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们该结束了。”

刃刃已经忙碌太多,池池还在生病,谢敛昀一直在不动声色地调节团里的气氛,帮所有人分担压力。

他们不能再这样自私下去。

“是因为这个吻吗?”龙笳问道。

“不,我很开心,节目录制也很愉快。”

薄玦仰头凝视对方,他怕伤到他,语无伦次地又重复了一遍。

“我真的……很喜欢你,很久很久。”

龙笳站在原地,望了他很久。

“不仅仅是因为今天,对吗?”

薄玦无声摇头,忍着泪意不再解释。

我们不可以成为皇冠的弱点。

更不可以成为风雨本身。

“那以后呢?”龙笳又问道:“现在,未来,全都断开?”

“至少是现在。”薄玦低声回答:“我现在只想专心照顾霍霍,陪着小池等他好起来。”

青年抬手想要再碰一下恋人的脸颊,最后还是把手收了回去。

“我答应你。”

“以后照顾好自己。”

然后快步转身离开化妆间,不再多看一眼。

霍刃刚换好衣服出来,就瞧见龙笳快步走过来,抿着唇情绪不对。

“龙哥?”他下意识道:“龙哥你去哪儿?”

龙笳停住几秒,单手揽着霍刃继续快步往前走。

像是这一刻只想离开这个地方。

“我去借部车,出去转转。”

“我陪你。”霍刃皱眉道:“出事了?”

龙笳深呼吸一口气,幅度很低的点了下头。

他找王叔借了辆迈巴赫,载着霍刃一路开出了城北,漫无目的地往外蹿。

“我这时候应该来根烟。”龙笳打着方向盘,侧头看有没有狗仔跟上。

“但是戒了好几年,再抽也不好。”

他的心脏突然断开链接,这时候焦躁到连呼吸都太多余。

思绪乱作碎片,像是突然崩解的冰山。

霍刃坐在副驾驶抱着安全带憋了一会,压低声音道:“你跟玦哥……怎么了?”

“分了。”

龙笳单手转着方向盘,把车从高架桥开向另一个城区。

“他说该结束了,我说好。”

霍刃从来没想过会有这种事情。

他总觉得这两个哥哥会永远都在一起,会一年一年直到结婚,然后昀哥还会一脸嫌弃的和自己一起给他们当伴郎。

他根本没想过还有分手这个抉择。

“是因为我们吗?”霍刃急促开口,一只手按在方向盘上,本能地想让他回去找薄玦谈谈:“你们不用顾忌那么多,只要——”

“现在情况太特殊了,而且如果我和薄玦是情侣,迟早会有更多细节成为风险因素。”龙笳在用理智解释现在发生的一切,语速同样快到没有停顿:“小玦他已经在努力忍耐和保持正确了,他没有做错,现在这段关系不该存在。”

霍刃再三确认龙笳跟自己的安全带都绑好了,短促道:“龙哥,你要是难受,我们去飙车也没事……”

龙笳短短地抽离思绪,把车速降回原先的一半,无意识地摇了摇头。

“你说小玦他,”青年握紧方向盘,压着情绪道:“他怎么可以不要我呢。”

“他提分手我答应,可是——”

他怎么可以不要我呢。

霍刃清楚龙笳这时候脑子里一片混乱,理智情感失控状态都在把他同时搞得一团糟。

他侧身拍了拍大哥的肩,给了个安慰性质的抱抱。

“我回宿舍以后还会看到他,每天都要看到他,”龙笳强迫自己深呼吸:“他还是离我那么近又那么远……”

“你想搬出去吗?”

“绝对不搬,我必须要看到他,”龙笳再次摇头:“不能谈恋爱,至少让我看到他过得好不好,每天有没有在笑。”

霍刃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先安慰谁。

他快速给谢敛昀和遥遥发了条短信,拜托他们多陪一会薄玦。

谢敛昀一脸懵地回了一长串的问号和惊叹号,然后才说了句好。

迈巴赫最终停在了一家纹身店门口。

“这是我朋友的店。”龙笳侧头望了眼招牌,最后还是解开了安全带。

“刃刃,你要是想先回去——”

“我陪着你。”

“好,”龙笳揉乱头发道:“好,你陪着我。”

老板姓沈,身材魁梧彪悍,看着像是特种兵出身。

霍刃心想大哥谈不谈恋爱都有点上头,小声提醒道:“哥,这刺青一上了皮肤,就是一辈子的事情。”

“你最好慎重。”

他最怕疼,看到那一长排的一次性利针都想往后躲。

小时候生病打针都疼的眼泪直流,真要把颜色都刺进皮肤里,简直算的上酷刑。

“小龙龙?”魁梧大汉刚忙活完,正用热毛巾擦着手:“今儿怎么有闲工夫过来了?”

龙笳情绪已经冷静很多:“我来刺身。”

“你已经疯了。”沈老板一脸怜悯:“刺身在斜对角日料店,他们店芥末特呛,记得多要点酱油。”

“哥咱们回去吧,”霍刃试图把大哥从刑场带走:“万一你们以后还复合呢,你别冲动啊。”

“我不管以后怎么样。”龙笳沉着眼神开始解衣襟扣子,脖颈修长漂亮。

“老沈,帮我在心口纹一只黑天鹅。”

“我要他跟我一辈子。”

-2-

隔间另一个纹身师拎着工具箱出来,瞧见龙笳胸肌时下意识吹了声口哨。

“有料啊,”小姑娘嬉皮笑脸道:“先生,咱第一次见,我多提醒一句。”

“这洗纹身可疼了,不要随便纹恋人的头像或者名字哦。”

龙笳已经在微信扫码付账,声音淡淡:“已经是前男友了。”

“去去去去,你跟我还给什么钱,”沈老板快速把他手机挪到一边,示意那小伙计边儿凉快去:“真定了?”

“定了。”龙笳低头指胸口:“在这,黑天鹅,要脖子长长,羽毛好看,眼神很凶,看起来会天天啄人的那只,我只要那只。”

霍刃在思考怎么先把大哥带回去洗把脸给脑子降降温。

他不确定这件事自己该不该跟玦哥说。

不远处老沈已经开始给龙笳画纹样了,霍刃兜里手机突然震了两下。

是裴如也发来的语音。

“刃刃,”男人声音温和:“我最近太忙,好久都没有和你联系。”

“托朋友去十六楼办公室放了件礼物,大概两个小时以后,你记得拿。”

“节日快乐。”

霍刃许久没有和他联系过,一面张望着龙笳那边的情况,一面把语音又听了一遍。

“好,晚点就去。”

龙笳看了半天都不满意,最后自己抄过笔画了一只。

又凶又乖,可爱的不行。

“大概要多久?”

“三四十分钟,”沈老板慢悠悠道:“开始?”

“嗯,”龙笳任由他给自己胸口擦酒精,皱眉道:“纹深一点。”

纹身确实疼。

第一针下去就痛到本能地想要逃跑,再往后也不会麻木到哪儿去,从点到面一块疼。

龙笳闷声不吭地忍着,额角都是汗。

霍刃和小纹身师一人蹲了一边,一个帮忙擦汗一个给师傅递工具。

霍刃想了一会和裴如也有关的事情,抽回思绪时有些无措。

他隐约觉得暂时分手是对的。

等这阶段忙完,皇冠可以名正言顺的淡出娱乐圈,到时候什么都好说。

可是这种理智的分析和选择都太疼了。

他心有愧疚,不忍再深想,掩饰性地转移话题。

“纹心口的人多么?”

“少,因为疼。”小姑娘瞅了眼霍刃,认认真真解释道:“胸口皮薄,神经也敏感,扎下去肯定疼。”

“一般来纹身都会选肩膀外臂或者腿,厚实耐扎,恢复的也快。”

霍刃点点头,裹紧外套道:“胸口肯定最疼。”

“最疼的话,还是手,特别是掌心,”小姑娘笑道:“但谁没事儿闲的在掌心纹身呢,那儿代谢最旺,神经也密,纹完了容易褪色不说,是真能把人疼昏过去。”

“也有人选。”沈老板侧身换了根更细的针,漫不经心道:“但到了那一步,就已经不是在纹身了。”

霍刃听着有些好奇,又不太敢问。

黑天鹅本身构图简单,位置就选在心口,可以每天都陪着龙笳一起入眠。

他们回去时谢敛昀发了条消息过来,说薄玦已经睡了,情绪不太好。

回去的时候,是霍刃在开车。

龙笳抱着外套蜷在窗户另一侧,疼痛像是烈酒的余温。

“我好多了,”他断断续续道:“小玦还好吗。”

“已经睡下了。”霍刃注意着方向盘,侧头确认路况:“其实我在几天前,就跟昀哥说过。”

“说过什么?”

“明年二月,不管拿得到,还是拿不到皇冠,我们都要停一停,好好休息。”

霍刃轻声调整着呼吸和语气,遥望长路尽头的飞雪。

“昀哥找我忏悔过。”

谢敛昀在知道池霁抑郁以后,变安静了很久,走路都收着声。

“刃刃,”他饭局时喝多了,回来以后靠着霍刃哑声忏悔。

“我忍不住想,如果小池自由了,他也许会变得更快乐。”

“我有时候觉得,十七楼也好,CORONA也好,怎么就突然变成了锁住我们的牢。”

一切本不该是这样的。

天气太冷,霍刃调大了车里暖气,开车时仍然蜷着手指,想躲开窗侧的冬风。

“明年不管结果怎么样,OSC结束以后,我们都好好休息。”

新歌发布不追进度,圈子里的那些混乱龌龊也全都不要管,顶流也好过气也罢,外人说什么都无所谓。

他不等了。

家最重要。

没有什么比他的家重要。

当时他说出这些话,谢敛昀沉默很久,用力拥抱他。

“刃刃,你也辛苦太久了。”

“我们不急,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人生可以一起走。”

龙笳被凉意吹醒许多,笑着揉他头发。

“你才是最需要休息的人啊,刃刃。”

“明年就要拿皇冠了,咱们当然会去度假——再不拿皇冠遥遥怕是要气的咬人。”

开门回家的时候,梅笙遥就守在门口坐着,一看见他们就抱了过去,安慰性地给龙笳拍背。

“没事的,”龙笳低声道:“我跟你玦哥都是成年人,这种事处理得好,别担心。”

霍刃确认他们都没事之后,才简单收拾了下自己,快步去了十六楼。

他渐渐发现,他们六个人已经完全链接在一起。

每个人的疼痛快乐还有呼吸都在被共享,谁都不曾忽视过谁。

这其实很让人有安全感。

霍刃快步走过长廊,在裴如也的办公室门前习惯性敲敲门,拧开把手走进去。

然后就撞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对不起……我好想你。”

男人低头轻吻他的发侧,抱着他的腰手臂一寸寸收紧。

“还有两个小时情人节就结束了。”

“我差点没有赶回来,五分钟前才到。”

他其实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明天上午七点还有一场谈判要继续,他只能在这里停留两个小时,然后再坐红眼航班去隔壁市赶赴行程。

霍刃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抬起头看昏暗灯光下裴如也的脸庞,看爱人的疲惫笑容和凌乱碎发,眼眶渐红。

“最近发生太多事了,”他喃喃道:“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办。”

“老师,你亲我一下,你再抱抱我。”

裴如也把他抱到了沙发旁边,用毯子把他们裹紧,还点了一盏塔罗科血橙蜡。

然后安静地履行情人的职责,给他缓慢又轻柔的长吻。

不是恋人,不能确认心意,不能常常相见,是似乎并不存在的情人。

也是维系彼此呼吸的灯烛。

霍刃七个月没有见到他,再勾着脖子接吻的时候,还会因为唇际的绵密触感不自觉发抖。

龙哥和玦哥担心着失控犯错,担心恋情本身会给皇冠造成负担和风险。

他也完全一样。

“等情人节结束,”霍刃急促道:“我们明年再这样,好不好?”

明年……明年也许就,一切都落定了。

大哥会去从商,谢谢去做音乐。

玦哥偶尔回去指点小环弹钢琴,自己和池池去美国英国读书。

他不该期待皇冠的隐退,但只要拿到那盏皇冠,他们就能彻底脱身名利场,再也没有任何遗憾和挂念。

如果没有拿到,就好好休息,放松度假也没有错。

裴如也活的通透,知道这已经是最隐讳的询问了。

他把额头抵在霍刃额前,声音含笑:“再怎样?”

霍刃没想到自己这时候还会被调戏,试探性地亲了亲他的唇角,不安道:“你听懂了?”

“老师原本就不该这样亲吻学生。”裴如也俯身用脸颊蹭他的唇,温存道:“还有两个小时才结束,已经可以算额外的奖励了。”

霍刃如释重负,甚至在内心感激他用这个角度来思考问题。

“你还要去很远很高的地方,”他用手指帮霍刃梳理头发,声音温暖,很有力量:“就快要到了,再坚持一会儿。”

霍刃完全陷进他的怀里,抱紧男人低低嗯了一声。

他学着和他一样,享受这最后的两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