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过后,她上岸以仙力蒸干衣物头发,拿手去捂一旁重华的手,挑眉笑得得意洋洋:“看,我的手还是要比你的热吧。”

之后水到渠成,她勾着重华的腰倒在那张华丽的宽大床榻上,气息纠缠,温柔流连。

从头到尾将她护在怀中,他的吻落下的时候,直触心扉。

几日后敖广带着南冥打开结界进来,落在池塘边面色不大好:“只怕陛下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

南冥抢了几步过来拉住重华的手,摸到他的脉象后略微松了口气:“还好没有再差。”

红妩在旁一听就忍不住插嘴:“和我在一起就会伤身么?”

南冥横她一眼:“难道不是?”

红妩想要反驳,却有些理亏,只有“哼”了一声。

敖广开口对重华说:“天庭众仙哗变,此刻到处都是大乱,我来护送陛下回紫微殿。”

他这么一说红妩就吓了一跳,她当时任性带重华到东海来,就是算准了天庭里有逐夜和云璃坐镇,一时半会儿出不了什么事情,也顾不上跟南冥斗嘴了,忙问:“怎么会哗变?”

敖广还是对着重华解释:“不知是哪个多事之徒去到昆仑山,告诉雪涯上仙说,逐夜上仙欲扶植云璃上仙接任天帝,雪涯上仙从昆仑山出来,执着寒冰剑打破了南天门,到了紫微殿。如今逐夜上仙和雪涯上仙在天界斗法,众仙皆都自危,也有图谋不轨的趁机作乱。”

这形式的确纷乱,重华听后沉吟着:“好,我们速回天界。”

敖广和南冥来时打开的结界还没合上,此刻敖广回身一指点出,碧波涟涟的池塘上泛出淡蓝光晕。

红妩揽住重华腰身:“静华哥哥,我来。”

重华笑笑:“麻烦妩儿。”红妩点头,抬头最后在密境中流连一圈,再不回头,带着重华纵身跳入光团之中,身后衣袂翻飞之声也跟着响起,敖广和南冥紧紧跟上。

这次不是前往龙宫去,自结界内跃入海中后,红妩就抱着重华径直向上飞去,海水在结界前极速分开,水花击出足足丈高,他们的身影一飞冲天。

果然未到天界,就感到头顶两股极强的仙力在互相撞击,仅仅是空中传来的隐隐震动,就让肩上阵阵发沉。

自从上次在银河之畔见过重华出手一次之后,红妩就深知上古天神神力的深不可测,现在却仍不免心惊。敖广说现在天界众仙个个自危,她绝对相信,在这样强大到可怕的神力面前,除了战栗发抖之外,别无事情可做。

红妩用结界护着重华,刚接近南天门就看到昔日辉煌庄严的天庭门户被砸成了一片瓦砾,几人高的巨大白玉石随地倾倒,边上还有几个手足无措的守门将卫提着长矛垂头丧气。

顾不上跟他们说话,红妩飞进时喝道:“天帝陛下已经回归,还不速担好值守之责?”

那几个将卫忙抬头看,就见头顶一红一白两道身影一起飞过,认出的确是天帝本尊还有红妩仙君,忙抱拳应答。

那两道身影只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随即就往天界正中神力威压最强的地方飞去。

随后南天门中又有两道身影紧紧跟上,为首一人一身青衣神色温和,是天庭中的南冥仙君,随后那人容貌英俊,神色张扬,正是多日在天庭里不见踪迹的东海龙王。

红妩一路奋力向上,沿途诸多神仙府邸都已设上结界,想必各路神仙大都蜷缩在府中等待大战过去。

只是还未到中天,那道道袭来的神力就已迫得她不得不降下速度,身前撑起的结界也起了几丝波动。

将重华挡在身后护住,红妩空着的那只手刚想招出神剑,就听背后传来敖广声音:“让开。”

话音未落,那蓝色光芒就已从身旁展开,敖广手中蓝刃长刀如风,劈下之时若携裹东海滔天巨浪,仙力过处,前面已然被断开一条通道,直达上天。

自忖为天庭善用兵刃的神仙,红妩也没把握能以一击之力断开两位上古天神溢出的神力,忍不住回头赞了一声:“好!”

敖广却只淡哼一声,收刀就当先飞去。

红妩这才想起他恶劣性格,失笑之余看南冥负手悠然跟上,这人分明也是上古天神之一,现在靠着小辈开路,却不见丝毫惭愧。

红妩追上去跟他低语:“你身体真的不好?”

南冥看了她一眼:“比你静华哥哥好多了。”

红妩被噎得顿了一下,还是追问:“那你有头疼的毛病么?怎么从来不见你犯过?”

南冥倒是诚实:“那是上古时遗留下来的毛病,如今早就好了。”

红妩默然:“那么咱们的这位龙王殿下就是被你骗了?”

南冥淡哼,这声还真跟他一手教出来的东海龙王如出一辙:“小广心甘情愿,你又操心什么?”

这么闲言碎语着,前面敖广又劈出一条路来,这里离紫微殿已经很近,能看到不远处的云端站着两个人,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一身青衣的云璃,另一个黑衣人,身姿秀逸,长发飞扬,在这漫天四溢的神力之中站在自己张开的结界之中,仍能闲适无比。

红妩先唤了一声:“云怀。”看到他身旁那人,一惊之下,直接就把他的本名叫了出来,“谛墨!”

冥王殿下回头懒懒看她,目光却只落在了她身侧的人身上:“哟,天帝陛下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陛下要等紫微殿倾塌之后才舍得回来呢,要是那样,我就准备顺道把紫微殿接手了,如此好的一个宫殿,毁掉好生可惜。”

他还真把这番大逆不道的话说得理直气壮,不过重华倒是不生气,笑了笑开口:“有劳冥王赶来替我收拾残局,多谢了。”

说罢转头冲红妩笑:“妩儿,可以放开我了,没有关系的。”

这才松开紧紧抱着他腰的手,也顾虑着这么多人都在一旁,不会让他被溢出的神力伤到,红妩点头:“静华哥哥,小心。”

重华转向云璃出口询问:“雪涯来了多久?”

“自打碎南天门之后,大约有半个时辰吧。”云璃答道,“我曾试着分开他们二人,结果雪涯上仙似乎并不听我解释,逐夜上仙也和雪涯上仙嫌隙已久的样子,两人还是打在一起。”

了然后重华沉吟,看向天际处那两团站在一起的身影:“你有几分把握能同时阻住他们攻势,给我一个可以说话的间隙?”

他这话一出,连红妩都愣了,同时挡住两位上古天神的攻击,简直等同玩笑。

云璃却思索了片刻:“大致有七八分。”

重华笑笑:“这就足够了,请你放手一搏。”

点头应下,碧青光芒随即从他袖间迸发,那手中流淌而出的神光瞬间凝结成一道长剑,他以指弹剑,清啸一声,身形拔起。

只是刹那,那战成一团的一白一金两道光芒之中,插入一道雪亮的青光。

罅隙只出现在一瞬,重华却已趁着这一瞬间,清朗开口:“雪涯,可否停下说话?”

战团内架住逐夜手中三叉长戟的雪色身影顿住,天宇下暴戾神力终于稍加停歇,他一挥长剑退后,随即看过来,语声中露出关切:“重华,你身子如何?”

红妩曾听仙界的前辈说起过,上古天神中,容貌最盛者当属在昆仑山避居,不问世事的雪涯,那时还有些不信。天帝宝座上的那人,容颜其实已经极好,她真不知道这世间还有什么男神能比得过那样容光。

今日一见之下才真的明白,原来真有男子能当得起“绝色”这两个字。

除了雪衣之外,那满头的长发,乃至淡淡长眉都是雪白,这人乘云走来之时,天地都失色。

关怀地望着重华,雪涯的目光在扫到红妩身上时突然顿住,虽然面上依旧是一派冷然,但话中却有欣喜:“原来能救你的红莲,你已经找到了?”不等重华回答,他又补上一句,“那还不快取了这女子的心肝,好来救你?”

作者有话要说:摸摸亲们,谢谢大家,不是啥大事,以后这人再来,都不理她就行了,不用替我骂回去。跟疯子对骂,没必要。

都抱一遍,热泪盈眶,我补上了,我不是拖更楼!

对了,还有,补上几句:我知道有几个亲刚高考完在填志愿等通知书,喏,考好了固然是好,考得不好也没什么,人生的每一次考试都不是终点,只是开始。

喏,腐败的大学生活在等着你们~\(≧▽≦)/~

第三十章

南冥在旁疾唤一声:“雪涯!”

那句话却终究清晰散在空中,雪涯皱眉看南冥一眼,转头仍旧是盯着重华,略带欣喜开口:“只是必须要这女子对你倾心爱恋,甘愿奉上心肝才可以,这一节却有些麻烦。”

四下死寂一片,红妩蓦地笑了,清脆笑声过后,她看着雪涯:“这又有什么麻烦?我早就爱天帝陛下成狂,莫说奉上心肝,就是要我全部元神,我也绝对不会眨一下眼的。”

歪头看向重华,她唇边笑意不变:“你说是么?静华哥哥?”

垂眸笑了笑,重华拉住她的手,他指上用力并不大,微凉的手指只是那么轻轻地拢住她的手掌,声音也还是淡淡温和:“别这样说笑。”

抬起头,他望向雪涯:“这件事不要再提了。”

雪涯本来还欲争辩,却被他眼中的坚定震住,目光再次扫向被他拉着手的红妩,欲言又止,终是没有再说话。

重华又对雪涯肃容开口:“令云璃苏醒和安排逐夜帮他镇守天庭是我交待的,你若是不满,尽可以向我来发火,没必要把天界弄成现在这般模样。”

雪涯口齿本就笨拙,现在又急了,想要解释,却发现无从说起,嗫嚅着:“我听说你出事,又不见你在天界,就…”

不再理他,重华向他身后收了兵刃走进的逐夜点了点头:“这几日辛苦你了。”

摆了摆手,逐夜对正自呆愣着的雪涯笑道:“看吧,我早与你说了,重华在此刻想起来的是我,不是你。”

雪涯还尚自看着重华发愣,连他这句话都不再反驳,绝艳的脸上流出一丝迷惘。

还是逐夜一把揽过他的肩膀,打哈哈:“好了,都别傻了,在外面站着吹风么?还不回去?”

刚刚还和逐夜搏命相杀,这时被他搂着肩膀,雪涯居然也未抗拒,只是望向重华的浅蓝眼眸中,仍有浓重忧郁,仿佛十分伤痛。

这下连红妩也看出了这位上古天神虽然容貌绝美,神力强大,性子却天真直白得很。

不过她也没有开口,只是抬手将重华的手臂抱住,低声温言问他:“静华哥哥,身子还好么?”

向她笑笑,重华摇了摇头:“我没什么。”

待重新回到紫微殿中,昔日辉煌富丽的大殿已经被冲撞得七零八落,惹得谛墨负了手摇头连叫可惜。

后殿的莲池回廊却因为雪涯和逐夜的刻意回避而毫发未损,一起进到其中,谛墨自去看莲池中的白莲和水中锦鲤,雪涯总算醒悟过来自己正被素来不睦的逐夜搂着,挣脱后两人又是剑拔弩张的局面。

红妩握着重华的手站在荷塘旁:“静华哥哥,累了么?”

摇摇头,重华冲她笑:“我还好,妩儿,这些日子来都辛苦你了。”

还是那样乖巧懂事的样子,红妩弯了眼角巧笑:“只要静华哥哥能好一些,我怎样都行。”

轻抚了抚她的脸颊,重华看向云璃:“我有些事情想要单独对你说,请移步一下如何?”

会意点头,云璃上前几步,那边红妩也退下,和本就在一旁看着的南冥敖广站在一起。

结界无声无息地在他们身前张起,隔绝了外界一切窥察的可能,云璃平静看向重华:“慕先生是要对我说以后的安排么?”

重华笑笑,也以在凡间时的习惯称呼他:“江公子和妩儿一样,虽是神仙,却有着凡人胸怀,弥足珍贵。”

云璃轻叹了叹:“我身上虽然有当年上古诸神封印的神力,但有意识之初,却是在凡间那一世,所以就算此刻在天庭,也还仍旧不能忘怀。”

重华又是一笑:“江公子,我想请你照看好妩儿,”顿了顿才接着开口,“虽然也还不至于到那种境地,不过不要让她做出什么傻事。”

云璃也顿了许久,才说:“妩儿以此刻的仙体,剜心虽然不会元神俱灭,却会毁去她心中的凡尘之念么?”

若是那样,这一株红莲会变成真正的无心无情吧?一如那些端坐在云天之上的诸神,虽享永世不灭的福祉,胸中却再也没有现在的赤诚。

垂眸静默了片刻,重华唇角勾起一抹微笑:“这件事拜托江公子来做,应该是最好的,望你能照看好妩儿。”

云璃不答,目光转向结界外殷切看着这里的红妩,回头时点头:“好,我答应你。”

此后重华又说了些接任天帝后该如何处置天庭事务的方法,云璃在人间时就以弱冠之年担起了武林盟主的重任,此刻听到这些,也不觉得如何吃力,一件件记忆妥当。

事毕要撤去结界之前,云璃突然沉吟了一下,问:“慕先生,你定然要封印起法体,才能护住元神不灭么?”

停了片刻,重华抬头向他笑了笑:“岁月对神来说,不过弹指须臾,千年万年之后,你我或许还可在此地再话沧桑。”

云璃撤去结界,红妩即刻就跑了过来,拉住重华的手,看着云璃埋怨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啊,还神神秘秘地怕我们听见?”

云璃一笑,知道该怎么堵住她的口:“不过是在商量怎么处罚你劫持天帝的重罪…”

红妩果然瞪大了眼睛无从驳斥,唯有重重“哼”了一声,拉住重华的手撒娇:“静华哥哥,你看云怀又笑我!”

重华笑得温文:“哦?可云璃说得的确是啊…”

红妩气得跺脚:“你们串通好了的,连静华哥哥都笑我!”

这样熟稔的闲谈,就像多年之前,在金陵的武林盟中,云怀有了空闲的时候,他们三人温着一壶好酒,随口聊着,送走一勾新月西沉。

多年之后天界的紫微殿中,人依旧,那样的悠闲单纯,却再也不回来。

莲池侧和南冥一起站着看到这一幕的敖广冷哼了一声:“都已心知肚明,何必再这么假惺惺做戏。”

南冥也不看他,负了手淡淡望向莲池远处如雾仙境:“能这么暂且自欺欺人一下,也还不错。”

休整过后,逐夜拽了谛墨去修复紫微殿,南冥和敖广回了清泠府,雪涯在天界中原本就有府邸,现在不回昆仑山,就去了那里。

云璃这几日本就一直留在紫微殿中,这时候将那个酷似静园的幻境打开,陪重华和红妩进去。

对这里早就熟门熟路,红妩进到小阁后扶着重华半卧下休息,俯身在他眉角吻了吻:“静华哥哥,要不要歇息一下?”

回到天界后短短不到一个时辰,她就讲这句话问了三遍,重华失笑之余,抬手轻抚她的脸颊:“我真的还好,不要太担心,妩儿。”

扁扁嘴,红妩抱着他身子将头埋在他肩头:“我不信你,我信了你之后,你就会不声不响地不见了!”

她这句话说得很是孩子气,重华轻拍着她的肩膀笑笑:“妩儿听话。”

云璃在旁看着,唇边也是挂着一抹微笑,开口:“妩儿,你若真怕慕先生累了,就让他静养一下,跟我出去办点事如何?”

红妩听了就猜到他是要去处置那些挑起此次祸端的仙家,回头看着他挑了眉:“哦?你还想把我当枪使?”

云璃一笑:“多年不见,不知顾女侠还有没有当年豪情。”

这等挑衅的语气红妩怎么会不接,当即挑唇扬眉:“你当我还是昔日吴下阿蒙么?”

说完回头看重华,又恋恋不舍在他淡色唇上吻了一口,红妩才松开手臂起身:“静华哥哥,你好好休息一下,我和云怀去去就回。”

重华轻咳着点了点头,笑容和煦:“好,早去早回。”一如当年在顾府中送她走一般。

红妩低头笑了笑,和云璃一同出去。

门外梅林依旧是白梅盛放,似雪灿烂,然而那疏淡冷香传来,却总有些凄清味道。

从结界中出来,大殿上逐夜和谛墨仍在法修复破损之处,不忘互相调侃几句。

按理说处置作乱的仙家,需得等到大殿恢复原貌,召集众仙,当众定下责罚,以示警戒。但看云璃的样子,似乎另有打算。

出了殿之后云璃脚下祥云并不快,等着红妩跟上,才转头冲她笑笑:“我初到天界就是上仙,且又要接任天帝,此刻若又主张降下重罚,恐难服众,所以打算私下处置。”

红妩点头了然,其实云璃此时在天界的身份尴尬,也比较难以自处,虽然他身负上古众神的无上神力,当年上古众神立下的神谕中也表明他将是下任天帝,但他毕竟算是凭空出现在天界之中,又一出现就地位尊崇。

红妩当年不过是以佛前红莲的身份获封司战仙君,背地里暗暗不满腹诽的神仙就已经不少,更何况是作为下任天帝现身的云璃。

似乎是见她面上神色过于凝重,云璃又笑:“不用担心,妩儿,我还应付得来。”

当年云璃在下界接任武林盟主之时,也不过是刚满弱冠青年,却能在一年之内将武林盟上下安排妥帖,虽然后来因为急功冒进、嗜杀残忍广为诟病,但武林盟捣毁百年宿敌辉教,却也的确是在他运筹帷幄之下才得以办到。

只是依他的才华,本不必走上嗜血暴虐这一条路,那样的不择手段,是在知道自己命不长久,才会做出的选择吧。

互相没有再见的那三年,她跟随逐夜,将手中软弱无力的剑,变成招招绝杀的利器,他又在做什么?坐拥着睥睨天下的权势,一步步走向死路。

就像后来他的书童扑在断去呼吸的他身前,向自己哭诉的那样:“少爷这几年都是强撑过来的…”

静华病重逝世,她还曾半步不离地守在他榻前,送他平静离去,但云怀却只能和她至死方见。

所以在他魂魄回归法器中之后,她不惜跪在佛祖面前苦苦哀求,甚至对着重华那样处心积虑,也要唤他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