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兄弟将阿蒙招待的很好,让他虚弱时有一个舒服的藏身处,能够更好的恢复法力,阿蒙打从心眼里感激。在渡船上的时候,也是这两兄弟提剑走上船头守护在他左右,而其他人都惊慌失措的躲在船舱里,阿蒙当时就很感谢他们。紧接着又发生了一件事,让正在休养身体的阿蒙决定要好好报答这两个人。

就在阿蒙住进农庄的第七天,农庄外的道路上来了城邦的信使。城主大人派出多路信使拿着旗帜走遍了城邦的各个乡村,向人们宣告了两条消息。第一条消息:七天前洪巴巴的子孙、一条凶恶的怪蛇在白天袭击了渡船,被一位魔法师当场斩杀。吉尔伽美什向整个城邦发出了公告,说明了阿蒙的身份——魔法师,却没有说出他的名字。

吉尔伽美什并没有替阿蒙隐瞒身份,但信使传送的消息中也没说这位魔法师后来怎样了。人们私下议论,那位魔法师下了船之后就悄然从小道走了,时间已经过了七天,估计早就离开乌鲁克城邦的属地远去了。

一位魔法师斩杀怪兽救了满船的人,这本是件令人震惊的事,甚至是有些难以形容的荒诞。但人们的注意力都被第二条消息吸引了,因为这条消息令人难以想象的震撼!城邦的卫队长恩启都大人,七天前的夜里斩杀了幼底河神洪巴巴,将它的九个脑袋都砍了下来,用蛇皮制作了一面战鼓,用蛇骨制成了鼓槌,并抽出了九根蛇筋、拔出了三十六颗獠牙。

城主吉尔伽美什大人与恩启都并肩作战,截住了洪巴巴的退路让它无处可逃,最终被恩启都斩下了所有的脑袋。这是令世人震惊的英雄壮举,消息一传开,恩启都与吉尔伽美什的名字在城邦民众的心目中已成为神灵一般的存在!

据说城主大人还做了一个决定,将所得的战利品分为三份,每份都是三根蛇筋与四枚獠牙,一份留在乌鲁克城邦作为永久的纪念,一份敬献给伟大的马尔都克大神,一份送到巴伦王宫作为给未婚妻小茜公主的礼物。

最近吉尔伽美什将要以敬献礼物的名义分别去马尔都克主神殿与巴伦王宫,这消息一传开,不仅是乌鲁克城邦,连整个巴伦王国都沸腾了。在每一个城邦甚至是偏远的乡村,人们都在兴奋的谈论这多年未有的盛事。

巴伦王国的民众沸腾,与住在农庄里的阿蒙似乎很遥远,但眼下他的处境变的很尴尬。城邦的信使来到农庄门前,大声宣读城主大人的公告,他在楼上也听得清清楚楚,当时也在船上的两兄弟自然也清楚了他的身份。

将一位魔法师收留到家中并给予了最好的款待,如果不知情还可以解释,但现在已经知道了城邦的公告,他们该做的恐怕就是拿下阿蒙交给城邦神殿。这两兄弟见过阿蒙的本事,也清楚自己根本不是对手,这么做当然不可能,可继续收留阿蒙就不合适了。

阿蒙也不想给他们惹麻烦,在楼上的窗前看着城邦信使远去之后,他已经打算收拾东西离开了。不料两兄弟回到家中,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仍然恭恭敬敬的请阿蒙下楼吃饭,晚餐比以往更加丰盛,也根本没有提信使宣读公告的事情。晚餐时阿蒙很知趣的表达了感谢,并提出了辞行,他打算立刻就走,连一夜都不想再多留。

但是兄弟俩打发走了所有人,亚伯在阿蒙面前非常诚恳的说道:“我们的恩主,请您千万不要怀疑我们款待您的诚意。是你救了我们兄弟的性命,您的到来就是我们的福音!其实我们看出来了,您这几天身体不适还需要好好休息。而您的马也病了,农庄里的马夫一定会把它们喂养好,载着您踏上今后的路途。请您什么都不必担心,安心的住在这里,直到完全恢复再上路吧!旅途也许更加通畅。”

亚伯很明显的在暗示阿蒙,兄弟俩已经清楚他是位魔法师,而且身体不适不便继续赶路。他们不会介意更不会泄露阿蒙的身份,仍然会很恭敬的款待他、报答他的救命之恩。现在消息已经在整个城邦传开了,假如阿蒙回到大路上,说不定会有人认识他,将身体彻底养好再上路应该会更安全。

这对阿蒙来说的确是更明智的选择,他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但也不至于害怕了这两兄弟。农庄中所有人都在阿蒙的侦测神术监测范围之内,在这个偏僻的地方,就算有什么状况他还可以很方便的藏匿到附近的原野与丛林中。

阿蒙想了想终于点头道:“多谢你们的好意,我一定会报答你们的,如果有什么请求尽管开口,我能办到的一定尽力。”他这么说倒没有别的意思,别看阿蒙衣着普通但绝对富有,他有足够的财力重重的酬谢这兄弟两人,哪怕为他们买下比现在大几倍的农庄。

阿蒙这番话让这哥哥动心了,这天晚饭后,该隐将弟弟亚伯叫到了田野中,与他商量道:“阿蒙让我们有什么请求尽管开口,我亲爱的兄弟,我们应该趁此机会求他什么呢?”

亚伯摇头道:“阿蒙虽然是位魔法师,却能用得起卷轴,应该非常富有。但是我们款待他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又怎么能图谋他的钱财?”

该隐拍着弟弟肩头道:“你误会了,我怎么可能想要他的钱?我们在船上都看见了,他是那么出色的一位魔法师,掌握了那么强大而神奇的力量!…别忘了我们也有学习神术的资格,甚至在神殿的仪式记录上已经登记了名字,但是没有人再会传授我们神术。”

亚伯也叹了一口气道:“是啊,祖父的朋友、那位尊敬的老祭司已经去世了。”

兄弟俩的谈话还涉及到一段往事。只有贵族才有资格学习神术,但并不意味着只要是贵族都可以随意的学习神术。这必须获得神殿的允许,接受力量的唤醒仪式,也必须要有明确的登记,相当于获得了认可资格。

所以神术师的身份是很难冒充的,每一位神术师的出身都有案可查,是在哪座城邦、哪座神殿,由哪位祭司举行了力量的唤醒仪式,这些记录非常明确。

两兄弟的祖父还在世的时候,乌鲁克神殿中一位年老的祭司是他的朋友,曾经答应传授亚伯与该隐神术,并举行了力量的唤醒仪式,在神殿中做了确认登记。但力量的唤醒并不是立刻就能成功的,那位老祭司只是简单的为他们举行了一次,后来就去世了。

第二卷:原罪 第047章 各自的进献

那时候两兄弟年纪还小,力量的唤醒并没有成功,紧接着他们的祖父也去世了。家族虽然没有失去贵族身份,却失去了名衔封号,其地位也就和家境还不错的平民差不多,只是不用缴纳一般平民的赋税而已。

理论上这两兄弟可以修炼神术,但是失去名衔封号之后,神殿中没有祭司会继续传授他们。假如当初他们唤醒了力量,继续修炼也是可以的,这并不违法,但是很难取得更高的成就,更何况当初力量的唤醒仪式并没有成功。

该隐凑在亚伯的耳边小声的提醒道:“我的弟弟,别忘了我们的名字已经登记在城邦神殿的仪式记录中,如果我们学会了神术完全是合法的,假如再有机会成为中阶神术师,完全能恢复祖先的名衔封号,我们的家族地位也能比以往更加荣耀,不必守着这个农庄再做农夫与牧人。现在就有一个难得的机会摆在眼前,可以请求阿蒙为我们唤醒力量、传授神术。”

亚伯本对阿蒙无所求,但是该隐说了半天终于还是把弟弟说动心了。对于一般人来说,能掌握那神奇的力量,就似老疯子想解开神灵的秘密一样着迷。无论是没有资格学习神术的梅丹佐,还是深山中野人部落的族长林克,看见机会都向阿蒙提出了学习神术的请求,更何况亚伯和该隐本就是有资格却无处学习的没落贵族呢?

兄弟俩商量到半夜,决定第二天一早就去向阿蒙提出请求,并献上各自的礼物。他们在田野中说的话阿蒙都听见了,决定答应两兄弟的请求。这兄弟两人是有资格学习神术的人,所以这么做也不会给他们带来麻烦,应该是最好的报答。

第二天一早,阿蒙就离开了农舍去牧场中散步,特意来到了远离众人耳目的地方。不出他的预料,两兄弟拿着礼物也跟了过来。他们跪在阿蒙的身前道:“尊贵的恩主,请您接收我们最虔诚的敬献。这礼物虽不珍贵,却是我们用双手亲自劳作所获,代表了真实的内心。”

该隐献上的是一束金黄色的谷穗。他是一位农夫,有时也亲自下地干活,这谷子也算是他亲手种的。亚伯将自己的羊群中今年出生的第一只羊羔宰杀,羊肉腌制成肉脯、羊脂熬制成熟油献给阿蒙。

阿蒙看着他们笑了,一顿手中的树枝法杖道:“你们的款待就已经是最好的礼物,我既然承诺答应你们的请求,就自然会守信。我知道你们的来意,是想让我为你们举行力量的唤醒仪式并传授神术,这完全可以。”

该隐惊呼道:“还没有开口,您就看见了我们的内心,难道您是神灵的使者吗?不,在我心目当中,您就象征着那赐予力量的神灵!”他怕阿蒙忌讳魔法师的身份,有意说出这样一番话,其实同样的话阿蒙也听林克与梅丹佐说过,但该隐的语气却不是那么坦诚。

亚伯也匍匐行礼道:“感谢您,尊贵的恩主!我会在心中永远铭记,是您赐予了我们生命,也赐予了我们神奇的力量!”

阿蒙摆了摆手道:“先不要着急感谢,我答应为你们举行力量的唤醒仪式,但能否成功还要看你们自己,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通过考验学习神术的。先起来吧!今天夜里就在农庄后的山脚下,我为你们做好仪式的准备,但你们首先要答应我两个条件。”

两兄弟一起点头道:“有什么条件,恩主大人您尽管说。”

阿蒙想了想道:“第一,只能按我所教授的方式去修炼,不要再走别的道路,要有坚定的信念,将它视为唯一的力量源泉。第二,不可以画出我的相貌或制作我的雕像,将我的面目与名字展示于他人。”

阿蒙提出第一个条件的原因很简单,他要为兄弟俩尝试唤醒的是一体两面的力量,只会教他们自己所印证过的修炼道路,同样的话他也对林克说过。至于第二个条件也容易理解,阿蒙本人的身份是位魔法师,而且在渡船上的“事迹”已经被乌鲁克城邦公开了,自然不会希望有人知道他的相貌与名字。

兄弟俩当即就点头答应了,阿蒙的第一个条件虽然特殊,但他们也没有别的地方去学,所以用不着考虑其他的选择。回去时阿蒙拿过了亚伯的礼物道:“谢谢你们,这些东西我在路上恰好用得着,就收下了。”却将麦穗还给了该隐,因为再上路时确实用不着。

当天夜里,当月光照亮了林间的树梢,亚伯与该隐来到山脚下的林间空地上。阿蒙已经等在那里,身前插着他支树枝状的法杖。阿蒙的废话向来不多,见两兄弟到来,一摆手道:“力量的唤醒仪式就从现在开始吧,我这支手杖便是它的源泉。这是最初的仪式,不要去想所唤醒的力量是什么,它既是神灵赐予的力量,也是血脉中沉睡的力量。

唤醒力量的同时也会唤醒欲望,这欲望同时来自于身体与心灵,它一体两面,你们要学会怎么样去面对,不被其左右。通过仪式唤醒力量只是第一步,其实这种考验并不是一时,它会贯穿你们的一生甚至直至永生。向着我的手杖祷告吧,请审视自我的身心,赐予你们力量的并不是哪一位所知的神灵,这种祷告也许很难,希望你们能找到那种专注虔诚的状态。”

阿蒙如今对修炼神术中的种种考验有了一种新的理解,无论是“欲望的唤醒”还是“信念的坚定”、“魔鬼的诱惑”都有两层含义。第一层含义是指在修炼神术基础冥想时不会被它左右,可以继续修炼更高明的神术。而第二层含义比较复杂,并不是在形式上通过了考验,这种考验就消失了,它会贯穿每个人信念的始终,就像魔鬼的诱惑总是存在的,而欲望也总是伴随着人的身心。

阿蒙又在农庄里住了七天,有那神奇的手杖相助,两兄弟的身心都出现了力量萌动的迹象,而阿蒙也完全恢复了。他在农庄里前后一共停留了半个月,觉得精力和体力已经重新达到最佳的状态,甚至力量也隐约比以前更强了。

他有些惊讶自己为何用了这么久的时间,其实阿蒙并不清楚,过度使用法力超出极限,对于神术师来说是很危险的,会处于一种虚弱的、无法自我保护的状态。同样的情况,一般的神术师恐怕要两、三个月才能恢复。他仅仅过了半个月就活蹦乱跳的上路了,这速度实在惊人,不仅得益于体术的锻炼,更得益于他平时那异于常人的修炼方式。

阿蒙临走前给两兄弟各留下了一枚神石,目的无非是让他们以此为激发力量的中介,继续去唤醒力量。阿蒙不可能把手杖留在这里,最困难的第一步已经迈了过去,剩下的事情就看两兄弟自己了,如何面对欲望的考验,需要他们各自去渡过。

两枚神石已经足够补偿兄弟两人对他的招待了,亚伯本不想接受,说自己虽然不富裕,但手中还有祖先收藏的神石。阿蒙却说服他将神石留下,告诉他将来镶嵌法杖的时候要用到神石,而且费用可比一枚神石要贵多了。阿蒙考虑问题很周到,甚至想到这两兄弟成为神术师之后,可能买不起像样的法杖,连法杖的制作技艺一起传授了他们。

在成为中阶神术师之前,他们还没有能力去制作法杖。但这也没关系,阿蒙自己的习惯就是在平时练习神术力量时不借助法杖,很自然的也要求传人也按照这种方式去练习。他为两兄弟唤醒了一体两面的力量,又发现这两人各自有所差异,亚伯更擅长于神术技巧的掌握,而该隐的天赋更偏重于体术武技。

两兄弟的情况,使阿蒙想起了贝尔对一体两面这种力量修炼的注解——“任何人都可能在能力上有所侧重,这些并不影响一体两面的修炼,任何一种能力想发挥到极致,耗费人一生的精力恐怕也无法办到,而这条道路本身又如此艰难,所以先达到最基础的要求再有所侧重,这是合理的做法。”

阿蒙分别给两兄弟留下一至六级力量的修炼方式,各有不同的侧重,他之所以这样做,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印证贝尔的猜测。阿蒙自己与贝尔指出的情况多少有些不同,老疯子希望他成为一名百科全书式的神术大师,探索贝尔尚未走完的道路,所以他要尝试各种可能。因此贝尔的注解只能在两兄弟这种情况下印证,以解开神灵秘密为使命的阿蒙,却不能过多的去侧重某一条道路。

兄弟俩将阿蒙送出了很远,直至离开乌鲁克城邦的辖境,来到通往巴伦城的官道上才回头。阿蒙虽然是位魔法师,却没有怂恿这两人冒犯与亵渎任何一位神灵,只是唤醒了他们的力量,并传授了成为大神术师之前所有的修炼内容,这是在任何神殿内都不会一次学到的。

亚伯与该隐心中的感激可想而知,告别时都对着阿蒙说道:“您是我们永远的恩主、闪耀着神灵的光芒!”

阿蒙赶着马车继续上路,在偌大的王国内也没人认识他是谁,阿蒙这一路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他连续穿过了拉伽、尼普尔、基什等城邦,走的并不快,用了三个多月时间才到达王都巴伦城外。此时的阿蒙已经不是那个刚刚走出深山的愣小子,他的气质看上去成熟了许多,经历了那么多事,开始渐渐了解这个陌生而广袤的世界,在大陆中的游历果然是一笔财富。

他明白了那所谓“魔鬼的诱惑”是什么,自己在修练神术时通过考验可以晋级,但这种考验仍然时刻存在着,他对两兄弟说的那番话,自己也在理解与印证当中。阿蒙本就不笨,这一路的经历让他学会了很多事情,也时刻注意观察周围的人们所思所想所求。

在他的眼中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阳光下总有新鲜的东西,如果你看不到那只能说明没有用心去体会。阿蒙走的不快,因为他一直在等待,薛定谔曾说过会回来找他,可是那只猫一直没有出现。

阿蒙有点想薛定谔了,他甚至想回到苏美尔镇附近寻找它,那只猫就是在那里离去的。它自己能渡过幼底河追上阿蒙吗?但阿蒙还是压下了这个念头继续往王都出发,等见到梅丹佐再说吧,反正迟早会回去的。

他想见梅丹佐倒没有别的目的,无非是因为刚走出深山时在大陆上不认识别人,所以将巴伦城定为自己的第一站。顺便看看梅丹佐一体两面的力量修炼的怎么样了,阿蒙得到贝尔留下的信息是在梅丹佐离去之后,有很多东西没有来的及教他。

如果梅丹佐的力量已经修炼到了瓶颈,却不知该如何继续,阿蒙此去正好可以为他继续指引道路。阿蒙想见梅丹佐还有另外一个想法,梅丹佐毕竟是在王都长大的中阶武士,系统的学习过阿蒙所不熟悉的格斗武技,这些也是阿蒙需要借鉴的。

越接近巴伦城,阿蒙忍不住又想起了尹南娜,会不会在王都又遇见这位小茜公主呢?她此刻一定和未婚夫吉尔伽美什在一起,听说吉尔伽美什最近也要去王都,小茜公主会与他一道吗?如果她再以尹南娜的身份来找阿蒙,又该怎样相见呢?但这种可能性很小,尹南娜怎么能知道上哪里去找他,还是不想了吧。

到达巴伦城外时,阿蒙遇到了自己行游大陆以来的第一次障碍。

巴伦城毕竟是王国的首都,虽然在和平年代仍然守卫严密。守门的卫队都是武士,连小队长都至少是中阶武士。每一座城门还有三位神术师坐镇,其中至少有一名中阶神术师,他们在城楼里并不露面,但可随时用神术侦测所有可疑的人。

阿蒙也曾想过在夜里悄悄翻城墙而入,但他及时的发现了城墙上有微弱的神术力量在波动,原来环绕着整座巴伦城布下了一座神术大阵,也只有王都才能有这样的手笔!歌烈曾经也在叙亚城邦临时布下过这样的大阵,而在天枢大路已知的城邦里,拥有永久性神术大阵守护的城池只有五座:埃居的底斯城、梦飞思城、哈梯王都哈图沙城、亚述王都尼微城、巴伦王都巴伦城。

这里的神术大阵,可比歌烈曾临时布下的神术阵完备多了,全力激发之后可攻可守,能将城池护卫的固若金汤。但它平时并不完全开启,只保留侦测的功能。如果想侦测整座城池进出的异常情况,每天都要消耗好几枚神石,并且有一位大神术师主持。也只有王都才拥有这个实力,能派出足够的大神术师轮流执行这个任务。

阿蒙不可能在毫不惊动的情况下悄然穿过这座神术大阵的侦测,他只能白天从城门进去,他身上倒是有一份埃居帝国海岬城邦签发的文书,只要填上名字,就能证明埃居帝国的公民身份。但这里是巴伦王国,阿蒙并没有入境的手续,拿着这样一份文书反而更容易惹麻烦。

进入巴伦城的王国百姓倒是不用都出示证明文件,但得接受守门卫队的盘查,说不定会查着谁。阿蒙可不希望自己身上带的东西被人查出什么不对来,至少那根骨头一般人用手拿不起来,万一被搜检出来,一定会引起特别的注意。

阿蒙没想到这次进城还是依靠吉尔伽美什的帮忙,他听说了一个消息,吉尔伽美什三天后将带着进献给马尔都克大神与小茜公主的礼物到来,届时将有一个盛大的庆典。国王下令民众出城迎接,并跟随吉尔伽美什的车队入城举行一场盛大的游行,阿蒙可以混在游行的队伍中进城,也不可能有守卫来盘查。

他会看到尹南娜坐在吉尔伽美什那华贵的马车上,在万民欢呼声中与这位英雄一起进入王宫吗?——阿蒙在心中这样想着。

但是三天后阿蒙并没有看见尹南娜,吉尔伽美什的马车还是原先那辆,没有车棚与车厢支着一柄遮阳大伞。吉尔伽美什本人则换上了威严华贵的城主礼服,配着一柄精美无比的武士长剑,站在华伞下接受万民的欢呼,并不时微笑点头、招手示意。

吉尔伽美什本人的马车排在入城的第二辆,第一辆马车也没有车棚,安置着两座祭坛型的装饰,上面放的就是恩启都的战利品——斩杀洪巴巴后抽出的蛇筋与拔下的蛇牙。这是传说中神灵的骨骸啊!吉尔伽美什就让它们暴露在阳光之下,让夹道欢迎的满城民众都看的清清楚楚!

阿蒙也看的很真切,那些蛇筋比他在河中得到的那支大多了,每一根都有拇指粗细,盘在一起有一尺多宽,通体金黄色在阳光下却闪着幽兰的光泽,就像落日的金辉下粼粼的水波在流动。左右的祭坛上各放置了三条盘好的蛇筋,每盘蛇筋上又放置着四支蛇牙,两长两短,长的超过了三尺,短的也有两尺多,可想而知那蛇吻是如何恐怖!

蛇筋和神灵的骨骸,阿蒙的包袱里都有,所以他特别感兴趣,一开始还小心翼翼不敢用侦测神术去一探究竟,唯恐这么做会暴露了人群中的自己。但车队经过城门时,阿蒙感应到无数道法力波动,从各个方向杂乱的传来。

有些来自于迎接吉尔伽美什的王国卫队中,有些来自于城墙上,有些就来自于夹道欢迎的民众队伍里。阿蒙并没有发现道旁的人群中有谁拿着法杖做神术师的打扮,看来今天有不少神术师都乔装迎出了城外。

传说中神灵的骨骸谁能不好奇呢?就连那守护城墙的神术大阵都被人有意发动了,一定是正在主持神术阵的那位大神术师,也借助大阵强大的侦测能力,仔细研究与分析通过城门的蛇牙与蛇筋。

吉尔伽美什既然将它们放在第一辆马车上,毫不遮掩的首先进入王都,就是要让大家看的,以证明此事无虚,增添自己与恩启都的功业威望,看上去既张扬骄傲到了极点,又坦率潇洒到了极点!

人群中还有很多女人,她们倒对蛇筋和獠牙不感兴趣,只是挥舞着各色头巾向着吉尔伽美什尖叫:“亲爱的吉尔,伟大的英雄,我崇拜你…你们快看呐,他对我笑了,还点头招手了,是伟大的吉尔冲我在招手!”这么叫喊着的姑娘们一脸幸福的要晕过去的样子,而吉尔却仍然是带着谦逊而又高贵的笑容,向着所有人连连招手示意。

阿蒙可不像那些花痴的姑娘,他趁着不会被人发现的机会,也展开侦测神术仔细感应洪巴巴的蛇筋和长牙。那些獠牙与他皮兜里的骨头不一样,侦测神术完全可以感应的很清晰,上面带着一种可怕的恐怖气息。就在阿蒙凝神感应它们的同时,如万千头野牛齐声嘶吼的咆哮声在脑海深处响起,带着巨大的冲击与震撼。

阿蒙曾在恩启都斩杀洪巴巴的那天夜里听过这种声音,如果不是他的心念坚定精深,恐怕神术的冥想状态都要被打断。他已经判断出这些獠牙可以成为制作最上等法杖的材料,也可以打造珍贵难得的神术器物。但它们与奥西里斯的肋骨不一样,自己兜里的那根骨头,要么是真正的神灵骨骸,要么已经过了神奇的加工。

伊西丝神殿的圣物“冥神的肋骨”只有这么一根,而那些獠牙已经是举世难寻的宝物了。阿蒙还有另一种感觉,如果将这些獠牙直接当做武器使用,可以带着咆哮冲击一类精神攻击神术的效果,再经过工匠大师的加工之后,这种武器会更加可怕。

第二卷:原罪 第048章 魔鬼在人间

那些蛇筋,阿蒙竟然感应到有类似幽蓝水心的性质,它们当然不能作为神石使用,但若加工成长鞭或弓弦一类的武器,却能够极大的辅助水元素神术的威力,如果是用在战船上,其威力能得到最大的发挥。

阿蒙打算回去之后好好研究手里的蛇筋,也许可以用它制作成自己所加工的第一件神术器物。他又想起那天在幼底河斩杀的那条怪蛇,一定还有四只獠牙被冻在冰块里炸入水中,可惜他当时没有发现。那条怪蛇的蛇筋与獠牙虽然远不能与恩启都的战利品相比,但也是非常珍贵难得的神术器物材料了。

吉尔伽美什这份向举国炫耀的大礼,送的真是珍贵无比!就在阿蒙这么想的时候,车队已经通过了城门,他也混在欢呼的人群中赶紧进入了巴伦王都。

游行的队伍穿过巴伦城,来到城市中心的广场上,这个大广场能容纳数十万人,就在宏伟的马尔都克主神殿门前,与王宫遥遥相对,它的左侧是巴伦王国神术学院,右侧是英雄荣耀纪念堂。纪念堂内供奉着王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各位英雄,不出意外的话,吉尔伽美什与恩启都的名字在他们去世后,也会被铭刻与供奉在那里。

民众都聚集在广场的一侧,神殿的长阶下有一条半圆形的警戒线挡住了大家,巴伦国王汉莫拉比二世率领群臣在这里亲自迎接吉尔伽美什的到来。

一位城主自然不够资格让国王亲迎,但吉尔伽美什斩杀洪巴巴的功业让举国瞩目,这也是他应得的荣耀,毕竟洪巴巴的獠牙与蛇筋走在车队的最前面,汉莫拉比二世也趁此机会以示恩宠。消息早就传开了,附近各城邦的城主也赶到王都看热闹,站在国王身后看着吉尔伽美什的神色都很复杂。

神色同样复杂的还有一群王室贵族,大家都知道吉尔伽美什是小茜公主的未婚夫,也清楚巴伦王国未来很可能会面临的王位之争,有人在心中嘀咕吉尔伽美什此举的深意,还有人在考虑究竟要站在哪一边?而吉尔伽美什的笑容灿烂而坦然,他也清楚王国里有流言,说他娶了小茜公主之后可能会篡夺巴伦的王位。

吉尔伽美什此举的目的,一方面是表达对王国以及神灵的忠诚。他杀了洪巴巴却将蛇筋与獠牙敬献给马尔都克神殿,很显然是在向神灵宣告,洪巴巴违反了马尔都克与恩里尔之间的约定,如果恩里尔有什么话想说,应该去找马尔都克。另一方面也是一种警告,他连幼底河守护神灵尚不畏惧,自然也不会惧怕任何人的诽谤与威胁。

他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到王都来了,接受万民的欢呼与国王的亲自迎接,对王国内的风言风语毫不在乎,这位城邦英雄骨子里高傲到了极点!他的卫队长、大陆第一武士恩启都并没有随行来到巴伦城,他也只带了简单的仪仗,也没有让城邦的军队以护送的名义跟随,这让很多人又莫名松了一口气。

阿蒙混在人群中看热闹,他关心的倒不是恩启都,本以为尹南娜也会随着吉尔伽美什一同入城,结果却没看见,在神殿前王室的欢迎队伍中也没有发现尹南娜的身影。当吉尔伽美什在国王与王国大祭司陪同下进入神殿、广场的气氛达到高潮的时候,阿蒙悄悄离去找梅丹佐了。

今天的巴伦城几乎万民空巷,阿蒙一路穿街过巷,找看守店铺的那些无精打采的伙计问路,终于来到了梅丹佐的家门前。这是座百年老宅了,近年又翻新重建过,显得还算漂亮宽敞。很久之前,这一片街区应该是贵族的聚居地,但在老国王汉莫拉比一世扩建王城、修建了更宏伟的主神殿之后,王公大人们如今大多住在南城,东城这一带基本上是新兴的平民富商聚居地。

附近有很多商铺与客栈,平常的时候这一带应该繁华而喧闹,今天倒是挺安静的。梅丹佐虽然家道败落也失去了贵族的身份,但日常生活的排场还在,住在祖宅里,雇佣了门房、马夫、使唤的仆人与婢女。维持这样的排场必然花费不少,难怪他会私下倒卖珍贵的精铁与马革钢赚钱。

阿蒙来的很不巧,门房告诉他,家主梅丹佐几个月前就已经出门了,到现在还没回来,而主母也不在家,今天去神殿前的广场看热闹去了。这让阿蒙有些意外和失望,千里迢迢而来却扑了个空,但想一想也正常,梅丹佐上次离开野人落部已经过去快两年了,他很可能又去了林克那里。

既然来了也不好转身就走,梅丹佐不在,见他的妻子一面打声招呼也好,如果家里有什么困难的话,还可以帮着解决一下,反正阿蒙有的是钱和时间。他就在府宅的门厅里等着,一直等到天快黑的时候,梅丹佐的妻子米雅莉才带着女仆回家,听说有朋友来拜访梅丹佐,也来到侧厅相见。

阿蒙见到米雅莉的时候微微吃了一惊,他居然有印象!在城门外的时候,他在欢呼的人群中看见了米雅莉和她的女仆,当时她也挥舞着头巾向吉尔伽美什尖叫。阿蒙本以为这人是谁家的大姑娘,没想到却是梅丹佐的妻子。

米雅莉看见阿蒙穿着半旧的粗麻布衣服、布鞋上沾满了泥土,旁边还放着一根树枝状的粗糙手杖,她的眉头就微微一皱,尽量保持着礼貌,客气的询问阿蒙的来意。阿蒙取出了一枚金色的牌子放在桌上道:“我叫阿蒙,曾经对梅丹佐说过我会来到这里拜访,他一定对你提到过我吧?这是我的信物,不知你是否认识?”

米雅莉一看见牌子就认出来了,梅丹佐临走前曾叮嘱过她,假如有一个人来到这里拿出这块牌子,一定要给予最好的接待。此人手中的信物不仅是他们家族的恩人所留,而且他本人也是梅丹佐最尊敬的老师。

当她见到阿蒙拿出这块牌子时,心里却十分疑惑甚至有些恼怒,来者分明是一位低贱的外乡人,而且很年轻。她怎么会愿意将这样一位陌生男子留在家中给予最好的款待呢?梅丹佐家祖上的恩人早就死了,来了这么一位少年拿着牌子,与她又有什么关系?看阿蒙的样子显然也不可能是梅丹佐的老师!

梅丹佐上次回到家,一年多都闭门不出不务正业,这一次好不容易又说去做生意,却又一连好几个月没有消息,将她一个人晾在家里,剩的钱已经不多了。现在梅丹佐本人没回家,却来了这样一位莫明其妙的“债主”,怎能不让人生气?

想到这里,米雅莉尽量客气但是很冷淡的答道:“先生,真的很抱歉!我不太认识这块牌子也不认识您,梅丹佐不在家,我不敢收留一位陌生男人,让街坊邻居说闲话。他是两个半月前出门的,说最多五个月就会回来,算算日子也快了。你可以过几天再来吗?等梅丹佐回家了,一定会给您最热情的款待。”

说完这番话她就请门房送客,连一顿饭都没留阿蒙吃!

阿蒙碰了个软钉子吃了闭门羹,假如是他刚走出深山时一定会很错愕。但走过这漫长的旅途,一路见识了人情冷暖,他也能明白是为什么,何必跟一个女人计较呢?丈夫很长时间不在家,一个衣着简陋的陌生男人上门要求款待,谁都不会高兴的。

他对米雅莉说:“我就住在附近的客栈里,等梅丹佐回家之后,会再来拜访的。”出门的时候,看见自己脚上那双显得很破旧的布鞋还有鞋上沾的泥土,阿蒙也露出了一丝苦笑。

米雅莉将阿蒙拒之门外,没有按照丈夫的叮嘱给予最好的款待,毕竟有点心虚,派女仆弗莎悄悄跟在后面看阿蒙会住在哪里,并且在心里盘算好了对丈夫的说辞。阿蒙当然知道米雅莉的女仆悄悄跟着自己,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他来到附近的客栈,要了最好的带门厅的房间,每天的房钱就要两个银币!——女仆的回报让米雅莉吃了一惊。

阿蒙这么做倒不是完全为了享受或炫耀,他走过各个城邦,已经明白住的地方越好,平时的麻烦就越少。假如住在那种最便宜的大客栈里,很多人睡草铺挤一间屋子,哪怕街坊邻居遭贼丢了什么东西,首先受到盘查的就是那种地方。

另一方面阿蒙还要每夜练习神术冥想,需要一个安静不受打扰的环境,这巴伦王城内可找不到偏僻的山野,只能找客栈里最贵的房间了,就连伙计未经通报也不会突然来打扰,倒也免了不少麻烦。

第二天阿蒙走出客栈,到附近的成衣店里去买衣服,经过长途跋涉,他原先那套麻布衣早就破旧不能穿了,在苏美尔镇新买的两套也旧了。况且天气渐渐变冷已到初冬,再穿单薄的衣服走在街上很不合适,就算他不怕冷,也不能显得太刺眼。

他在成衣店里买了两双舒适的皮底软靴,就是梅丹佐长途登山时所穿的那种,既结实好看又很耐用,还有两套轻裘外衣。王国的法令,平民着装不能有逾矩的花色绣饰,但野兽皮毛上那漂亮的花纹是天然的,并不算违令,所以各色皮裘是身份并不高贵的富商们最喜欢的,售价也很昂贵。

阿蒙在野人部落里穿兽皮衣服习惯了,这么一打扮,倒也很像一位大富商家的少爷出来游玩、到王都来见见世面。阿蒙刚买完衣服换上,却恰好碰见米雅莉的侍女弗莎来取主母一个月前订作的冬衣。

店铺老板很不满意的说道:“这两套裘衣价值三十枚银币,你却不付现钱要赊着,我的买卖也需要本钱,怎么能拖欠的起?”

弗莎赶紧解释道:“我家主人过几天就回来了,到时候一定连本带利全部还上,你就先让我把衣服取走吧,否则主母会骂我的。”

店铺老板沉着脸道:“你家主母骂你,与我有什么关系?既然你家主人过几天就能回来,你就过几天再来取好了!都像你这样,我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阿蒙看见了这一幕,心中暗道梅丹佐挣钱不容易,而他家女人花钱可够大方的,这两套衣服比他刚才买的还贵!但他也不能眼看着梅丹佐的妻子拿不到新添置的冬衣,上前取出两枚金币递给弗莎道:“你不是梅丹佐家的女仆吗?这钱我先帮他付了,等梅丹佐回来让他来拜访我。他知道我是谁,你也知道我住在什么地方。”

阿蒙回到客栈之后很快就有人登门拜访,求见者是梅丹佐的妻子,还带着家中所有的仆人在客栈外恭候,虽然路很短,却连马车都备好了。

米雅莉一见到阿蒙就行礼道歉:“尊贵的客人,您是我家主人的老师,我却怠慢了您,请千万要原谅我的过失!…我不识字,昨天没有认出那块牌子,但您走后我又翻出了家族中传承的图谱,这才清楚您的确代表着家族恩人的身份。”

阿蒙笑着摆手道:“你不必道歉,丈夫不在家,确实不便收留一位陌生男子,我又怎能责怪什么?”

米雅莉:“请您千万不要这么说,现在我已经知道了您的身份,怎能还让你留在客栈中?家里已经收拾了最好的房间,仆人准备了丰盛的晚餐,马车就在门外恭候,请您跟我来吧…如果你拒绝这款待,我丈夫回来后一定会责怪我的,他出门前早就有过叮嘱,我昨天却将你拒之门外,真的懊悔不已,请给我补过的机会。”

她请求了半天,只说这是梅丹佐的叮嘱,一定不敢怠慢了阿蒙,阿蒙也就点头了,住在梅丹佐家里总比住在客栈里方便,况且他不过就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而已,也就离开了客栈跟着米雅莉回家了。

阿蒙住在梅丹佐家里,米雅莉款待的很好,仆人们对他也很尊敬,见面都尊称他“阿蒙大人”。可是过了梅丹佐与家人约定的期限,却总也不见人回来,阿蒙也不禁有些着急了。难道是梅丹佐在路上出了什么事?他虽然是一位中阶武士,但长途跋涉干倒卖官方专控物资的买卖,说不定也会有危险。

米雅莉却对阿蒙的身份很好奇,平时总找机会企图刺探,旁敲侧击多次问起他的来历,还追问梅丹佐为何会叫他老师?阿蒙自然不会轻易露底,只说自己是在行游时认识的梅丹佐的,将自己曾学的一些手艺教给梅丹佐,所以梅丹佐会叫他老师。至于手中的信物是长辈所留,就是因为它才能与梅丹佐结识。

米雅莉听说过梅丹佐家祖上的传说,梅丹佐的曾祖父曾是一位六级神术师、马尔都克神殿的祭司,却在战乱中不知葬身于何处。后来有一位远方的猎人得到了他的遗物,千里迢迢的送回巴伦城,挽救了当时遭遇困境的家族。梅丹佐几年前还隐约提到,那位猎人得到了曾祖父神术典籍成为了一名魔法师,这些都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

梅丹佐一直没回来,不知出了什么事,米雅莉又起了别的心思。有一天她对阿蒙说:“您来王都已经有一段日子,却总在屋子和院子里打转,王都里有很多好玩的地方。你可能对这里不熟,我让马夫载着你,弗莎做向导赔着你到各处走走。”

阿蒙也想去王都各处看看,有个熟悉的领路人最好不过,于是就点头答应了。这天阿蒙坐着梅丹佐家的马车出门了,女仆弗莎陪着他。临走前米雅莉特意叮嘱弗莎,多带阿蒙去几个地方,玩好玩的、吃好吃的,等到天黑之后才回家,中途不要回来。

阿蒙走后,米雅莉打发仆人到前院,自己一个人悄悄上楼进了他的房间,轻手轻脚的仔细翻拣他的包裹。阿蒙做事很谨慎,那沉重的树枝法杖自然不方便带着出去玩,就放在了床边,但里面的四枚特殊晶石都取走了放进骨头里。

那根骨头的形状就是一根人的肋骨,阿蒙为了防止丢失,随身藏在自己的衣服里面,卡在肋下既隐蔽又安全,里面装着他最重要的东西,包括得自那个神秘大山洞所有的遗物。大皮兜没有随身背着,换下的衣物也放在房间里,大皮兜里还有个小皮兜,那是他的钱袋。

阿蒙足够有钱,不提那四枚特种神石,仅仅是在神秘山腹中得到的物品,随便拿出来一件都相当珍贵,自然不可以轻易暴露。但他对钱财并不是很在意,只是知道在行游大陆时很重要,其实他本人倒不必花什么钱。

这一段时间进了巴伦城,需要住店还要买东西,所以他把自己的“货币”都放在钱袋里,有金币、银币、铜币还有神石,这样取用也方便。在那根骨头里来回拿放东西,是要施展空间神术的,骨头本身不会被侦测神术察觉,但施展空间神术时的力量波动却可能被人发现,一切都需要小心点,能不用骨头就尽量少用,这里可是王都。

他离开都克镇时带了五枚神石,在大山洞里又拣到九枚散落的神石,渡过幼底河之后吉尔伽美什“补偿”了他十枚神石。在路途中给了梅丹佐、该隐、亚伯各一枚,还剩下二十一枚神石都没用,此刻与钱币一起都放在小皮兜里。他出门自然不可能带这么多钱,只在衣兜里揣了一些钱币。

米雅莉发现阿蒙只有那么几套换洗衣服时微微有点失望,但是打开小皮兜看见那些耀眼生辉的神石与金币,倒抽一口冷气愣在那里半天没有回过神来。这是一笔巨资啊,顶梅丹佐几十年挣的钱了!

虽然屋子里没人,可是她觉得好紧张,心脏在砰砰狂跳,一时之间连气都喘不过来。她想把这个皮兜放好,可是半天都没舍得放下,等放下之后用手抚了抚胸口,做了几个深呼吸又开始仔细翻检屋子里别的东西。除了衣服和皮兜之外,阿蒙身无别物,只有靠在床前的那根树枝状手杖。

米雅莉身手去拿那根“树枝”,差点没把腰闪着,它是如此沉重,一只手竟然没提起来。米雅莉伸出两只手才把这根手杖提离地面,心里面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梅丹佐做什么“买卖”她多少清楚,看来这根棍子竟然是一整支的马革钢,却伪装成了树枝模样掩人耳目,难怪阿蒙一直坚持不让女仆收拾他的房间。

这个年轻人身怀巨资,可是刚来到巴伦城时打扮的却那样简朴,一定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地方。他一定是梅丹佐的“生意伙伴”,专门在私下里收购官方专控的精铁与马革钢,这种东西私下少量买卖倒没什么,可是专门的大批收购与走私那就是重罪了。

他可真赚了不少钱呐!米雅莉在心中感叹,同时又重新判断了阿蒙的来意,他恰恰就在梅丹佐约定好的回家时间找上门,一定是来收货的,可是梅丹佐总也不回来,这个人恐怕不会等太久了。至于梅丹佐离家前叮嘱的那些话,应该都是掩饰性的托词,不想暴露阿蒙的身份是一位非法的黑市商人。

米雅莉有些慌乱的将房间里的东西恢复成原样,然后又蹑手蹑脚的下楼回到自己的房间,觉得呼吸很乱也出汗了,叫弗莎给自己倒水却没人答应,这才想起女仆已经陪着阿蒙出去玩了。恰在这时有人登门拜访,是她的弟弟,巴伦城一位商人的儿子以诺。

以诺一进门就很不高兴的说道:“我的姐姐,听说你收留了一位陌生男子住在家里,今天我问了门房,你还让弗莎陪他出去游玩了…前几天你派弗莎回娘家借钱,难道就是为了款待那个男人吗?”

第二卷:原罪 第049章 谁的目光在注视

米雅莉也很不高兴的答道:“那个人是梅丹佐的朋友,他临走前特意叮嘱过,假如那个人来拜访,一定要留在家中好好款待等他回来…梅丹佐一去那么多天,我只是想临时借些家用而已,你过这么多天才来!”

以诺:“最近生意不太好做,刚进了一大笔货手头有点紧,这不刚有钱就给你送来了吗?”

米雅莉:“大笔进货怎会是生意不好做呢?我哪一次和你借钱没有还过,梅丹佐一回家不是都还了吗?”

以诺讪讪道:“姐姐,我可是听说梅丹佐这次一去很长时间,过了约定的期限也没回来,这可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情况。他已经一年多没出门了,我清楚他做的买卖不是很安全,这次恐怕情况有变,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回不来了吧?…你已经嫁人了,总是问娘家借钱也不是办法,假如真有什么状况,我劝你也要为自己想想。”

米雅莉的脸色变了,心里越想越不安,却板着脸生气的说道:“我就是问你借一回钱,你怎有这么多话说!”

以诺:“姐姐,我这也是为你着想!你当初是一条街上最美的姑娘,却嫁给了梅丹佐这个落魄人家的儿子,他们家用最后一间店铺做了聘礼,如今只剩下这座老宅。假如梅丹佐回不来了,你要靠卖了房子或出租宅院渡日吗?我可听说了街坊们的议论!

现在你仍然年轻美貌,却守着不靠谱的梅丹佐过日子,难道就不为自己的将来考虑吗?那个男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一面问我借钱一面却把他留在家里款待,他究竟是梅丹佐的朋友还是债主,或者是你的什么人?”

姐弟两人唠家常话,越说越多,说的米雅莉心里乱糟糟的也没有了主心骨。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凑在弟弟耳边悄悄的说道:“那个叫阿蒙的小伙子很有钱,走在路上却不愿意暴露,他来时穿着单薄的旧衣服,鞋子破了还满是泥土…后来却住进了客栈里最好的房间,去裁缝铺里买贵重的裘衣,我的女仆去取衣服的时候,他还帮着付了两个金币!”

以诺吃了一惊:“梅丹佐什么时候结交了出手这么大方的朋友?你知道他是什么来头吗?既然那么有钱,为什么来的路上要穿着破旧的衣服,有什么秘密不便让人发现吗?”

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米雅莉终于告诉了弟弟今天的新发现,阿蒙留在房间的钱袋里有好多神石和金币,足够买下比这王都中的贵族祖宅更大更好的房子。以诺变色道:“快带我去看看!…天呐,他该不会是逃犯吧,如果梅丹佐出了事,你再收留一位罪犯在家里,麻烦就大了”

姐弟俩又上楼重新翻检了一遍阿蒙的东西,以诺也看见了那些钱财和伪装成树枝的马革钢手杖。下楼之后他擦着汗、呼吸很急促,却压低声音说道:“这人一定是个不法之徒!梅丹佐居然要你在家中接待这样的人。”

米雅莉也害怕起来:“他拿着梅丹佐家祖上的信物,据说是一位魔法师留下来的,你说这人会不会是一位魔法师?”祖上的传说是家族隐秘,但梅丹佐也跟妻子提到过,米雅莉自然会保守家族的秘密,可是今天忍不住又告诉了以诺。

两人又在房中嘀咕了一个下午,“肯定”了几件事:阿蒙是一位不法的黑市商人,他非常有钱,随身带着大笔的赃款;阿蒙来到王都,是一个人,并没有别人知道他是谁、来做什么、什么时候会走。同时他们又怀疑梅丹佐出了事,可能回不来了,而阿蒙可能是一位魔法师。

米雅莉越想越害怕,以诺却在她耳边又悄悄说了一番话,把她吓的脸色煞白,连连摆手道:“我可不敢,我只是一个女人,怎么能做这种事呢?”

以诺给她壮胆道:“亲爱的姐姐,您不必害怕,只要按我说的做就可以了,剩下的事情都可以由我来办。只要找个机会将他骗到郊外没人的地方,反正没有人认识他,也不会知道他去了哪里…梅丹佐一定回不来了,你想继续过怎样的日子?”

米雅莉吞吞吐吐的说道:“万一,我是说万一,梅丹佐回来问起怎么办?”

以诺一耸肩:“很好办,你就说阿蒙以为梅丹佐回不来了,就勾引家中的女仆,还想调戏非礼你,已经被赶走了。你是一个如此美貌有魅力的女人,他是一个年轻的单身男人又很有钱,发生这种事很正常,先收买弗莎,我和她都会给你做证的!…况且这件事成功之后,你还用跟着梅丹佐过日子吗?”

米雅莉又低下头不安的说道:“阿蒙如果真的是一位魔法师,计划一旦败露…”

以诺手握着桌角,额头上有青筋在跳动,咬牙道:“败露?他敢暴露自己的身份吗,一旦败露只会远远的逃离王都!…别忘了我也是一名武士,他才多大年纪啊,就算是魔法师又能有多大的本事?有心算无心,一位神术师被武士贴身刺杀,也是躲不开的。”

米雅莉惊呼一声,伸手掩住眼睛道:“别在我面前提刺杀,不要说的那么可怕!…可他要是发现你随身带着凶器,起了疑心怎么办?”

以诺眯着眼睛道:“去郊外游玩野餐,怎能不带餐刀呢?我身为一名武士,随身佩着武器也很正常。我们这么热情的款待,他怎会有疑心?假如戒备你的话,也不会在家里住这么长时间…在此之前,我建议你让弗莎去接近他,最好能把他勾上床,尽量摸清楚更多的底细,这样就更有把握了。”

有人说阳光下总有新奇的事物,就看你的眼睛能否发现?也有人说阳光下没有新鲜的事,你总能看到似曾相识的影子。阿蒙只是出去玩了一天,没想到米雅莉与以诺姐弟心里已经打起了谋财害命的主意。在苏美尔镇他曾有类似的经历,这次只不过换了地点和人物,以另一种形式发生。

阿蒙这一天玩的很高兴,去了王都的很多地方,见识了很多以前没见过的东西,给陪同他的女仆弗莎以及马夫还买了礼物,想了想,又在王都的大商铺里给梅丹佐家添置了很多冬天需要的东西,都装在马车里拉回来。

回到家又碰见了另一位“客人”——米雅莉的弟弟以诺。以诺满面笑容,笑的虽有些不自然,但对阿蒙的态度既热情又恭敬,他自称听说梅丹佐的朋友以及老师前来作客,今天特意登门拜访,并告诉阿蒙千万别客气,他也想找机会好好款待。

无端的殷勤虽然让阿蒙感到有些诧异,但当时他并没有想太多,可等回到房间之后就发现不对了。他的东西有人动过,树枝法杖挪动了一段距离,还在地板上划出了痕迹。钱袋虽然还在皮兜里,但显然不是原先放的位置,皮兜里的旧衣服也被人打开又重新叠上了。

显然是他不在家的时候,有人趁机翻检了他的东西,还把钱袋打开清点过神石与金币。这么做目的何在呢?阿蒙不想撕破脸也不想让大家尴尬,重新收拾好东西之后他已经决定告辞了。

这么长时间都没见梅丹佐回家,是否在路上出了事?阿蒙也有这种担忧,但他离去前会给米雅莉留下一笔钱并给梅丹佐留言,心里这么盘算着,仍然不动声色的下楼去吃饭。

要是比镇定功夫,可少有人赶得上阿蒙这位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都克镇少年矿工,米雅莉根本就没看出什么来。当天晚餐是以诺陪着阿蒙一起吃的,还吩咐仆人买来了美酒,不住的劝他喝,显得很是热情,喝着喝着话就越来越多。

以诺说起了天南海北很多事情,也顺便问起了阿蒙在各地的经历见闻,并且又表示了想好好招待他的诚意,为前一段因时间生意太忙没来拜访感到抱歉。他还对阿蒙说这几天让弗莎陪着在城内好好玩玩,等过几天他再邀请阿蒙到城外郊游,带着美食和美酒。有个地方风景和环境非常不错,他自己每年都会去几次放松心情。

阿蒙趁此机会说道:“已经打扰了这么久,真不好意思,我该告辞了。假如梅丹佐回来,你们告诉他我已经来过,他想学还没学完的手艺,可以去找林克,他会明白什么意思的…如果你们有什么困难或者有什么需要,我会帮助解决的,做为对盛情款待的答谢。”

一听阿蒙要走,以诺直给米雅莉使眼色。米雅莉上前拉住阿蒙的胳膊苦苦挽留,劝他再等几天,梅丹佐说不定马上就回来了,既然都等了这么多天何必在乎多等几天呢?她又问阿蒙自己是否有什么地方招待的不好,让他不满意了,要是这样的话,梅丹佐回来一定会责罚她的,说到最后看样子都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