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南娜站定脚步之后就笑了:“恩里尔,你输了,你提的条件那年轻的猎人都办到了!他没有被我的美貌诱惑俘虏,没有贪图那人间的美味而吃光我手中的饼,更没有因为贪婪去索取超出所需之物,没有因为懒惰耽误所行之事,没有因为无端的愤怒去伤害他人,没有凭空的妒忌别人拥有比自己更好的事物…”

说到这里,牧羊人用略带嘲讽的语气打断她道:“是的,看他给你买的这条裙子,可比给他自己买的衣服既昂贵又漂亮。只不过,你穿成这个样子还真滑稽!”

尹南娜却没有理会牧羊人的嘲笑,自顾自的接着说道:“他还没有因为拥有力量和财富无端的傲慢,显示凡人那可笑的优越感。”

牧羊人点了点头,神色也看不出有什么失望:“你赢了,今后可以自由出入我的神域,也赎回了失落的都克镇,但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尹南娜笑了笑:“也许有意义也许没有意义,但我总得试试,伟大的神灵恩里尔,你也会输给我。”

牧羊人冷笑道:“在漫长的岁月中,总有一天你会找到这样的人,我只是有些好奇你怎能找到的这么快?…那个小伙子用两个银币买下一只小羊羔,居然没有和我还价。”

尹南娜笑出了声,这笑声在夜色中如银铃一般轻脆:“原因很简单,他是在都克镇上长大的孩子,恐怕还会笑你卖的太便宜了!恩里尔啊,伟大的神灵,您的目光也不会时刻关注着每一位芸芸众生…我虽失去了羊群,却找回了一只迷失的小羊羔。”

恩里尔的脸色微微一变:“难怪他只是一名五级魔法师,却有那样的力量,刚才能打倒那两个人,的确是都克镇的矿工技艺。居然还有都克镇的矿工活着!却被你找到了,而且恰恰满足了我提出的条件?”

尹南娜笑的更开心了:“是的,就在你发动那愤怒的洪水之前,都克镇有个孩子被放逐,据说他私自将众神之泪敬献给了伊西丝,可这并不是他的错!我用了很久才找到了他。将来都克镇的族人重新返回那片土地,那里仍将是我的神域。”

牧羊人:“穆芸,你何必笑的这么开心呢?一切仍充满未知的艰险”

尹南娜称呼牧羊人为“伟大的神灵恩里尔”,而牧羊人竟然称呼尹南娜为“穆芸”,不知阿蒙若能听到会怎样吃惊?难怪阿蒙觉得尹南娜眼熟却又确定从没见过这个人,只因为他在镇上的神殿中见过穆芸的神像,却无法将那庄严肃穆的石像与活色生香的尹南娜联系在一起。

尹南娜答道:“我开心是因为伟大的神灵恩里尔也有失算的时候!别忘了我们的赌约,有这样一个人,只要不是因为被我的美貌迷惑,也没有吃光我手中的面饼,来到你面前,去赎回我所失去的东西,并不将赎回变成抢夺或者放弃自己的承诺,就算我赢了赌约…他若还满足了其他所有的条件,你就不可以擅自再伤害都克镇的族人。”

恩里尔又露出了嘲笑的神情:“那人不过是一名年轻的五级魔法师,在这充满险恶的大陆上游荡,他还是自求多福吧。至于都克镇一带将要发生的事情,连你无法预料。”

尹南娜:“这个魔法师会怎样,您就不必关心了,反正我已经赢了赌约。别忘了除了阿蒙之外,都克镇的族人还有后代活着,您不能阻止他们返回祖先的土地。”

恩里尔无所谓的点了点头道:“我自不会阻止,但你也不能直接插手帮助…那个魔法师已经帮你赢了赌约,你难道还不打算放过他吗?”

尹南娜又笑了:“他很英俊而且也很有趣,我对他很感兴趣。”

恩里尔叹了一口气:“又一个可怜的男人落入你的掌中,我为他即将惨淡的人生提前默哀!”

尹南娜的笑声顿住了,旋即露出了怒容:“恩里尔,你关心的闲事未免太多!”

恩里尔对她的愤怒视而不见,淡然道:“有哪一个获得你欢心的男人有过好下场?这些与我无关,是你自己的事。只是你别忘了,这一次离开我的神域时,不能使用神力,而幼底河有洪巴巴守护,你想怎样渡过去呢?”

尹南娜面带怒意冷哼道:“如果洪巴巴听你的命令来阻拦的话,我也可以使用神力!”

恩里尔摇了摇头:“洪巴巴自不会阻拦你,他的九个脑袋还想多保住几只,但幼底河中有他的族类后裔——潜伏在河中凶猛的怪蛇。希望那个叫阿蒙的年轻人,不会是在你曾动心的所有男人中,倒霉最快的一个!…嘿嘿,若不是他还有点本事,刚才已经倒霉了。”

阿蒙此刻并不清楚他遇到的尹南娜就是都克镇的守护神穆芸女神,也不清楚穆芸女神与恩里尔打了一个赌,而他恰恰帮助穆芸赢了赌约。更有意思的是,阿蒙明明只是一位四级魔法师,可恩里尔与穆芸谈话时都说他是一名五级魔法师。

目送尹南娜远去,再用侦测神术扫视周围,确定没有任何人跟踪之后他又等了一会儿,这才向幼底河边走去,阿蒙原先的打算就是渡过幼底河向着东方出发。

梅丹佐曾经告诉过阿蒙,假如想去巴伦城需要渡过幼底河,但不要在夜里渡河,因为河中有凶猛的巨鳄还有更可怕的怪兽。据说那些怪兽是幼底河守护神洪巴巴的后代,它们只会在夜间出来活动。体力再好也不要游过去,只能在正午的时候乘坐渡船。

阿蒙倒不需要船,他那根骨头就是一艘无形大船,但经历了苏美尔镇的事情之后,阿蒙已经不打算轻易使用这根骨头了。几枚神石尚且惹了那么多麻烦,这珍贵的圣物假如被人认出来,岂不是后患无穷?

月色很亮,站在河边,阿蒙的眼力甚至能隐约看见对岸的田野与村庄,在这里展开无形大船渡河,难免会被什么人看见。假如恰巧是一位神术师,一眼就知道有人在施展神术,而且借助了神奇无比的器物,说不定就有大麻烦。

夜间还可能有怪兽的袭击,但等到白天就更不方便了,两岸的人都可以看的很清楚。他想了想还是沿下游走远一点,找一个渡口坐船过去吧。反正也不着急,慢慢走也无所谓,先找一个地方休息一夜,今天确实也累了。

阿蒙沿着河长着浅草的河滩走了不远,在两个不高的小山包之间的凹地里坐了下来,想起该做东西给薛定谔吃了。这只猫今天睡的很沉啊,一路上发生这么多事情,它连声呼噜都没打。

刚刚把皮兜从肩上解下来放好,阿蒙想把薛定谔抱出来,却听见一声酒嗝,薛定谔自己懒洋洋的蹦了出来,还伸展着四肢抖了抖身上的毛像是在舒活筋骨。再看兜里买的那两瓶美酒,已经被薛定谔打开塞子喝光了一瓶。

阿蒙笑着问道:“薛定谔,你还留了一瓶酒,是给我喝的还是留给自己明天喝的?”

薛定谔这一年来都不怎么理他,但阿蒙总是开玩笑哄着这只猫说话习惯了,没想到今天却有了反应,薛定谔伸出爪子开始在泥地上写字。阿蒙吃了一惊,赶紧站起来在月光下仔细看,只见薛定谔写的是:“你不要找我,我会回来找你的。要小心那个女人,骨头别让她看见,不要触怒她,也千万不能…她,否则会倒霉的!”

阿蒙一愣:“你什么意思?…不要我找你,难道你要去什么地方吗?…那个女人是谁,你想说的是尹南娜?”

薛定谔却没有回答阿蒙的话,它又伸出猫爪飞快的擦掉了地上的字迹,然后一扭身跑向旁边的小山,嗖的一声钻入草丛就不见了踪影。这大半夜的找一只跑掉的猫可不容易,而且阿蒙的侦测神术感应不到薛定谔,想追都没地方追去。

他了解这只猫的神奇,行事不能以常理度测,既然薛定谔说会回来找他,阿蒙着急也没用。看薛定谔的留言分明是要他小心尹南娜,那姑娘不是普通的牧羊女奴,阿蒙已经看出来了,但她的身份还有什么隐秘之处呢?

薛定谔提醒阿蒙“千万不能…她”,中间的神文是空着的,没有写不能把尹南娜怎么样,留下了无限的想像空间,不过从年轻男人和女人之间最可能的判断来说,恐怕也就是那种事情。而薛定谔同时又说“不要触怒她”,分明在告诉阿蒙还不能得罪这个女人,然后它自己就跑掉了,没有任何解释。

阿蒙坐在那里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听从薛定谔的话,他信任这只猫才能走到今天,但又在心里想——难道与尹南娜还会再见面吗?

想不通的问题再多想也没用,阿蒙随即就甩了甩脑袋定下心来,这是他的一个好习惯。他使用水元素神术清洗了自己的头发和身体还有身上那套旧衣服,然后换上了一套今天新买的粗麻衣,将裁缝铺小伙计送的那双软底布鞋也换上了。果然很舒服,这还得谢谢尹南娜一句话要来这双鞋。

将换下来的旧衣服和另一套新衣服在皮兜里放好,骨头收在皮兜的最底下。这件伊西丝神殿的圣物、冥神奥西里斯的肋骨,用侦测神术发现不了。只要阿蒙不把它当众拿出来,谁也不知道他有这根骨头。其实薛定谔也是一样的,哪怕是最高明的神术大师,如果没有亲眼看见,也不会知道阿蒙的皮兜里曾经藏着一只猫。

每夜的神术冥想已经成为阿蒙的习惯,不仅可以恢复体力与精力,还可以使内心得到安宁。在这种状态下,阿蒙会习惯性的试一试自己的神术力量,并不是施展某一种特定的神术,就是精神中所蕴含的与外界勾通的能力,这是所有神术的基础。

在午夜月光最柔媚的时候,阿蒙那极安宁的心境仿佛感受到一丝扰动,不是任何一种杂念,而是一种力量的萌动。他并没有使用侦测神术,却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内心与身体,还有身外的月光、山川、河流。

这种“看”是一种感应,他感应到天地山川中似有与他的“神力”同源的力量在波动,无处不在的弥漫几乎弱不可察,但又深沉浩大无边无际。神术师的力量来源便是感应天地自然的法则并与之沟通、控制,只有达到这种状态才能领悟许多神术真正的奥妙。

按照贝尔留下的注解,这是五级神术师才拥有的境界!

可阿蒙仅仅是一位四级神术师啊,他疑惑的睁开了眼睛,眉心紧锁陷入了沉思。他并不记得自己何时迎来了晋级的考验,更别提突破了!体术已经突破四级同时也拥有四级神术师的成就,他继续修炼下去将要面对的考验是“魔鬼的诱惑”。

关于这一道考验,贝尔的注解中语焉不详,并没有说魔鬼是什么、诱惑又有哪些?而老疯子的留言中同样很含糊,只说它需要经历人世间的种种。阿蒙怀疑自己是不是弄错了,但既然发生了这种情况,那就不妨试一试法力。

他坐在那里一挥法杖,从自己的角度看出去,周围的一切并没有任何变化。但假如远处有人正望向这里,会发现照在两山之间的月光却突然像消失了一般,留下了一片阴影,阿蒙所在的地方看不清了。这是空间屏蔽术,阿蒙不仅隐去了身形而且隔绝了声息,理论上只有熟练掌握了力量控制的五级神术师才能做到,他此刻凭借法杖也成功的施展了。

阿蒙并没有因惊喜而打断神术,他敏锐的体会到一点变化,弥漫在天地之间那若有若无的力量仿佛也能随之波动。持续施展这样的神术,时间一久法力消耗相当大,怎样能达到一种稳定的状态呢?应该有另一种方法可以利用。

他接连取出了五枚神石,分别放在身边渐次激发,虽然是端坐不动,感觉却像融入汪洋中的一滴水在随波漂流,与外界的自然力量相呼应。他过了一段时间才找到正确的方式,用五枚神石激发的力量沟通无处不在的自然法则之力,终于有达到一种稳定的共鸣状态。

此时从远处再看过去,月光下的阴影地带消失了,那里还是视线朦胧的山谷,仿佛一切并无任何异常,但是就看不见阿蒙。阿蒙营造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抽象空间,却不用持续的消耗施展空间屏蔽术的法力,只要将五枚神石保持这种稳定而有序的激发状态,就可以在里面“潜伏”很长时间。

成功的喜悦却让阿蒙更感疑惑,他还有一个更好的验证办法,就是取出大地之瞳去读里面留下的信息。当阿蒙每一次晋级的时候,就会在大地之瞳中读取到新的留言,于是取出大地之瞳以法力激发,他果然又一次听见了老疯子的声音——

“哈哈哈,阿蒙,你终于成为了五级魔法师,通过了‘魔鬼的诱惑’。我不知是该恭喜还是该安慰你,你一定经历了人世间的很多艰辛。这种考验可能是最简单的也可能是最难的,一切发生在不知不觉中。等你回头时才会突然意识到,但事先却无人能说清楚,因为没有他人能够取代你自己的经历,我也不能…”

接下来老疯子讲解了从低阶神术“力量的唤醒”到中阶神术“力量的控制”,所能运用的力量会发生哪些变化。阿蒙最初学的元素神术,就是一种自然法则的力量运用,但刚刚唤醒这种力量时,还不能完全的感应与自然的控制。

这个阶段所能运用的力量增添了很多巧妙,老疯子介绍的并不是具体的神术修炼方式,而是各种神术的运用原则。然后信息中又多了一项阿蒙以前未接触过的内容,就是各种神术阵。

神术阵并不是神术师本人的修炼成就,但它的作用却很巧妙,既能将很多人的力量联合在一起达到某种特殊的效果,也可以按照某种法则沟通自然的力量。有很多神术阵还可以辅助神术师修炼某些特殊的能力,比如老疯子本人就布下一座神术阵造就了一眼寒泉。

迄今为止,一位神术师所能学习的各种内容,老疯子已经全部教给阿蒙了!

这些内容包括卷轴、法杖、神术器物的制作,神术阵的布置,所有类别的神术修炼方式以及运用原理。就算一位顶尖的大神术师也不可能精通与擅长所有的神术与技艺,修炼的方向必然有所侧重。

老疯子自己也办不到这一点,但他以百年的经历、在大陆各地搜集的资料典籍,整理、编定成精华,全部传授给了阿蒙。他不仅要把阿蒙培养成为一位大魔法师,还希望他能够成为一名百科全书式的神术大师、器物大师、阵法大师。

第二卷:原罪 第042章 魔鬼在哪里

阿蒙不可能擅长所有的神术、制作所有的器物、精通所有的阵法,但他可以全面的了解与掌握这些。老疯子并不清楚阿蒙能不能找到贝尔的下落,但他的目的是希望阿蒙能解开神灵的秘密,所以了解的神术知识越渊博越好。

老疯子还倾尽心血打造了那么一支法杖,完全可以与伊西丝神殿世代相传的圣女法杖相媲美,就是想让阿蒙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熟悉与掌握各种神术。

读完大地之瞳中最新的信息,阿蒙说不清心中的滋味是感慨还是感激。老疯子用了一百多年,不知去了大陆上多少国家与神殿,查阅或偷看了多少典籍,才能整理出这么完备与详尽的神术资料,将其中最精华的信息留在了大地之瞳中。

但看了老疯子的留言后,阿蒙心中的疑惑更深,刚才怀疑自己搞错了,现在又怀疑是不是老疯子搞错了?既然通过“魔鬼的诱惑”要有人世间的种种经历,可是自己出山才一天啊,仅仅在苏美尔镇转了一圈而已。

魔鬼在哪里?鬼呢,鬼呢——哪有什么魔鬼啊!

但是无论如何,阿蒙已经可以修炼五级神术,他反倒不着急先过河了,打算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先好好熟悉一下这种全新的力量控制方式,将以前所修炼的各种神术的未知效果都演练一遍,再继续赶路会更稳妥。毕竟在人烟稠密的市镇中行走,有很多神术不太方便修炼。

他将铁枝法杖上的四个隐蔽的凹槽全部打开,将原先的神石都拿了出来,又依次换上了大地之瞳、幽蓝水心、风之魅舞、火焰精灵。他已经同时拥有了中阶魔法师与中阶武士的力量,可以打开法杖顶端那最隐蔽的凹槽,将众神之泪嵌进去。

但是阿蒙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没有那么做。他记得自己开采出那枚众神之泪的时候,天地之间自然的力量被扰动,当时在都克镇所有熟悉神术感应的人几乎都被惊动了。使用这样的东西一定要小心,没有绝对把握能保护与隐藏自己,还不如不用,于是仍然将众神之泪留在骨头里。

尽管没有镶嵌众神之泪,但他这支法杖已足已惊世骇俗了,别的不说,仅有一样神奇之处阿蒙就从未见过。一般的法杖镶嵌神石之后就一体不可分割,是不可能换来换去的,而这支法杖却可以根据不同的用处随时更换所镶嵌的神石,还能将各种特殊神石依次镶嵌进去。

阿蒙已经学习如何制作法杖,但这根铁枝法杖是怎么打造出来的,仍然是无法理解,超出了他的所知水平。而且马革钢并不是制作法杖的材料,法杖的材料必须是自然界生长的带着生命气息的东西,比如木头或骨头,但老疯子偏偏用马革钢制成了一根如此神奇的法杖!

阿蒙提起法杖撤了神术阵,收起东西竟然又顺原路回去了,在幼底河边的山中找到一处僻静的所在一连待了七天,这才重新走出山野,沿幼底河向下游走去寻找着渡口。

阿蒙这个突然的举动,不仅把苏美尔镇镇长悄悄派出来寻找他的人给避过去了,而且还让另一位“有心人”白白干等了七天。

两个儿子倒了那么大的霉,苏美尔镇的镇长既愤怒又害怕,他清楚阿蒙肯定是个不好惹的人,或许真是一位微服私访的王公大人,假如这样的话,自己一家人可要倒霉了。但无论如何得先打听出阿蒙的下落才行,而且这种丑事还不敢张扬。他派人在小镇一带悄悄找了好几天毫无线索,只得放弃,那外乡人应该早就渡河远去了。

阿蒙这一次走出深山,为了谨慎起见,他又将在神秘山洞里得到的五支中阶神术卷轴取出来直接放进皮兜里,好随时可以使用。再一次来到遇见尹南娜的那片草坡,绿草如荫仍然是爽朗清新的美景,蔚蓝的天空飘荡着朵朵白云,远处幼底河的流水声就像在唱着轻柔的歌。

风景依旧,心情也舒爽,漫步其间他又想起了尹南娜。而薛定谔却提醒他要小心那个女人又不能得罪她,这是为什么呢?

心里这么想着,他走过起伏的草坡、长着浅草的河滩、河边一连串连绵的丘陵,来到一处紧邻激流险滩的高坡上。阿蒙正在疑惑走这么远也没看见渡口,突然听见了一阵熟悉的哭声。有一位年轻的姑娘在高坡上嘤嘤的哭泣,哭的却无比动听悦耳,正是尹南娜的声音!

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吗?尹南娜又遇到了什么麻烦?阿蒙赶紧快步跑上了高坡,远远的就看见尹南娜蹲在地上抱着一只小羊羔一边哭一边说道:“迷路的羔羊啊,你要去哪里?我失去了整个羊群只剩下了你!谁能告诉我该怎么办,谁能将我送回家乡?可怜的命运令人哀叹,难道要让我跳下这奔流的河水?”

说完话尹南娜松开了羊羔的脖子,站起身来向高坡的边缘走去,看架式就想跳下幼底河,身上还穿着阿蒙买的那条裙子。

“尹南娜,你别着急,有事可以慢慢说,千万别跳下去!”树丛中突然传来阿蒙的声音,他已经一个箭步跃了过来,伸手拉住了尹南娜的胳膊。

“哦,天呐,阿蒙,是你!”尹南娜听见了他的声音顺势就倒在了阿蒙的怀抱里,伸手搂着他哭的更厉害了,泪水打湿了阿蒙胸前的衣服,一边哭一边在他胸前喃喃道:“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就要告别这个世界了!…阿蒙,你怎么还在这里,并没有远去?”

她的身体好柔软,散发着诱人的气息,丰满的胸房贴着阿蒙轻轻的蹭着,似是无意的撩拨。阿蒙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开始发烫了,他想推开她,然而伸出手却轻轻的把她抱住了。怀抱中有如此的温柔,相信谁也不会忍心推开吧,他低下头柔声问道:“我去办点别的事,今天正准备找渡口过河,却恰好又遇到了你…先别哭,告诉我究竟出了什么事?”

他一边说话还在心中暗想,薛定谔提醒过“不能…她”,该不会是不能抱着她吧?反正抱已经抱了,而且感觉非常好,那就多抱一会儿吧。

尹南娜闻言从怀中惊喜的抬起头来,含泪道:“你要过河吗?能不能带我一起走,将我送到幼底河的彼岸,我会重重答谢你的!…如果你不能带我走,我只能从这里跳下去了。”

阿蒙无奈的说道:“究竟出了什么事,你倒是告诉我呀!”他已经是第三次问她了。

尹南娜眼泪汪汪的说:“我不敢告诉别人我的身份,但在这里,你是我唯一能相信的人。阿蒙,我不想骗你,你知道我并不是牧羊女奴吗?”

阿蒙点了点头,实话实说道:“我看出来了,你绝对不是普通的牧羊女奴,究竟来自哪里、是什么人?”

尹南娜仍然赖在阿蒙怀中不起身,对他讲起了自己的故事,这是一段令人伤心的遭遇。她的身份高贵而神秘,甚至连名字都不能轻易提起,有一次偷偷外出游玩时,她的车队在边境遭遇了强盗的伏击,只身一个人逃走,流落到陌生的地方。

她身无分文,这里也没有人认识她,于是向渡口的人撑船者求助,请求将她送过幼底河。但撑船人垂涎于她的美色提出了非分的要求,她拒绝了。她又在渡口向当地人求助,结果又有一个人提出了条件,让尹南娜为他牧羊。

羊数量不能少,挤出的羊奶与剪下的羊毛也要越来越多,新出生的带着黑色斑点的小羊羔就是尹南娜牧羊的报酬。想到自己就算能渡过幼底河,也需要盘缠走很远的路才能回家,尹南娜就答应了这个条件。

尹南娜在幼底河边牧羊,从去年秋天到今年夏天,眼看羊群中带着黑色斑点的小羊羔越来越多,她满心欢喜,就快凑够盘缠渡河走过那漫长的路途回家了。但不幸的事情又发生了,就在尹南娜去寻找走失的羊羔的那一天,羊群的主人反悔了,悄悄的带走了所有带着黑色斑点的羊,只给尹南娜剩下这么一只找回的小羊羔。

想到回家无望,尹南娜这里伤心哭泣,绝望中甚至想跳下幼底河,幸亏又遇到了阿蒙。

这个故事编的可够离奇的,恐怕说出去也没人敢相信,尹南娜自己仿佛也知道这一点,说完之后可怜巴巴的看着阿蒙道:“你能否相信我说的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证明,但我可以写出自己的名字给你看,我的确不是牧羊女奴。”

说完话她轻轻推了阿蒙一把,离开了他的怀抱,蹲下身拣起一根枯枝在地上写了自己的名字——尹南娜。刚听完那离奇故事的阿蒙又被震惊了,确信尹南娜有着相当高贵的出身,因为她不仅会写字,而且书写的是神文!

她写的是刀书,更令人惊奇的是,尹南娜写完自己的名字外面画了一个方圈,方圈的上方又画了火焰形的三条纹。根据神文的书写规则,神灵的名祗必须这样书写,否则就是不敬;而世人中只有王室贵族的名字才可以这样书写,否则就是逾矩。

想当初薛定谔用埃居草书写“我”的时候,也在外面画了一个拱门状的圈,那是草书神文的同样规则。现在尹南娜这样写出自己的名字,已经确定无疑她是贵族出身,而且不是一般的贵族,并不是所有的贵族都是可以书写神文的,更不可能给自己的名字上加这样的标志。

“尹南娜,我相信你了,你的出身果然高贵。”阿蒙看着地上的字迹情不自禁的点头道。

尹南娜扔掉枯枝站起身来,有些惊讶的扭头问道:“阿蒙,你懂神文?”

阿蒙赶紧解释道:“就算我不懂,也能认出这是神文,你会书写神文已经证明自己的出身…尊贵的小姐,以您的身份,为什么不可以直接向人们寻求帮助,却要留在这里牧羊?而我又能为您做点什么?”

他没有承认自己懂神文,因为这可能会暴露他魔法师的身份。但一个不识字的普通人,也能认出尹南娜书写的是神文,很多神殿里都有神文的刻饰,书写着歌颂神灵的诗篇。

尹南娜以哀伤的语气说道:“不要叫我尊贵的小姐,阿蒙,你就叫我尹南娜,我喜欢你这样称呼我…我的身份在这遥远的地方不能轻易说出来,否则可能会被人绑架索取巨额的赎金,有人也会派刺客在迎接者到来之前先暗杀我…阿蒙,我信任你才告诉你这些,如果你帮我渡过幼底河,并将我安全的送到王都,我发誓一定会重重的酬谢你!”

若尹南娜的身份确实十分高贵重要,在这接近王国边境的偏僻地带,确实有可能被人绑架索取巨额酬金。她又说假如消息泄露出去,很可能会有刺客赶在迎接者之前来暗杀,这恐怕就涉及到复杂的宫廷权势斗争了。

见阿蒙有些疑惑的样子,尹南娜伸手抱住他的胳膊,又娇滴滴的解释与哀求道:“我一直在怀疑,我的车队遭遇强盗的袭击就是王都的政敌安排的刺杀,他们一定以为我死了,假如知道我还活着,是不会让我安全的返回巴伦城的。

阿蒙,我英俊的猎人、勇敢的英雄阿蒙!你如果害怕的话,可以只将我送过幼底河,再借我一笔盘缠,我自己前往巴伦城。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地方,将来有一天你去了巴伦城,我也已经安全回家的话,你在那里就能领到巨额的酬谢。”

手臂被尹南娜抱住,柔嫩的胸脯正蹭着他的胳膊,迷人的馨香气息直往鼻孔里钻。阿蒙也感觉身体有些发飘,但脑袋还算清醒,问了一个问题:“尹南娜,你过了幼底河返回王都的话,还需要多少路费?”

尹南娜略显失望的答道:“一枚金币就够了…阿蒙,就算你不送我,我也会永远感激你的!”

阿蒙摇了摇头道:“我没说不送你,只是问一句而已。反正我也要去巴伦城,倒不介意与你同行。你要和我走在一起的话,能不能答应几件事?否则过了河我就给你二十个银币,你自己回家。”

尹南娜惊喜道:“你说吧,我答应你!我的英雄,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现在的我一无所有,哪怕是用我自己来报答…”

阿蒙打断了她的话道:“不要先谈报答,我还没有做到承诺的事情,你不是要到了王都之后再给我报酬吗?…我的条件很简单,希望你能换上粗布衣,掩上你美好的身材,在脸上抹泥土,遮住你美丽的容颜…你也不希望在回去的路上被人认出来,对吗?”

阿蒙这是吸取在苏美尔镇的教训,半夜遭遇谋财害命的事情,是因为他不小心暴露了身上的神石,但另一方面多少也是有人垂涎尹南娜的美色。阿蒙觉得带着尹南娜过河上路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本就是个乐于助人的孩子,只是不想再引起同样的麻烦。

薛定谔提醒过阿蒙不要触怒尹南娜,就算听那只猫的话,总不能看着尹南娜就在眼前跳河吧?如果尹南娜自述的经历是真的,倒也能解释薛定谔为什么要那样提醒阿蒙,一位身份神秘的王室贵族,确实不能轻易去触怒。以阿蒙异国“难民”的身份,也不能和她发生过于亲密的男女关系,否则麻烦很大。

阿蒙居然要她往脸上抹泥!尹南娜的神情一瞬间有些尴尬,眼中甚至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但最终还是娇滴滴的说道:“等我们过了河再说吧,离巴伦王都还很远呢,在这偏远的地方没有人会认识我。其实可以租一辆马车,我躲在马车里不露面。”

阿蒙点了点头道:“嗯,等过了河再说,也可以租一辆马车。但为了以防万一,你还是要换衣服并往脸上抹泥,这是为你着想,也是为了我自己的安全着想。”

尹南娜低下头道:“我们还是先过河吧,我来领路,去最近的渡口。”

阿蒙:“我正想找人问渡口在哪里呢,你认识路就太好了。”

穆芸做为一位神灵,怎能让阿蒙这样的凡人往自己脸上抹烂泥呢?还好阿蒙没有让她现在就这么做,一切等到过了幼底河再说罢,于是她领着阿蒙走下了高坡。走了不远看见了好几个村落,再往前走又有一个集镇,离集镇不远的河边就是渡口了。

大河的渡口往往也是来往商道的集散地,所以自然发展成一个镇子。宽阔的河流想寻找方便的横渡之地,必须依靠天然形成的地理条件。首先河面要宽、水流要缓,从一片河段水都不能过深,长篙要能撑到底。一年四季风向不定,渡船又来往频繁,不可能依靠风帆,基本上都是要人力来撑船。

阿蒙做事很认真,绝不拖沓说办就办,尹南娜不愿意现在就往脸上抹泥,阿蒙先把她带到镇子上花十个铜币买了一套粗麻布衣服,换好之后这才来到渡口。那只小羊羔一直就跟在尹南娜的后面,不用牵着也没有走丢。

渡船很大,两头平中间很宽。与那种月牙形深长的货船不一样,这种渡船吃水较浅、上面可以站更多的人。渡河者有不少是来往的商人,所带的货物也需要交船钱。过河每人五个铜币,一只羊两个铜币,阿蒙付了十二枚铜币,带着尹南娜和那只小羊羔上了船。

尽管渡口所在已经是水流最缓、水面最宽、水深最浅的河段了,但离开河岸不远水就变得很深,从撑船人的长篙吃水线能看出来,水面离河底接近三十尺。这么长的船篙撑起来很吃力,渡船两侧各有三名船工共拿着六支长篙合力撑船。渡船载了六十多人、十几只牲畜和一堆货物,缓缓驶向对岸。

阿蒙与尹南娜没有挤在带篷的船舱里面,领着小羊羔站在船头处远望对岸的风景。河面上有凉爽的风吹来,尹南娜的发丝拂到了阿蒙的脸上,他的脸颊与耳朵都痒痒的,心里也莫名的有点痒痒的,感觉却十分舒服。

阿蒙似是很享受这感觉,幼底河上的微风令人陶醉,他甚至在心中暗想:“就这样与尹南娜一路同行,其实也很不错嘛,至少路上不会寂寞,还有一位温柔可人的向导。”

也许是这发丝轻拂的陶醉感多少影响了阿蒙的反应,当风向打旋、河面卷起怪异的漩涡时,他才突然察觉到河底深处有危险的气息,似有一股令人恐惧的力量荡漾涌起正要爆发。猛然觉醒的阿蒙一把抱住尹南娜跳进身后的船舱,大叫一声“所有人小心!”举起铁枝法杖又跃上船头。

就在他举起法杖的一瞬间,前方的水面突然分开了一条线,一条硕大长尾扬了起来、狠狠的抽向渡船。水中果然潜伏着可怕的怪兽,不知为何突然向渡船发动了袭击,这一招阿蒙太熟悉了,铁甲兽王云梦就爱潜在水底玩这样的偷袭。

这条尾巴比云梦长着骨甲的巨尾还要硕大得多,仅仅是飞卷出河面的部分就有二十多尺长、比水桶还粗,上面长着巴掌大小的墨绿色鳞片,竟像一条大得惊人的蛇尾。它凌空抽下,带着空气被压缩爆裂的声响,其速度与力量可想而知,看上去一击就能将渡船打碎!

但来势惊人的蛇尾并没有抽中船身,半空突然出现了一个近乎透明的冰罩挡了一下,冰罩随即发出刺耳的碎裂声化成无数碎片。长尾继续下击又抽在一片护盾形状的浑浊雾气上,打散雾气速度稍缓,仍然沉重的抽了下来。

空间似乎扭曲了一下,长尾仿佛又被一股奇异的力量凌空停顿了片刻,然后就听见站在船头的阿蒙发出一声震耳的大喝。

第二卷:原罪 第043章 冰与火之歌

生死关头,阿蒙也顾不上是否暴露魔法师的身份了,先把小命保住要紧。水元素凝结成的冰盾防护效果并不好,甚至并不算一种防御神术,但它是阿蒙最早学习的神术、发动起来也是最快最顺手的,他正身处幼底河的中央,最容易召唤的就是水元素的力量。

阿蒙的警觉有些迟了,出手便是发动速度最快的神术,凌空结成冰盾先挡一下,接着施展正面抵抗效果最好的土元素防护又挡了一下。可是那蛇尾过于巨大,仅仅是重量和速度就能打碎这两道屏障,却为阿蒙争取了施展空间凝固术的时间,将硕大的蛇尾在空中定住了一瞬。

船上的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听见阿蒙再度大喝一声,船头突然往下一沉,他已经挥舞法杖高高跃上天空。那根树枝状的法杖发出一层淡淡的光毫,在空中无声无息的抽在蛇尾上,一片冲击的震颤沿着巨蛇长长的身体传开,很多片蛇鳞被打裂飞落。

阿蒙论力量只是一名四级武士,理论上的五级体术还没有来得及修炼。但法杖打中蛇身的同时,一片淡蓝色的火焰随着那冲击波一般的震颤也沿着蛇身迅速蔓延,就似用法杖将这条硕大的蛇尾点燃。

别说是河中的怪兽,就连大陆上久经战阵的武士也没见过阿蒙这种打法,把法杖当铁棒抡,直接贴身施展神术,而且还是中阶神术师运用起来十分困难的火海术,连火焰都是最炙热的淡蓝色。

无法形容这一击的威力有多大,假如蛇尾是一根水桶粗的巨木所雕,眨眼间就能化为灰烬。但这怪兽的身体真是强悍,仅仅被打落了些许鳞片,空气中弥漫一股刺鼻的焦糊味。河底深处传来一声沉闷的怪吼,蛇尾被阿蒙一杖打出扬了起来,迅速收回到水下。火焰与水面接触发出一片嗞啦声,幼底河上升起一片白烟状的蒸腾水雾。

只听“砰”的一声,船头又往下一沉,阿蒙腾空一杖把蛇尾打回水中,自己又落了下来。

船上的人们这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发出一片惊叫与哭喊声,由于船体的震动有人已经摔倒在地,牲畜们也受到了惊吓在乱叫,有船工在惊恐的大喊:“天呐,是怪蛇,河神洪巴巴的子孙!它怎么白天出现了?”

还有人朝着船头的阿蒙跪了下来哭喊道:“伟大的神术师啊,请您一定要救救我们!”紧接着更多的人开始向阿蒙哭喊,仿佛在溺水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他们刚才已经看见阿蒙与怪蛇格斗的一幕。

阿蒙第一次当众施展神术,就被人们称为“伟大的神术师”,毕竟他的举动不仅在保护自己也是在保护整条船上的人。人们的哭喊声随即被水底传来闷雷般的怒吼所淹没,船的一侧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水面陷了下去,紧接着一道巨浪涌起,将船高高的抛了起来卷向半空。

奇异的是,漩涡并没有使渡船倾斜,巨浪也没有将它打翻,这条船始终保持着平稳的姿势,随着浪涌升高,就像滑行般从小山似的巨浪上“滑”了下来,远远的漂向河段的上游。阿蒙站在船头平端着法杖,神色凝重无比,似乎手中的法杖在控制着整条船身。

乘客中有两名武士已经拔出佩剑走上船头,一左一右护在阿蒙的身侧。他们本是一位商人的保镖,此刻已经看出来今天是否能逃过怪兽的毒手,全要仰仗这位神术师能否护住渡船。假如船翻了,大家落入水中,谁也不能幸免,他们的剑无法攻击到水中的怪兽,于是主动站出来保护阿蒙施展神术。

渡船从浪尖上漂移滑落,避免了倾覆的下场,水底那如闷雷声的怪吼滚滚不断,水面也变得浑浊起来,如沸腾般的涌动。两道浪墙随即又升起,一左一右向着渡船拍击,波浪中隐约可以看见硕大的墨绿色蛇身,竟同时出现在船的左右,这条蛇的长度真是恐怖!

怪蛇也许是被阿蒙击中长尾的火海术打痛了,竟躲在水底不出来,利用恐怖的身体所拥有的巨大力量兴风作浪,只要把船打翻,这位神术师一落水,就会任它宰割了。

阿蒙奋力将法杖向前一挥,前方的水面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抹平了,左右两道巨浪瞬间凝固成了动态形状的冰雕。有慌乱的船工站立不稳落水了,幸亏旁边的同伴及时用船篙捞了一把,落水的船工抓住船篙又爬了上来。没有人再敢站在船舷边,自然也不可能再有人撑船,渡船失去了动力。

浪涌被冰封术冻结,巨浪下的蛇身一扭,冰雕又随即碎裂。就在这时阿蒙的法杖向前一指,船被无形的力量牵引贴着水面飞速的向前冲去,离开了这片水域。阿蒙可不想在宽阔的幼底河中与一条水生的怪兽纠缠,他想逃,赶紧到达对岸才是明智之选。

渡船在水面上漂行的速度极快,阿蒙有过控制那骨头化成的无形大船的经验,才能控制的这么自如。他可以借助气元素与水元素神术的力量很快逃走,但却很难用这种力量去攻击生活在水里的怪兽。

假如是一位有经验的神术师看见这一幕,恐怕会怀疑阿蒙是一位大神术师,尽管他施展的都是中阶神术与低阶神术,但是连续发动丝毫不见任何凝滞,力量控制的巧妙流畅几乎到了极点,绝不是一般的中阶神术师能做到的,而且他手中那根“法杖”看上去连神石都没有镶嵌。

阿蒙恰恰是凭借法杖的神奇才勉强做到这些,连续施展威力极大的神术,他此刻已感到一阵晕眩,但凭借强健的身体仍然咬牙稳稳站在船头。假如他不是一名中阶武士,也许已经身体发软坐倒在地了。

船在飞速的前行,但见下游的河面上突然出现了一道水线,如箭一般射向前方,在河中画了一个巨大的弧形,那巨蛇的身体终于浮出了水面,将阿蒙的去路给挡住了。这条蛇的体长超过了百尺,它拦在船的前方扬起脑袋露出了真容,血盆大口在半空张开,足以吞下一头牛,长长的信子像一条带着血腥的巨索,碗口大的双眼露出凶光。

一般的蛇是不会叫的,可是这只怪蛇抬起丑陋恐怖的头颅时,喉间鼓动空气竟发出牛吼之声,在幼底河上传出很远。看见怪蛇露出可怕的真容拦住前方的去路,在它的蛇吻之下,船上的人们显得是那样的渺小柔弱,很多人发出了绝望的叫喊声。

阿蒙心里也是一阵发憷,他清楚这条巨蛇的厉害,刚才尽了全力才勉强保住渡船,可是蛇在水中比他控制的船速度更快,仍然拦在了前方,显然是被激怒了。假如自己是站在河岸上还能与它放手一搏,哪怕打不赢也可以跑,但在这河中可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但无论如何此刻也只能拼命了,阿蒙脑海中没有其它的杂念,握紧法杖指着前方,运转所有的力量准备发出雷霆一击。他现在根本不可能去想老疯子提醒的那三件事,这种情况下还谈什么尽量使用最小的力量,只恐自己的力量不够强大,稍有破绽就会丢了性命。

身边的两名武士握剑的手在发颤,脸上也露出了绝望的神色,他们多少已经看出来身边这位强大的神术师刚才已经尽了全力,恐不是怪兽的对手。

在一片惊恐的哭喊中,阿蒙突然听见了尹南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阿蒙,卷轴!”

对呀,怎么忘了皮兜还有五支卷轴?尹南娜提醒的太是时候了!阿蒙看似冷静其实也极为紧张,他从来没有使用卷轴的经验,刚才接连施展神术连气都喘不过来,一时之间竟然没想到。

尹南娜话音未落,阿蒙就从皮兜里掏出一把东西向前方一扬,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经验,没有神术师会像他这样使用卷轴,他一把将五支卷轴全扔了出去。手中法杖震颤着接连激发卷轴,卷轴只能依次展开,结果阿蒙只激发了其中的三支。

卷轴本身凝聚了制作者消耗的法力,不需要使用者本人去施展,但使用者也必须能够控制卷轴发出的神术才行。这三支都是中阶神术卷轴中的精品,对控制的要求也相当高,阿蒙在很短时间内激发,连续控制这三种神术已是极限,另外两支他是再也展不开了。

第一支卷轴是“空间禁锢”,看不见什么威力爆发的场面,那浮在水面上扬首的巨蛇身形想扭动挣扎,水面也在剧烈的涌动,可一时间总在那一片空间内无法挣脱。有这么短短的时间控制住它就足够了,还有另外两支卷轴依次展开。

第二支被激发的也不是攻击型卷轴,名叫“侦测禁断”。巨蛇的周围光影扭曲变成了一片混沌,它看不见河流与两岸,就像突然间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也不知道阿蒙与那条船在哪里。其实巨蛇还在原地,但是被暂时隔断了对外界的感应。

这两支卷轴所发出的都是辅助性神术,并不能真正的伤害与攻击,但是威力巨大,是用来配合其它攻击性神术手段。阿蒙总共拣到了八支卷轴,其中五支有说明标注,另外三支没有标注的卷轴是在尼禄的法杖旁边得到的。

其实这八支卷轴的制作者都是尼禄,当年追杀贝尔队伍里有这样一位卷轴制作大师,怎么可能不给其他的神术师也准备卷轴呢。这几支中阶卷轴对付贝尔的作用不大,当初没有使用,但现在用来对付幼底河怪兽却足够了。

“空间禁锢”与“侦测禁断”都是标准卷轴,按照神术典籍的记载,无论是谁制作出来都是一样的。但阿蒙所激发的第三支卷轴却是尼禄所独创,名字叫“冰与火之歌”。

看不见周围的情形,暂时被禁锢在无形空间内那怪蛇的巨大身躯,突然被水面上升起的一片碧蓝色的坚冰所包围。在这河面上坚冰形成的速度尤其之快,更加增添了神术的威力。假如是在干燥的沙漠里激发这支卷轴起不到同样的效果,神术的威力也要看环境。

“空间禁锢”的辅助使得冰层更加坚固,然而这坚冰却没有直接包裹到蛇的身上,就像一个巨大的厚厚冰壳,里面还留有很宽的空间。这层空间里瞬间燃起了幽蓝色的熊熊火焰,炙热的火焰喷吐的方向全部朝着冰壳的中心巨大的蛇身,却丝毫没有融化周围的冰层。

一片深寒中包裹着一团炙热,冰壳中的巨蛇连躲都没地方躲,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疯狂的扭动着身体。那层幽蓝的火焰一出现便很快收缩变小,吸附在蛇身上化为一层淡淡的火光,看上去火焰的热力应该全部钻进了怪蛇的体内。

怪蛇狂扭的身体当然击中了冰壳,发出一阵阵碎裂声,可就在火焰收缩的同时,冰层也在迅速的向里蔓延,寒冰填满了内部的空间,紧紧的裹住巨蛇的身体。

超过百尺长的巨蛇身躯从头到尾瞬间升起一片焦烟,灼烧的炙热中,突然被透骨的冰寒侵入,冰层内传出一连串的爆裂声,那是突然蒸发的水汽被压缩在狭窄的空间内膨胀爆炸。巨大的冰壳被炸成了无数的碎片,被冻在冰层中灼烧的庞然大物也被炸的节节寸断,化为焦糊的碎片。

那庞然怪蛇死了!

阿蒙晃了晃又感到一阵晕眩,好险没站稳,他看见这一幕倒抽了一口冷气。“冰与火之歌”的威力竟然如此强大,假如是他不小心被这支卷轴所展开的神术包围,不能在第一瞬间立刻脱身的话,下场恐怕也是死路一条。

那位素未谋面的大神术师尼禄不愧为顶尖的卷轴制作大师,这支卷轴里结合了两种普通但威力巨大的中阶神术,就是阿蒙刚刚施展过的“冰封”与“火海”,却能将火海激发于冰封之内,在火热与冰寒的交替中发挥出不可思议的伤害威力。它虽然只是一支中级神术卷轴,但已经完全不亚于一般的高级神术卷轴。

那可怕的、看似不可战胜的庞然巨蛇就这么被消灭了,粉身碎骨散落河中。阿蒙扔出卷轴的同时,脚下的大船仍在因惯性前行,他一挥法杖,一阵风卷起从空中落下的另外两支卷轴,顺手接住塞回皮兜里。

阿蒙虽然很痛快利索的斩杀了怪兽,却感到异常的震撼与惊讶,甚至还有一丝遗憾。他没有使用卷轴真的经验,刚才显然是浪费了。如果只想杀死巨蛇,同时用上“空间禁锢”与“冰与火之歌”就足够了。假如只想绕过巨蛇的阻拦逃到对岸,同时使用“空间禁锢”与“侦测禁断”,也完全有足够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