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目光冷酷之极,偏偏又从深处透出着绝望,苏轻岚竟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才道:“寡人怎会加害先生,更何况如果先生在寡人的行宫中出了什么事,寡人绝对难辞其咎。”说着看红妩的脸色缓和一些,才续上,“现在要紧的是赶快让御医前来诊断,看有没有办法能替先生解毒。”

红妩也知道自己失态了,但那个人就靠在自己怀中毫无声息,她需要竭力才能压制住几欲失控的恐惧,根本再无余力去想其他。用仅剩的神志做出判断,她冲苏轻岚点了点头。

略微松了口气,苏轻岚忙回头吩咐内侍去请御医。

红妩不再看他,只是紧抱着重华,低头在他紧闭的眼眸上轻吻,低唤近乎破碎:“静华哥哥…”

不远处苏轻岚身体轻轻一震,回头看向她,那一贯清明冷静的眼中多了些深意。

他并非好色之徒,但他从未想过否认他曾对这个女子有渴望,这样明丽照人的女子,有着火一样横扫一切的艳色,足够激起所有男人追逐的本能。当初匆忙安排慕先生与明慧公主完婚,他不是没有其他打算,以为如果绝了她的念头,也许自己会有些机会。

直至此刻,他才明白,之前的那些私心有多么可笑:为了慕静华,顾红妩不仅能够倾覆半个天下,她还能够倾覆整个天下。

紧紧抱着那越来越冰凉的身体,直至将他放在床上,红妩还是牢牢握住他的手,不能够再吻他的眼睛,她就将那冰凉的手一直贴在脸上。

毒素被暂时控制在心脉之外,御医在诊过脉后仍未查明是何种毒药,只能用银针再一次封上他的穴道,速去研讨对策。

床边的人都散了,只剩下红妩还一遍遍地摩挲他的手,重华轻咳了一声微微张开双目:“不要为我和尚朝开战…”

侧头轻吻他的手心,红妩努力挤出笑来:“你若好了…我就不为难苏轻岚。”余下那半句她没说:若是不好了呢?

重华轻笑了笑,没有追问,只是将目光柔和扫过她的面庞:“妩儿…你长大这么多了…”

红妩浑身一震,勉强想要笑,却连动一下唇角都办不到:“静华哥哥…别再让我看着你走…”

不知是不是前两次的离别太刻骨铭心,现在她已经敏感如斯,连短短一句话都能勾起伤怀,重华看着她,不由侧头轻咳了一声。

凑上去细细吻他苍白无色的薄唇,红妩用手指在他脸颊上轻触流连,本应是亲昵暧昧的动作,却不知为何带着隐隐哀伤。

再没从床前离开,红妩一直守到长夜过去,天色将明。重华的呼吸一点点微弱下去,待到深夜之后就再也没有醒来。

当淡白的日光驱散了薄雾,红妩以手指点向重华额前,施下定魂咒,而后抱起他走出门去。

同样是一夜未眠,苏轻岚看到她怀中毫无声息的人后就全身一震,脸上的血色尽数消退。他为人一向谨慎,太医院里也以重金招募了精研各种毒药的医师,但这些人昨晚也都束手无策——一切早就说明,那毒,怕是无药可解。

目光转到他的脸上,红妩脸上再无一丝表情,只是开口:“我们回祀国,三日后如果静华哥哥再不醒来,我会出兵。”

苏轻岚深吸口气,说出的话却是:“先生体内的毒性还能压制得住?还是留在这里不要奔波为好,我让太医全力寻找解毒之法!”

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红妩低头轻吻了吻靠在自己肩头的重华,勾起唇角,轻轻笑了笑:“静华哥哥,这次我一定要救回你。”

那笑容带着些无法言传飘渺,苏轻岚突然生出种错觉:她不知是穿过了多少年的光阴,也不知是怎样从碧落追到黄泉,才能这样拥着那个人,在他的唇上印下这个吻。

擦过他的身体,红妩抱着重华一步步走出去。

赶来接他们的侍卫和亲兵早就等在府外,红妩将重华抱上马车,只简短下令:“让良护过来。”

良护还是她在苏侯府时用过的小厮,她称帝之后特地让人去金陵将他找来,那时他因为曾被敌国女帝使唤过,已经被莫须有的理由赶出了尚国皇宫。

越重而出,良护虽然不知道红妩要他做什么,不过也觉察到了此时的氛围异乎寻常,低低应了声:“陛下。”

红妩冲他点头:“你替我赶车。”说着对身边的护卫和内侍下令,“你们一个都不要跟来。”

她放下车帘,令良护将车赶向城外,苏轻岚并未前来派兵阻拦,一路都还顺遂。

出城之后,红妩确定车后没有什么人跟随,低声开口:“良护,今日之事,你不要向任何人说起。”

车前的良护愣愣,尚未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眼前的景色竟然突兀改变。没有任何的过渡,城郊的绿树浅溪,就变成了庄重辉煌的宫殿,一砖一瓦熟悉之极,正是祀朝皇宫中的扶桑宫前。

还没等他从诧异中回过神来,红妩已经抱着重华从马车上下来,径直走回宫中。

一干内侍和宫女猝不及防,纷纷跑来跪迎。红妩快步进宫将重华的身子放在床榻上躺好。这具肉身中毒已深,如若不是她强自用定魂咒将魂魄禁锢其上,只怕此刻躺着的人已然气绝。

俯□轻吻那苍白若雪的薄唇,传来的温度冰冷一如几百年前的那个雨夜,她却不肯放过,一点点眷恋流连。

良久才抬起头来,她对上一旁良护的双目,微挑了唇角:“良护,三日内你可以代行我的所有权力…替我守住他。”

将从不离身的那柄短剑抛到他手中,红妩抬头望向阴沉的天宇,衣带无风自动,身形直冲天庭。

九重玉宇急速从身旁掠过,越往上去,天际越发辽阔,同时也越发得冷,寒意彻骨。

在这天庭之中,对于重华的事,知道得最清楚的不是现在身为天帝的云璃,而是逐夜。所以她的目的地不是凌霄殿,而是距离凌霄殿不远的清泠府,被她的仙气惊动,南冥站在府邸前,脸露诧异:“红妩…这是怎么了?”

没有时间跟他解释,红妩只是按下云头,急问:“逐夜在哪里?”

南冥一愣,尚未回答,身后的院落中就踱出一个身影,正是一身黑衣的逐夜。

目光仍旧一派淡然,逐夜慢慢开口:“你如今总算知道急着找我们了?”

对他的讥讽视而不见,红妩握紧了拳头:“我要知道怎么才能救静华哥哥。”

注视着她的眼睛,逐夜冷笑了一声:“救什么救?总归这一世死了,还会转生到下一世,再等着不就好了?”

身体微微晃了一下,低下头,红妩突然开口:“我知道,你怪我最后那三个月没有陪在他身边对吧?”语气平静之极,可是压抑的声线里却带着颤抖,“你们都觉得我应该陪着他的…可是我陪着他又能做什么呢?看他渐渐衰弱下去?看他为了我忍着那样的痛苦一点点耗尽神力?”

“你们怎么那么肯定,我能再一次承受住这些?”这是逐夜认识她之后,第一次见她失控地嘶吼出声,双目染上疯狂的赤红,她扬起唇像是笑了,吐出的语句却像是在深海的水中浸过一般,冰冷地近乎绝望,“我只想和他在一起,不要再看着他离开…我只是想和他在一起…为什么你们全都不准?诸天的神佛,地上的凡人,连天命都不准…我做错了什么?我不过是…那一世错过他了而已…”

赤色的眼睛中缓慢流下两行鲜红血泪,滑过她带着笑容的脸颊,这情形可怖无比。

飞快和南冥对视了一眼,逐夜立刻出手,握住她的手腕,断喝一声:“红妩!”同时将一道纯正仙气打入她仙元中。

红妩手腕上很快就传出一道凛冽无比的气息,几乎震开逐夜的手,握着掌不敢有丝毫懈怠,逐夜将仙力源源不断输送过去。

她赤红的双目这才逐渐恢复清明,逐夜略松了口气,再开口就是严厉无比的口气:“若再任你的仙力在体内暴走,下次你就会入魔了!”

红妩也不去看逐夜,只是低头笑笑:“入魔了又如何?入魔了就不用再管什么天庭律例,只用带着静华哥哥走就可以了…”

带气看着她,逐夜又和南冥对视了一下,叹了口气:“虽说重华交待得不是这个时机,但我还是问你一句:你真的要救回重华么?无论要你做什么?”

这才抬头看向他,那双毫无神采的眼中终于泛起波澜,红妩笑了笑,眼泪却接着掉了下来,和在方才的血泪中,沾湿了她大半的脸:“我可以…只要静华哥哥能回来…”

握着她的手腕不曾放开,逐夜叹息出声:“总归是劫,躲不开过不去。”边说拉着她就飞离清泠府,“我带你去。”

冲破天界的结界,逐夜带着红妩一路向西,竟是向着昆仑山的方向飞去。

他神力远在红妩之上,腾云术施展出来就比红妩快上许多,不大时候,巍峨连绵的群山映入眼帘,掩映在云雾中的山峰上白雪皑皑,比仙界的璀璨奇景更多了些肃穆清净之感。

昆仑山是仙家清修的场所,每座山中都有仙气缭绕,但却仍能分辨出,其中一处峰顶的雪色楼宇中,那清正无上的纯澈法力,是上古遗神独有的。

没通过仙童引见等繁文缛节,逐夜直接冲破结界,带红妩降在雪宫之内,殿宇被他震得簌簌作响,一个清冷的声音也传来:“逐夜,你倒真会惹人厌烦。”

雪色的身影出现在殿堂之中,雪涯原本毫无波澜的表情在看到逐夜身旁的红妩后倏然变幻,皱眉上前几步:“她来了?”

逐夜笑笑,话中的意味不明:“是啊,她来了。”

看着红妩,雪涯蓦然笑了笑,绝色容颜一时间映衬得满室白雪都暗淡无光:“比预先所定的早了一百多年,还算不错。”

不知他话中所指为何,红妩想到还在凡间的重华,急着开口:“你有什么办法能救静华哥哥?”

蹙眉看着她,雪涯摇摇头:“救什么慕静华,那不过是重华转世的凡人而已,若要救的话,自然是要将重华救醒。”

“你应该知道,”在一旁淡淡开口,逐夜也看向红妩,“凡间的慕静华天寿已尽,即使是你逆天改命,也逃不过他命中注定的劫数,所以才有他这次中毒无解。你强行施下的定魂咒也只能保他三日魂魄不离体而已,三日之后,若他的魂魄还在肉体内停留,则会损及元神…红妩,你上天庭前就应该已经明白,慕静华已然无救,你现在所要选的,只是救醒重华,或者等他魂魄重新转生,再去凡间寻他。”

心中纷乱异常,红妩自看到重华中毒倒下那一刻就完全失了心智,此刻吸了口气,强自镇定下来。

总算有些什么被她理清,闭了闭眼睛,她才问出来:“你们是说,静华哥哥的真身,还能苏醒?”

“是的,”唇角勾出一抹笑意,逐夜的声音清晰:“重华的真身并非一睡不起,还有一个方法能令他醒来,你也知道的…就是得道修成仙体的净水红莲的心。”

的确,她曾听雪涯提起过,说将她的心肝挖出来,就能救重华,只是这句话被雪涯说过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提起,重华更是闭口不谈,直至最后力竭沉睡,也从未流露出一丝一毫要用她的心的意思。

恍惚了片刻,红妩笑了笑:“只要能让静华哥哥回来,让我做什么都行…不就是挖一颗心,你们怎么不早说?”

逐夜微眯了双眸:“你可知道,重华是不愿让你为了他挖心的,即使如此,你也要救他?”

“静华哥哥不愿的话,就让我自己来动手,我是甘愿的…”仍是笑笑,红妩随手一挥,仙力凝结成一把匕首,就要向自己胸前刺去。

抬手握住她的手腕阻止,逐夜又是叹了口气,却不再看她,而是向殿内开口:“如何?重华,这朵莲心,已经是你的了。”

红妩就这么握着那柄匕首,看着殿内走出一个熟悉之极的身影,饰有暗纹的白衣繁复之极,低垂的眼眸无喜亦无悲,抬头看到她脸上的时候,目光中除却悲悯之外,再无其他。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得有些匆忙了,抓头,下章会解释清楚的,抱亲们!本来打算还有四五万字的,现在看,大概二万就能完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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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四十章(新) ...

看着那道在雪色殿宇中显得有些飘渺的身影,红妩只呆愣了片刻,突然挣脱逐夜的手跑了过去。

伸出手不大确定地触碰到他的手臂,当碰到衣料后她就松了口气,再上前一步抱住他的身体,将头埋到他胸前,片刻后才稍稍松开,抬头看他:“静华哥哥…你回来了?”

轻点点头,重华眼中还是没有什么神情,却向她温和笑了笑:“下界那具肉身昏迷之后,我就暂时回来了。”

贪恋地注视着他的容颜,红妩拉住他冰冷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胸膛上。

她笑起来,不再是到了天界后总带了三分讥讽的笑容,而是当年在顾府中一样纯然的笑靥,灿若春花,满是毫不掩饰的恋慕。

凑过去吻了他的唇角,她笑着看他:“静华哥哥,我的心,你拿去用吧。”

按在她胸前的手没有动,红妩也一动不动地看他。

仿佛只是等了一瞬间,剧痛传来得毫无征兆,那修长苍白的手指带着术法的淡白光辉,深深没入她的胸腔。

心脏被攫取的那一刻,她听到自己嘶哑的喊声穿透了喉咙,接下来的疼痛却只有更甚,那跳动的血肉被强行扯离,撕裂的声音如此清晰。

被光芒包围着的红色心脏离开身体后就在重华的掌中恢复成一颗纯白的丹珠。

她失去支撑,滑倒在地,前所未有的寒意包裹住全身,意识渐渐失去,彻底陷入无边的黑暗之前,她努力看到的,只有身前他白衣的一角,未动分毫。

看着那个倒在雪地中的红色身影,逐夜轻叹了一声,问一直站着静看的重华:“莲心是拿到了,这具皮囊你准备怎么办?”

重华低头看了看掌心隐隐泛着绛红光芒的丹珠,那椭圆的形状,酷似莲子,正是脱自净水红莲真身的莲心。

将莲心收进袖中,他笑笑,仍旧是温和的样子:“交给你了。”

逐夜摸着下巴挑眉:“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不过等着丫头再醒来的时候,应该已经对你没有了执恋之心,你留着她也是没有什么用的。”

垂下眼眸笑着不再说话,重华转身走向内殿。

逐夜看着他将要消失在门外,突然开口:“重华,我直至此时还是不懂,你费尽心力,却还是落得孤家寡人的结局,我真不知你这天帝,做得有什么趣味。”

只微顿了一下,重华就继续走去,没再停留。

雪涯也跟着他去了内殿,留下逐夜一人走到红妩身前,俯身看她。

虽然胸前并没有伤口,但生被剜去心,即使对上仙的法体来说也是不小的损伤,此刻她的脸上只余下一片苍白,在满地的雪色中单薄如纸。

指尖凝聚上黄色光芒,逐夜用手指点向她额头,轻叹:“也该到了给你解禁的时候了。”

她知道自己是一株莲花,若要问她是如何得知,也只能说是有了意识的那一瞬就已经知晓了。

在微风中舒展叶片,摇曳花瓣,她正要为自己的美貌陶醉,就听到身旁有谁说:“真正巧了,今日你一来,她就有神识了。”

那声音里带着些笑意,她本能地觉得熟悉,不由往那里贴了贴,同时流出点邀宠的娇态来。

旁边另一个声音却笑了起来:“我到今日才知,原来佛祖养出来的莲花,也能这么妩媚。”

虽然是玩笑,但那语气却是温和的,配着那清雅之极的嗓音,即使是脾气最大的人听了,也生不出气来。

叶片又在风里颤了颤,她不知怎么,突然想要看一看这个人,可是她吸了这么多年佛祖跟前的灵气,也才修出灵识和听觉来,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用来观看的眼睛。

想到这里,她不免沮丧,声音这么好听,这么温和的一个人呢,她却都不能看一眼。

似乎是看到她的叶子和花瓣耷了下去,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仍是带笑:“怎么?这样就伤心了?”而后越发温和起来,“莫急,不是说你不好。”

说着,一只有着淡漠温度的手伸了过来,轻抚在她的茎叶上。

第一次被抚摸,手指的陌生触觉让她浑身颤了一颤,也不知是害羞还是撒娇,她亮出茎上的细刺,在他指尖上扎了一下。

晶莹的血珠很快渗了出来,浑圆的一滴落在她的叶上,瞬间没入她的体内。

佛祖讶异了声,随即以法力推算,再次出声时,带了些深思:“原来如此…”

并不介意自己被一株红莲刺伤,收回手来,一向淡雅温文的三界共主笑了笑:“看来我与这个小姑娘,还真有些渊源在。”

她在旁听着,不知为何有些高兴:她还没有修出人形来,就被称作了“小姑娘”,她虽然自信以后一定会有美艳的风姿,不过被自己深有好感的人肯定,也还是兴奋的。

果然佛祖笑了问:“天帝陛下如何会知道这孩子是个小姑娘?”

没有回答,那个声音只顿了顿,还是笑:“我的血脉已经到了她的体内,想必人形会早些出来了。”

她听了更加振奋,同时努力地抖着枝叶花朵:她会努力快些修成人形的,自然绝对是个“小姑娘”!

这样急不可耐的样子理所应当地引得佛祖和他都笑了起来。

又闲聊了一段时候,他才自莲池旁起身告辞。

佛祖并不送他,只是盘膝坐着,出言询问:“重华,你准备如何处置明光?”

他笑笑没有回答,她浮在水面上默默念诵:原来他叫做“重华”啊。

再次相见,竟然是百余年后了,这百年间她一直在执着修炼,灵识渐渐丰满,她有了是非善恶之心,也在懵懂间参悟了些许佛法,只是原本以为会很快凝聚的人形却迟迟不肯成型。

净池中也不是没有其他莲花拥有灵力,但如她一般意识清醒地却几乎没有,夜以继日地沉在水中修行,寂寞和不甘搅得她不得安宁。

然而她越慌,却越是不得其法。

佛祖看到她焦躁的样子,对她轻叹了声,她顿时羞耻起来,索性花萼紧闭,躲到叶子下赌气不开花。

好在她消沉了没几天,这日正藏在莲叶下睡大觉,就听到莲池旁传来一阵脚步。

明明也还并不十分熟悉,她却飞快觉察出是他,忙探了花蕾出来。

坐下后跟佛祖寒暄几句,他才看过来,也有意外:“这孩子还没有塑成仙体么?”

她连开花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耷拉着身体,了无生趣地飘在水面上:她怎么这么笨,明明有他一滴血脉了,却还是不能修炼出人形来。

佛祖摇头叹气:“急于求成,执念太重,慧根不够啊。”

他的声音里也带了些许失望:“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今次前来,就能看到她仙体的模样了。”

她更加绝望:她太笨了,修不成人,不能跟他一样有手有脚,能说话能看到,她干脆就这样变成一株枯莲算了!

顿了片刻,他又说:“不过红莲得道成仙的例子是在太少,即使永远都修不出人身来,也不算太意外。”

她听到了,真的急了:她才不要!永远都这么半身泡在水里,半身裸在空中,难也难堪死了!

扯过一旁的叶子盖在身上,她抓住池水的边缘,奋力拔出腿,跌在他们身前的软垫上。

愤怒地想表达不满,她仰起头张了张口,才蓦然发觉,这两根支撑着她上半身的东西,是一双修长的手臂,而侧放在软垫上的,则是一双□着的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