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
韩家的律师团很快就到了。
不是一个律师，而是五个，上来就措辞严厉，像是谢敛昀这边才做错了事。
韩渠似乎在路上就想通自己被摆了一道，同样一口咬死，这件事跟任何阴谋都没有关系。
他在定计划之前，只是让自己的车接许乐过来一趟，中途换了几道避开监控，然后从国道和乡村小路转了六七个弯才到这里。
杀完人直接埋进水泥里，警犬都闻不出来。
许乐的验伤结果是轻微伤。
哪怕有手铐，哪怕被目击到压制行为，哪怕保镖也全部被羁押审问。
但韩渠一口咬死他们只是玩情趣游戏，两个人是秘密的地下床伴关系，案子就棘手太多。
这件事早就被谢敛昀他们预料到了。
只要没有明面上抓到韩渠杀了人，碰到许乐这种情况，就算是明晃晃的杀人未遂，都能靠律师们强行钻空子取保候审，然后重重拿起轻轻放下。
许乐当晚就被接到了池霁所在的隐蔽保护区。
在风头过去之前，他暂时不适合再去任何地方。
即便是等韩家土崩瓦解，他也有很大可能要去国外改名换姓隐居，确保万无一失。
这一次的试探几乎赌上了他的命。
许乐自己应下这件事，心里虽然也在恐惧着最坏的情况，但始终没有退缩过。
他知道自己是解开所有过去的钥匙。
衬衣的第二颗贝母纽扣被剪了下来，然后一剖两半，取出内置的窃听器，放入设备中复刻和读取。
原本这种窃听器有实时转播的能力，但韩家地下室不仅大门厚实隔音，墙面也做了信号阻闭处理，好在内存足够记下很多必要信息。
许乐原本有心见一见那个沉睡的青年，奈何今天被连打带踹疼的不轻，匆匆洗漱一遍就睡着了。
剩下谢敛昀和薄玦坐在电脑前，准备点开那个音频文件。
文件没有缺损，声音也足够清晰。
但他们都没有勇气点开它。
这件事在筹谋之时，谢敛昀就拦下了薄玦，不让他再二次曝光网络上。
“你去联系关系人脉，公开求助这件事……让我来。”
从韩家别墅的地点，设计图纸的暗中寻找，到里应外合的安排，他们只有四天时间。
许乐深入虎穴，只有这种法子能足够声势浩大的闯进俱乐部把人救出来。
此刻已经是夜里一点半。
谢敛昀换了两三个坐姿，不太自然道：“那什么，我抽根烟。”
“嗯，你抽。”
他以并不娴熟的方式给自己点了一根烟，深深吸了口。
烟雾强劲到像是一团麻絮被强塞进肺管子里，扎的他胸口都在疼。
薄玦安静地看着他，半晌侧过头，往远处监控里还在沉睡的池霁。
“行了。”谢敛昀只抽了一口就摁灭烟头，对着文件摁下鼠标。
“听吧。”
前面二十几分钟都是无意义的脚步声和对话声，被很快跳掉。
直到脚步声开始变沉钝时，两人瞳孔一紧。
“好久不见。”
“许乐，我说过了，有些事你没有必要掺和。”
“你做什么？！！”
“一点简单的提防。”
“能接近那个小畜生，还费尽心机和老子坐同一辆车，可不是说两句好话就能对付的。”
谢敛昀垂眸听着，半晌都没有再动过。
薄玦已经在闭着眼深呼吸控制情绪。
……
“那我不如说得更清楚一点。”
笑声实在太刺耳。
“池霁啊，被我手下搞了好几回。”
“也不过就带着节奏骂了几个月，自己受不住，得抑郁症了。”
“抑郁症一得，他那帮哥哥倒是天真，把他护在怀里什么都挡着，不让他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薄玦脸色惨白地看向谢敛昀，双肩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谢敛昀伸手按住他，冷冷道：“我们要听完。”
眼泪已经在青年的红眼眶里蓄了太多，好像一眨眼就会尽数流下。
薄玦努力控制着，却感觉每一句话都在剜他的心脏。
他们和霍刃早就谈过，每一步计划都谈过。
韩渠利用舆论杀了池霁。
他理应被千万倍反噬回去。
这段音频会在最合适的节点里公之于众，但不是现在。
时间还没有到。
他们要把他说过的每一个字都听完。
“只不过是被刺激了两下，这就撑不住了……我还准备了十几个那样的包裹呢。”
音频里的韩渠，是以享受般的口吻在叙述他做过的所有事。
就好像在炫耀他是如何杀死一只猎物。
所有在葬礼以后被刻意封存的痛苦都被挖了出来，血淋淋的全部摊开。
让人窒息到像困在笼子里。
他们默不作声地听完了所有。
血液和神经都好像在被彻底熔断，感觉不到空气和呼吸的存在。
音频结束以后许久，房间里都一片静默。
“……先不要给刃刃听这些。”
薄玦再开口时，声音都是哑的。
“医生说他还在恢复阶段，暂时不要刺激他。”
“等过两个月，演唱会结束以后，我们再给他这个文件。”
谢敛昀靠着长桌，把那根被按灭的烟握在手里，许久都没有吭声。
他以为他心理素质足够好了，能听完，能受得住。
并没有。
他实在太高估自己。
“先存好。”谢敛昀起身时侧着身，不想让薄玦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
“龙笳那边在收网了，我们先等他的消息。”
与此同时，互联网已经炸成一片，乱到微博服务器再次宕机。
时嘉年所在的风月文化老总突然提交证据，指控FALSE男团成员涉嫌猥亵练习生！！
作者有话要说：
明晚应该也是八点前后
第 180 章
@风月文化-程劲：我也不想客气, 某人之前在我司不做练习生是被轰走的，没报警是看在你当时还未成年，想给你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风月文化-程劲：做练习生的时候就揩新人的油, 跳槽整容终于红了还不收手, 真以为你新老板什么事都帮忙掩着？我公司的小艺人你还敢借机会袭胸摸腰, 要点脸[暴怒][暴怒]
两条微博一发出来，忙着吃韩渠新瓜的众人恨不得一手一个屏幕双向吃瓜。
今天到底什么日子！！
采彼文化今天大门被陨石砸完还后院起火, 怕是要垮啊！！！
真要说从风月文化跳槽, 而且疑似整容还红了的人, 只有FALSE这个男团的人气成员邵辜。
他如今刚刚二十出头，形象也颇为清爽帅气, 女友粉CP粉黏着性相当强。
好事者冲去个站粉丝超话里查了下行程, 发现这个明星本月还真跟风月文化的艺人有行程重合轨迹。
公开指控一出来, 唯粉团粉全疯了，急不可耐地冲过去控评洗地。
“抱走哥哥不约, 不关哥哥的事, 欢迎了解新歌《情难了》和即将上映的新电影《羊皮猎人》——”
“堂堂总裁这样含沙射影有意思么，乱泼脏水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你家艺人炒作，呵呵。”
“笑死了, 我家哥哥这么红多少人求着见他，他犯得着碰你家的小糊豆？炒作拉踩还靠老板亲身下场，LOW，太LOW了呕。”
韩渠那边还在警局里, 警情通告迟迟没有发出来。
采彼文化已经急的上下乱成一锅粥，按照常规公关方案先出律师函。
控评的假面姐姐们如获至宝, 到处贴那张白纸黑字红印章的扫描稿，痛骂那些营销号和路人都是造谣黑不得好死。
谁知道风月文化老板手腕更狠, 直接PO了四张监控视频的GIF图。
@风月文化-程劲：话放在这里，两张是你毁约跳槽前我们留的备份，两张是你前几天自己干的臭事。真以为红了就能仗势欺人，下作，恶心！[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两张是在练舞厅，一众练习生背对着监控围坐着休息聊天时，年轻好几岁的邵辜侧头跟朋友说话，手却不老实地反向去摸女生的腰和屁股。
两张是在喧闹的酒会里，那邵辜端着红酒杯靠近小艺人，一个‘不小心’把酒液弄撒在对方胸口，拿着纸巾帮她擦拭。
女生已经在连连摆手后退拒绝，这人还嬉笑着凑过去强行有肢体接触，不是一般的娴熟。
四张动图里受害人都被打码保护，唯独邵辜的脸被拍的清清楚楚，手机还能放大看五官细节。
这图实在是锤的不能再锤。
娱乐圈里的脏事是不少，用身体交换资源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邵辜做的这种事真放进警局里也关不了多久，不能算大罪。
问题在于，现在爆出来的人，爆出来的时间节骨眼，爆出来的轰动效果，都比平时要更震荡太多倍。
已经有很多正义的网民在痛骂控评的粉丝，完全不相信律师函之类的鬼话。
@明月照我：有些人是不是控评控到精神失常，这种恶心事还上赶着洗地，你自己是不是女的啊有点自尊心成不！
@阿狐不结婚：就这还说是P的？动图说是换脸？现在转发过二十万了，你家主子敢出来吭一声吗？
@砰砰直跳的奶茶子：以前还短暂狗过这个人的颜，想想只觉得恶心……爱豆做了这种事自己隐退吧，别拖累其他人[摆手][摆手]
邵辜的几个站子已经有粉头去找经纪人对峙了。
然而她们哪儿能得到什么说法和证据，不过都是些含糊其辞的安慰而已。
一拨人悄无声息地陆续脱粉，另一波人则气急败坏地攻击风月文化的所有人，包括时嘉年。
她们试图捏造证据让这个老总也惹上一身臊，给他私信车祸图解剖图的更是数不胜数。
要是自家哥哥被搞垮，那全世界谁都别想活！
风月文化的老总短短时间里涨了几十万的粉丝，正义凛然表示自己就没沾过任何脏事，要对线尽管来。
现在是凌晨两点半，无人入眠。
FALSE这些年买了无数的热搜开屏，每个成员都有几千万的粉丝，路人被搞烦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平时操数据轮播的粉丝有多少，现在涌到各个成员微博下的粉丝就有多少。
质问情况的，求助痛哭的，要求他们开除败类继续营业的，一口咬死不允许团里少人的……
唯粉团粉事业粉女友粉各自疯闹，更多人在扒这个偶像从前的种种劣迹，真真假假全都整理作长微博，进一步引发更多粉丝潮水般的退粉籍撕海报。
这个时间差实在卡的太狠了。
韩渠平日里专横独断，同时经营多家公司的同时紧握大权，只允许有奴性的下属进入高层。
现在他被拘留，哪怕有律师的努力也得明天再放出来，完全是在最要命的几个小时里音讯全无。
采彼文化的高管们哪里敢碰这种棘手的破事，谁现在顶梁谁就是自己上赶着找死。
于是左右推诿，迟迟不决。
采彼集体哑火，网上愈发搅的翻云覆雨，当他们都默认这艺人是烂透了。
更多网民受够了这些粉丝长期以来的控评和霸凌，反噬般的涌入当事人的微博下面痛骂出声。
他们平时在自己微博里说点FALSE太做作或者业务不行，都会被粉丝们搜到关键词然后强迫删博或者截图再聚众侮辱。
现在墙倒众人推，真应了那句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节目大楼总部，霍刃双指按着太阳穴，浏览完平板里的即时汇报，缓缓闭上眼睛。
“可以先去休息。”裴如也还在微调金融那边的执行步骤，坐在他旁边敲着键盘。
他语气平和，就好像今天无事发生过。
“不会睡着的。”霍刃低着头顿了很久，半晌才开了口：“老师，你还记得吗。”
他眸中似有夜火，声音寒彻。
“当年，那些人也是这么对我们的。”
一件一件，一桩一桩，他从来都没有忘过。
梅笙遥还没有成年的时候，就有记者高声呼喝闻枫出轨他家要散。
谢敛昀差一点被玻璃碴砸到毁容，池霁被攻击嘲讽了一轮又一轮。
他从来都没有忘过。
他要这个团支离破碎，要韩渠血债血偿。
“我还记得。”裴如也并没有停下，还在浏览今日的道琼斯指数：“不要浸在情绪里，做当下的事。”
霍刃用力摁了下额角，示意助理叫人过来。
十分钟之后，时嘉年和韩央来到他的面前。
“霍老师好。”
“……老师晚上好。”
时嘉年早就得到了消息，如今真的出事以后，情绪也没有太大波动。
韩央已经被家人和许乐同时告知了事态，可他到底年纪小，现在还有点混乱茫然。
他们两人不可避免地被卷了进来。
网友们的思维发散能力一向很强，有人说这是风月文化为了捧时嘉年C位出道，刻意靠这件事给SPF递投名状。
有人指责韩央接近霍刃是不安好心，跟他哥哥一样都是败类。
哪怕他们两人没有看手机，单是看见工作人员们遇到他们时的异样眼神，或多或少也能猜出些什么。
“其实我这时候，应该说点镇定情绪的话。”霍刃缓缓起身，走到了他们身前。
“比方说不要在意别人的看法，网络里的那些东西都不要多管，专心准备决赛就可以。”
“但是，如果你们将来真的出道，这种事只多不少。”
他注视着两个少年，声音清冷平静。
“出道只是一个起点，坎坷艰难以后会成为常态。”
“哪怕名利在侧，红得发紫，也不会改变任何事情。”
“你们在决赛前遇到这种事，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预先的考验。”
时嘉年目光微变，神情复杂道：“只多不少？”
霍刃看向他，笑容淡淡：“进入名利场是要付出代价的。”
“你可以把未来的路当作等价交换的天平桥。”
“越是光芒满身，越是诋毁嘲笑无穷无尽。”
“要雕琢形体，更要淬炼内心。”
“如果今晚的事对你们造成了影响，间接性导致你们比赛失利……”
“不会。”时嘉年平静道：“我接受。”
韩央快速地看他一眼，目光讶异。
“其实还是很紧张。”小画眉挠了挠头，状态蔫蔫的：“感觉出道前后压力都好大，一直都没有睡好。”
霍刃伸手揉了揉他的软发。
少年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神情诚恳。