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了一口气。

伴驾太监陪笑说:“中堂这次做得的确有点过了,不过…他也是为着陛下着想不是?”

“嗯…是皇帝重要,还是舜的疆土重要?”唐少玄微微一声,双眸低下,忽然淡淡一笑,“疆土?楚真的心底,到底是将那当成了舜的疆土,还是某个人的疆土…”

伴驾太监身子一抖,勉强地说:“回皇上,老奴认为:天下之大,莫非王土。”

“哈,哈哈…”皇帝闻言一笑,“这倒是的。”

说到这里忽然又转了个弯:“听说昨晚新科状元睡在镇远侯旧宅?”

“这…”伴驾太监眼珠一转,“这个老奴还不曾听说。”

“算了…是时候上朝了。”皇帝自动取消这个话题,“现在新科状元,应该是在承御司吧,为何还不曾前来伴驾?”

正说出这句话,便听到门外的通报声。

伴驾太监一笑:“说曹操曹操就到,这次新科状元总算没有迟到。”

“是啊。”皇帝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再迟到的话,朕可要打他板子了,也不用九门提督来动手。”

※※※※※

门口人影一晃,有个人,飞扬跳脱走了进来。

伴驾太监脸上笑容顿时凝固:此人为何还不换掉官服,这一身红衣,究竟刺眼。

皇帝也是一愣。唐乐颜已经上前:“乐颜见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皇帝伸手,遮去面上疑惑,微笑问道,“乐颜,你为何没有身着官服?”

“今天来的太仓促了,一时没赶得及去承御司,就先来见陛下,免得迟到了被陛下责罚。”乌溜溜的眼睛里闪着调皮光芒,直直看到皇帝脸上,很是认真地看。

皇帝心头窒息,心想: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啊,不过,这不换官服前来,也未免太大胆了点。而且,你这种眼光,是什么意思。朕脸上有花不成,或者你今天早上没吃饭…哼。

刚要寻个借口骂他一顿,伴驾太监已经开口:“陛下,是时候了。”

唐少玄轻轻瞪了站在御前那人,这才叹一口气:“今天暂且姑息你一次,日后不得再有如此大胆行径。”

乐颜一笑,很是温暖:“多谢陛下,臣一定铭记在心。”

他脸上的笑容让唐少玄的心头有些恍惚:这种坦然的笑,在朕面前,好像,很长很长的时间不曾见过了呢。

今日被他这么粲然一笑,才让皇帝如死海般的心起了一丝波澜,在迈步出御书房的时候,一缕淡淡的阳光照射过来,弄得眼前有点模糊,皇帝忍不住站住了脚,微微地伸手去想要抓住什么东西,旁边的伴驾太监心领神会,刚要上前,却有一个人影比伴驾太监反应更迅速,人影一闪到了皇帝面前,伸手,稳稳地将他扶住。

又是微微一笑。

皇帝转头,又对上那双清澈的眸子,恍恍惚惚之中隐约想起:这种明媚笑容,这种清澈眼神,朕,什么时候曾经见过呢?

却又是,在什么时候,忘得这样干净,只剩下一个浅浅的影子。

※※※※※

皇宫大殿,两边大臣鱼贯而入,气氛比较平日更加凝重。

刚才在进金銮殿之前,大家议论纷纷,讲的都是中堂大人先斩后奏,派兵纵马北疆的事。

虽然说事后中堂大人特意入宫请罪,但毕竟陛下的心思,诡谲莫测如天上之浮云,这一切是福是祸,尚不曾知道。

更何况,北疆一向和平安定,自从天绮大将将蛮极残余赶到漠原极地之后,就很少风波,更何况北疆四郡监察御史薛信一直都镇守那边,如果有什么紧急军情,为何不见他回报?

众人或喜或忧,有的担心中堂大人判断失误,无事找事,有人却趁机喜上眉梢,平常早就看不惯楚家人在朝中一手遮天,如果楚真因此而获罪的话,楚家毫无疑问去掉了最大的一根支柱。

最重要的是,此刻楚中堂竟还没有到场,岂非更令人猜忌。

心怀鬼胎之人跟忧心忡忡之人,都站在御下,猛听得一声:“皇上驾到!”

齐刷刷跪下去,满堂的精英呼啦啦倒下一片,如风吹过。

皇帝缓缓自后殿走出,天子冠,气宇轩昂的身姿,龙行虎步,走向御座。

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照样是伴驾太监。

在他旁边,让所有人大惊失色的却是,昨天还被九门提督大人胖揍一顿的新科武状元乐颜,此时此刻,仍旧一身烈火色的红衣,走在天子身边,最初的时候,仿佛还扶着天子的手臂,后来仿佛是皇帝挣扎了那么一下。他才一笑转身,踏着御前的白玉台阶,一层层向下走,走在殿前右边才站定,站定之后,手在袖子里一模,摸出一把檀香小扇,“啪”地打开,轻轻地摇动起来。

文武百官寂然无声。

皇座上有人轻轻咳嗽。

御前五品带刀行走乐颜大人忽然有所察觉,歪头看了看,舌头吐了吐,这才将手中的扇子慢慢合起,重新放回袖子之中,面色坚毅一本正经地望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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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带桃花一点坏,道是无情还有情 第二十四章 通宵

皇帝环顾座下大臣,忽然发现少了一人身影,正要开口询问,门外有人报:“中堂大人进见。”

唐乐颜放眼看去。

有一条人影在金銮殿门口一闪,然后便迈步慢慢走了进来。

唐乐颜忍住不笑。

皇帝很是震惊,两道眉毛轻轻地皱了皱,眼睛里却露出好奇的光芒。

大臣们回头一看,也各自倒吸一口冷气。

金銮殿上顿时此起彼伏的“嘶嘶”声,就好像是提前进入了冬天。

“臣,楚真,见过陛下。”楚中堂走到中央,双手抱拳,跪倒在地。

“平身。”从这个声音,皇帝才认出,这前来的的确是楚真无疑。

只是,看他打扮:

身着官袍,面戴黑纱,中堂大人站在金銮殿中央,左手前,右手后,巍然不群地站立。

历代大臣中敢蒙面上朝的,楚中堂可也算第一人。

唐乐颜终于忍不住微笑。

楚真却在忍着一口气:

“臣…夜患恶疾,但今日不得不前来面君,为惊恐圣驾,还是戴着面纱为好,请陛下赎罪。”

楚中堂彬彬有礼地陈词。

皇帝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中堂不必在意。”

谁也没有发现到,在中堂大人说那句话的时候,面纱后的眼睛狠狠地瞪了一眼站在大殿边上护驾的唐乐颜。

唐乐颜眼睛一眨,如察觉到,顷刻间收敛了唇边笑容。

此时此刻,还不能太嚣张。

她深有自知之明。

“中堂,你说你今日一定要来见朕,不知是有什么事?”皇帝问道。

楚真低头:“是为了臣擅自调兵,出军北疆之事。”

“中堂不是说北疆兵事紧急的吗,既然如此,又何须耿耿介怀?”

“情形的确如此,不过,先斩后奏,的确是臣的不对,请陛下责罚。”

皇帝轻笑。

唐乐颜不失时机转头看,好一张绝艳的笑脸。

一瞬间心底大作YY美梦。

皇帝察觉那两道目光自脚下不远处传来,笑容一怔。

垂下眼睛看了一眼那红衣之人,才伸手放在嘴角,轻轻咳嗽一声。

重又抬头,已经恢复了原本肃然脸色,望的唐乐颜一阵失望。

皇帝说道:“卿一片丹心,何罪之有,朕怎么会责罚你呢?”

话音未落,在楚真左手边走出一人,厉声怒道:“陛下!臣有本奏!”

皇帝转眼:“是左相,何事奏来?”

心底却乐不可支。

左相大人先是看了楚真一眼,然后才抬头说道:“陛下,臣认为,楚中堂这次行事太过鲁莽,而且有欺君罔上的嫌疑!试问他怎么知道北疆将发生病变,擅自派出两万大军是何等重要的事,为何不等到文武百官商议过后由陛下决断?臣觉得中堂大人实在是目无君上,该当治罪!”

字字铿锵有力,仿佛要把一句话化成箭镞,射入中堂大人心窝,将此威胁国家社稷安慰之家伙射杀当场。

满朝文武听了这话,都为楚真捏一把汗。

擅自动用兵马,的确大罪。

试想,万一中堂有所野心,这两万大军随意调动,若是说将整个皇城化为废墟,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说这罪名说小很小,说大却能弄死人。

左相大人所说,的确合情合理,让人无法开口辩解。

楚真不语。旁边右相出列,糯糯地说:“陛下,臣也有本。”

皇帝转头:“准奏。”

右相大人据说出身南边一带,素来说话温文,就算此刻,也是一派温和,略微柔软的声音慢慢地讲:

“陛下,多年来中堂大人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常常为了公务通宵不眠,其对陛下的忠心耿耿可昭日月,此次中堂大人虽然有些贸然,但一切尚未解开谜底,到底中堂大人为何派出紧急兵马而连皇上都来不及请示,臣觉得中堂大人必定有相当充足的理由,若是因此而治罪,恐怕会寒了忠心耿耿的臣子之心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唐乐颜眼睛一眨:“通宵不眠?”

哈,哈哈。

目光一动,已经牢牢地盯到楚真身上去。

一双眼睛透出前所未有的严肃光芒,细细地打量楚真浑身上下,仿佛要将他从头到脚,看穿看透。

如此气场,可谓强大。

楚真感觉何其敏锐,顿时察觉到这种让人相当不悦的目光,心头大怒。

只是此刻他却无暇再去管这个了。

皇帝看了看左相,又看了看右相,最后问:“中堂有没有话说?”

楚真抱拳,蓦地跪倒在地,大声说道:“无论如何,是臣一意孤行先斩后奏在前,请陛下责罚。”

皇帝沉吟了一会,才慢慢说:“这个,倒也不用着急,右相所言很有道理,恐怕卿你是真的察觉北疆不妥,朕看,就这样吧,我们姑且再等几日,几日之后,北疆必定可以传回信息,若真的有紧急军事,则证明中堂所做的决定是正确的,朕又怎会怪你…若是有误…”

皇帝没有说下去,但是话语之中的浓浓不祥,每个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楚真毫无惧色…就是有惧色也看不出来,朗声说道:“臣遵旨。”

“很好。”皇帝嘉许一声。

顷刻之间,事情有所解决。

*

“中堂大人既然身子不爽,那就早点回去歇着吧。”皇帝体贴地说。

“臣遵旨。”楚真求之不得。

他正要转身向外。

唐乐颜站在原地,牢牢盯着那身影。

就这么放他走了?

不不…机会难得…一定要看个究竟。

缩在袖子里的手掌轻轻一翻,小天星的掌力无声无息催出,顿时搅得金銮殿上平静的气流起了一阵巨大的涌动。

中堂大人正在转身,一时不察。

那气流在他身边一旋,吹动他衣袂飘飘,然后在那蒙面的黑纱上一卷,就宛如会动的风之手。

顷刻间,黑纱扯落。

中堂大人身形一僵,愣在当场。

一刹那,御座上皇帝花容失色,金銮殿上百官鸦雀无声。

唐乐颜一愕,终于忍不住掏出扇子,遮住半边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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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带桃花一点坏,道是无情还有情 第二十五章 养猪

军机中堂楚大人回过身来,恶狠狠瞪着唐乐颜。

唐乐颜转头。

虽然有相当的自信确定他不会发现是自己搞的鬼,但此时此刻,还是忍不住抄出袖子里的扇子,遮住半边脸。

因为场面实在是…惨不忍睹啊惨不忍睹。

唐乐颜知道,一朵花般娇艳的楚大人,玉观音般端庄的楚大人,冰美人似的让人可望不可即的楚大人,堕落成现在这种样子,她是罪魁祸首。

楚真生的肌肤细腻白皙,从少年时候便担负着丽质天生这个词,一直到现在。

他从来不曾想到自己的无瑕仪表,会有一日丧在某人手上。

且成为毕生难以抹去的梦魇。

昨夜,将下人全部斥退之后,楚真伸手,挣扎着掀开轿子帘。

身边的人仿佛化身八爪鱼,将他死死抱住不放。

他真的很想提拳狠狠地揍上一顿,将这八爪鱼精打得灰飞湮灭。

但是想到方才那不轻的一拳,于是放弃。

楚真费了很大劲才将这个八爪武状元拖出轿子。

本来想将他甩在轿子上或者扔在地下。

不过他抓他抓的那么紧,紧到几乎让他想大叫非礼。

为了不让自己难过,只好再爬上床。

幸亏只要他不主动去动他,他也不会来打睡拳。

当经过一夜“缠绵”,到早上的时候,那八爪鱼精终于放松了手脚,受了一晚上折磨的楚中堂才连滚带爬跌下床。

本来以为梦魇已经结束。

却在揽镜自照的时候发现更恐怖的事。

右眼上,就好像被人用墨汁画了一个圈一样。

原本端庄秀丽,出尘脱俗的面貌,现在堕落成如一个名为贱狗的神奇物种。

楚真一刹那惊得浑身如风中柳,风中如魔似幻地要凌乱起来。

回头看看床上那个罪魁祸首,恨不得冲上去拳打脚踢杀人灭口报仇。

可是想到昨晚的恐怖经历,他硬是不敢上前一步。

俗话说: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楚真想:很好很好,你尽管睡。不是已经身为五品御前带刀行走了吗?本中堂以后有的是机会治你。

※※※※※

“爱…爱卿…”

皇座上,皇帝陛下好不容易忍住了那即将冲出喉咙的一声笑。

咳嗽一声,艰难问:“你的脸…这究竟是…”

唐乐颜低着头如赎罪状,乌溜溜的眼睛在扇子背后看向楚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