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跟着凑过去,在看清远处情况时统统石化,跟旁边的三尊石雕刚好摆成一列。

鹿确实是来了。

来的不是一只,不是三只,是排成长龙的一群。

谢敛昀他们赶过去的时候,还只有五六只在到处闻盐味。

还没等□□拉开安全栓填充弹/药,远远地又走出来七八只,一舌头就把路边的野菊花都嚼吧嚼吧全吃了。

这会儿十几口鹿的大家族陆续到齐,全都跟盐份探测器似的探头探脑到处闻,然后伸长舌头努力把所有盐粒盐水都舔干净。

野鹿皮毛泛深棕色,公鹿顶着长角像大树杈子,还有好几只母鹿领着小鹿伸长脖子舔石头。

薄玦一巴掌拍了过去:“谢敛昀你放这么多盐搞什么,等会一暴动是他们吃我们好不好??”

谢敛昀捂着后脑勺一脸费解,完全没想到自己撒把盐引这么多满级怪:“这附近动物这么多的吗?该不会有狼吧??”

“应该不会,”霍刃把附近森林手册都背完了:“栾复山那边有野狼群,这边是老猎场,鹿都是被养出这么多的。”

“那……现在怎么办?”

他们六个趴在灌木丛旁边看着一长溜的鹿,附近树杈还爬上两个摄像师跟着猛拍。

谢敛昀本来是想再搞一头鹿解决下晚上的肉食问题,没想到这会儿自己是炸了整个肉厂,等会被践踏成渣渣都有可能。

他这会儿一个头比两个大,罕见地怂了。

他跟龙笳打架都打不赢,跟这帮大树杈子打那只有被按着锤的份。

“那咱要不……还是别吃肉了。”

就那大树杈子一样的角,冲着人胸口多顶几下,隔天新闻就得传当红偶像横死鹿角,听着都丢人啊。

池霁为难道:“它们舔完了应该就走了吧……要是到了晚上还在这,无人机再来可能就藏不住了啊。”

霍刃试探性绕出遮蔽物,往外走了一步。

几只公鹿当即抬起头看他,整鹿带角接近两米高,盯着他一个人完全不带怕的。

五六双黑眼睛睫毛还特别长,就直楞楞的看着他,像是在问‘小崽子你想干嘛’。

霍刃没想到自己会被草食动物吓到,默默又缩了回去,被其他几个队友迅速搂住。

“那……咱们先回营地吧。”他小声道:“看着挺厉害的,别招惹它们了。”

几十只鹿犹如深棕色的浮桥,接连不一的排成长列,意犹未尽地在营地附近把石头全舔了一遍才走。

下午自然只能再捞两尾鱼烤着吃,陷阱里兔子都没一只,碰着只黄鼠狼闻着太臭直接放了。

霍刃放任队友们去捉鱼捞虾,自己围着熄灭状态的距离灯等了一会儿,扭头看摄影小哥们在做什么。

有个黑衣服大叔一直坐树上,除了手里的镜头以外基本没什么存在感。

霍刃仰头看了半天,忽然发现哪里不对。

蛇——是蛇?!好粗的一条蛇!!

这蛇长到接近一米五,隐藏在树上的藤蔓里,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痕迹来。

黑褐色纵纹让它看起来像极了树皮,只有暗影中的鳞纹在微微反光。

霍刃刚想张口提醒他注意安全,那摄影师也侧头看见手旁有蛇,反手就是一匕首剁在蛇头上。

整条蛇瞬间被钉在粗壮树干中间,长长尾巴猛摆两下,当即就脱力的垂了下来,已经死了个透。

果然……是专业选手啊。

霍刃替他松了口气,仰着头继续看他。

后者毫无反应,右手还举着摄影机在继续拍森林的远景。

“叔,”他试探性唤了一声:“叔,那蛇有没有毒啊。”

摄影师听见底下的询问声,摘掉正在播死亡金属的耳机往下看:“没毒,就是常见的榕蛇,一般不咬人。”

他如果不是担心这蛇会伤到他们,平时自己过林子的时候一般不动手。

霍刃长长应了一声,目光落在那一米五多长的蛇身上,又开口提问:“叔,你把那蛇给我们成不成?”

摄影师侧目道:“你想拿去玩儿?”

“也不是,就拿去炖个汤什么的……看起来肉还蛮多的……”

第 124 章

薄玦他们挽着袖子往回走时, 一眼被捧着一长条蛇的霍刃吓一跳。

那榕蛇已经死透,软趴趴地瘫在霍刃手里,乍一看像条裤腰带。

霍刃捧着战利品还晃了两下:“你们知道这个怎么做么?”

谢敛昀扛着简陋的小鱼篓走在队伍末尾, 扬长声音道:“这个寄生虫听说很多哎?”

“先烤, ”龙笳果断道:“烤一遍再煮汤,双管齐下。”

霍刃利落点头:“果然还是龙哥会吃。”

晚餐是三条烤鱼一大锅蛇汤,锅里摘了把野葱还挺鲜。

蛇皮蛇肉因为是先被烤出酥香又小火慢炖,汤被炖出奶白色, 闻着就香。

六个人吃这么点肉其实不够,白米饭照样分了个干干净净。

距离睡觉时间还早,一圈人也不想点篝火招蚊子, 索性把三个帐篷凑了个三角形, 中间的空档放那盏哑火的距离灯,开始第一轮皇冠鬼故事巡讲。

龙笳霍刃都胆子大, 隔着帐篷还会折腾点动静做音效,吓得池霁掐的谢敛昀猛嚎一声,场面非常混乱。

等到了谢敛昀这一茬, 他想了半天, 慢悠悠开始讲:“从前有个小笨蛋,他哥哥出远门考试,自己也跑到别的学校去玩。”

“有个老师就把试卷拿到这小笨蛋面前, 让他给他哥改卷子。”

梅笙遥小声嘟哝:“这听着也不像鬼故事啊。”

“然后这笨蛋左看右看, 给了个三十分。”谢敛昀意味深长道:“他哥就从第一名掉到第二名去了。”

“什么啊,你换一个,”梅笙遥听得不太满意, 说了一半忽然发现周围一片安静:“咦,你们怎么没声了?”

“其实, ”薄玦斟酌着语气道:“谢敛昀说的就是你。”

梅笙遥一头雾水,左歪头右歪头试图得到点提示,突然就打了个激灵。

“难道说——”他的声音猛然拔高:“姜恕之前拿到片场的那个?”

谢敛昀捧着脸看戏:“嗯哼?”

“我打低分的那个?!”

“嗯哼?”

梅笙遥呜的一声豹哭,搂着霍刃乱蹭:“刃哥我对不起你TAT——”

霍刃试图顺毛:“录节目嘛,没事的。”

“这鬼故事太恐怖了,姜叔他不是人——”

霍刃哄弟弟哄得头疼:“昀哥你帮帮我!”

谢敛昀隔着帐篷扇风:“这也是促进团队感情。”

第三天他们起了个早,准备带着装备换地方。

池霁拆帐篷时跑去陷阱那瞅了一圈,再回来时怀里居然还多了只粉粉白白的红眼睛兔子。

“看!有新口粮了!”

梅笙遥凑过去摸了把兔子小脸:“感觉没多少肉啊。”

他翻了根绳子在兔脖子上栓好,又绕了三圈把兔子四肢捆成团,示意池霁等会带着这储备粮一块走。

“放车兜或者包里都成,记得留两个气孔。”

这两天一直有追踪者在或近或远的距离徘徊,黄灯虽然亮过几次,但能观察的出来,对方并不知道他们的位置,只是在大范围里来回兜圈。

霍刃记录着黄灯闪烁的频率,结合郊区地形图和交通线大概能推出来巡逻车的位置。

他在野外没有带笔记本,很多时候都是直接做决策,行动以后再具体解释。

好在同伴们都非常坚定地信任着他,没有一个人考虑过抢指挥权找存在感。

天气预报说过后天起可能开始下雨,他们要往最近那辆车的藏匿点靠近,准备随时撤离山区回到城中。

六人骑骑停停没多久,骑在前头的龙笳忽然停了下来。

“有烟。”

霍刃条件反射地看了眼车笼头旁挂着的灯,仰头看了许久道:“像是炊烟?”

“灯没有亮,应该不是他们设局诓我们过去吧?”

龙笳示意他们在原地等等,一蹬车就快速翻过山丘过去探路。

大概十五分钟之后,他又一溜烟骑了回来:“是农舍,里头就一个大爷,附近有好几片田,看起来都是他开垦的。”

霍刃点点头,转头看其他人的意思:“我们过去看看?”

脱离世俗社会三天,感觉就像是穿越到平行世界一样,其实都不太习惯。

穿过桐木林和金盏花丛,大片的田野映入眼帘,不远处的平坡上卧着一隅农舍,炊烟缭绕偶有鸡鸣。

他们把车停在不远处,一块过去拜访这住在深山里的人家。

木门叩了没几下,院内就有雄厚男声回应:“来了!有人!”

一个络腮胡老爷子快速走过来开门,隔着篱笆能瞧见他穿着浅褐色飞行夹克,以及脚上的一双AJ,穿的风格很街头。

霍刃隐约有点迷惑,还是客客气气地打招呼。

“你们就是录节目的那几个小年轻?”

摄影师大叔默默点头。

“对,请问您是……”

“放心,这山都是我的。”大爷把复古风翻盖手机揣兜里,一甩头示意他们跟进来:“来都来了,吃个饭再走?”

“这,这不太好吧?”

“我觉得挺好,”大爷指指园子里绿油油的小白菜和萝卜苗:“帮我把菜收了,给你们炒几个菜吃?”

霍刃:……?

他们还真就进田里帮忙收菜拔萝卜去了。

农活都是机械运动,做久了容易腰酸背痛。

龙笳索性深蹲式拔萝卜,一边收菜一边练体能,顺手帮霍刃头发上赶走了一只乱入的蚂蚱。

六个人收完两亩田也用不了多久,他们山环水绕的田里干活,大爷就哐哐炒菜,隔老远都能闻见爆香味儿。

偶像们半身泥泞地拎着几篓菜往回走,龙笳又绕到了霍刃旁边咬耳朵。

“这大爷,我第一眼就觉得眼熟。”

“以前见过?”

“见过,但那个时候有胡子。”龙笳隔老远端详了一会儿,继续咬耳朵:“我小时候好像跟他们家吃过饭——他要是姓龚,那就是当年华尔街一霸,二三十年前那也是呼风唤雨的狠人。”

霍刃诧异道:“搞金融的?他跑这来种地了??”

眼瞅着那老伯开始往小竹桌上端菜,龙笳张口就唤了一声:“龚伯,我来!”

“行了,洗脸去吧。”

谢敛昀神情复杂:“你又一个朋友在这?”

龙笳快速摆手:“前辈,是前辈。”

七个人炒了五个菜一个汤,全都是自产自销的山里菜。

荤菜就一碟辣椒炒肉,大锅萝卜豆腐汤里还放了三四片五花肉,为的是开锅前煎出点油花来。

大白萝卜都是今年新种出来的,配上豆腐清爽滑口,喝几口汤都像是在洗涤心灵。

他们六个在山里强行打野三天,难得吃到点新鲜蔬果,喝碗豆腐汤都简直满足到要流眼泪。

“这绝对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甜的萝卜了。”

“我从来没喝过这么好的汤,龚伯你手艺太好了!”

席间一行人闲聊几句,龙笳也不多瞒着,龚伯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霍刃开始还觉得老爷爷可能是为着情伤还是什么才来这儿隐居,后来发现大爷他完全是来体验生活,想走随时都能走。

“就年轻那会儿,总想着往巅峰去。”老爷子捧着土瓷碗喝汤,手里的表都是绝版劳力士:“看着别人开豪车住大平层,心里那羡慕的啊……”

“后来呢?”

“也没什么后来,拼命来拼命去,再来点恰到好处的运气,”龚琥看向他道:“也就到顶点了。”

要什么有什么,过几乎所有人都向往的生活。

霍刃心里一跳,听着窗外的杜鹃鸟叫继续往下问:“那时候,您感觉怎么样?”

“说实话?”

“您说实话。”

“恍然若失。”老爷子淡笑道:“我为了那事业,老婆生二胎的时候都只是匆匆去看了眼,闺女到底是读初中还是高中都记不清楚。”

“所以顶点……并不好么?”

“好,也不好。”龚琥拍了拍他的肩,把碗底豆腐汤慢慢喝完:“人活一辈子,难免贪心。”

“什么都想揽进怀里,一件都不肯错过。”

“一旦错过,就会往骨子里记一辈子,这是命。”

“总会错过些什么?”

“总会,怀璧其罪。”老人笑道:“想安心往前走,还是得学会接受这些。”

“人总归是要不断往前走的。”

霍刃隐约觉得自己听懂了,又觉得这老爷子说的好像全是早被讲烂的老道理。

他认认真真道了声谢,又喝了一大碗热乎乎的豆腐汤。

雨水自晚上九点起悄无声息地自西山蔓延,像是天幕坠了珠帘披拂扬开,在长风中能看到波澜般的轮廓。

龚伯把他们送到藏匿点附近,叼着根红双喜就哼着歌开车走了。

第二辆越野就藏在山脚不远处,先前用迷彩布和枯藤蔓盖着,厚厚的一层灰上落了几个过路人的指头印,好在没被吊走。

他们在细密小雨中扯开伪装热车起步,刚从山路开回荒芜一人的公路,背后当即就有轰隆雷声大作,听着像要把这山都炸的泥石流爆发。

远郊国道的灯光在瓢泼大雨中并不清晰,龙笳开车薄玦掌路,严肃地全程只沟通前后路况。

不时有弯道和大货车突然出现,好在雨天人们都谨慎驾驶,问题不大。

他们当初为了躲开警车绕了一长圈,现在再想开回去得花更多时间。

噼里啪啦的雨点声刮在挡风玻璃上,像是一幕一幕的枪林弹雨。

前后有模糊车灯投出斑驳光影,长风卷着骤雨呼啸不止,还真就给他们一种亡命天涯的错觉。

梅笙遥白天跟土狗家鸡们玩了好久,这会儿脏乎乎地蜷在谢敛昀怀里睡觉。

霍刃抱着灯张望窗外,池霁则靠着他发呆。

“雪球……是姜叔带着呢?”

“是小田助理在带。”霍刃解释道:“姜叔在跑演唱会的事儿,明年万一拿了皇冠,咱们可能就不出新专辑,直接开世界巡演了。”

池霁点点头,睡在他腿边慢慢道:“我想它了。”

大雨下的不见减缓,他们在上高速以后再度放慢车速,由薄玦和龙笳交替着开车。

霍刃坐在中间一排,忽然觉得这几年过得好快。

现在已经是2016年五月,好像一回头还是2009年,他第一次踏进海选厅的那一天。

他怔怔看了眼两个哥哥的背影,还有半睡半醒的小池遥遥,以及在帮忙盖毯子的谢敛昀。

“我爱你们。”

大家忍不住笑起来。

“爱你啊宝贝儿。”

“队长么么哒!”

“怎么突然这么煽情……爱你爱你。”

-2-

他们在凌晨四点抵达了临都。

凌晨三点半进城之前,梅笙遥早早就翻出来准备好的新驾驶证和变装工具,一伙儿人在车里闹腾着换衣服戴假发,互相给对方涂眼影。

六个人在一块太招眼,一旦进城就最好分头行动,先前订计划的时候就约好了四男两女。

谢敛昀有这方面的经验,梅笙遥在队内身高暂时最矮,很快就换好了女装,一个梳披肩长发一个扎麻花辫。

薄玦给梅笙遥扎麻花辫的时候表情复杂:“怎么感觉你好开心啊……”

“很好玩啊!”梅笙遥已经在对着后视镜涂口红了,很熟练地一抿嘴:“我怎么这么好看!”

“是是是,你最好看。”霍刃还在帮他扶正发套,凝神叮嘱道:“出去说话时声音要甜,昀哥你戴口罩就别说话了,一开口大家都认得出来。”

等女装成员的小碎花裙和薄荷绿外套搞定,四个男生再互相帮着套发套画眉毛,进一步修改妆容。

二十多岁装中年人没法像,但把神态和衣品往低处调还是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