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控制者,在这一刻却又像是被彻底俘获的猎物。

“刃刃……”

“嗯……”

“今天跳舞的时候,你一直在望着我。”

他们同时停顿了几秒,从几近冗长的长吻里抽了一口气,再拥抱着对方交换氧气。

赖以生存的氧气。

“我当时,”霍刃仰头时咽喉都尽数露了出来,闭着眼喃喃道:“除了看你,根本不知道还可以再看哪。”

“老师……你没有教过我华尔兹。”

裴如也低低应了一声,嗓子有点哑。

他们不约而同地扣紧唯一交缠握住的十指。

“是第一次跳。”

男人浅吻着他的脸颊和鼻尖,仿佛时间也在这一刻被延长如蜿蜒流淌的沙。

“我当时也在紧张,说错了话。”

霍刃闭着眼忍不住笑。

“老师也会紧张吗?”

裴如也俯首吻了一下他的喉结。

“总觉得像是在偷情。”

和自己的学生,和自己的艺人,和自己的未婚夫。

在曝光于整个世界的镜头前跳只属于情人的华尔兹。

霍刃轻轻点头。

“可是我们跳得很好。”

是第一次镜头前的接触,默契的像早已这样跳过无数次一样。

华尔兹是属于两个人的舞。

定点,旋转,前进后退。

一个人操控着另一个,是彼此的线,彼此的木偶。

裴如也呼吸一停,笑起来有些苦涩。

“还要等婚礼的时候……才有机会再跳一次。”

这个深吻终于停了下来。

他是霍刃的经纪人,也是这场战役背后的主事者之一。

现在是六月初。

为了皇冠,七月出专辑,九月演唱会,二月才能等到结果。

为了皇冠,金融线杀韩家,舆论线杀韩渠,双线进展才刚起了个头。

婚礼等候在漫不可及的终点。

他们缓缓拉开距离,黑暗也在无声中解除。

霍刃不太适应光线,先是下意识地抿了下唇,又去看裴如也的表情。

“……抱歉。”他小声道。

裴如也缓缓摇头,取过镜前的唇膏,拧开盖子再度放在他的唇侧。

霍刃注视着他的眼睛,张开口任由那纹路从唇角一路刮蹭而去。

涂唇膏是一种暧昧,注视则是更出格的另一种。

裴如也避开了他的视线,在此刻恢复了难得的自持。

“作为你的经纪人,我需要说明的是。”

“你的历年欠债,以及累积利息……绝不是一笔小数字。”

霍刃眯着眼笑。

“但是账目清晰。”

“嗯,账目清晰。”

裴如也准备合上盖子,却被他伸手拿走了唇膏。

“万一我以后赖账呢。”

霍刃漫不经心地用指腹挑了唇膏,单手勾着裴如也的脖颈,仰着头把微白色的软膏涂在他的湿润唇侧。

指尖是冷的,唇是烫的。

神经最细密敏感的两处缓慢碰触,仿佛在他们心口摩擦出一长串的闪烁火花。

男人低眉注视他的一举一动,配合的没有动。

霍刃擦完唇膏,当着裴如也的面亲了下自己的指尖。

再一抬眸,笑的无辜又狡黠。

“饲主,这是一点小小的报答。”

第 161 章

韩央周末例行回了一趟生父家。

他二十年都没有‘爸爸’这个概念, 现在生活里突然被安插进一大串组成庞杂的新附属,总觉得茫然又不习惯。

自从上次掌掴之后,韩渠再见他都会一秒黑脸像锅底, 同桌吃饭也敷衍的肉眼可见。

老一辈都有心补偿厚待这个疑似营养不良的小不点孙子, 从上到下天天过问。

韩渠这时候敢对韩央下手, 那才真的是别想混了。

这种狗血八点档的剧情哪怕是亲身经历,也总有些荒诞和不切实际。

韩央和亲妈打了几个电话, 最后说一切随缘, 不刻意和谁培养感情。

他知道韩高志总是静默地看自己, 试图多找到几分父子间的链接。

但二十年的空缺一直在那,现在能驱动他主动和韩家熟络的理由并不多。

韩央一直讨厌被束缚和干涉。

这一次聚餐地点在韩渠公司附近的高档餐厅, 饭毕以后一大家人相互问候告别。

老爷子老太太要去温泉山庄疗养, 韩渠半小时前就去机场, 其他人也在陆续离开。

韩高志临走前想拍拍儿子的肩头,良久还是没有伸出手。

“听说你在节目里状态很好, ”他笨拙地表达着赞同:“我听了你唱的歌, 很专业。”

韩央挥挥手,笑的客气:“您去忙吧。”

“嗯,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不用了, 我自己在附近转会儿。”

“……好。”

采彼传媒在中环,附近有商业区很繁华。

韩央去星巴克里点了杯咖啡,准备喝完就回去练舞。

他玩了会儿手机,无意中看见一个戴眼镜的男人站在采彼公司的门口, 左右张望着什么。

等一杯咖啡喝完,戚麟最新的VLOG还没有播完。

韩央叼着杯沿恋恋不舍地看完最后几分钟, 还想再找点其他墙头的更新。

回宿舍就要断网了,好难熬。

三四个短视频看完, 眼镜男的还在那。

韩渠起身出了咖啡厅,半好奇半善意的走了过去。

那人一身书卷气,感觉是很有学识的人,可能需要什么帮助。

“你好?你是迷路了吗?”

“哦哦不是,”许乐匆匆地看了一眼写字楼:“我是想,呃,没什么。”

他善于治疗病人,平日社交反而有些语拙。

“你想进去?”韩央跟着他一块仰头看这幢高楼:“找里面的人?”

“你可能帮不到我。”许乐仓促道:“谢谢你。”

“唔,韩渠刚刚跟我吃过饭。”韩央判断着情况,挑了个角度漏了些口风。

他感觉这个眼镜男不是为了生意或者人情过来客套应酬,更像是有些焦急地想……找到什么。

“你认识他?”许乐从来都不喜欢和商人打交道,这会儿头疼地只想把那团乱事搞清楚:“我给他打过好几次电话,全都被秘书拦了下来。”

“我是时大附属医院的心理医生,这是我的名片。”

“如果方便的话……拜托你把名片转交给他,请他回个电话。”

“心理医生?”韩央眨了眨眼:“他生病了吗?”

这便宜哥哥万一是个重病患者,那自己是该收敛一下……

可是不对啊,有钱人家里什么医生都有,和这个许医生又有什么关系?

许乐思忖再三,还是简单地把自己遇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他觉得自己只是被卷入某个事件的局外人。

不管是自己天生性格执拗,还是对这个职业太敬重,他都不能轻易把某些蛛丝马迹放下。

公益救助尚且需要定期回访,这种事更该问个清楚。

“……自杀?”

韩央第一反应就是池霁。

抑郁症,自杀,这两年里最轰动全国的事件,就是池霁突如其来的坠落。

他是宅男,大学四年就追追星肝肝画,赶稿子时把CORONA全部专辑翻来覆去不知道听了多少遍,热门综艺一二线明星基本都熟。

池霁在浴缸舞之后就因为‘过于性感暴露’、‘不男不女像人妖’等等攻击状态一路走低,从2015年到2017年都饱受攻击。

但很奇怪的是,明明2016年年末时因为《皇冠通缉令》里的震惊场面,大众对他的好感和评价都在不断回暖,负面形象也被消解的差不多了。

正是全面回暖的时候,他却跳楼了。

这根本逻辑不通啊。

许乐见韩央怔在原地,关切道:“你也认识他的那个抑郁症朋友?”

“呃不是,我突然有点走神,和你说的事情估计没什么关系,”韩央揉了揉额头,接过名片,又把自己的号码留给了他:“我感觉你不像坏人,但说实话,我和韩渠关系一般,这个事我下周替你问问,不一定有结果。”

“好的好的——太感谢了。”许乐总算松了口气:“到时候联系。”

再回到节目录制大楼,几乎所有练舞室全都被占满了。

摄影师们扛着设备平移拍摄,窗内的助教和少年们都挥汗如雨,音响震得地板都突突直颤。

公司高层们一场会接着一场会的开,终于感受到同时和几十家经纪公司打交道的压力。

SPF从前仇家太多的原因之一,就是独占鳌头把市场吞了大半,靠本事吃独食照样招人恨。

这回《神佑之选》一推出来,由霍刃牵头领着一帮难兄难弟们推新人赚流量,节目居然还说红就红了——

不光是小姑娘们天天组团军训式刷数据打投,好些上班族和老阿姨也看的兴致勃勃,国民度相当不错。

就算最后只有六个人出道,排名靠后的小艺人一样白赚不少知名度,未必将来就不比这六个人红。

霍刃半年前的谋划也在不声不响地被资本兑现。

几乎每一家经纪公司都想讨好SPF,这些天试图施压试图行贿的大有人在,都在给自家练习生争镜头争戏份。

在早些年的娱乐业里,这些娱乐公司都各做各的生意,不明着抢资源就已经不错了。

新综艺出来,反而让他们全都与SPF和红鹭台对接,交流方式也截然改变。

无形之中,话语权在不断回收,成千上万的细碎信息也在无形回流。

《神佑之选》收视率一路蹿红,就差在脸上挂‘捧谁谁红’这几个大字,不贪心是傻子。

裴董和霍董都只是幕后主策的人,绝大部分的社交和周旋都由SPF高层们代劳。

他们需要在数十个同行里得到更多信息。

以及更多证据。

《神佑之选》从一开始,目的就是为了让SPF全体都东山再起。

一要扶新人,二要清内鬼。

三要借东风,博回当年的所有。

对于毫不知情的外人而言,这节目够热闹,看的也就图个热闹。

第一轮人气初排名出来,谁都没有想到时嘉年会人气投票第一。

不过也情有可原,这少年的辨识度优势实在太明显了。

本身就是现代舞科班出身,身材修长嗓音低磁,还天生一副混血脸庞,有比美瞳更漂亮的灰蓝色眼睛。

《神佑之选》名单披露出来的时候,就有新加入的灰年糕找到了时嘉年以前兼职模特时拍的封面和广告。

——每一张都好看到窒息。

镜头感好,有强烈掌控力,看着是温文尔雅的乖巧波斯猫,獠牙和战意全都隐在灰瞳之下。

这少年实在是太妙了。

时嘉年第一轮就成绩斐然,第二轮第三轮一路脱颖而出,分明不是《似晨风》的C位,偏偏能在唱歌时引走所有人的目光。

节目播出的同时票数就在一路狂飙,愣是以微弱的差距盖过了祝熙之。

前三名票数差距甚少,新赛制一出来又是导师考核又是男团模拟,没有人敢掉以轻心。

都已经走到前五十名了,为什么不留到最后?

第二回导师分组,《夜火》单曲有十二个名额。

霍刃对其中几个人印象很深刻。

傅明年,他无意中救下的练习生,有出色作曲作词能力,带团状态很好,但是目前优势不明显。

祝熙之,性格活泼的外向少年,有专业街舞基础,最近似乎被裴如也教了些奇怪的技巧。

韩央,很有灵气的Vocal,嗓音有高辨识度,舞蹈能力略弱。

以及……

他微微抬眸,正对上青年的审视目光。

顾少初。领悟力和进步速度都非常突出的……退役运动员。

“这次仍旧是半开麦表演,排练时间有限。”霍刃收回视线,穿过一众学生的阵型,侧眸观察每个人舞步里的瑕疵。

“前五天把流程走熟,最后两天会有飞行导师空降,进一步帮你们完善表演效果。”

他说话声音不重,但没有学生敢忽视一个字。

祝熙之从前就跳过这支舞好几次,这时候跟上节奏完全轻轻松松。

小雪豹子哼着小调蹦来蹦去,一扭头发觉就傅明年也能完全融进拍子里。

危机感瞬间飚升。

不!他跳得没我帅气!他太收着了情感表达不充分!

“不要盯着同学看。”霍刃淡淡提醒:“看屏幕和镜子。”

祝熙之又盯了一眼隔壁某人,半晌才扭过头继续对着镜子扭。

傅明年笑了一声。

霍刃忽然能明白姜恕当年为什么天天头疼。

用他老人家的原话说,‘一帮小崽子想什么全都摆在脸上,鬼心思还特别多’。

“……你笑什么。”

傅明年收回目光,继续跟着节奏摆胯抬手。

下个节拍转身时才轻声开口,声音只有他们两人听得见。

“祝八岁,专心上课。”

祝熙之扭头又盯了他一眼。

你居然给我起外号,傅第二!

“这位同学,”霍刃面无表情:“傅明年很好看吗?”

祝八岁嗤了一声:“没我帅气,一般般吧。”

霍刃用报纸卷敲了下他的脑袋:“肘关节抬起来!腿绷住!”

作者有话要说:

祝熙之委屈捂头:霍老师你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