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天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清葵终于忍无可忍。
“难道你这儿不是山寨是皇宫么?还是这儿藏了什么宝贝?是个人就一定有目的,是不是想太多了点儿?!”
郁天转开眼去。
“若被我发现你有任何目的——”
“好了好了。”清葵摆摆手。“本来没有,现在倒还真有了个目的。”
他墨眸发寒。
“我的目的就是收了你这小屁孩儿!”她拍了拍桌子,朝他呲牙。
他一愕,猛地立起,背过身去。
“走吧。”
清葵一呆,没反应过来。“呃?我可以走了?”
“难不成你还想留在这儿?”他的语气有些古怪,像是勉强才维持的平静冷然。
“好好,我走了。”清葵这才如梦初醒,却见他背对着她的耳朵尖上染了一抹红印。
咦?
还没等她琢磨出什么,他又开了口。这次算是正常了。
“你就睡在外间。”
“不是说我可以走了?”
“你是我的婢女,还想去哪儿?当然是在外间随侍。在没有确定你的身份之前,别想离开这儿。”
清葵瘪瘪嘴。“你拦不住我。”
“我是拦不住你,但山寨那么多兄弟,拦住你姐姐还绰绰有余。”
清葵狠狠地哼了一声,奔向外间,啪地阖上门。
外间的小榻只得一人半宽,虽然清葵浑身裹了棉被,这山中夜凉却依然不折不饶地钻到被子里。
她睡不着。
翻来覆去想了许久,她忽然灵光一闪,从棉被里跳出来,披上衣服便推开了里间的门。
郁天正要就寝,中衣解了一半,惊愕地看着她撞门而入。
“你——你干什么?”
清葵顺便赏了赏他的颈上那段风光,这才咳了咳。“对不住,我忘了要敲门。”
郁天沉着脸,于是这屋子里的温度又降了降。
“你究竟要做什么?”
清葵这才想起自己的目的。“对了,刚刚我说要收你,是想收你为徒的意思,不是要收你做男宠,你可别多想。”
他冰眸一闪,好容易才克制了上前掐住她喉咙的冲动。
“收我为徒?你才多大,能教我什么?”
“我今年正好十五,不过这不是重点。”清葵作凛然状。“为人师只看本事,跟年龄有什么关系?”
“你能教我什么?”他不动声色地把解到一半的中衣又给拢了回去,看得清葵颇有些遗憾。“媚术么?我可不需要。”
“媚术只是我所学之术中很小的一部分。”清葵颇有些骄傲。“我看你天分不错,不如跟着我罢。除了媚术,我还能教你别的。”
“比如?”郁天挑眉。
“比如医术,驻颜术,固元法,”清葵又往他身上某处瞥了瞥。“还有房中术。”
郁天皎洁如月的脸庞红了又黑,黑了又青。
清葵颇自得地欣赏着,认为他这个样子实在比之前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好了不少。
“出去。”
“呃?”
“给我出去!”郁天握紧了拳头。
清葵很委屈。自己掏心掏肺的,他却叫她出去。
其实也怪不得她,她来中原时间还不长,不懂得一个女儿家跟男人谈论房中术,普遍会被视为引诱。虽然她很认真地在讨论这门学术,虽然那男人还只是个小少年,但她的形象显然已经跟女淫贼划上了等号。
当然,就算她知道了,也不会在乎就是了。
她瘪了瘪嘴,从外面阖上房门,听到里头几下清脆的杯盏碎裂声。
这小孩儿脾气还真大。不学就不学呗,至于拿杯子出气么?
她继续躺回小榻上,把被子裹得紧紧的。大约是心情舒畅的缘故,很快便睡了去。
清葵醒来的时候,双眼一睁便对上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又来?”
她很苦恼。
“你也真睡得着。”郁天缓缓收起了匕首。“就不担心我趁你睡着了下手?我就不信你睡着了还能用媚术。”
“我不是早说了,还有别的法子?”她白了他一眼。“你当我这么傻?”
郁天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该起来了。你可是婢女,居然比主子还起得晚。”
“知道了。”她把手掌露出被子挥了挥。“你还不走?”
“我为何要走?”
她无辜纯真地望着他。“我习惯了不穿衣裳睡觉。”
郁天一呆,手足无措的左右游移了视线,终于懊恼地转身离开,用力地带上了门。
清葵舒了口气,闭上眼,在暖和的被子里拱了拱,心情却有些烦乱。
其实她根本没有做任何的防备,若郁天真要杀她,怕是早已得手。她一向自诩冷静谨慎,怎么会对一个之前还对自己痛下杀手的人失了戒心?
难道她下意识地还把他当做个孩子,觉得他不会出手么?
清葵最爱裹着棉被赖床,可这等烦乱来袭,让她再也没了赖床的兴致。
她懒懒地梳洗穿戴完毕,推开门已没了那少年的踪迹。这样也好,她也不想再应付这个古怪的小孩儿,还是快些寻到丹君,跟她一同想办法遛下山去才是正途。
前一夜她跟郁天回了房,而丹君依旧住在之前安置她们的那间屋子。然而清葵回到那间屋子时,丹君却不在房里。
她出门在旁边寻了寻,仍旧不见丹君的影子,所幸碰上了裘大。
裘大见到她,眼睛一亮。
“清水,你怎么在这儿?”他朝她后头看看。“少主子呢?”
“不知道。”清葵摇摇头。“我姐姐去了哪儿?”
“白水姑娘?”裘大指了指中寨的厨房,才反应过来她看不见。“刚刚我看见她在厨房那边转悠来着。我以为她饿了想寻些吃食,也没打招呼。”
“快带我去。”清葵如释重负。“裘大哥。”
裘大听了前头这句正有点儿不爽快,又闻得后面这声呼唤,顿时舒畅了不少。
“好,好。要不我带着你过去?”
裘大向她伸手,想拉她的手臂。
清葵不露痕迹地闪身一躲。“裘大哥,不必麻烦。我能听着你的脚步声跟上。我虽有眼疾,却也不是什么都看不清。大哥请放心。”
裘大也不疑有他,点头便在前面带路。
走过几间屋子,沿着长满灌木的小路一直往前。
裘大一边走着,一边问她:“如何,我们少主子很不错吧?可惜你看不见,少主子他的样子长得可俊了!”
“是么?”清葵笑了一声。“大哥,你也知道我看不见,俊不俊对我来说可没区别。”
“可不光是俊。”裘大很有些献宝的意思。“少主子不光长得俊,这脑子也灵光得很。那叫一个聪明。你别看他现在才十三,可比咱们所有人的脑子加起来都好使。咱们山寨里头的那些个机关,全是他设计的。”
“哦?”清葵倒真是没想到。那些巧妙的机关,竟然是出自这个小孩儿的手中?
“没想到吧?”裘大颇为得瑟,仿佛那聪明也有他的一份。“咱们这少主子,拿萧先生的话来说,那就是‘天纵奇才,绝世异骨’!”
清葵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裘大哥,照你这么说,少主子他还真不一般。”
“那是自然。”裘大语重心长。“清水,难得少主子他瞧得上你,你可得好好伺候他,说不准以后成了他的妻妾,那可是天大的福气。”
“是是是,我一定‘好生’服侍他。”
裘大满意地点点头。
“裘大哥,那个萧先生又是什么来头?听上去好像很不简单。”她装作不经意地试探。
“萧先生也是个奇人。一个月前,少主子遇上了狼群,被他给救了。”裘大是个实在人,说到此处还面露感激。“如今他做了少主子的师父,教他武功。”
清葵皱了皱眉。这么说来,他也是个来历不明的人物。这个萧悔之安身于天堑寨里,果真只是为了教郁天武功?
“清水,那不是你姐姐?”裘大朝不远处招了招手。“白水姑娘!你妹妹来看你了!”
果然是丹君。此刻她正与一名身形丰满的厨娘说话,依然是标准的一脸茫然状。听见裘大的招呼她才注意到了清葵,赶紧走了过来。
“天,清——水,我终于找到你了!”
“你在找我?”清葵看她面色憔悴,心中已明了大半。“你该不会是迷路迷到这儿来的罢?”
丹君有些讪讪。“差不多。”
这时那位原本跟丹君说话的厨娘也走了过来,朝清葵一打量。“这就是你妹妹?”
“正是。”丹君冲她笑笑。“之前多谢你了。”
“哪里的话。”厨娘摆摆手。“早知道你不认得路,我便一早带你去了,也不会叫你绕了一圈又回了厨房。”
清葵有些头痛,看样子丹君迷路,还迷了不是一时半会儿。
裘大却冲那厨娘恭恭敬敬地抱了拳行礼。“夫人。”
清葵和丹君大眼瞪小眼。
第七章 突如其来的算计
厨娘大概三十岁上下,长得颇有些风韵,却也谈不上多美。此刻围了围裙大大咧咧的,看上去也就是个普通的农户娘子。
她朝裘大点点头。“裘大,你也来了?”
“是啊,我领清水姑娘过来见她姐姐。”
“清水?”厨娘瞥了清葵一眼。“听说小天收了个丫鬟叫什么水的,该不会就是她罢?”
“正是她。”
厨娘来了兴致,对着清葵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了一番。
“脸盘儿不错,就是太瘦,不好生养。”
清葵黑了脸。
丹君愤愤然。“我家清水那是年纪还小,要是过几年,一定发育得比你好。”
清葵捧额哀叹。
厨娘点点头。“也是。说不准小天那孩子就喜欢这般瘦得像猴儿的。”
裘大附和道:“是少主子的眼光独到。”
厨娘拍拍手,往清葵的脸上揪了一把。“跟着咱们小天,有你的好处!”她相当暧昧地朝清葵耳旁低语道:“就小天那俊模样,咱们寨里肖想他的姑娘可多了。下手可得抓紧喽!”
她又捏了一把,这才心满意足地转身回了厨房。
“告诉大伙儿,今儿个中午老娘心情好,有酒喝!”
裘大面露喜色。“多谢夫人!”
丹君和清葵目送她进了厨房,又复杂地对视了一眼。
“她——是谁的夫人?”清葵揉了揉被捏红的脸,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裘大。
裘大一脸再自然不过的神情。“当然是寨主的夫人!”
“你们寨主,还有别的夫人么?”
“没了。咱们寨主专一得很,怎么会娶别的老婆!”
“她她——她是郁天的娘?”清葵咽了咽口水,难以接受这巨大的打击。
“当然了。”裘大硬是粉碎了她最后的一丝希望。
这血脉相传中间到底是出现了多大的误差啊…
“你们姐妹好好聊,我还有事儿,先走了!”裘大挥手道别。
清葵见他走远,这才朝丹君嗔怪一眼。
“你也知道自己找不着路,干嘛不安分点儿?”
“我担心你啊。”丹君颇有些惭愧。“昨儿个夜里你被那个冻死人的少主子带走,我就觉得不对劲。谁想到我一出了门,怎么也找不着你。还好遇上了那个萧悔之,这才回得了房。今儿个一大早,我想天亮了,这路总归好认些吧?谁想到又找错了方向去了厨房。那个厨娘给我指了路,我明明按照她说的走,结果走了半天又回了厨房。”
她极度不解。
“这山寨里头的路怎么就这么难认啊?”
清葵又好气又好笑。“以后记得了,我不会有事的。你顾好自己就行,省得我回来又找不到你。”
“哦。”丹君乖巧地点点头。“这回我知道了。”
“你说你昨晚碰上了萧悔之?”
“是啊。”丹君想了想。“我也不知道自己迷路去了哪儿,好像是个小山崖。恰好碰见萧悔之在那儿跟一个黑衣服的人说话。后来他瞧见我,便把我给带了回去。”
“黑衣服的人?”清葵心生疑窦。“是山寨里头的人么?”
“我不记得了。”她皱皱眉,似想得很困难。“那人看见我之后便走了,身形很快,看来会功夫。但他的样子——我却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