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厅堂,被风一吹,窝阔台微醺的酒意有些轻醒,他努力地睁大眼,看到林妹妹在前面走着,他迈开大步,向前跑去,但就在离她有一丈的距离时,他胆怯地放缓了脚步,不敢靠她太近,又不舍转身离开,就这样一步一步地相随。

林妹妹埋头走路,心里郁郁的,没发现后面跟着的人,小丫头却警觉地发现了有一个满身酒气的男人跟着她们走了两条街,不禁有些害怕,“少奶奶!”她拉住林妹妹的衣袖,朝后面挪挪嘴。

林妹妹惊讶地回过头,正对上窝阔台欲躲闪的目光。

四目相对,气氛突地凝固。林妹妹同时也看到了不远处跟着的奥都拉,轻叹了一声,对着窝阔台盈盈欠了下身,“不要担心,是认识的人。”林妹妹小声告诉侍候的丫头。

“你还好吗?”窝阔台窘迫地挠挠头,毫无大汗的威严和镇定,象做错事的孩子,被大人突地逮个正着。

“我非常好!”林妹妹坚定地点点头,“那天的事,多谢你的宽容。”口吻客气却疏离。

窝阔台苦涩地一笑,留恋地凝视着这张让自己一生都无法割舍的小脸,“我想不宽容也不行…。我真的希望你过得快乐…。”

“谢谢!”林妹妹把目光投射到地上,想起他不久的命运,余心不忍,“请多保重自己的身子,如果可以,还是少饮点酒为好。”说完,她浅浅作了个揖,转身离去。

她无意和他多说什么,更不愿再给他一丝盼头。

“嗯,嗯,我一定会的。”窝阔台惊喜地对着她的背影直挥手,眉开眼笑。

街的对面停着一辆遮得严严实实的马车,车内,乃马真皇后掀开轿帘的一角,眯着眼,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窝阔台脸上的笑意,妒忌地倾倾嘴角,“哼”了一声。

“母后,怎么了?”贵由纳闷地欲探头出来观看。

乃马真把他的头按了回去,冷声对车夫说道:“回宫!”

马车“哒哒”从窝阔台身边驶过,他还在挥手,一脸的笑。

车中的乃马真脸色越来越沉重,当马车经过奥都位面前时,她瞟到那张异域的面容,扬扬眉,诡异地绽开一丝笑颜。

五十二,笛声何处(一)

五十二,笛声何处(一)

窝阔台几乎是带着愉悦的心情往回走的,奥都拉讶异地看着他戛然生辉的面容,心头一震。

“大汗,咱们还回酒肆吗?”他走近窝阔台,低声问。

耶律楚材辞官归隐后,再也无人约束窝阔台,他越发的豪饮如牛,今日,奥都拉婉言提起从前讲过的孙记酒肆,说里面的美酒,香飘十里,窝阔台一听,二话没说,脱了龙袍,换上便装,就催着奥都拉一起出了宫。在酒肆中,当垆的孙家小妹美目流盼,秋波暗送,窝阔台就没正眼相看,满心满眼全是那一壶壶的佳酿。

“不,不回。”窝阔台又是摇头又是摆手,“朕要保重身子,要少饮酒。”他无限幸福地回味着林妹妹刚才讲的那一番话。他不会自认为她是对他有情意,可这种细微的关心已经很让他满足了。

她没有当他是仇敌,她还在意他,所以他为了她一定要保重自已。

奥都拉小心地瞟了窝阔台一眼,咂咂嘴。

问天的娘子对大汗的影响力有这么大吗?简直赛过了千军万马。为了让窝阔台死得悄无痕迹,问天是煞费苦心,现在一切正在有条不紊地按计划进行着,堡主夫人这一句话,不会让窝阔台又回到起点了吧?

奥都拉犯难地皱起了眉头。

窝阔台再无心思呆在宫外,无论奥都拉如何的舌灿莲花,说大都城中还有几处稀奇之处,哪家花楼的女子最美妙,他也不动心。奥都拉没办法,只得陪着窝阔台回到皇宫。

午朝刚散,御书房中堆满了折子,窝阔台突然象换了性子,袖子一挽,撩开锦袍,正襟端坐在书案后,拿起朱笔,认真批阅起奏折来。

奥都拉摸摸鼻子,悄悄退出御书房,刚一出来,就看到皇后宫中的大太监脸阴阴地站在外面,对着他拱拱手,用眼风示意他跟在身后。

奥都拉高深莫测地笑笑。

中宫,乃马真皇后雍容华贵地坐在锦榻上,贵由太子立在一边。奥都拉是何等机灵圆滑之人,笑眯眯地上前施了臣子礼,乃马真皇后让宫女给他看座、上茶。

他装着一幅受宠若惊的神态,重重谢过,蓝眸滴溜溜转了几转,期待乃马真皇后的下文。

他知道这位皇后心机很深,很善于钻研权术,在朝中百官中也能左右逢源,她的目的其实很明显,保住自己的中宫之位,顺利把贵由太子推上汗位。但她对他从来是不屑一顾的,他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不学无术,只会吃喝玩乐、阿谀奉承的的弄臣。

难道他现在对她有了什么用处了吗?奥都拉好奇地倾倾嘴角。

“大人,你今天陪大汗出宫微服私访了吗?”乃马真皇后高贵地扫了奥都拉一眼,问道。

“有这回事,就在街面上走了走,看看大都城的市容。”奥都拉毕恭毕敬地回道。

乃马真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盯着奥都拉,“大汗在街上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熟人?”

奥都拉警觉地眨眨眼,她跟踪他们了吗?“不知娘娘说的是哪位?大汗在街上,有时会偶尔停下来,和街上笑谈几句。”

乃马真哼了一声,“有没有遇到一个和大人一样头发卷卷的女子?”

“嗯,是有一个。”奥都拉心中暗惊。

“本宫讨厌那女子。”乃马真咬牙切齿地说道,“她简直是阴魂不散,本宫看到她,无名火四起。”最可怕的是,大汗看到她,就活力四射,强悍得象要活个几百年似的,那她的贵由何时才能登上汗位呀!

“娘娘你的意思是…。让臣找人把她给除去?”奥都拉询问地看着她。

乃马真重重地闭了闭眼睛,闷声说道:“不是,”虽然她也恨不得除去那位堡主夫人,她曾和耶律大人联手,费尽心计地除去过堡主夫人,结果呢,那女人不又好好地活过来了,她怀疑那女人不是妖就是鬼,识时务者,还是不要碰她不妙,何况飞天堡的势力也在那儿,贵由日后说不定还得指望君问天在财力上帮帮忙呢!“本宫知道大汗很信任大人,只是想请大人以后尽量地劝慰大汗不要出宫,避免和外面乱七八糟的人见面。那卷发女人一看就是个异类,哦,大人,你不要介意,你也是卷发,可和她看上去绝对不同。”

“呵呵,臣不介意的。”

“大人,本宫其实活得挺累,又要操心后宫,又要操心太子的教育。以前耶律大人没辞宫之前,本宫还能依赖耶律大人。现在耶律大人走了,本宫能依赖谁呢?大人,你能帮帮本宫吗?”

“娘娘,只有臣能做到的,娘娘尽管开口。”窝阔台说道。

乃马真温婉地轻笑,“大人当然能帮得了本宫,你和大汗那么近,是不是觉得大汗的龙体越发不如以前,应该多卧床休息,不能过多地操心国事?”凤眸咄咄地盯着奥都拉。

奥都拉惊恐地站起,“娘娘,大汗他…”

“他当然会卧床不起的,”乃马真冷冷地说道,“饮酒纵欲过度,龙体虚弱,本宫会负责照应大汗,朝中的解释、从大汗手中得到贵由太子代政的圣旨,就交给大人了。”

奥都拉不由地打了个冷战,真是最毒夫人心呀,为了权力,居然对自己的夫君都能下手。

“大人办得到吗?”乃马真阴沉沉地问道。

他进宫为的就是为了这一天,奥都位正中下怀,故作为难地皱了皱眉,然后一握拳头,“罢了,臣为了娘娘与太子,万死不辞。但娘娘,臣很好奇,为什么不直接把太子推上汗位呢?”

乃马真笑道:“本宫当然想呀!可这见鬼的蒙古贵族制度,新的大汗必须经过贵族大会选举,太子现在还幼嫩,得磨练下,时机也不成熟,三四年后,他就可以顺其自然地登上汗位了。大汗作为太子的父汗,太子现在需要他活着,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吗?哈哈!”

这毛骨耸然的笑声,让奥都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看来,窝阔台的寿限已定,那个数字不会很大。

奥都拉想起窝阔台也曾英雄盖世,号称草原上的雄鹰,最后沦落到卧病在床、任人鱼肉的下场,不免有点心戚戚的。但这一切,与窝阔台对问天娘子错误的痴恋也有关系。

不知问天听到这消息会不会开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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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问天这两天不谈开心了,简直是郁闷得发疯。堂堂大男人,吹了一夜的风,还着了凉,服了两剂药,也没压下风寒,硬生生病倒了四五天,也因为前阵子在飞天堡中日夜不眠地忙碌,身子虚得紧。

这一病不要紧,在华大夫的严令下,为了堡主夫人腹中的胎儿,除了侍候他的佣仆,不允许其他人与他接触,防止传染,就连小诗霖的问安也不可以。

他这个闷呀,原先也不是话很多的人,可这次不知怎的,觉得是前所未有的孤独。躺在书房的卧榻上,从窗户里看到林妹妹牵着诗霖在园子里散步,看着她温柔地蹲下身替诗霖整理着头上的头饰,看着她慧黠地眨着眼,和诗霖说着话,看着她吃累地抚着隆起的肚子,秀眉微蹙,看着她失神地仰望天空,小脸浮上一层落莫的痛楚…看着,看着,他的神色就黯淡了下来。

关于他们的以后,他茫然了起来,象是看不到光明的行路人,心中不只是惊慌,希望的火焰在一点点地熄灭,他感到他们之间联系的绳结,在一点点的松开,他想握紧,却用不上力。

君府的少奶奶现在完美得没办法挑剔,可她却再也不是属于他的小闯祸精了,他悲哀地意识到。

同是天涯沦落人,白一汉与他病不同但也彼此相怜,午膳后,白一汉就会拄着拐杖来陪他说会话。白一汉恢复得不错,再有一个月,就能扔掉拐杖了。

“堡主,又在看夫人啦?”白一汉顺着君问天的目光看向园中。今天天气不错,林妹妹把课堂搬到了室外,好象是在讲植物课,对着满园的花草树木,滔滔不绝地双手比画。

“最近肚子象大了许多,她有点吃力。”君问天眼中溢满着不舍,轻声说道。看她说一会儿话,就要喘一下,还让诗霖帮她按摩腰。

“夫人这次不会又是两个吧?”白一汉开玩笑地说道。

君问天收回目光,“一个就足已,然后再也不生了,每次怀孕,她都非常辛苦,而且遇到的事又多,唉!”他重重地叹了一声,心中不免有点自责。

“堡主,你和夫人是不是在冷战?”白一汉可是明眼人,夫人对堡主的示爱不象别人,那可是大大方方地秀,他站在一边,有时眼睛都不知该看向何处。

君问天倾倾嘴角,没有回答。

白一汉笑了,“堡主,记得你唯一的一次坐牢,夫人带我去大都知府要人,哇,那一天,我可真是长了见识,夫人那个口才真是万夫难挡呀,直把个童知府和师爷说得哑口无言,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夫人见到堡主时,说的那几句话,我至今都历历在目,怕是大都城有名的才子也写不出来,一日如三秋…。”

“一日如三秋,二日便是六秋。一秋四个季节,六秋是二十四个季节。多少次的花开、夏雷、枫红、落雪你都没有陪我,这份债,你怎么还?”小脸胀得通红,杏眼圆睁,灼灼地盯着他,口气却是无比发娇媚。就在那一天,她告诉他,她爱上他了。

君问天突地觉得呼吸不能畅通,心象被人紧紧地拧着,眼眶有点潮湿。

这份债,他怎么还?他准备用他的一生一世承诺给她,为她建天堂,给她快乐、幸福,疼她、宠她,可现在,他们成了什么,虽在同一屋檐下,但和陌生人有何区别?

“堡主,秀珠的死,是很让人难过,但不要再怪罪夫人了。那事是我没有考虑周到,急切了点,夫人不懂一些厉害关系,而我懂。其实,那次的伤亡已经是降到最小了,要不是夫人,我想死的人会更多。”白一汉说道。

君问天俊眉一扬,突地坐起身,“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吗?”

白一汉吞了吞口水,“依那些蒙面人的身手,杀我们几个简直是易如反掌,南山寺的和尚们大部分是昏迷,死的人并不多,秀珠是个意外,她刚昏迷醒来,手中没什么力度,突地冲上前,正好中了一剑。我在昏迷前听到夫人说了句:够了,不要伤害他们,我和你们去见他。”

君问天刷地脸苍白无人色,“她…知道蒙面人是谁?”

白一汉轻轻点头,“我这一两个月一直在分析,我觉得夫人诱的不是宛玉,而是…。另有其人,她应是考虑得很周全,象是以静制动,逼着幕后的人跳出来,夫人一定有自己的思量,唯一的遗憾是让秀玉送了命。”

君问天现在心下早已明白了,妹妹是察觉了窝阔台的用心,生怕他故伎重施,置飞天堡与自己于死地,她不如主动出击,让窝阔台现了原形。

她确是考虑周到,可还是冲动了呀,这是多么危险的事啊,那么纤细的身子,为他去挡风雨,好傻,可是却让他无比的…。心折。

他慌不迭地抬起头,欲寻她的芳踪。

阳光稀稀落落撒在廊间,她在树下笑,象花朵绽开的笑靥,看得他不禁泪流满面。

五十三,笛声何处(二)

五十三,笛声何处(二)

隔天,华大夫终于松了口禁,君堡主今天的晚膳可以和家人同桌享用。王夫人一听,喜出望外,特地叮嘱厨子多做了几个菜。君总管把花厅中的烛火换成宫灯,多点了几盏,照得花厅象白天似的,花架上新换了几盆茶花,花台上搁着的兰草也修剪了下,虽不是什么节日,君府里里外外却透着点喜庆气。

君南今晚也在座,虽然脸上的笑意不多,情绪还算平静,似乎已经接受了秀珠故世的事实。白一汉成了个话唠,一桌子上尽听得他一个人说个不停,就是全说的是些冷笑话,不过大伙很捧场,时不时扯下嘴角回应下。

君问天让诗霖挨着祖母坐,自己在林妹妹身边坐下。林妹妹温婉地笑着,很少插嘴,专注地看着面前的饭菜,对君问天投过来的深究目光,象是没看见般。

席还没开始,门倌进来通报,说四海钱庄的韩庄主来了。

君问天让君总管另加一套餐具,请韩江流一同用晚膳。韩江流没有推辞,撩开袍摆,坐在君问天的侧首,对着林妹妹温雅地轻笑。

林妹妹报以真诚的微笑,问起陆可儿月子做得如何,韩江流说胖了许多,宝宝也好象大了许多,言语间不无做爹爹的骄傲。

有了这个话题,席上真热闹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边吃边谈。林妹妹仍是倾听的时候比较多,除非韩江流问她什么,她才会答一声。君问天状似无意的替她在面前的餐盘上夹了许多她爱吃的菜,她笑笑,也不拒绝,只意思地挑了几筷子,其他的都端给诗霖了。

君问天的俊眉蹙得更深了。

晚膳结束,君问天领着韩江流去书房喝茶,林妹妹抢先向韩江流道了晚安,说身子重,要躺着才舒适点。

韩江流叮嘱她多保重身子,动作幅度不要太大。

“好了啦,知道你经验丰富,但也没必要这么婆婆妈妈吧!”林妹妹调侃地对他眨眨眼。

韩江流失笑,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找到从前一点舒碧儿的影子,当林妹妹转身而去时,看着她两手托着腰身,摇摇摆摆地消失在回廊间,他的心突地一酸。

“君兄,对妹妹包容点好吗?”在他的眼里,林妹妹永远是那个他在草原上捡到的不知自己是谁的小姑娘,让人不由地疼到心坎里。“在蒙古,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有你,有些事让着她点。”

君问天俊美的面孔添了几份无奈,他抹了把脸,疲倦地道:“我岂会不知这些,难道我还会和她斤斤计较什么?唉,我也是太累了,也被她吓住了,才逼着自己对她冷落,让她反省自己,不要冲动,不要逞能,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做儿戏,我…一点都不想回到以前失去她的日子,可是…。”

“她是仙子,如果失去,再把她找回来就好了。”韩江流打趣道。

君问天苦涩地摇摇头,“那种机会仅有一次,妹妹她再也回不去她原来的家,她现在和我们没有什么不同。”

“那就更要珍惜她呀,君兄,你不觉得她现在很可怜吗?硬撑着在做个大人,那眼神哪有从前的一点灵气和活力,浑身上下死气沉沉的,再这样下去,无需要别人动手,只怕她自己就会郁郁而终。”

“不要胡说,”君问天出口打断了他,“我不会让她死的,我会给她幸福,会给她快乐…。。”

“你给了吗?在她最需要你陪伴的那一个月,你在哪里?君兄,你知道妹妹和我说什么,对于她来讲,做一个妻子,做一个娘亲,她还没准备好,可是却一下子全逼到了眼前,她很无措,也很紧张,又没时间给她适应,风风雨雨又那么多,没人帮,没人听她倾诉,她被压得快喘不过气来了。君兄,她是会闯祸,激动起来什么都会不顾,但妹妹的本意很善良,为别人就完完全全一颗心,从不为自己多考虑一份。”

“就是这样才让我害怕。”君问天痛苦地闭上眼,“我要求不高,只想她为了我好好珍重自己,不要让我整日提着颗心,生怕一不小心就失去她,她总是左耳进,右耳出,真拿她没办法…。”

“你可以好好和她说,她是个明理的人。在你面前,她任性、冲动,一直象没长大,是因为她知道你在意他,才会如此。以前她在舒园,初嫁入飞天堡,没人疼爱没人关心时,她不是考虑事都非常周到,也把自己保护得好好的吗?现在,她又象那时一样,四周竖起了坚实的篱笆,与别人都疏离着。君兄,对妹妹你只能来软的、哄的,而不是用这么激烈的方式丢开她,君兄,你不怕她对你寒心吗?”

“当她对你真的寒心时,你再是海深的情意淹没了她,她宁可溺水而死,也不会回报你的。君兄,为心爱的女人让一步又如何?不要做让自己后悔一辈子的事。现在,别人看我有妻有子,钱庄又日益繁盛,似是幸福美满到极点,不,君兄,我只是努力让我的家人幸福,让自己平静,在我的心中,我永远都羡慕你,不是因为你是蒙古首富,而是因为你娶到了我一生最珍爱却配不上的那个女子。请好好照顾她。”

韩江流说完,很郑重地作了个揖。

君问天自嘲地一笑,这算什么,照顾自己的娘子,却要受别的男人的委托,难道他真的做过了吗?

孕妇最是渴睡了,林妹妹不管心中装了多少事,这头一挨着枕头,就沉沉大睡。考虑到她怀孕的月份有些大了,王夫人不让诗霖与她挤一张床,诗霖搬回王夫人的院子,让一个侍候丫头陪睡在卧榻上,方便晚上给她倒个茶、点个灯的。

当君问天推门地来,半梦半醒的她只是翻了个身,并不去理会。微弱的烛光下,秀眉拧着,小嘴不开心地嘟着。他拍拍卧榻上的丫头,示意丫头回原先的房中的睡。丫头模模糊糊抱着被子出了门,不小心,撞到了门框,门“吱”地一声弹了一下,林妹妹朦朦胧胧睁了下眼,缓缓转醒,突然轻呼一声“痛”,腾地坐起,抱着腿,小脸都扭曲了。

“哪里痛?”君问天慌忙坐到床沿上,低头查看。

见到面前这张放大的面孔,林妹妹呆了些时,但腿上传来的又一阵痛,让她不禁咬住了唇,嘤咛出声。

“到底是哪里呀?”君问天掀开被单,紧张地抚摸着她。

“不要碰我,”林妹妹大叫一声,额头上渗出了冷汗,“腿…腿在抽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