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椿儿一声轻笑,“来,我给你带上这菩叶灵符。”

回廊里,安豫王妃偏首看一眼巧善,巧善会意,咳一声,喝道:“什么人?”

花树后边的人一惊,顿时一片寂静。

“放肆!是何人?敢在王妃面前鬼鬼祟祟!”巧善斥道。

花树后的人闻言慌了,赶忙从藏身处走出,低首至回廊,双双拜倒,“奴婢(小人)拜见王妃。”

安豫王妃淡淡扫一眼面前跪着的两人,一男一女,皆是二十上下的年纪,想来就是那陆成与椿儿。陆成身着侍卫服,不用想便知是府里的侍卫,椿儿金簪挽发,上身一件半新的玫红绸袄,下身一件同色的襦裙,也不似下等仆妇的穿戴。“抬起头来。”

两人抬头,皆面带惶色。

陆成眉目貌端正带有英气,椿儿面容秀中带俏,并肩跪一处,看着倒是很匹配的一对。

安豫王妃的目光却落在椿儿手中那一片未来得及给陆成戴上的菩叶灵符。

“你这灵符倒是挺别致的,在何处求的?”

两人私情被喝破本是满心慌乱,兼这喝破之人是王妃,更是惊惧交加,只想着这次不死亦要脱层皮,却万万没想到望费开口的第一句会是这么一问,惊异之余,椿儿老实答道:“回禀王妃,是奴婢在华门寺求的。”

“哦?”安豫王妃目光移至椿儿脸上,“华门寺》你一个婢女竟敢擅自出府,你好大的胆子!”

“禀……禀王妃,奴婢没有擅自出府。”椿儿忙辩解,“这灵符是随虞夫人去华门寺做法事时求的。”

“还想说谎!”安豫王妃却冷冷道。

“奴婢没有说谎。”椿儿满脸惶急,“奴婢是虞夫人的近身侍女,大前天是虞家老爷、夫人的忌日,夫人每年都会在那天去华门寺做法事,奴婢亦每年都有随行,这灵符便是那天求的,还望王妃明鉴。”

安豫王妃黛眉微动,想起女儿那句“前两天听说他们去了华门寺,再算算流言出来的时间,想来就是借华门寺上香之际传出。”

“大前天是虞家老爷、夫人的忌日?你随虞夫人去了华门寺做法事?”她淡淡启口问道。

“是。”椿儿忙答。

“你这灵符倒是和威远候府的戚小姐求的相似。”她再次淡淡开口道。

“戚小姐也是在华门寺求的……”椿儿的话忽然断了,那一刹她想起了华门寺中之事,不由忐忑的抬头看一眼安豫王妃,见王妃神色平静,才道:“都是在华门寺求的,自然差不多样。”

“嗯。”安豫王妃点点头,再问道:“虞夫人每年的那天都会去华门寺做法事?”

“是。”椿儿道,又加上一句道:“虞夫人对父母的孝顺王爷也极赞赏。”

“哦?”安豫王妃看着这椿儿,唇角微微一勾。这小小侍女也颇有几分聪明劲,搬出王爷来是想压一压我吗?“你们俩起来。”

两人一怔,抬首看着安豫王妃,都有些不敢置信。难道王妃就这样防国他们了?可看王妃神色却不似假话,忙一磕首,道:“谢王妃。”然后起身。

冷不防安豫王妃忽然又问道:“戚小姐也是那天在华门寺求了你手中这样的灵符?”

“是。”椿儿瞬即答道,答完了人又是一呆。

“喔。”安豫王妃目光看一眼椿儿轻轻颔首。

椿儿小心翼翼的看一眼安豫王妃,见他依旧是一脸平静,不似发现了什么,可她又为何老问华门寺中的事?可即算那天虞夫人与戚小姐、吕小姐都在华门寺又如何,他们彼此既不曾识得,亦不曾言谈,两者也毫无关联,王妃便是有何想法也不至将她两人联在一处想。而且,那些话乃是她偷听得来,戚小姐、吕小姐根本不知道,估计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流言是因她们而起,所以王妃便是听到了流言,那她要查也该是查候府,查那些跟去白昙山的人,怎么查也查不到安豫王府来才是。何况王妃或许只是对菩叶灵符一时好奇,不一定是因那事。

如此一想,稍稍安心,暗想刚才失言,此刻要撇清么有见过戚小姐是不可能,当下又解释道:“那天法事完后,奴婢陪夫人出来时,正碰上两位漂亮的小姐入殿拜佛,后来听寺中僧人说,才知道是威远候府的两位小姐。”

“喔。”安豫王妃不置可否的应一声,目光看一眼椿儿,然后转向一旁一直静默而惶然的陆成,“这便是你的情郎?”

此言一出,椿儿心中顿时又一慌。王府家法严苛,若被王爷知晓府中侍卫与侍女有私情,那陆成哥不要说前程,便是性命也难保,正暗自焦急时,耳边却听得陆成道:“王妃,是小人引诱了椿儿,若治罪小人愿艺人承担,还求王妃慈悲,饶过椿儿。”

“陆成哥……”椿儿转头看着陆成,新中又是感动又酸楚,“怎会是你一人之事,椿儿心里亦欢喜你。”

“椿儿。”陆成看着椿儿,焦虑又欢喜。

“倒是一对有情人。”安豫王妃微微叹道。

两人听得不由都看向安豫王妃,如绝缝中见得一丝光明,双双跪下,“求王妃开恩。”

安豫王妃不语,淡淡看着下方跪着的两人。

于是回廊里一时静默如渊,只有暮风时时穿过,鸣廊拂栏,吹得花树簌簌作响。

陆成、椿儿垂首跪着,一颗心吊在半空,慌乱、惶急、恐惧,还带着微微的希冀。

许久后,才听得安豫王妃缓缓的不带一丝波动的声音响起,“椿儿,我可以成全你。”

椿儿闻言迅速抬头,一脸不敢置信的惊喜。

“只不过……你亦要成全我。”安豫王妃平静的眼眸看着椿儿,通透而冷然。

椿儿一呆,下一瞬,遍体寒颤,仿如风中秋叶不胜冷瑟。在王妃冷漠而了然的目光下,她觉得自己如不着寸缕,从里到外被看得清清楚楚。

王妃她知道,她竟然知道!

可她为何知道?她又是怎么知道的?夫人做下的事,整个安豫王府除自己与夫人外再无人知晓,可王妃是怎么知道的?王妃知道了,她该怎么办?王妃不但知道那事,甚至此刻还握着陆成哥的前途性命……

陆成看椿儿一脸惨白的发着抖,不解,可心下更不忍,不由开口道:“王妃,您要椿儿……”

“闭嘴!”

安豫王妃目光睨他一眼,那一眼另陆成心胆一颤,后半句话咽回肚里,再不敢开口。

回廊里一时又沉寂。

许久后,椿儿垂首,以额触地,哽声道:“椿儿求王妃成全。”

安豫王妃微微一笑,看着椿儿,淡然的带着万事握于掌中的端严。吩咐铃语,“你去唤葛祺,就说我在前府正殿等着他。”

“是。”铃语去了。

“你们随我去正殿。”安豫王妃淡淡丢下一句转身回走,身后巧善跟着。

椿儿、陆成两人起身,相视一眼,椿儿一脸惨然,陆成一脸不解。

“陆成哥,我们走吧,是生是死都在今晚。”

十五、半生空梦半生恨(中)

正殿里,安豫王妃刚坐下片刻,王府大总管葛祺便已迅速到来,近前行礼后,才道:“不知王妃唤小人何事?”

安豫王妃看着他,当年初见时,还是个清秀伶俐的小侍从,而今却已是尘桑满面的王府大总管。想着,不由得唇边浮一抹略带嘲意的淡笑,道:葛祺,我说的话,你会听么?”

葛祺立时恭敬答道:“王妃但凡有吩咐,小人无不从命。”

“嗯。”安豫王妃点头,“你着人去将两位侧妃及她们所生的公子、郡主请来。”

“是。”葛祺也不问缘由,转身即吩咐去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