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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顾镜恬不知耻偷窥的时候,只听得小院外传来咕噜声,而院内的粗鄙好心男一边应着,一边忙披上了上衣。

走进小院的是一个老年妇女,看上去得五十多岁了,花白头发从后面梳着个髻,用一个木簪子定住,脸上干巴干巴瘦,一双小眼儿很是精明的样子,一进院子便滴溜溜地到处看。

“叽里咕噜呱啦啦啦,哇啦叽里咕噜。”老年妇女看到了顾镜,指着顾镜对粗鄙好心男说话,语气很不客气。

粗鄙好心男走到了干巴老女人面前,样子倒是颇有些恭敬,对着她叽里呱啦了几句。

干巴老女人指指点点的表情,又叽里咕噜一番,样子颇为挑剔。

粗鄙好心男回头看看顾镜,又对干巴老女人咕噜了几句。

顾镜见此情景,不免想着,这想必是粗鄙好心男的长辈,有可能就是他妈。他妈知道儿子花大钱买了个媳妇,觉得买贵了,不值当,嫌弃了一番自己,又教训了一番粗鄙好心男。

她懂的,当年她花好多钱买了一堆游戏装备,她妈足足教育了她两个小时。

当然也有可能这不是他妈,只是长辈。

正咕噜着,干巴老女人走到了一旁台阶上,弯腰看了看,不知又对粗鄙好心男叽里咕噜一番什么,便弯下腰,从里面拾了鸡蛋往自己兜里装。

顾镜伸着脖子看过去,原来那簸箕里有约莫十几个外皮带花纹的蛋,干巴老女人装了几个,估计是嫌弃不够本,又把上衣的下摆提起来,当成个包,把鸡蛋全都装进去了。

顾镜看到这情境,不乐意了,心说这就算是亲妈,也太过分了,人家就这点鸡蛋,你都装走了,真是一脸贪婪样儿,那粗鄙好心男吃什么,我吃什么?

这简直就是啃子一族的老不修啊!

正想着,干巴老女人就进了屋,走到土炕边,对着顾镜看来看去,还扒开她头发看她后耳根处。

她顿时心里冒火,心说你这是把我当牲口打量吗?

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努力地压抑下来,冷冷地朝粗鄙落后男瞥过去,谁知道粗鄙好心男抿着唇,站在那里竟然一句话都不吭。

心里泛起一点失落,失落之后又觉得自己实在莫名。

粗鄙好心男买了她,是她的敌人,现在自己受了点小委屈,她竟然心里暗搓搓地指望着粗鄙好心男给她出头?她这是什么心理?歌德斯尔摩综合征吗?!

这么一想,她顿时清醒了,赶紧审视着自己的内心。

被卖到落后小山村,落到这种地步,她必须靠自己,什么事都得靠自己,男人是不能依赖的——哪怕他长了一个卜字形那个啥!

刚刚下定决心,她就看到干巴老妇人正对着粗鄙好心男做的金黄黄鸡蛋饼挑三拣四,之后搓了搓手,竟然单手捞起来,也往自己兜起来的衣服里面装。

这——

这太过分了!

虽然她的牙已经酸倒了,可是她也许下午就能吃了呢,这老妇人薅羊毛薅得也太狠了吧?

眼睁睁地看着干巴老妇人正要把最后一张鸡蛋饼装到自己的衣服里,顾镜忍无可忍,探身起来,伸长胳膊,直接一个长臂猿动作,把那个圆筐直接给捞过来了。

干巴老妇人落了个空,有些不可思议地看过来,瞪着顾镜,叽里咕噜了一句后,又对着粗鄙好心男叽里咕噜。

顾镜以为自己会被粗鄙好心男教训,可是没有,粗鄙好心男只看了眼顾镜,之后便对干巴老妇人说了什么。

干巴老妇人突然就怒了,又抽抽又干巴的脸上突然泛起红,叽哩哇啦咕噜咕噜地说起来。

顾镜抱着怀里装了鸡蛋饼的圆筐,淡定地听着那声音,做出一个判定:她的声音像一只打鸣的公鸡。

打鸣的公鸡很快吸引来了许多人,应该是左邻右舍,有老人家抱着光屁股流鼻涕小娃儿,也有模样鲜亮的小媳妇大姑娘的,更有一脸居委会大妈样的中老年妇女。

大家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叽里呱啦。

干巴老妇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对着大家诉苦,咕咕咕咕咕地继续打鸣。

顾镜只当一切和自己没关系,继续抱着圆筐不放。

当她傻啊,鸡蛋都没了,只有鸡蛋饼了,拼死也要护住!

干巴老妇人说得可能太激动了,竟然走到了顾镜面前,指着她鼻子继续咕噜咕噜,又指着粗鄙好心男各种咕咕咕咕咕。

顾镜见此,冷笑一声:“你儿子既然花钱买了我,总不至于让我饿死吧?我如果饿死了,谁给你们生儿育女,谁给你们传宗接代?你这么贪心,把他的鸡蛋都拿走了,还要把这点吃的也拿走,他到时候拿什么养我?你怎么不睁开眼看看,他家徒四壁的,简直是一穷二白,就这样,你也忍心?你良心被狗吃了啊!”

她这一说话,干巴老妇人顿时没声了,眼里挂着点干巴眼泪不可思议地望着她。

其他在场的大姑娘小媳妇居委会大妈也都齐刷刷地看向她。

顾镜取得了一鸣惊人的效果,当场继续发飙:“我告诉你们,我顾镜也不是好欺负的!既然他买了我当媳妇,就不要想着让我给你们为奴为婢,更别想着饿死我!如果你们再这样欺负我,我宁愿绝食饿死,一头撞死!呵呵,我死了,让你们人财两空!看你们还有钱再给他买个媳妇不?”

她说完这一番,众人依然怔愣愣地看着她,大眼瞪小眼。

顾镜越发情绪激昂了,她想起自己被拐卖被威逼被挨饿,又被当牲口欺凌,如今对方竟然连她最后一张摊鸡蛋都要拿走,实在是逼人太甚!当下干脆瘸着腿站在炕头,叉着腰大声骂道:“我是不怕死的,你们谁要对付我就来啊!大不了我咬舌自尽,我就算死了,也要祝你们灵车漂移骨灰拌饭白带拉丝坟头蹦迪树上取妈脑浆涂墙!”

她一口气骂完后,却见底下大姑娘小媳妇还有那大爷大妈,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的茫然。

顾镜冷笑,呵呵,不懂吧……

半响后,终于一个抱着光腚小娃的大爷小声叽里咕噜了一句。

粗鄙好心男看了她一眼后,便也跟着叽里咕噜了一句。

粗鄙好心男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话,反正他说完后,众人的脸色都变了,就连那嚣张的干巴老女人也脸色变了。

很快,这些人叽里咕噜了几句什么,干笑着,慢慢地往后撤,待到撤出大门,赶紧转身一溜儿烟跑了。

顾镜见此情景,也觉得纳闷了:“我就是随口骂几句,至于么,难道这落后的地方这么迷信?可他们按理也听不懂我说话啊……”

正嘀咕着,粗鄙好心男回来了,他走到顾镜跟前。

顾镜想到自己对着他妈发飙,心说他该不会打我吧?

谁知道抬眼看过去,却见男人眼眸中满是阳光,阳光里隐约带着笑。

喔,笑什么?

顾镜疑惑。

粗鄙好心男却伸出手,摸了摸顾镜的脑袋。

粗糙有力的大手,在顾镜脑袋上着实揉了揉,之后嘴里一个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了啥。

顾镜莫名。

就算他不知道自己说了啥,但是从自己那如虹气势也能看出自己说得没好话吗,竟然还笑得出来?!

第9章

当萧铁峰站在小院子里,狠狠地用井水从头到尾浇个透心凉的时候,他体内熊熊燃烧几乎要将他烧爆的火焰,总算熄灭下来了。

站在太阳底下,他闭着眼,长舒了一口气。

其实他并不是一个见到好看姑娘便要扑过去的好色之徒,要不然二十六岁的他,也不至于单身一直到现在。从他骑马扫荡四方,到回了这生他养他之地,无论何时何地,便是再穷困潦倒,总是会有小姑娘相中了。

只要他想,空手娶个姑娘进门并不难。

可他就是没什么兴趣。

对女人一直没兴趣的自己,现在看这女妖精吃个面就忍不住多想。

女妖精,果然就是女妖精。

也或许从见她的第一面,那血色的月亮就给自己施了血咒,让自己再不能心神安宁了。

眯起眸子的萧铁峰,在这逐渐升温的阳光底下,正感受着那丝丝暖意,忽而间,一种生在深山长在深山与生俱来的直觉告诉他,那双清凌凌的眼睛正望着他。

那双眼睛,犹如第一夜看到他时一样,正从上到下巡视着他的身体。

而此时,他的身上只有一条湿了的粗布裤子。

眼眸下垂间,他看到自己紧贴着身体的湿裤子缓慢而坚决地开始崛起了。

太阳逐渐高升,属于夏日的灼烧感渐渐地弥漫在小院里,萧铁峰一动不动地站定。

他其实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女妖精出现在自己面前,她又到底想要什么?自己一穷二白,除了身上疤,手中刀,别无长物,她如果不要自己的阳精之气,那到底图什么?

过不知道多久,当汗水从他额头落下,流淌过鼻子,最后滑落嘴边时,他尝到了咸咸的滋味,苦涩而无奈。

这个时候,心里忽然生出一点气恼。

她明明在偷偷地看自己,为什么却不——

萧铁峰压抑下心中无法克制的渴望,哗啦一甩腿,湿哒哒的裤子飞走,之后直接从晾衣绳上取了一条新的来换上。

不想要就不想要。

他咬咬牙,决定不再理会这件事。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萧二婶的声音:“铁峰你还没出门吧?”

“没。”他粗哑地应了声。

紧接着,便见他二婶进来了。

萧家是魏云山的大姓,萧铁峰的父亲也曾经是魏云山响当当的人物,当了多年头猎人,家里也积下三十多亩肥田,山下外面更有几处绸缎铺子,可以说是富得流油。

只可惜,这一切随着萧铁峰父亲的出事,全都烟消云散了。

家道中落,父亲出事,母亲病逝,年仅七岁的萧铁峰跟着婶婶过活,自那后,是婶婶把他养大的。

尽管在萧铁峰的记忆中,这个婶婶从来对他没有过笑脸,可那终究是给了他一口饭吃的人,他还是凡事忍让,对她颇为恭敬。

这二婶进了院,先是问起他那媳妇的事,他便回说是山外娶的媳妇,之前失散了,以为没了,如今总算找回来了。

二婶听了这话,对女妖精好一番指指点点,挑三拣四。

“你这媳妇,看面相就知道是个漏米的簸箕,兜不住财!你娶这个败家媳妇,便是有金山银山怕是也攒不住!你说你年纪不小了,又没个亲娘,我不替你计较,谁替你计较,你外面卖力气挣点花用,全都被这外来的媳妇给败坏到屎壳郎坑里去,不值当!”

边说着,边把那野鸡蛋往自己兜里揣,嘴里还叨叨道:“这几个蛋,也别吃了,山里穷嘴,哪里吃得上这?赶明儿让你叔带着,拿集市上卖几个铜板,给你攒着!别看这三瓜两枣的,金山银山就是从这里来!”

萧铁峰早就见惯不惯了,他往常走在山里,三不五时寻些鲜活物,不在乎卖什么银子,放在家里自己也未必吃得完,她要拿,也就任凭她去了。

谁知二婶叨叨着走进屋去,又扒开女妖精的头发,去查看她的耳朵:“这耳朵垂子黄豆大,一看就没福!”

他待要阻止,却见女妖精抿着唇儿,眼里泛着冷漠的光,斜眼瞅着他二婶。

见此情景,原本要说出的话便顿住了。

自打她出现后,除了变出一把尖刀刺伤了自己,他还没见过她施展过什么法术。如今这女妖精显然知道自己二婶对她不满,她也是明摆着不高兴了。

她会怎么对付二婶?

萧铁峰抿着唇,不动声色地旁观。

这个时候,二婶看到了刚才他烙的鸡蛋饼,竟然过去也拿到自己怀里:“你侄子昨天正好哭着说要吃,我哪里舍得,最后给我拿扫帚揍了几下子,算是消停了。这个拿过去给你侄子吃,省的孩子磨牙哭闹,不得安生!”

萧铁峰从旁看着,却见女妖精瞪大了眼睛,盯着那黄澄澄的鸡蛋饼。

二婶拿一个,她眨一下眼,更恼一分。

当二婶要把最后一张鸡蛋饼放到兜里的时候,她终于爆发了,忽地坐直了身体,一双手快速地伸过去,直接把那簸箕抢过来,之后抱到怀里,像抱着宝贝一般,一副死也不撒手的样子!

二婶往日是贪小便宜没够的,特别是在他面前,仗着养大了自己,大小便宜都贪,他也一直听之任之。此时她估计是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她竟然碰到了个女妖精,胆敢在她面前抢几乎到嘴的鸡蛋饼。

这二婶先是愣了下,之后便大骂起来:“铁峰,她这是干嘛?她竟然在长辈面前这样动手?这到底是哪个山窝窝里出来的有娘生没爹教的?”

而任凭二婶怎么骂,她依然坐在那里,牢牢地抓着怀里的圆簸箕,那个样子,仿佛谁动她的食儿,她就和谁拼命。

萧铁峰心里越发觉得好笑,早该看出,这是个贪嘴儿的妖精。

因为二婶嚷嚷个不停,这个时候周围邻居也都过来看热闹,二婶见旁人在,更加来劲,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诉说着自己这些年多么不容易,家里几个孩子多少吃用,结果她还要养大萧铁峰,她对萧铁峰如何如何好,萧铁峰如今娶了媳妇便没了良心。

“良心都被媳妇吃了!”二婶愤愤不平地这么说,却是越说越气,最后竟然来到了女妖精身边,唾沫星子飞溅,对着女妖精指指点点:“你这败家妇人,没事给男人吹枕头风,撺掇男人不孝顺,我们魏云山容不下你这带蛆的臭虫!”

萧铁峰听着这话,心中却是不快。

二婶之前怎么样他都并不在意,便是她和女妖精抢那点吃食,他也并不当回事,可是如今她竟然对着女妖精这般骂,便有些说不过去了。

当下微微皱眉,上前正要挡住二婶,阻止她继续闹腾下去,谁知道就在此时,女妖精忽然张嘴说话了。

女妖精护食地抱着圆簸箕,挑着眉,气势磅礴地一番啪啦啪啦啪啦。

她的声音清脆干净,很好听。

她这么一说话,大家顿时大眼瞪小眼,最后纷纷看向自己。

“她这是在说话吗?说得这是什么话?”

“她不是哑巴吗?”

萧铁峰轻咳了声,他不知道为什么女妖精是哑巴的事已经瞬间传遍全村,事到如今,他只好解释说:“她说的……是咒语。”

“咒语?那是什么?”

面对邻居们疑惑的目光,萧铁峰硬着头皮继续猜道:“她会些法术。”

“法术?”众人惊诧,脑中却是想起村里关于那山中妖精法术的故事,大家都是从小听着这种故事长大的,甚至据说爷爷辈的某个爷爷还被法术要了性命。

“是。”

而就在萧铁峰话音落时,女妖精忽然不顾她自己还瘸着腿,竟然硬生生站起来,一手卡在腰间,一手轻轻挥舞,对着炕下一群邻居居高临下地哇啦哇啦起来。

那声音比刚才更为清亮动人,话语犹如山涧流水一般汩汩流淌连绵不绝,撩动人心,以至于当她终于停了下来时,萧铁峰竟觉意犹未尽。

女妖精随便说点什么,都这么好听。

她怎么不继续汩汩汩汩?

可是周围的邻居们已经吓得不轻,胳膊牛大爷抱紧了怀里的宝贝孙子,战战兢兢地来了一句:“她,她这是,这是在施法?”

萧铁峰此时正听得五迷三道,如痴如醉,听得这话,随意答道:“对。”

他话音一落,众人像见了鬼一样,都跑光了。

萧铁峰随着出去,很是恭敬地对着拼命窜向胡同口的二婶道:“二婶,有空再过来。”

他这话一出,已经到了胡同口的二婶脚底下一个趔趄,险些绊倒,鞋底子都飞了,却根本顾不上,直接逃命去了。

萧铁峰回到了屋内,只见女妖精紧抱着圆簸箕,瞪着晶亮的眼睛,提防地望着他,一脸的不满。

他无奈摇头,走上前,轻轻揉了揉她乌黑的头发。

“原来你这么喜欢吃鸡蛋?”

“我也记得蛇是爱吃蛋的。”

“你别恼,明日我给你去山里寻。”

“乖,我是很穷,可是绝不会饿到你的。”

只可惜,他说了这么半响,女妖精一扭头,微微噘嘴:哼!

第10章 黑皮袋子牛大发了

顾镜对于粗鄙好心男用手心来摩挲自己头顶的行为,是很不屑的。

她心里跟明镜似的,大灰狼再怎么伪装出一副慈善模样,那也是要吃小红帽的,自己万万不能被这表现迷惑,真得就以为那男人是大好人。

必须看清阶级敌人的根本面目!

而就在顾镜这么想着的时候,粗鄙好心男对她叽里咕噜了一番什么,便走出门去了。

顾镜竖着耳朵听外面动静,只听到咔嚓一声,好像门被上锁的声音?

顾镜默了片刻,从破旧的窗户往外看,望着这空荡荡尤自残余片片水洼的小院子,她更加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处境——不就一被圈养的母猪?

呵呵,这粗鄙好心男人怕她逃跑,所以一出门就上锁了。

不对,他未必是真好心,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应该是粗鄙卜形男!

顾镜一边打心底鄙视着粗鄙卜形男,一边研究着自己的处境。

之前其实她心里隐隐有所猜测,只不过有粗鄙卜形男在,她不好去印证,如今好不容易能独处了,她赶紧从怀里掏出来那黑皮袋子。

黑皮袋子造型古朴,样式简单,有点像某些大牌流行的水桶包。

顾镜试探着将手伸到包里去,小心地摸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