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答案像是巨浪在半空中的一个席卷,重重的在岩石上发出轰鸣的声音.

没想到,堂堂商业巨子的往事曾经和常人一般青涩不堪.难怪,他一直不肯正面回应.

现在,挟着巨大成功的柏烨总裁为什么在今晚又约上了陈大小姐和她的未婚夫,答案好像不言而喻…这是多么有话题的八卦啊!!

兴奋的媒体们几乎所有注意力都移到了当年那场八卦之间减淡了对章立父子的注视.甚至有人开始更热烈期待“新欢旧爱”的世纪对决.

晚上八点正庆典开始,巨大的舞台中央缓缓落下一大幅银幕,这是汇世成长的记录片,它记录了章卫的妈妈温雅如何抓住改革开放的机遇和丈夫一起奋斗,这是一档对她献礼的节目,光影中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镜头时不时被放成特写.

在座之人包括章立看了后,心中不约而同闪起一个成语:欲盖弥章.柏烨公司公关部的手段好像不甚高明.而且在进场之初,竟然又先让张氏夫妇掩盖了章卫锋芒.弱化了对他们父子的注意力.

这时音乐声响起,回荡在半空中.

随着镜头的切换,银幕上传来一位温柔的女声,“天伦之乐,象征着家庭的温暖,生命中的父母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都只有两个,他们是一束美丽的阳光.照亮了孩子的前方.”转换的镜头里,时光已在十一年前的今天,坐着轮椅的温雅面对着章卫,她的身边是儒雅的章立,“孩子终究要长大,拍着自己的双翅在外面闯荡,可以飞得更高,更远.”

镜头再度切换到柏烨办公大楼的章卫办公室里,他正在用力在纸上书写.“妈妈,我是章卫,在你和父亲的叮嘱下,我终于创造了自己的天空,我一度以为我会像父亲期望的那样,用自己的力量把汇世拿过来后把它发扬光大,但是,自从你去世后,我发现永远找不到第二个妈妈.”

这话如浓烈而忧伤的光,它穿透在座每一位女性的心灵,有些女人动容地掏出手绢抹去眼角的泪.

除了章立的脸色难看了一点,放在膝上的右手不由得握成了拳,越握越紧.

“看来爸爸没忘记当年你就是利用这个借口把我的股份拿走并把我赶出汇世.”坐在他旁边的章卫视线缓缓掠过他的脸庞,目光里的火花剧烈跳动.

屏幕上,泪光开始闪动的章卫改为对着镜头诉说“也许,儿子的成功是每一位父母的骄傲,但是外出十年的经历,能时时和家人一起生活才是我至大的愿望.就算拿十个汇世,也抵不上我这个渴望.”

这就是今晚庆典的另一个目的,章卫先生将放弃担任汇世总裁的机会,现在有请他上台亲自宣布这个消息.

庆典的主持人不失时机抛下这个重量级的话题,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章卫走上主席台,张烨站在他的背后.

站在台上的章卫深情的望着台下的父亲 “爸爸,我已经达成了你和妈妈的愿望,请原谅儿子的任性,因为儿子以为,就算创造再多的利润也比不上时时在父亲身边重要.”

台下的章立脸色开始铁青,似乎对儿子这个决定十分不理解.

重新转移目标的记者们忙逮住这个镜头,给了个大大的特写.

章卫走到张烨面前,亲自伸手把张烨领在台前“当然,我不会让爸爸太过于担忧,在这里要特别要介绍的是我的朋友张烨,他曾经和我一起打拼,有他在汇世坐镇,我非常有信心回家后,爸爸不会拿藏在电视机后面的鞭子揍我.”

台下响彻的掌声中不由夹杂了阵阵笑声.

章卫的指手之间,让会场的高潮迭起.

低调的收购,高调的退出.

拳拳孝子之心一览无余.

梦醒时份

宣布消息过后,天花板上的巨型吊灯骤然放光,将宴会厅照的通亮.

虚空中,陈菲的眼光与朱芳的背影交汇.

“你今天很漂亮.”陈菲礼貌的说.

听见耳边响起的话,朱芳转过身, 耳中绿色的钻石,在光明中上下浮动,隐隐约约折射出七重的晶光如虹.如流云般的礼服随着她的回旋懒懒地飞扬.

“是胭脂,衣服和钻石的功劳.”朱芳纤长的手指在脸上滑动.“你不知道,化妆师在我脸上涂了多厚的粉.难受死了.”

陈菲的脸上涌过一丝尴尬,又道:“朱芳你还真是没变过.”

朱芳缓缓向前移动裙裾,因极小心,所以看上去很慢.“陈先生呢?我还记得在上次的宴会中,他倒了我一身的红酒.”

“谢谢张太太一直掂记着我.”掂着酒杯的陈嘉栋站在陈菲的身后,眼波里散发着如月华般清冷的孤傲.

但是他的目光只在朱芳身上轻轻一落便遥遥转向章卫,张烨迸射.

而那两个男人正站在高台上已然令人遥不可及.

世间的事,瞬息万变,明明看似注定的事往往总会成空.

陈嘉栋墨色的双眸黯了黯,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握紧成拳,却只字不言.

朱芳拢了拢衣裳有些不知所措.

陈菲抬眼,展颜一笑,“张太太,目前汇世和我们还有英微尔的合作关系,以后大家要多多来往.”

朱芳眨眨眼睛,有些茫然无知的样子.

她刚要说话,一道突如其来的亮光却让她下意识地别过脸去,并往后退了几步

只见几名记者,正拿相机拍地不亦乐乎拍着他们三个人.

朱芳郁卒地抬手擦去额上的汗.

前方张烨的目光从她身上滑过,声音却冰冷到不行:“叫那几个人离开我太太的身边.”

旁边陪侍的人马上吩咐了下去.

看着旁边的记者不约而同接了个电话就散开 朱芳又一次瞪圆了眼睛,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向前面看去.

张烨向她挑眉一笑,鬓角上柔软的发丝,在灯下清清浅浅染上了金芒,简直让人惊为天人.

朱芳马上向陈菲他们告别,走去他的身边.

“你用了什么法子把他们弄走的.”朱芳兴高采烈地站在张烨身边问道.

张烨打量了她一下,张口想说什么,但随后又停顿了一下,才说:“大人的事,小孩不要管.”

没有得到答案的朱芳有点悻悻然,但她体内的幻想细胞马上又开始作祟:“是不是你的地盘你作主,谁敢不听话,来人啊!马上放狗伺候!”

张烨一脸无奈:“你是不是很不习惯今晚的场合?”

朱芳也是一脸无奈:“有太多的记者了,我很担心他们把我以前只考了20分的事情都挖出来.”

张烨耸耸肩:“谁叫你初二那年生我的气,连我扔给你的答案纸条都不屑一顾.”

当张烨又忙站跟人招呼的时候,朱芳很眼尖地看到了一个人.

章立,传说中有一个孝顺儿子的老爸.

而那头的章立立刻抬了头,目光同时触及到朱芳.

他看了朱芳一眼,开口询问:“丫头,要不要陪我这个备受冷落的老头子一起吃点东西.”

章立温和的语气象个最平凡的老人.

朱芳刚一回神, 侍者已经勤快地把他们两个人带到一处清净的地方,从坐的角度望下去,整个城市的夜景一览无余.

看着全幅透明的玻璃,朱芳拍了拍胸口笑道“幸好是晚上黑呼呼看不清,如果是白天的话,我很怕会掉下去.”

章立一边笑着一边接过菜单道:“来一份黄焖鱼翅,清汤燕窝庆祝张太太晚上眼神不好使…”

那侍者应过一声,又道“是不是还要加上高汤老火烹饪海八珍.”

章立笑着拍了一下他的手:“知道我喜欢已经先备着了吧!我还以为我一下台,就没人再理我这个老头了.”

朱芳的脸上滑过一抹笑意,“事实证明,章伯父还是一直受千人敬仰,万人爱戴的.“

说话间,章立已经塞几张钞票在侍者的手里,侍者笑着接过手很快转身离开.

章立摊了摊手:“我点的菜,制作必须讲究火候足、下料狠,菜肴软烂、讲究慢火细做.所以以前的秘书经常在前一天就打电话来预订.难得他们现在还用心想着我.除了菜品,连我往常爱来的厅也给我预备下了.”

闻此言,朱芳不由打量了一下周围,只见此厅摆着花梨紫檀的家具,其余的古董,名人字画异彩纷呈.

全厅格局古朴高雅,非一般包厢可比.

可她还是敏感地四下看了看…还好,没有看到闪光灯一类的东西.

但是门突然被敲响.

又有侍者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红包“张太太,章先生说这里面是你配音的酬劳.”

“酬劳?”章立疑惑出声.

朱芳低头数钱,声音有些沉闷:“今晚屏幕的女声是我配的…”她叹了口气,“你儿子是个铁公鸡,我说要八百块,他竟然还价六百元.”

“噗!”章立险些将口中的茶喷出来,赶紧擦了嘴,“天啊,你缺钱用吗?丫头你老公也很有钱啊!”

朱芳翻了翻眼睛,拿起一边的果汁喝了一大口:“那是他挣的,又不我赚的.”

听到这个答案,章立来了兴趣,精神十足地盯住她道“你可知,你身上的衣服首饰都超过千万,为何说没用他的钱?”

朱芳有些好笑摸了摸脖子上的项链:“那是他配备给我的道具.还有我为什么用他的钱来腐败自己的生活,在自己知道以后完全没有能力过这样生活的时候.”

竟然是这样的一个答案.

章力地瞳孔在一瞬间缩小,满脸震惊,他开始审视眼前这个以为大大咧咧的朱芳.

“丫头,难道你会觉得以后张烨会亏待你吗?”他端起茶多喝了两口,用以平复自己震惊的心情.

朱芳回答的很爽快:“不是,是因为我吃他的,用他的,总得有一样是自己的比较踏实.对于他的成果,我会欣赏,但不会心安理得的花用.”

“丫头…”章立有些迟疑地看向她,“你是不是想对伯父说些什么…”

朱芳一脸不解“说什么呢?章阿伯,我这样不好吗? 我以前出来工作的时候,一个月才拿一百多,我那时候最渴望拿八百元的工资,可是拿了八百元,我又想着拿上千元,等我拿到了上千元的时候,我就又想着拿更多.就好比我现在拿烨子的钱去花,我能用他一万,下次便会是十万,等十万的时候就会想百万…等到我挥霍成性,为了保住自己优超的生活时,我可能就会把目标转到争夺公司的经营权去了…等钱和权都抓到了的时候,估计到时我也没什么人性…一个没人性的人,你也不用指望有人会去帮.等跌下来的时候,我想会比现在还惨.”

“所以,我控制自己的贪念,让自己安安份份的生活.而且我现在得到的是自己能力所得的金钱,无愧于自己的人生.”

章立猛地吸了一口冷气,半天说不出话来.

人的欲望是无止境,所以会一直想着更好,当欲望控制不得当的时候,转化的贪婪只会让人想到眼前的利益,而忽略人性最基本的因果关系.

如他一般,趁妻子病重的时候,占了儿子的股权,把妻子气绝在病床上.

那时自己是何等的风光,可是因果也是来得这般迅速…章立脑海里想着儿子的阴鸷的面容,估计自己死后他也不会来送终.

可是当年那样浅显的道理,为何自己却看不透?!

发楞间侍者已经端了菜进来,轻声道:“章先生,菜上来了.”

其中先上的黄焖鱼翅金黄发亮,等章立先挟后,朱芳迫不及待随后,一进口时顿感浓鲜绵润,味厚不腻,口感醇美,余味悠长.

“真的很美味.”朱芳笑开了颜.“谢谢哦!”

仿佛是心底最柔软的一块地方被触动,章立一下子觉得温暖起来,多久了,章卫小的时候,吃到好吃的时候也会那么心满意足的说谢谢.

他总是笑着再挟给儿子, 然后妻子会无奈的叹口气:“看看,有了儿子就不爱我了…”

可是那些日子已经在岁月中凋零贻尽.

章立低下头去,无奈的背影是一道落寞的风景.

朱芳偏头看他,盈盈的眼睛里映照出章立的忧伤.

此时绚烂的礼花在空中绽放.外厅的人们掌声雷鸣,为新时代的到来而鼓掌.

年轻的章卫和张烨出现在大厦外墙上的屏幕里,浅浅的笑.

章立出神的看着儿子的脸,在烟火下忽明忽暗.他的老泪不知不觉纵横满脸.

朱芳从包厢出来的时候,庆典已经划下了完满的句点.

候在门外的工作人员拿了一套舒服的衣服给她换下.

朱芳在洗手间里换衣卸下妆清清爽爽的出了门.

短短的头发在假发的磨压下调皮的起舞,让洗去粉黛的小脸像个明朗的少女.

可惜蹦蹦跳跳刚到拐角处时,一时不留神滑倒了在地.

一个男人走了过来,向她伸出手.

朱芳地摇了摇头:“不…不用了…我可以自己站起来.”

那男人笑了,露出多颗白白的牙齿:“不行…怎么能让这么漂亮的女人没有绅士帮她呢!”

轰!一声,朱芳的脸霎时飞红. 她的嘴角没忍住,咧了起来.羞羞答答的把手搭在他厚实的大掌上.

忆从前也有一个男人说短头发的她很漂亮,他是赵振远---她的前任无缘丈夫.

赵振远那时也拉起了她的手,微笑着说“你长得很漂亮,能不能做我的女朋友?”顶着一头短发很少人赞美的朱芳在那一瞬间,悸动着心跳,然后,差点嫁去了德城.

于是朱芳定定看着转身离去的男人,察觉到他身上的香水味碎碎的浮在静谧的空气里,暗暗的香.

不经夸的女人智商都会下降,朱芳没有留意到电梯停住了,张烨从里面走出,和她迎面而视.

他很沉静,仿佛天大的事都不能扰乱的那种沉静.

“像遇见振远一样.”仍沉浸在娇羞中的朱芳感叹.

空气有短暂的凝滞.

一刹那张烨的脸上浮现了苍白.

朱芳缓缓回头, 逆光看他,高大身躯挡住大片的灯光,看不清表情.

同一秒钟,她被张烨牢牢的扣在怀里.

他用唇,用手,确定她在怀里,是自己的,没有嫁给别的男人.

呼吸像被掏空了.

朱芳挣扎着离开他的唇,张烨把鼻尖顶在她的额上,平复着自己混乱的喘息.

他用手抚摸她的脸道:“那个是谁,让你那么开心.”

朱芳愣了一下,虚应道“那个…没什么?他只是拉了我一把.”

“拉你一把就红了脸.”张烨招起她的下颌然后寻找她的唇,带着力道的咬一口.

朱芳头脑有些懵,但很快归究于他今晚太高兴的缘故,于是吃痛之下推开他,狠敲他一记:“你没吃饱也不能乱咬人.”

刚要进电梯的时候,张烨趁她不注意,就把她拽进了卫生间.

他们靠在门上,张烨把她抱起来:“那个男人长得像赵振远吗?”

朱芳推他的肩膀:“喂你说什么,他赞我漂亮,我很高兴而己.”

“哼!他是老眼昏花.”

“去你的,他正当壮年,并且英俊无双.”

“那我呢!”张烨用手去挠她的腰,朱芳咯咯地笑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恶汉一名,不值一文.”

朱芳从他身上下来推门出去的时候,张烨又从背后把她抱住,他的嘴唇轻轻摩擦着她的脖子,手柔柔滑过她的胳脯.她内衣的肩带在他抚弄下滑了下去.

“这是我见过最豪华的卫生间.”朱芳捏他的脸,面孔在他眼前骤然放成最大号,“可是再豪华也是卫生间!”她恶狠狠地把指甲掐进他有肉里.

这个时候,张烨低头看她一眼,眉头微蹙,眼光深不见底,忽然他笑了.“逗你呢!”他乖乖地放开手.装没事的表情很到位.

“那就走吧!”

朱芳跟着他走到停车场,上了车.

夜晚的佛城显得很妩媚,车子经过的座座摩天大厦,在彩灯下熠熠生辉.街上居然也有肤色各异的人,意兴盎然地在广场散步.

张烨开了一点点的车窗,感受着拂面的夜风.

这样一直开到一个富丽堂皇的大门前,两边的侍童笑容可掬的打开玻璃门.

“为什么是这里?”

“嗯!”他在灯下看她黑发下象牙色般的耳垂儿挂着明晃晃的白金耳环,手揽她的腰,“走吧!章卫在里面等我们.”

进了大门的天地宁静而温柔.流淌的水流贴着铺就的鹅卵石自楼上淙淙垂下,钢琴声随着透明的电梯上上下下起伏.

大堂上穿着黑色的西服,戴着白金边眼镜却难掩锐气的张烨引起了过多的注意.

出来迎接他们的章卫,仔细打量着朱芳:“哇,你怎么一下子从凤凰变成了麻雀.”

朱芳道:“去你的,我是人,才不是什么鸟类呢!”

夜总会的门马上被打开, 呵!人可不比庆典的人少.

朱芳张大了嘴道“早知道,我还是陪章阿伯好了.”

他轻扬眉,嘴角浮出一丝讽笑,她甚至还来不及眨眼,讥讽便和他的表情融为一体.“我爸他啊!最会对女人卖乖.”

张烨笑着打岔道:“朱芳跟你不一样,她不喜欢这种地方.”

“我在十六楼开了房间给你们,让朱芳先上去休息吧!我看她也挺累的.”章卫打手势叫侍应只加一个座位.

“我一直不习惯这种场合,所以振远老说我是土…”说到半途,朱芳意识到说错了话,忙停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