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再日夜缠着她的师兄,而是一有空就去找沈融阳指点武功,她也不再镇日研究钱晏和更喜欢她身上哪种脂粉的味道,而是将心思用在钻研自己本门的武功上。

本来钱晏和对这个小师妹,一直都疼爱有加,宠溺着她的种种顽皮,也头疼于她的任性,但是现在小姑娘终于长大了,不再抱着对他的情愫不放,他本应该高兴才是,为什么心中竟然会有失落的感觉?

钱晏和默默地苦笑,拧干手中毛巾,房间的门突然被推开,吓了他一跳,回头一看,却是夏蓉蓉。

“师妹,跟你说过多少回了,进门要敲门,要是……”他有点无力,决定收回前言,自己怎么会觉得失落的。

“要是你在沐浴更衣怎么办?大师兄,这话你都说了一百遍了!”夏蓉蓉颇不耐烦地挥挥手,走过来拽着他的衣袖就往外走。“快点走吧,沈楼主他们已经在外面等我们了。”

“这么早?”钱晏和有点惊讶,又随即无奈,“诶诶诶,你别拽着我啊,我这毛巾还没放进包袱里呢!……”

门外,沈融阳、陆廷霄与侍琴三人早已在那里等着他们。

客栈里十有八九的客人,都是冲着漕帮结盟去的,所以一大早人就走得差不多了,他们已算晚了的。

沈融阳微笑着倾听那两师兄妹的耍宝,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直接就跳过了少年时光,生命中竟似从未有过那种无忧无虑的岁月。

抚州城外四十里的斜月坡,除了稀稀落落的杂草,没有其他更高的树木,却因此成了视野极佳的空地。

侍琴东张西望,赞叹道:“丁帮主也算用心良苦,选了这么一个地方,倒也不怕有暗器埋伏。”

沈融阳有心逗他,便笑道:“你再想想,当真没有破绽了?”

一旁的钱晏和与夏蓉蓉听了此言,也开始冥思苦想,却想不出这里还能埋伏什么,侍琴早已按捺不住性子:“公子,您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沈融阳摇摇扇子,笑而不语,却是陆廷霄淡淡道:“火药。”

几人吃了一惊,侍琴低呼出声:“不大可能吧,这,谁会去做这事……”

“几率小不代表不会发生。”沈融阳也不再多说,这毕竟只是他们的一种猜测,没有必要扰乱人心。实际上这里的火药指的是震天雷,在生铁里面装上火药,外面安上引信,由目标的远近,来决定引信的长短,这种武器在北宋后期就运用于军事上,而据他所知,四川唐门也有类似的东西,所以江湖中人会想到使用此物,并不为奇。

斜月坡上远近摆了百来张桌椅供来客休憩,沈融阳几人来得晚,也不愿近前出那个风头,便远远挑了张外围的桌子,五人坐下,还多了一个位置。

“沈兄,陆兄,真是有缘,又碰上了。”一个声音自他们身后传来,来人一袭儒衫,一把折扇,潇洒俊朗,面目黝黑,正是何苦。

“既然还空了个位子,那某就不请自坐了。”他也不待众人反对,一收扇子坐了下来。

侍琴瞪眼。“你这人怎么如此不知好歹,我们又没请你们坐下,这里那么多位置你怎么不坐?”

“位置虽多,没有知己又有何乐趣可言,我观这里芸芸众人,只有在座两位与我称得上是风华无双。”何苦笑眯眯的,一点也不以为意,打定主意赖着不走。

侍琴翻了翻白眼。“我家公子才不爱跟你相提并论……”

“侍琴。”沈融阳制止了他,转而朝何苦笑道:“何兄想坐便坐,此处也不是我们开的。”

“沈楼主果然深明大义。”何苦叹了一声,意有所指,引来侍琴一声冷哼,表示极度不屑。

漕帮少主丁禹山,作为结盟发起人,自然是坐在上首,他早就看到沈陆二人,每次想走过来的时候,总屡屡被各门各派过去寒暄的人缠住脚步,最后竟忙得分不开身,不得已只能远远朝他们歉意一笑。

这次来的人很多,各大世家门派皆派了自己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一是为了让他们增长见识阅历,二者沧海门肆意吞并一些小门派,掠夺地盘与生意,无形中破坏了南北微妙的平衡,也侵犯到很多人的利益,所以丁禹山才能一呼百应,却并不是因为他本身的威望所致,而是他能看清形势,发起结盟,否则以漕帮而言,单枪匹马想与沧海门对峙,显然不易。

坐在沈融阳几人旁边的是武当派的道人,恰好是紫溪的师叔与师兄,因当初紫溪拜在武当门下的缘故,他们也认识沈融阳,趁着前来寒暄,也远远坐在外面,颇为低调。

“沈楼主几位为何不到前面去坐,以阁下的地位,必然会被奉为上宾。”何苦手中的折扇慢悠悠地摇晃着,笑容就像这四月的春风一般柔和。

侍琴觉得这个人实在很讨厌,来历不明不说,还经常打着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来搭讪,而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意味不明的悬念。“我们若坐了前面,还怎么让你来跟我们一桌,这不是为了照顾你么?”

夏蓉蓉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边沈融阳笑着摇摇头,敲了敲侍琴的脑袋,便连陆廷霄的双眼也染上些许笑意。

何苦哑然失笑,倒也不怒。“令仆真是伶牙俐齿。”

说话间,那边众人一一入座,丁禹山见时候差不多了,站起身,轻咳一下,朗声道:“诸位远道而来,漕帮实在不胜感激,而今日之会,各位想必也已知晓,是为了沧海门的事情。”见座下众人渐渐安静下来,凝神听他说话,他方续道:“都说北沧海,南漕帮,实际是抬举了漕帮,自先祖创帮,有赖江湖同道的鼎力支持,漕帮才有今日,但也只不过靠着长江沿岸的漕运,混口饭吃。”

说到这里,丁禹山苦笑了一下:“这也并非在下妄自菲薄,实际上大家都知道,沧海门坐拥了黄河以北的各省绿林,不仅如此,水道,陆路,都有他们的买卖,这便罢了,但是近来他们已不满足于此,一些小帮派早就成为沧海门称霸中原武林的垫脚石,所以,漕帮希望能借此次结盟,诸位一齐拿出个章程来,再选出一位盟主,共同抵御沧海门的南侵。”

他这番话说得声情并茂,比两个月前漕帮变故时的应对要好上不知凡几,可见磨难是足以让一个人在短时间内迅速成长起来的。

丁禹山话方落音,四下便嗡嗡作响,一名黑发长须的中年人站起来。“丁帮主所言甚是,事关江湖各方平衡,衡天门自当全力支持,至于盟主人选,既是丁帮主提了出来,想必心中已有人选?”

他说话慢条斯理,风度翩翩,让人心生好感,而与他同桌的人,便是沈融阳他们之前在茶棚中所碰见的宋槐清几个。

这人的最后一句话,无疑道出众人所想,诸人怀着各自的心思,纷纷附和他的话。

“周门主所说,正是我们所想。”

“不知丁帮主如何考虑?”

“这盟主人选,人人都想做,但若不是德高望重之辈,又如何能服众?”

眼见座下议论纷纷,丁禹山抬手作势,运上内力,让声音足以传遍每个人的耳朵。“诸位所想,丁某也已考虑到了,如果让大家一一说出心中人选,未免耗时耗力,承蒙诸位不弃,我既发起结盟,自当有个腹案。”

一席话倒让四座无声,众人都想听听他的腹案是什么,他们方才之所以议论,倒不是因为不想结盟,而是盟主的人选。这个位置,既能称为群雄之首,又是扬名立万的机会,自然人人都想当,但是武功平平,又或没有势力,即便让你坐上去,你也坐得不安稳。

“丁某的腹案,无非是两步,丁某在此抛砖引玉,先说几位人选,让诸位议定,若是没有异议了,各派再派出一位弟子,代表本派结盟宣誓,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这是个避免浪费时间的办法。

由于事关重大,这次来参加结盟的,皆是门中长辈或后起之秀,即便是小门派,也自矜尊严不肯轻易说话,倒不至于出现对人选不满而喧哗闹事的场面。

于是众人点头称善。

丁禹山喝了口茶,便道:“丁某这提议的第一位盟主人选,便是武当派的掌门天机道长。”

第62章

武当掌门当初在武当的掌门继任大典上,对本应继任掌门之位的弟子于素秋不假辞色,大义灭亲,是许多人都看在眼里的,再者他年届古稀,武功在江湖中数一数二,确实算得上德高望重之辈,丁禹山这一提议,倒也没人反对。

“师兄年纪已高,正有避位清修的心思,丁帮主的美意,只怕武当派无法应承了。”说话的是方才与沈融阳他们寒暄的武当中年道人,从辈分上说他应是天机道长的师弟。

“上次见面,我看道长的精神尚好,怎会突然有避位之意?”丁禹山微微一愕。

那道人叹了口气:“自从上次变故,师兄的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如今掌门人选已经定下来,他也可以潜心闭关了。”

他说的是于素秋惨死一事,对于这个从小就看着他长大,将毕生心血全部灌注在他身上的天机道长来说,不能不算一个沉重的打击。

丁禹山点点头,也跟着叹息一声:“原来如此,那不知继任的掌门又是贵派哪位道长?”

道人稽首道:“未来掌门的名讳上紫下溪。”

丁禹山本是随口一问,道人说的名字,除了沈融阳几人,在场也无人认识,既然武当派婉拒,这个提议就此表过。

沈融阳不由想起那个黄山上偶遇的少年,当初跟随他们下山,又在拜入武当门墙之后,居然会为天机道长所青睐,成为下任的掌门人选,这也算是一种福缘了吧。

“既然天机道长无意于此,那么丁某就冒昧再提一人,少林寺木鱼大师,宅心仁厚,见多识广,堪为表率,作为盟主,实是再合适不过。”

木鱼和尚在江湖中人缘甚好,至于他的武功和出身,也没有可以诟病的地方,这个提议倒也合适。

“阿弥陀佛,多谢丁帮主错爱,承蒙诸位同道看得起,老衲素来闲云野鹤,居无定处,只怕担当不了重任。”木鱼和尚今日倒是在场,只是他一说话就是婉拒,未免令丁禹山脸上有点挂不住了。

武当派拒绝也就罢了,丁禹山本就没寄望天机道长会出来主持这种事情,但是木鱼和尚作为少林寺唯一一个经常在江湖中出现的人,不仅从人望或武功上,都足以服众。

“大师何必自谦,若您坐上盟主之位,想必是众望所归。”

“不错,木鱼大师的武功与声望,江湖人人皆知,如果能作为盟主带领我们对付沧海门,必能众志成城。”

“老衲早已是方外之人,武功上或许还能帮忙一二,但统御群雄却我所长,不过老衲心中却有一人,倒是盟主的上上之选。”

丁禹山心中五味杂陈,他自知自己资历尚浅,没有可能当上盟主,所以这次筹划,倒也不是出于私心,只是武当与少林接连拒绝,突然让他想起若是父亲或二叔还在世,局面断不至于此,只怕根本无需商议,盟主已经非漕帮莫属了,不由愈发觉得漕帮在自己手中难以再现强大,一时恍惚,竟没接上话。

旁人大都诧异,木鱼和尚不想当盟主,却又说推荐一个人,这是故作大度,还是另有他意?这次结盟,虽然门派众多,但若真正谈得上足以令众人心服,也就少林与武当而已,如果漕帮丁鹏还在,兴许也算一个。

木鱼和尚看到众人神色不一,又喧了句佛号,方才慢慢道:“老衲推荐不是别人,此人也在这里,便是如意楼沈楼主。”

丁禹山闻言苦笑,暗道木鱼和尚真是没有识人之明,论武功地位,如意楼自然当得起盟主之位,但是沈融阳又怎会是被盟主二字束缚的人,当初漕帮迭变,沈融阳只帮他料理了齐琼布下的人手,便自飘然而去,何况他身边还有个陆廷霄,就算现在要争天下第一,只怕这两个人也没兴趣。

那边众人听了木鱼和尚的话,都吃了一惊,谁也没想到如意楼主居然也会来此参与结盟,不由举目四望,很多人都没见过他,故而只不过随着其他人在胡乱张望而已。

却见原先说话的武当道人也站起身,朝沈融阳那桌稽了个首,道:“若是沈楼主能出任盟主,我们武当派也必当全力支持。”

四下议论纷纷,不知道武当派何以突然向如意楼示好,一边又暗暗惊异于如意楼的实力,却不知武当派的未来掌门,与沈融阳有过那么一段渊源。

沈融阳静静地坐在轮椅上,白衣在阳光下显得愈发耀眼,旁人即便也穿白衣,却很难模仿他那份气度,任周围如何议论,以及那些或惊异,或羡慕,或拜服,或嫉恨的目光,这个人都沉静若渊,不动如山。

这世上能令他动容的人,只怕只有一个了。

而此人,正坐在他旁边。

衡天门主周莲峰暗自咬牙,本以为武当少林皆无意盟主,而漕帮丁禹山不足以服众,盟主之位今日或许就落在衡天门身上,谁知道半路杀出个如意楼来。

沈融阳本来就是路过来看热闹的,莫说盟主之位,就算是天下第一,他也没什么兴趣,见木鱼和尚一席话,让众人焦点都放在自己身上,便欲张口拒绝。

此时却有个声音在场中响起,尖利无比,竟像出自女子之口。

“沈融阳这卑鄙小人,怎么有资格当这个盟主!?”

众人闻言大惊,纷纷朝声音来源望去,只见一名少女站在那里,疾言厉色,说罢这句话,又从旁边拽起一人,有人认出那个被拽起的少年人,不由惊呼:“这不是楚家的公子么?”

楚则涨红了脸站起身,看着那么多人,勇气便先去了一半,只是衣袖被身边少女紧紧拽着,不由吞了吞口水,道:“不错,沈融阳没有资格做这个盟主,今日我便要在诸位武林同道面前,揭穿他的真面目!”

沈融阳神色一如既往的云淡风清,就像他听到的只不过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招呼,根本激不起一丝涟漪。

他们那一桌,陆廷霄根本连看都懒得往楚则那里看,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沈融阳,纵观在场所有人,他所在意的也只有身边这一个而已。

钱晏和与夏蓉蓉,皆瞪大了眼睛,想看这人究竟要说什么,侍琴则一脸愤愤,若不是沈融阳在旁,只怕他都想冲上去将这少年扫个几巴掌了。

只有来意莫名的何苦,笑得愈发兴味浓郁,仿佛在看一场好戏,而这场好戏的焦点,还是他最感兴趣的人之一。

第63章

楚则的话就像在一锅热油中倒入的水,让场面愈发沸腾,谁也不会想到一个初出江湖的少年竟敢对如意楼主说出这样的话,但大多数人不会提出自己的疑问,而更愿意在一旁看好戏。

木鱼和尚缓缓道:“这位小施主莫不是弄错了,当初林家赏剑大会,沈楼主曾救过老衲等几人,这次盟主人选,本也是老衲未经沈楼主首肯而提出来的,并非沈楼主沽名钓誉。”

楚则欲言又止,不由转过头,却看到旁边冯星儿鼓励的神色,仿佛一下子便有了勇气:“冷月刀苏无伤苏大侠的儿子苏勤,正是被沈融阳害死的,还有我叔父楚方南,也是因为沈融阳无辜挑衅约下战书,才会惨死在他手下!”

四周渐渐平静下来,惟有他激动的声音在旷野中回荡。

丁禹山皱了皱眉,在楚则准备说下一番话的时候打断了他。“楚少侠,我想在你叔父那件事情上,你有所误会了。当年沈楼主向你叔父下帖的时候,曾言明过缘由的。”

楚则一愕,涨红的脸色在微风的轻拂下,稍微消退了些。

“也许你父亲并没有告诉你,当年是你叔父先误杀了沈楼主的亲人,所以沈楼主才会下帖约战。”

“不可能……”楚则的嘴唇微微阖动,在他心中,早逝的叔父比父亲还要优秀,他是长辈口中的良才美玉,是最有希望将楚家带上更高位置的一个人,可是他死了,死在如意楼主的手里,这让楚家地位一落千丈,也让父亲一直耿耿于怀,忧思难忘,这才会明知有可能不敌身死,也仍要向沈融阳下帖约战。

但是当年,沈融阳究竟为何要下战帖,他从来不知道,也从来没人跟他说过,在父亲的含糊其辞,却成了沈融阳当年初出江湖,为了扬名立万所以才拿叔父开刀,他则从来没有去怀疑过,小时候很疼爱他,给他买糖葫芦带他上街去玩的叔父,在自己心目中,本来就是一个近乎完美的存在。

现在这个存在,被外人轻飘飘的一句话否决了。他不敢相信,也拒绝相信,脑袋一片混乱,不由抬眼游移四顾,只见一些人脸上仿佛都带着明了与怜悯的神色,这更让他觉得难堪与无法置信,目光最后落在远处的沈融阳身上,而那个人稳稳地坐在那里,姿势仿佛从未变动过,更谈不上丝毫的慌张与无措。

楚则他终究只不过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

“今日诸位结盟,我只不过是恰逢其会,至于盟主一说,多谢木鱼大师抬爱,沈某并无兴趣。”沈融阳终于开口,淡淡的声音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他没有提及楚方南与苏勤的死,因为一者与十三娘有关,一者是他朋友,逝者已矣,没必要被一些无关的人扯出来讲。

丁禹山听着那虽然温煦却无起伏的语气,对方只不过是在陈述一桩事实,也许在有些人眼里,他这番话显得有些狂傲,但沈融阳没有任何意愿或兴趣去了解他们的想法,他有资格,说出这样一句话。

他突然就有些了解了自己与沈融阳的距离。不止是沈融阳,还有陆廷霄,现在旁观者清,心中便如明镜一般,自己为什么还无法像父亲那样撑起整个漕帮。

因为魄力,因为实力,因为自信。

在沈融阳那副时常带笑的表情下面,其实也有着来自强者的睥睨与骄傲,只不过隐藏得太深,所以旁人只看到陆廷霄的冷,却没有看到沈融阳的另一面。

楚则双手攥握成拳,只觉得从未像现在这样感到屈辱,四周诸般眼光落在他身上,自己就如同被围观的猴子一样可笑,这种感觉让他通红的脸色逐渐褪为苍白,心绪翻滚一时不知作何反应。旁边冯星儿却极不甘心,本以为可以让沈融阳声名狼藉,不料对方轻描淡写一句话就让楚则哑口无言,不由腾的一下站起来,大声道:“难道你以为你这么说,就能把害死苏勤的事实一笔带过……?!”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身形蓦地动弹不得,显然是被点了穴道,一个声音随之轻轻响起,却是何苦:“这位姑娘,你所说的,与今日结盟的事情毫无相干,沈楼主既已没有意愿做盟主,诸位是否该另择人选才是?”

沈融阳微怔,与陆廷霄对望一眼,他们实在有点摸不透何苦这个人,既在来路上出手试探,又在此时出言解围,不知是何目的。

丁禹山回过神来,朗声接道:“不错,这桩是非,请姑娘过后再私下解决,当要之计,还是先商议结盟之事。”

只是武当少林皆已推拒,峨嵋派素来低调,再加上钟璎珞的事情,这次只派了两位辈分不显的弟子前来,武林几大世家,除了业已式微的楚家和林家,其他实力都在伯仲之间,而四川唐门很少涉及武林中事,并没有遣人前来,还有一些何苦这般的人,只是来看热闹的,事不关己,不可能参与,余下的便是些闲散门派,且莫说是否藏龙卧虎,但从门派的整体实力与江湖威望上来看,显然并不适合。

丁禹山暗暗叹了口气,有点后悔自己的轻率鲁莽,未有万全准备便发起结盟,但此时箭已离弦,不由得自己收回来。

“既然暂时没有适合的盟主人选,那么丁某便先说说沧海门的事情。现在已经有四个小帮派,被沧海门鲸吞,帮中诸人或为收服,或为诛杀,沧海门中高手甚多,若以明攻,在座起码有三成的门派无力相抗,若是暗下埋伏,更是防不胜防。”他娓娓道来,众人从盟主的心思上转了回来,思及利害,不由点头称是。

沈融阳之所以不走,就是想看看今天这场结盟,丁禹山到底会如何应付,但是刚才一场小小的变故,何苦矛盾莫测的行径,却让他有种奇怪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