一本关于神鬼妖与人的小说,哦哦,清朝还要过个几百年才能到呢!现在还没到元朝。”碧儿自言自语。

韩江流拍拍冻僵的脸,“妹妹,有你以后,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太平淡的。”

“这句话是代表你很开心还是代表你很无奈?”她坏坏地一笑,逗他。

“妹妹!”温雅的俊容一急,“你还不懂我的心吗?”

“哈,上当了。知道了,你的心明月可签,纵使苍海变桑田,海枯到石烂,你对我的心都不会变。”

“怎么办,我…。想亲亲你?”韩江流扭过头来,听着她戏谑的俏语,心中荡起无限的柔情,生出要与她更贴近更相融的冲动。

碧儿脸一红,清咳几声,“外面在下大雪呢!我们快点走吧,到了小镇,再…亲不迟。”

“嗯!”韩江流有些遗憾地点点头,抓紧马缰,一夹马腹,耳边突地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韩江流,我们终于遇到同行的人啦!”碧儿也听到了,兴奋地叫道。“也有人象我们一样雪夜赶路呀,哈,风雪夜归人。”

马蹄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急。韩江流一怔,“驾,驾,抱好,妹妹!”他压低声音,奋力往前驶去。

“怎么了?”碧儿感到他肌肉的紧绷,不安起来。

后面出现了六个黑点,慢慢放大。“少爷,前面有匹马!”

这声音有点耳熟!碧儿趴在韩江流的背上,不禁打了个冷战。

六匹马风驰电掣般驶了过来,很好越过了韩江流,六匹马一字排开,把山道挡得严严实实。

韩江流不得不拉住马,惊惶地看着前方。

“韩少爷!”白一汉倒抽一口凉气,四位黑衣男子面面相觑,震惊得把眼瞪出眼眶。

君问天优雅地倾倾嘴角,拍马缓缓驶到韩江流身边,围着转了几个圈,突地一把扯开韩江流的斗蓬,碧儿抖得象片摇摇欲坠的落叶,紧紧抱着韩江流,不敢看向他。

“君兄,听我解释!”韩江流抱拳,压下心头的愧疚,鼓起勇气看着君问天。

“你没资格喊我君兄!”君问天挥手,接连几掌,狠狠地落在韩江流脸上,韩江流没有还手,也没有闪躲,“是的,作为多年的朋友,做下这种事,确实已无资格称你为君兄。可是,今天我拼死一定要带走碧儿。”

“哦,”君问天扯出一个没有笑意的笑容,“说说你非这样做的理由,是她有倾国倾城的貌,还有她有让你飘飘欲仙的本事?”

碧儿本能地瑟缩了下,抱着韩江流的双臂惊得差点脱开。

“君问天,你不要这样侮辱碧儿。”韩江流安慰地拍拍碧儿的手,“你们的婚约并不是真的。”

“谁说的?是没有媒人,还是没有彩礼,还是我没有大张旗鼓的迎娶?”君问天好笑地倾倾嘴角。

韩江流无力地闭了闭眼,“在你们成婚之前,我和碧儿就已经相爱了。她因为迫不得已的缘故嫁给你,我们相约两年后…。”

“慢着,”君问天打断了他,“迫不得已?我的记忆不太好,可是亲爱的娘子,好象当初是你亲自跑到飞天堡,主动要求嫁给我的,是不是?”

莫名的泪水涌上碧儿的眼眶,她哀伤地背过身,迎着风,任泪肆流。

“那些我们都不谈了,我今天把碧儿带出君府,就铁了心不会再让她回去。君兄,对不住,原谅我是个自私的小人。你怎么打怎么骂都可以,但碧儿…是我的。”韩江流护着碧儿,把马头调了个方向。

君问天仰天大笑,俊容抽搐、狰拧、扭曲得不成样子,周身那种狂放阴冷让白一汉和黑衣男子们都不由地打着冷颤,“江流,多年的朋友,你还不了解我吗?这种幼稚的话,你也说得出来,真是侧佩服。你温雅、宽厚、斯文,我把你当了个人,才与你做了朋友,可是你这个朋友却打起了我娘子的主意,可真让我刮目相看。她,嫁给了我,就是我的,任何人都抢不走,除非我一脚把她踢开,不,那样我也不会给你,太便宜了,卖进青楼吧,多少还能赚几个。”

碧儿愕然抬起头,眼中溢满惊吓、恐惧。

韩江流咬了咬唇,突然重重踢了马一下,马吃痛地嘶叫一声,没命地往前冲去,还没走几步,感到颈部一痛,身子侧了侧,人蓦地从马上栽倒在地,一个黑衣男子适时抓住了马缰,碧儿晃了晃,整个人瘫倒在马背上。

一切只是眨眼之间,君问天身形都未动。

“韩江流!”碧儿三魂已经没了二魂,她滚下马来,扑向韩江流,一双长臂揪住了她的衣领,“把韩少爷送回四海钱庄!你们一起走!”君问天冷然命令道。

“我留下陪少爷!”白一汉轻声说道。黑衣男子扶起晕迷的韩江流,放在马背上,四人纷纷跃上马。

“听不懂我的话?”君问天眉也不抬,玩味地看着哆嗦得牙齿咯咯作响的碧儿。

白一汉沉吟了下,无奈地点点头,“我在君府等候少爷、少奶奶。”

六匹马慢慢地消失在君问天深邃的视线外。

碧儿根本无法站立,又冷又是惊恐,她已经听到死神的狞笑声了,忽然也不觉着害怕了,“我…无话可说,你动手吧!”她缓缓闭上眼。

“娘子,”君问天抬起她的下巴,用力钳住,逼着她正视他,阴冷地微微一笑“你答应我很乖的,如果不喜欢我纳妾,告诉我呀,我一定不会娶的。如果君府让你住得不舒适,我们回飞天堡。谁让你受点委屈,我替你出头去。想要什么,尽管让君总管去办。为什么要这么调皮呢,你的夫君会担心的,知道吗?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君问天,不需要这样含讥带讽。是我主动要求嫁给你,对,可是我们说好二年后解除婚约。你却要食言,我只得求韩江流带我离开君府的,我不想在君府中把所有的年华耗尽,我有权利过我想过的日子,有权利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我没有伤害到谁,如果说有那么一点伤害,就是让你没了面子,但我顾不到那些。”她勇敢地昂起头,迎视着他冰寒的视线。

“就那么喜欢他?”君问天面无表情地闭了下眼,“哦,送你狐裘、梅花、书还有发环的人都是他喽!娘子,你可真是真人不露相呀,我差点被你可爱的笑容给骗住了。”他渐渐加大了手中的力度,碧儿痛得直抽气,但她咬牙忍着,不愿求饶。因为这个形势下,求饶一点作用都没有。

会不会死了后就能穿越回到二十一世纪呢?

“以为你是不同的,以为上天终于眷顾到我了,我偷着开心,不敢急切,小心地呵护着,默默地看着,暗暗期待着,等着盼着有一天你会把一颗真心给我,我也真的能幸福。哈哈,”君问天疯狂大笑,笑声悲凉凄然,“原来你和她们没有什么不同,不,比她们更可怕,心计深沉,没有廉耻,下贱、恶心!”他边说,边劈头盖脸一掌一掌挥向碧儿。碧儿眼前金星直冒,头晕目眩,很快脸又烫又痛,人也象神智不清了,若不是他揪着她,她会软瘫在地。

“我和你说过,你背叛了我,我会把你杀了,当然,我也不会放过韩江流,我要把四海钱庄夷为平地。”

“君问天,你杀了我吧,放过韩江流,他没有错!反正我也不属于这里,死与活也没区别。”她低哑地哀求,合上眼。

“真是关心他呀!听着好感动,碧儿,你为什么不关心你的夫君呢?你说过要守本份,说我帅得让女人尖叫,说做我的娘子很荣幸,那些都是假的,对不对?你看着我,看着我?”君问天眼中突然涌满了泪水,悲痛欲绝地闭上眼。

碧儿缓缓睁开眼睛,他身上还穿着喜服,连件斗蓬都没披,俊容青冷得没有一丝人色。“对不起,君问天,我真的不能留在君府,也不想和你回去,杀了我吧。”她艰难地说道,觉得自己象个刽子手。

“宁愿死也不想和我一起?”君问天凄凉一笑,“那好,生不能一起,我们就一同到阴间做夫妻去吧,我也不想再这样活着,这里…。”他拍着心口,“象有把刀,一点点地割着,我很疼。娘子,我是…。真的想和你一辈子到老,看你偷偷地吐舌,歪着头俏皮地笑着,慧黠的双眸就象是很深很深的湖,让我情不自禁就跳下去…。哈哈,假象,假象!”他猛地揪起碧儿,“你这个无耻的女人不值得谁来同情,去死吧!”他一把把碧儿扔在马背上,自己飞快跃上,不问方向地向山里狂奔,路越来越小,马跳过草丛、石块,突然,马一声长嘶,停了下来,碧儿探头一看,是一道陡峭的悬崖。

“娘子,这就是我们的归宿。”君问天阴冷地倾倾嘴角,跳下马,扯下碧儿。

“君问天,你…不要跟着,我自己跳下去。”碧儿心一横,挣扎地推开君问天的手臂。就这样死吧,逃不掉,也无处可逃,命,命呀!

“不,我舍不得娘子一个人独行,我会不放心的。”君问天揽住碧儿的腰诡异一笑,,不等她回应,纵身一跳,风从耳边呼呼吹过,树枝刮破了手臂,石块磨伤了脚,疼、冷,速度越来越快,君问天死命地抱着碧儿,一个转身,碧儿移到了他的上方,唇抵着他的唇,他轻轻叹了一声,柔柔地咬着她的唇瓣,咬到她出血,流进他的口中,一滴,一滴…。

四十,罗幌暗尘生(上)

四十,罗幌暗尘生(上)

奇迹无处不在。

碧儿一直是个健康宝宝,从小到大很少生病。上幼儿园的时候,园里有几个小朋友得了脑炎,几天的功夫很快就传染开了,连林仁兄都没能幸免,可是她每天蹦蹦跳跳、扎在小朋友堆中也没细菌敢亲近她。方宛青女士曾经说过,她和林仁兄还在襁褓中,某次疏忽,把她扔在公园的长椅上,方宛青女士坐了几站车,到了家后才发现。正值深秋,秋雨绵绵,林书白先生找到公园,她淋着雨,吮着自己的手指头,笑眯眯的看着天,非常享受独处的时光。

无数个事实证明,她的命很大、很强,轻易不会随随便便挂掉。

谁知道崖下是条湍急的河流呢?

偏偏寒冬腊月还没结冰,估计是水流太急太猛,象道瀑布似的倒挂着。地球的万有吸力,让她和君问天以无法计算的速度坠进河中,激起的浪花足足有一丈高,那声响犹如雷鸣一般,水冰寒刺骨,风凛冽咆哮,碧儿张开双手,本能地想抓住点什么,一只长臂自始至终钳住她的腰身,她没看清楚四周的一切,身子已经顺着河水往下冲去。

传说中的随波逐流就是这个意思吧,不管你会不会游泳,你根本无法自控,也无力反抗,当然也没机会沉下去,象落花,跟着水流飘泊。

谁知道河岸边有棵俯长在河流上空的大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