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过程中一直风淡云清的展骁终于轻笑起来。

洛凡直觉想踢给他两脚。

只听“砰”的一声,门被狠狠踹开,众人惊慌抬头,凌悦汐面无表情站在门口,要收报纸已经来不及。

直直走到几人面前,她拿起报纸,仔细的阅读,边读,心里的痛边疯狂的涌上来。

“我不会和云霓订婚,因为我一直只是把她当成妹妹一样喜欢。”

“我不会和她订婚,最重要的原因是,我爱你,这辈子,我唯一爱的女人就是你,除了你,我不会娶其他任何人。”

“你相信我吗?我说的话,你肯不肯相信?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妥协的,你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

言犹在耳,可是,他呢?

她怔怔想着。

展骁站起身来,看着她,眼中不知是怜是痛:“他曾经说永远不放弃你,这一次是他自己选择放弃。汐儿,”他看着她,唇边化出一朵极艳却殊无喜色的笑容:“你输了。”

二十折 深爱·难舍(一)

你输了。

她听到展骁这样说。

手中的报纸似乎变得重逾千斤,凌悦汐奇怪为什么心和身体感觉都轻飘飘的,仿佛都被迫浮在空气中一样没有着落,无论她怎样努力,都还是上不着天、下不沾地。

心中空茫茫的,什么感觉也找不到。

更紧的拽住手中的报纸,她奇怪为什么依然那样重。摇了摇头,她转身向外走去。

一双手横在她面前。凌悦汐抬起头,展骁直直站在她面前。

“让开!”

他没有半点让开的样子。

“让开!”她咬了咬牙。

他轻笑:“忘了我们的赌约么?你已经输了。从这一刻起,永远、永远忘掉‘夏无桀’这个名字。你给我彻彻底底的忘掉他!”他明明在笑着,凝望她目中神色却痛彻心扉。

那名字让她昏沉的脑子生生钝痛一刻,蚕食掉她最后一丝理智,再无法顾惜眼前之人,用力推他挡在自己面前的手。

眼中的痛越来越甚,展骁紧咬着牙,却无论如何不肯放手。

一拳一拳打在他身上,她不发一言的、用尽全力的打他。

卢贝儿目中蕴泪,冲上前来想要阻止她,却被展骁拦住。他面色平静,甚至在微微笑着:“让她打吧。”

卢贝儿跌坐在地上,捂着脸痛哭失声。

她狠狠盯着他:“展骁,你给我让开!立刻让开!”

他笑容痛惜:“忘了他。”

摇头,再摇头,她站立不稳的退后两步,喃喃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要去问他,我要他亲口告诉我…”她紧紧咬着牙,“展骁,让开!否则我恨你一辈子!”

他依然站在原地,不言也不动,那面上神色却连洛凡几人也回过头去,丝毫不忍再注视。

凌悦汐冲上前去拼尽力气一口咬在他手上,鲜血霎时从她嘴角迸开。展骁闷哼一声,却依然不肯放开手。

卢贝儿眼泪直流,声音颤抖:“你、你明明绕过他走掉就好,为什么、为什么非要伤害他?为什么?”

凌悦汐抬起头,却丝毫不理会她,只死死盯着展骁,随意抹了把唇边的血迹,声音尖利:“你今天,一定要给我让开!我告诉你,我不信,无论你做了什么,我也绝不会相信!”她声音越发的高,明明没说几句话,却似已声嘶力竭,“展骁,都是你。一切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惹出那么多事,如果不是你!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自私,你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他!你逼我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他然后现在搞成这样还不让我见他!”她终于发疯一样大叫起来,发疯一样去扯他的手:“展骁你给我让开,让我去见他!如果这一次他出什么事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

他猛地松开手,踉跄退后几步。

她终于越过他向门外跑去,疯了一样跑出去,丝毫没有停留。

他怔怔想着她最后几句话,想着她的毫不停留,心里那点痛渐渐散开,直散到五脏六腑都再没有多余的空隙,直痛得他弯下腰去。

卢贝儿上前两步伸出手颤抖地抱住他,心中疼得呼吸都快要顿住。他紧紧反抱住她,抱住此刻全世界他唯一能找到的依托,那样紧的抱住她。她被他勒的几乎要喘不过气来。然后,一点温热的东西“啪”的轻落在她手上。

仿佛有千斤巨石在一瞬间轰然砸在她心上那么疼。

她向前跑,一刻不停的跑。

心跳剧烈得仿佛下一秒就要跃出胸腔,肺里一丝空气也无,难受得她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却依然没有半点好转的现象。直跑到她再也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一直紧拽的报纸从她僵硬的指缝间无声滑落,她惊恐地停下了脚步,手忙脚乱地捡起那报纸,脚下再也无力,一个趔趄瘫倒在地上,她紧紧拥着那报纸,终于无所顾及的放声大哭。

直到这刻她才终于体会到锥心刺骨的痛到底有多痛,她才能明白自己究竟做了多少的错事。

直到这刻她才明白自己从前如果他变心了那也落得轻松这样的想法是一个多大的笑话。

直到这刻她才懂得,若失去了他,若失去他,她将对自己这一生、情何以堪?

那一张薄薄的报纸,在一瞬间瓦解了她这么多年来全部的信心和骄傲,直到那一刹那她才真正发现,原来这么多年来她对他的感情,丝毫不比他对她的付出少。她这么多年来对他一次又一次刻骨的伤害在那一瞬间全部化成痛疯狂的湮没了她。

在那一刻,他是她全部的生命,唯一的信仰。他让她这么多年来坚持的世界轰然倒塌。

她终于能够体会到自己每一次毫不迟疑离他而去时他的感受,可是她再也不愿去回想。只要多想一秒,她的心就像针扎一样密密蛰蛰的痛。

她才是全世界最自私的人,她比展骁更自私一千倍,一万倍。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在伤害着身边全世界最好的几个人,直到此时此刻,她带给他们的依然只有无穷无尽的伤害。

可是她即使明白,却再也无力去做些什么。她的心里被那个人堵得满满得几乎要炸开,如果得不到他的答案,她再无心无力去做任何事。

她知道自己可恶,知道自己自私,知道自己现在就该放弃就该愿赌服输不要再去伤害任何一个人。可是,就让她再可恶自私一次吧,为了深爱她的他,也为了根本无法承受失去他的她自己。

即使全世界都再不肯原谅她,也让她再随着自己心意去做一次吧。

她艰难地站起身来,擦了擦红肿不堪的双眼,用仅剩的最后一丝力气握牢手中的报纸,继续向前走去。

两人沉默的对视良久。

千叶寻诧异短短几天之内她向来光彩湛湛的双眼竟黯淡得一丝亮色也无,悲伤无助的神情让她瞬间心疼得落下泪来。

凌悦汐茫然看着千叶寻,眼神却丝毫没有焦距:“不肯见我?”她努力的想着,心里并不是特别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千叶寻咬了咬牙,强逼着自己开口:“是,他说,他不想再见到你,让你不要再来找他。”天知道,为了说出这句话,她反反复复练习了多久,但心里却依然一阵阵发疼。

凌悦汐紧握手中的报纸,指甲刺破了手心,尖锐的疼痛她却仿佛没有感觉,重复一遍方才的话:“寻姨,我要见他,我有事情要找他问明白。”

千叶寻用尽全力才能克制眼泪不掉下来:“汐儿,你走吧,那一切、那一切都是真的。”不要再坚持了,她不能知道,这样的坚持,对她心爱的儿子伤害有多大,她从来没有看错过她,但此刻她却宁愿自己是全盘皆错。

指尖握得发白,她只是重复着此刻心里唯一的想法:“我要见他。寻姨,你让他下来见握。”

眼泪终于再不受控制,千叶寻紧紧捂住嘴巴,制止自己痛哭失声:“汐儿,寻姨求你,你走吧,不要再逼他也不要再逼你自己,他是真的心甘情愿和云霓结婚,汐儿你走吧,你走吧!”他已经心甘情愿到肝胆俱裂,她为什么还要苦苦相逼。她怎么能知道,他的痛苦比起她此刻,还要胜过一百倍一千倍。

“寻姨,我这一生,从不求人。”凌悦汐看着眼前红衣的女子,一字一字,落地铿锵同时,绝然跪地,那一声响如千斤巨石砸在千叶寻心上,“今天我求你,让我见他。”

千叶寻泪落如雨,跪下身紧紧抱住她:“汐儿,为什么,为什么?”

凌悦汐牢牢看着她,双眼明亮,此刻她已经没有泪,来的路上,眼泪已经流尽,她只剩下满腔的决心和勇气:“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做出这样的决定,但我知道一定不是为了他自己。我没有办法想象他做出这个决定时候的心情,但我知道自己只是连稍微可能要失去他的痛苦都已经承受不了,那他…我怎么能,绝不能,让他一人承担所有的痛苦,寻姨,我不能。”她说着,声音颤抖不成形,却字字坚定。她不能,就算让她死一千次一万次,她也再不能。

千叶寻如遭雷击,泣不成声,她知道,即使她什么也不知道,她也能这样的为他想,为什么她要是这样聪明体贴善解人意的女孩子,为什么她要好到连她都不忍心再多看一眼?半晌,她声音颤抖:“汐儿,你既然知道,就更应该明白,见你,才会是对他来说最痛苦最残忍的事。汐儿,寻姨求你,就再为他想最后一次,唯一的一次,你不要再见他了,你放过你们所有人吧。”

心里痛得再不剩一丝缝隙,她细细看着眼前这个痛苦而无奈的母亲,伸手抚上她憔悴的容颜,这是、那个人的妈妈,他最爱的人,她最不愿意伤害的人,但她却为了他们,伤透了心:“寻姨,我是想告诉你,我是全世界最自私的人,因为我这样的不肯放弃,不是为了报答他从前对我的好,而是,而是…”她靠上前,脸颊抵着她的脸,满脸的温热却不知是她的还是她的,“而是,是我离不开他。我拼命也要见他,不是为了他什么难言什么苦衷,只是为了我自己,是我离不开他,是我离不开他…”

是啊,如果不是内心里其实知道这个女孩子也有着和儿子一样的心思,她又怎么会一再鼓励自己的儿子呢?抱着她的头,千叶寻模糊的想。

“在法国呆了四年,我心里一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我终于一步步靠近自己的梦想了,却是以失去所有的为代价。我每天控制着自己,不去想贝儿泡的茶,不去想洛洛吃憋的脸,不去听桑桑望着帅哥吞口水的声音,不去看雷盯着洛洛一脸的坏笑…我什么都不敢想,我那样懦弱,但他来了,他雷霆万钧的来到我身边,对着我一如从前的笑,那时候我不知道他的来有多重的意义,但我知道我心安了,四年前离开时丢掉的一切,那时候看着他的脸,我突然就觉得,我什么都找回来了。他从来没有离开过我,即使分开那四年,他也从来没有离开过我,可笑我那时候竟然还想他如果变心了说不准也是好事…是我,是我自己愚蠢,蠢不可及。他从来没有离开过我,自从五年前我和他相遇那一天。我其实很害怕,很怕很怕,回来之后,我一天比一天更害怕,总想着,他如果不在我身边了怎么办,我总是没有办法想下去,不敢想…如果,如果他终究是要离开我,为什么那时候又要进入我的生命,为什么又要跟我纠缠不清…”她抬起头,再一次泪眼模糊,“他如果抛下我,那我就恨他一辈子,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她就是又自私又任性又霸道,她就是不去想,明明是她自己闯入了那里,明明是她第一眼看到他,就偏生想要去招惹他。就是他的错,这分明就是他的他的他的他的错!

千叶寻悲不自胜,却再如何努力也说不出一句反对的话来,生怕她只要再说任何一个字,自己就忍不住要放她进去,勉强站起来,她抹了一把满脸的泪水,再不多看她一眼,转身飞奔进门去。

“那时候,我不知道他来到我身边对我的意义…如果我知道,那我宁愿一辈子,再也和他不相见…”她一手撑着地上,浑身冰冷,早已凉透。

半晌,她艰难从地上站起,向着门的那个方向,打直了背,站得笔挺。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她没什么概念,天上好像开始下雨,她也没什么感觉。只是突然想到电视剧里成天都在演有人往路上一站,立刻开始风吹雨打,就觉得特别搞笑。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身边好像围了很多人。卢贝儿,洛桑洛凡雷慕,伊清岚尹慕风明日寒一大帮子人,各个都站得和她不远不近,却没有谁上前。

她转头望向他们,声音平静:“不要让我更为难,你们都回去吧。”

卢贝儿温柔的注视着她:“我们劝不动你回去,当然只有陪你在这里挨着受着。”

尹慕风撇了撇嘴:“你可别臭美,我们几兄弟来这里,才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们兄弟。”

摇了摇头,她有些疲累跪地,反正也跪过了,不在乎一次还是两次:“你们走吧,不要把我往绝路上逼,当我求你们。”他们怎么忍心,她再也没有力气承受任何,他们却各个都要来“陪”她。不,她不要,她什么都不要,她只要自己对自己负责,但她再也不要欠任何人丝毫一点了,任何一点都足以拖垮她,击倒她,让她生不如死。

尹慕风立刻慌了神:“喂女人,你这是干什么,你,我们…”

卢贝儿上前,看她半晌,“啪”的一声,她扬手,一个耳光清脆响亮打在她脸上:“你为他疯了?是不是,现在只有他才是重要的,是不是我们都已经无足轻重?是不是…”

“住口!住口住口住口!”凌悦汐从地上跳起来,满脸怨恨盯着她,手指着她鼻尖颤抖不停,“你凭什么说这种话?凭什么?凭什么!是我错,一切都是我错!四年前,我错了所以我失去了洛洛失去桑桑失去雷慕我该死!我错了,所以我留下你,我一无所有的离开,什么都没有带走包括我自己的心!是我的错,所以我受惩罚了,我受到全世界最严厉的惩罚,老天爷已经罚我了为什么它还不肯放过我!我不恨你,不恨他不恨她不恨她不恨他,我只恨我自己!你说,我受的惩罚是不是还不够?那为什么不让我一个人担着,为什么要让他?为什么要让他四年前那样理解的宽容的心甘情愿的放我走?为什么要让我四年来从来不敢有丝毫有片刻去想他?为什么要让他从从四年后走来,带着我所有的从前的以后的希望向我走来?为什么要让我在看到他的那个瞬间整个人完完整整的活过来?为什么、要让他在我所有最痛苦最绝望的时候对我不离不弃?为什么要让我终于肯承认一切的时候再来面对现在?为什么要让我每时每刻都感受到他的痛苦而被煎熬得透不过气来?你,你和她还有她还有他,你们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人你凭什么还有资格来指责我!这么多年来我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你们你今天凭什么说出这样的话!你为什么,你们为什么,此时此刻却不肯站在我身边,要这样来逼我,为什么?…”她的眼泪,滚滚而下,她,她…

情何以堪!

心中所有的重量在一瞬间如巨石轰蹋,卢贝儿踉跄跪地,剧痛难当。

雷电交加,大雨滂沱,她脸上的泪干了再流,流了又尽,此刻心情已经平静,目光一一从几人脸上扫过:“我一直把你们看得重于性命,重于所有人,我从来没有后悔过,以后也还是会继续如此,但是此刻,恕我不能。”

洛凡捂着嘴,泣不成声:“你,你不要难过…我们不是,你真的…真的做什么我都依着,都、和你一起…你不要再…我们、我们真的不是…”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雷慕抬头望天,扯出个无敌丑的笑脸:“这雨下的可真是好。”这样别人就看不到他有多丢脸了,老天还真是帮衬他,他敢打赌自己这辈子都没笑得像今天这样丑过。

凌悦汐扶起卢贝儿,帮她理了理黏在一块儿的头发:“你们回去吧,我有分寸的。”她做事就是太瞻前顾后,总有太多的放不下,所以也是伤更多的人,这辈子,她只要今晚,不及后果的,去做一件自己心里最想做的事,而不理会任何人。

点了点头,卢贝儿率先转身离去,还能怎样呢,彼此都伤痛太深了。她来,是因为她爱她,她离开,同样是因为她爱她。

看着众人一个个像来的时候一样离开,凌悦汐会心一笑,双手合十祷告,夏无桀,我知道你能听到我在跟你说什么,我知道无论怎样,你都一定会见我,你就是你,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任何原因而改变,你就是你,你永远都是你。

门口透出强烈亮光,凌悦汐一时有些不习惯,微眯了眯眼,就看见那个已届中年却依然俊朗睿智的男子笔直站在门口。

他那个样子倒像要不惜一切打倒敌人维护自己家人的圣斗士呢,小宇宙熊熊燃烧。凌悦汐好笑的噘了噘嘴。

二十折 深爱·难舍(二)

茶香缭缭。

凌悦汐感受着室内的温暖,这才发现浑身早已冷得僵硬,深深吸一口茶香,她笑:“以前接触几次,倒是一直不知道夏先生喜欢喝茶。”

夏天宇凝视手中的茶杯:“茶是好东西啊,凌小姐一定也想不到,我虽然常年呆在国外,其实却一直钟爱许多中国传统的文化和习惯。”他望向她,一笑,“你看,你叫风扬叔叔,与他们熟稔而亲切,但即使我们接触的机会更多一些,彼此却依然客气而自然而然的称呼对方为‘夏先生’、‘凌小姐’,这算不算一种潜意识的先知?”

凌悦汐笑容变苦:“那是因为,您从来没有给过我叫您‘夏叔叔’的机会。”

“你从前又是不是给过我儿子和你在一起的机会呢?”夏天宇品茶,语气仿似漠不相干。

凌悦汐默然不语,她从前的确伤他太多,弃他太多,她无法否认也不想否认。

“在我儿子眼中,也许我总是对他关心不够。但作为一个父亲,我的确爱我的儿子,从前我心里未尝就没有怪过凌小姐,但现在,我由衷感谢凌小姐,由于你的从来没有给过他机会,我也不用…”

“我爱他!”

夏天宇抬头,怔住。

“我爱他。”她静静陈述,“在您第一次关住他,他跑出来之后来见我,告诉我不要误会和担心,他不会娶云霓,他发誓让我相信他。那时候我很想对他说这句话,但是我依然很迷茫,我说不出口,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我依然很迷茫,心里也依然想着展骁,但我已经可以很清楚的告诉自己,我爱夏无桀。抱歉,夏伯父。”她起身,向他深深鞠躬,“在这个时候,我什么都没有力气和您辩解了,我真的很抱歉,我深爱着您的儿子,这是我此刻唯一想说的。”

夏天宇愣怔半晌。“要怎样、才肯放弃呢?”他喝一口茶,平静看着她,“要怎么样才肯放弃?”

凌悦汐不语。

“从你很小的时候开始,成为世界一流的服装设计师是你所有的梦想,如今你已经迈出了第一步。我的实力,你很清楚,我可以把你捧成国际首席,我可以让你的事业如日中天,公司资金不够?名望不够?没关系,我完全可以让你的公司在最短的时间壮大成…”

“在您的心中,名利,财富,地位,这些是可以比您的儿子更重要的吗?”她打断他,望着他的眼神悲伤却沉着,“不是的,您不是这样的父亲。在您的心中,您的儿子,他一定重于一切。”

一圈一圈打量着她,夏天宇神色不见悲喜:“或者,你想毁掉你现在已经得到的一切?不止你这么多年来所有的辛苦和努力,成就和梦想,还包括你从今往后所有的前途。你的确有才华有天赋,但我要让你从此以后不得翻身那也轻而一举。你心心念念着的梦想,从此以后,将让你痛苦一生…”

“我不怕。”凌悦汐再次打断他,“我不怕,我从来没有害怕过。爸爸妈妈离开我的时候,我不怕。被迫休学离我的梦想越来越远的时候,我不怕。厄运缠身生活艰难得身上一文钱都没有的时候,我不怕。一步一步走得艰险万分的时候,我不怕。洛洛桑桑雷和贝儿通通离开我的时候,我不怕。独自一个字去往异国的时候,我不怕。我不怕一个人一无所有的赎罪,我不怕通过一切努力再去把那些要和我一辈子在一起的人一个个找回来,我不怕丢掉这么多年得来的成就重新开始,继续甚至加倍的努力,我不怕您的打压让我一无所有,只要我身边还有他们,我什么都不怕,我再也不是很多年前流落街头的倒霉鬼了,再也不是那个弱小到什么都没有的孤儿。我这一生,到现在为止,唯一怕过的一件事,”她盯着他,一字一字,掷地有声,“就是怕您的儿子,怕夏无桀会离开我身边,我怕他这一转身,无论我倾尽一生的努力,都再也找不回他。”

良久,她一声轻笑:“当然,我不怕,更重要的原因是,我知道您绝不会那样做。”

夏天宇半晌叹息:“这一切,你都不怕,你也不怕自己遭遇到什么灾难。那么,你怕不怕我儿子因为你会遇到多大的灾难呢?你怕不怕,我的儿子,因为爱你,会给他带来多大人力无法回天的伤害呢?他是那样爱你,但你却一心把他推入地狱。”

凌悦汐浑身颤抖,她怎么会不知道呢,她虽然早就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可是她还是…紧紧咬住嘴唇,她不在乎口中腥甜:“无论如何,我都一定要见他一面。”

夏天宇摇头:“他不会见你的,你死心吧。”

“是吗?”凌悦汐笑,神色奇异,“您说,我今晚所有的动作,他是不是其实都在一边看着呢?”

夏天宇一怔,没弄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已见她拿起果盘中中的水果刀动作飞快往自己手腕割去,他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一声低吼的同时,黑衣的人影风一样卷进来,挥手打掉那把刀,拾起她已经被割伤鲜血不断涌出的左手腕,满眼满脸满手满嘴都是疼惜:“你…!”

绝美的少女凝视着他,眼中阴霾渐渐褪尽,良久,一声轻笑,纵身紧抱住他,声音带笑却是哽咽:“我想你了。”

紧紧抱住怀中的女子,夏无桀只觉心都快炸裂开来:“你这傻子,你这白痴,你这白痴…”小心翼翼抬起她左手,他扶着她往外走,声音淡淡,“我带她去治伤,放心,我不会后悔的。”

凌悦汐贪恋的看他容颜,一分一寸也不放过,仿佛没有听见他那最后一句。

夏天宇呆呆坐着,门口有轻微响动,他方抬头,挚爱的妻子已然抱住他的头,声音不知是痛是悔,是心酸,还是疲倦:“他们这样,一心只为对方着想,就算真的被分开了,从此各自好好活着,这一生,会有快活的一天么?”

“会好的,会好的。”他拉着妻子的手,一遍遍说着,不知是想要说服的,是妻子还是自己,“你忘了吗,司空说过,只是过客而已,他们都只是对方生命中的过客而已,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千叶寻苦涩一笑,声音幽幽:“我突然,怨恨起我们竟然是相爱的,怨恨,上天为什么给了我们幸福,却要我们的儿子承受这样的苦。”

仔细为她包扎好伤口,夏无桀依然是满心的惧怕:“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再也不许做出任何伤害自己的举动,否则我绝不会原谅你。”

凌悦汐看着他,却不说话,半晌,冲他勾了勾手指,夏无桀不明所以,低下头凑近她,她压低他的脖子,狠狠向他唇上吻去。明明那么多话想要问他,但现在看到他,却发现一个字,她连一个字也不愿再多问。

两人四目相对,夏无桀一字字是鸿毛那么轻,却又重逾泰山:“婚事是我自己亲口答应的,不见你的话,也是我自己说出来的。”只怕一见到她立刻就要忍不住带她远远的逃开,远离这一切,但现在见到她,才发现,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这一生,他最爱、最珍重、最宝贝的人此刻就在他眼前,他看着她依然明亮的双眼,要保护她的念头一秒比上一秒更加清晰,这就是他宁愿丢弃自己一生也要保护的人,他永远不会后悔。今天听到她为他说的那些话,看到她为他做的那些事,这些留在他的心里,已经可以安慰他一生。

一遍一遍抚着他的脸,凌悦汐也难辨心中是苦是甜:“记不记得四年前我离开时,你对我说的话。”

他点头。

“记不记得赛车场我说自己做了选择时,你对我说过的话?”

他点头。

“记不记得你到巴黎来接我时对我说过的话?”

他点头。

“记不记得,一次次,你在心里对我说过的话?”

他点头。

“记不记得,订婚的消息传出来之后,你来找我,对我说过的话?”

他点头。

“记不记得,你说你爱的人是我,除了我,你不会娶任何人这样的话?这是不是你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