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斯飚出一串高音,他也跟着升KEY提声,气息在此刻一丝不乱。

“想要听你心事,为你煮汤,照顾我们的可爱狗狗——”

他的音色明朗动听,还带着冰沙般的特殊质感,音准漂亮到能够碾压隔壁几家店的业余歌手。

越来越多男女相继走进这家店里,示意服务生过来点单。

架子鼓快速滑溜出气泡般的连音,氛围一寸寸不断炒热。

霍刃张开双手露出坦诚笑容,欢迎门口驻足流连的路人们进来做做。

他倾身对着麦克风唱歌,嗓子开全情绪饱满,尾音上挑时甚至有些小勾人。

“如果今天你看到我,请目光多停留三秒钟——”

服务生急匆匆地穿梭往来,啤酒杯碰撞在一起,聊天嬉笑的人越来越多。

老板抱着手臂靠在旁边的海盗船锚上,也开始跟着抖腿。

“我已经在变成,你从未幻想过的完美男人——”

霍刃在这一刻完全嵌进这个舞台里,含着笑拿着话筒摇摆跳舞。

乐队不知疲倦地演奏一首接一首,他便从善如流的不断唱下去,声音随着歌词在慵懒深情之间自如切换,解开领口的第二颗扣子唱的越来越尽兴。

这和声乐考试,和KTV,和他在练功房里的感觉截然不同。

小池昀哥前几次带他去看音乐剧,他便好像在不断地被打通关窍逐渐开悟。

今天站在这个舞台上,他理所应当取悦在场的所有人,让他们也放下一切烦恼忧愁,尽情享受此刻的欢快乐声。

到了八点时这个酒吧已经座无虚席,门口还有不少人在探头观望。

附近有新的练习生过来合唱,霍刃便大大方方的和他们一起跳舞,任由汗湿的碎发贴在额侧,享受快意到血液都在沸腾。

九点半时老板不得不在门外搬桌子板凳,安置源源不断的新客人。

有些小女生举起手机悄悄拍照,也有人过去拉着他一起合影,举着啤酒跟着高声唱歌,玩的相当开心。

霍刃一路唱到了十一点半,临下台前还被好些玩嗨了的客人拦着,纷纷拜托他再唱上一轮。

霍刃这会儿头发都已经湿透,脖颈上也全是汗,眼睛亮亮的。

他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喜欢自己。

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人笑着和自己一起唱歌。

老板跟吕老师打了个招呼,递了条干毛巾安排他从侧门出去,身后还有客人在高声嚷着:“再唱一首——就一首——”

霍刃再回到宿舍的时候,脸颊还没褪掉薄红。

他在三排照灯下站了太久,简直像是在火炉里头唱歌。

谢敛昀这会儿在悄悄吃干脆面,听见门响时抽手就把塑料袋藏到床底下。

“哦——霍霍啊。”他松了一口气,继续摇晃调料粉,让香辣蟹的味道散的满房间都是:“唱歌去了?”

霍刃点点头,再说话时才发现嗓子已经完全哑了。

“刚和吕老师他们回来,”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喉咙,笑得有些难为情:“没控制好,声音太大了。”

“书架上放了盒喉宝,你先含着。”谢敛昀吃了两口就特想念柠檬绿茶,挠心挠肝地在床上翻滚:“哎早知道让你帮我偷偷带两杯回来……我助理罢工了。”

霍刃还在摸喉咙,有一小点担心自己明天唱不了歌。

他洗完澡坐回床边,还没从酒吧里的狂欢氛围里缓过神来。

也不知道歌唱的好还是不好,就是觉得爽,特别爽。

谢敛昀戒了四天零食,这会儿馋瘾越烧越难受,忍了十五分钟冲去隔壁龙笳他们宿舍找吃的。

“Hey,辣条有没有——”

隔壁传来薄玦的嫌弃声:“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天天吃垃圾食品。”

龙笳举手:“薯片要嘛?”

“要!薄玦你别跟姜叔说,说了咱共沉沦听见没!”

折腾半天再回来的时候,他怀里三瓶凉茶一包薯片两块沙琪玛,雄赳赳气昂昂的就上了床。

霍刃躺了一会儿睡不着,把床头的书翻了一本继续看,无意识地还在哼歌。

谢敛昀吃完两块沙琪玛伸手摸肚子上的肉,摸完又去门口量体重,开始进入破戒之后的贤者模式。

他自我谴责了一会儿,抱着枕头坐回床上,跟霍刃没话找话。

“你要是想挑战点更难的,我知道一地方。”

“哪里?”

“庆熙路。”谢敛昀坐直道:“SPF公司的街头专供,有很大一块露天舞台,每周六晚上都可以自由表演。”

“有些刚出道的小艺人在那试水,也有很多练习生过去适应公开表演。”

只要带上U盘就可以过去跳舞唱歌,就算玩砸了台下也一般会很捧场。

不光有很多SPF的粉丝经常过去偶遇新墙头的舞台,还经常有公司的中高层过去巡逻。

“你想不想试试看?”

霍刃怔了下,这会儿不是很放心:“我也可以去吗?”

“不过去的大部分是前辈,光练习都可能有三四年,”谢敛昀想了想道:“去那感受一下水有多深也挺好。”

“我想去。”霍刃突然道:“我想试试。”

“那正好,龙笳今天还说要过去玩来着,”谢敛昀摸出手机发短信:“你跟他一块呗,记得给我带柠檬苏打水。”

“好,谢谢昀哥。”

“哦还要带两包薯片。”

“对了还有怪味豆。”

“虾条,虾条我也想吃,嘶——等等我写个条给你,你到时候藏到背包里,楼管一般都只查我不查你,没事没事……”

第 21 章

暂时没有考试的好处在于,他的时间可以变宽松许多。

霍刃原先习惯了每天十二点睡四点半起,现在没有练习男团舞的任务,还可以去自由选喜欢的课。

他依旧按照从前的课程表分配时间,在等待周六来临之际去了一趟多媒体室。

进门的时候,有几个练习生在偷偷开着窗子抽烟,见他来了象征性摆摆手,也没打算隐瞒。

霍刃挑了个通风好点的位置,戴上耳机搜纪录片和访谈节目。

很多联想词条相继跳出来,明星影星一应尽有。

前排有练习生在悄悄玩CS,鼠标敲在桌面上响的很频繁。

霍刃看了几行视频列表,目光停在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上。

【梅衡专访】:从卖鱼郎到顶级天王

他呼吸停了两秒,点开了这个视频。

访谈节目是两三年前录的,画质并不算很清晰,刚开始几分钟还有些卡。

“右边右边,爆他的头!”

“哎甩狙啊你会不会?”

霍刃把声音调大了一些,蜷在墙边看这段访谈。

他想了解其他前辈走过的路。

画面从一段人物简介开始。

梅衡十五岁时还在街边卖鱼,被星探看中之后阴差阳错入了行,第二年带着专辑出道,直接爆红大江南北。

他年轻时面容俊秀,如今也保养得宜,谈起过去时笑的很坦然。

年少成名,四张专辑接连巩固地位,让他在十八岁时就在时都体育馆开了个人演唱会,当晚座无虚席堪称盛景。

随之而来的还有种种非议和谣言。

媒体们捕风捉影,传谣说他是吸毒才会找到创作灵感,拿着他手背上的针眼作为铁证。

女艺人为了上位公开说他频发色.情骚扰短信,哪怕名誉案败诉也拒绝道歉。

车祸门,艳歌门,抄袭门,他从艺二十余年,站在名利和争议的风口浪尖,依旧姿态平和,笑容温润。

霍刃隐约觉得空调开得有些冷,裹紧了外套继续往下看。

他对这些事情都很好奇,也想听听天王在镜头前的自白和剖析。

梅衡在录制节目时已经三十四岁,但皮肤保养的很好,看起来好像还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刚入行的时候,其实我没有想什么艺术的事情。”他笑的有些惭愧:“爸妈都在家做小生意,我挂念他们,只想早点出道赚钱,能分担一些是一些。”

他坐在主持人的身边,慢慢讲述着自己的故事。

如何意外受到赏识,如何通宵写歌作曲。

正当红时遭遇车祸,紧接着挚友罹患重病很快去世。

歌曲MV和颁奖片段穿插着播放,旁白讲述着他打破的记录和拿过的历年奖项,长长的好像永远都报不完。

梅衡领着工作人员参观自己的工作室,给他们看十几年前留下的手稿。

成堆成堆如同白山,五线谱旁标注着创作思路,纸张微微泛黄。

霍刃在前十分钟还看的有些漠然,不知不觉就开始共情,与他感同身受。

“其实……谁都渴望一夜爆红。”

“有人是运气乍临,有人是厚积薄发,不同人有不同的活法。”

梅衡声音平缓,带着一种阅尽千帆以后的淡然。

“名气资历其实都很虚,虚到今天可以红遍全国,明天就无人问津。”

“只有作品和实力才是真的。”

主持人笑着道:“但现在追星热潮席卷而来,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渴望着通过舞台实现梦想。”

“有些可能只是盲目跟风,也有些孩子是在实实在在的拼搏努力,但不一定能得到他们想要的结果。”

“对于他们,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男人沉吟片刻,再度看向镜头。

霍刃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些,错觉中仿佛在与他直接对视。

梅衡在前四十分钟里回顾了人生中跌宕起伏的许多片段,此刻的神情怀念而释然。

他停顿好几秒才开口,声音蕴着力量。

“你要踩着疲惫和痛苦继续往前走。”

“你要迎着非议与中伤去选择。”

“你要成为唯一的光。”

霍刃怔了许久,等到演职员表播放完都没有关掉网页。

几行字像是突然钉进了他的脑子里,清晰刻骨。

他坐在原位缓了一会儿,忽然能察觉到内心深处一直存在的隐秘情绪。

渴望,忐忑,茫然,野心。

细碎情绪交织在一起,翻搅下沉,让他喉头发哑。

再回到乐器室的时候,薄玦刚好在这挑琴谱,手里抱了好几本。

他听见脚步声看了一眼,好奇道:“你怎么提前过来了?”

霍刃指了指不远处的乐器大厅:“对它们很好奇,想来看看。”

薄玦扬唇一笑,了解他的心思:“想同时学点别的?”

霍刃怕他误会:“我会好好练琴,应该不会耽误。”

“不会,你的事情谢谢跟我讲过。”薄玦拉着他往里头进,及腰长发拂过他的手腕,像是柳梢一般有些痒。

乐器大厅确实什么都有,而且只要和门口的工作人员写申请单就可以领了去练。

“先都试一试?”薄玦大大方方道:“你很适合学乐器,我教起来也舒服,这会儿不用担心别的。”

霍刃先前就对这儿很好奇,拿湿纸巾擦干净手,一样一样的摸了过去。

这里除了吉他贝斯小提琴这种常规乐器之外,民乐和西洋乐也配了很多。

笛子长箫月琴古筝放在一起,单双簧管大提琴军鼓手风琴也有。

他试探着拨了两下吉他弦,看着薄玦好奇道:“你还会什么?”

薄玦一拨长发,又变回了骄傲的小天鹅:“什么都会。”

“我不信,”霍刃讶异道:“这里起码有十几种乐器了吧。”

薄玦当着他的面抱了把吉他信手调音,二郎腿一翘就开始弹古典爵士,一帘长发如瀑落下,指法一转又变成了弗朗明戈,把西班牙的粗犷风格仿的惟妙惟肖。

等吉他挂好,他随意取了把小提琴,抬手就开始拉《野蜂飞舞》,绵密音符被玩弄于掌心,急促上下不出半分差错。

然后是木笛和二胡,指甲套一戴又来了段琵琶,《十面埋伏》弹拨的辉煌壮丽,声声错落纷繁,带着男儿的血气和烈性,将周旋厮杀悉数复述,听得好几个琴房的练习生都过来围观。

一长段弹完,小天鹅把长发捋到耳后,板着脸佯装高冷疏离:“小意思,没什么。”

旁边一圈练习生唰唰鼓掌:“牛逼啊!!连琵琶都弹得这么叼!”

薄玦两三句把他们打发走,转身帮着霍刃把乐器挂回去,眼神带着些小得意。

“其实没练两年,都是弹着玩的。”

小霍同学恭恭敬敬低头:“真的太强了,我从来没见过会这么多乐器的人。”

“哎,”薄玦听到这话有点伤感,嘟哝道:“可是谢敛昀懂的乐器比我多,他会弹三味线。”

霍刃眨了下眼,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但我跟他还是有本质区别。”薄玦转头就划清界限,清清嗓子严肃道:“我是演奏级,去金色/大厅演出是家常便饭,唱跳也比他放得开。”

“谢敛昀他主要是……学的杂。”

“特别特别杂。”

霍刃很识相地帮忙铺台阶:“你刚才弹吉他很帅,而且好像还换了好几种曲风。”

“那是。”薄玦笑着转了话题:“这几样我不一定有时间教你,但一样可以跟着视频学。”

霍刃刚才看他秀翻全场,这会儿自己也有些心热。

他绕着大厅转了两圈,最后挑了一把新手吉他。

“这个?”

“好啊。”薄玦帮他领了张登记表:“先从C调和弦开始,争取下个月加弹唱。”

工作人员接过身份卡登记信息,拿出吉他袋帮他装好,顺手往里头塞了个变调夹。

薄玦还要去练琴,固定琴房的门口早就等了好几个小迷弟想托他指点一二,这时候个个伸长了脖子看他们两。

霍刃简短两三句话与他作别,背着琴回宿舍。

一打开门池霁在里头,眼睛亮亮地迎了过来:“霍霍回来了——这是吉他么?”

谢敛昀凑过来跟着接了,拉开拉链看里头:“三四百块的货啊,你怎么不拿把好点的?”

霍刃如实道:“没练过,怕摔坏了。”

“这个确实入门快,就是弹得手疼。”谢敛昀摸了摸自己食指上的茧,转手揉霍刃的头:“你看看你,学完编曲学钢琴,学完钢琴学吉他,这三四个月你的小脑袋里头都装多少东西了?”

池霁扯他衣角:“你轻点,别乱薅。”

霍刃特听话地任他揉头,抱着吉他突然道:“这算不算我的一个优势?”

确实学什么都很快,而且还能兼容着同时学?

谢敛昀笑着啐他一口:“哥们你才发现啊?”

“SPF里像你这样没有感情的学习机器,你倒是给我再找第二个出来看看?”

第 22 章

霍刃申请去庆熙路公开舞台的时候,原本以为自己会被负责的老师询问挑剔。

他虽然进前二十了,但这会儿连正式的团舞都没有练过,单人表演练习曲目不算够格。

然而那老师听完拿表单记了下他的名字和表演曲目,挥挥手就算登记成功了。

“下午去上妆换服装,提前一个小时坐班车过去,后台随时可能有人调进度。”

“好的,谢谢您。”

再上楼去化妆室预约的时候,龙笳刚好也在附近。

“你表演的哪首曲子?”

“《BEST DAY》。”

“我也是——”龙笳拖长声音转了个弯:“排队要等好久,要不咱们两一块演得了?”

霍刃不确定道:“这个可以协调吗?”

“当然,我跟吕老师知会一声就行。”龙笳指了指登记台前的队伍,显然已经把相关情况摸透了:“庆熙路每次周末都节目排满,咱们这是帮老师们节省时间。”

两人到了当天真选了成套的街头嘻哈装,下午三点钟就并排坐在了化妆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